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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死了……”
静立良久,东城城主轻轻一叹,环视狼狈的众人,点头表示感谢,并尽宾主之谊,“需要洗个澡吗?”
“不用,我们这就回去。”诺因没好气地道。若不是肖恩坚持,他根本不会跑来夙敌的地盘。除去席恩以后,接下来就是这家伙了。
杨阳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恍恍惚惚。到刚才一刻为止,她还没真正意识到——那个赋予神官生命,继承了他最后一点碎片,曾经和她们一起冒险的青年,已经不在了。
喘不过气来的悲伤此刻才爆发出来,她捂住嘴,泪水无法控制地流下。受到感染,原本哭过一场的昭霆和轩风也红了眼眶,莎莉耶更是嚎啕大哭:“史列兰也走了!席恩这坏蛋、混球、烂人……”
肖恩浑身一颤,深深吸了口气,他是在场打击最大的,对他而言,等于同时失去了哥哥和徒弟。
魔封也走了?罗兰一怔,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可以说明一下吗?”诺因爱理不理地别过头。吉西安就有礼貌多了,只是他的叙述水分满满,不过反正罗兰能从**和幸存的神明那儿得到更详实可信的报告。
伍菲挨近维烈,拉扯他的袖子:“呐,维烈哥哥,那个兔子男死了吗?”维烈正神思不属地想着什么,随口应了声:“啊,嗯。”
“嘻,我就知道维烈哥哥最棒了,果然一拳就把他打趴下。活该,他还不信呢,我跟你说啊……”
“叫她闭嘴,维烈,不然我敲晕她。”肖恩沉声道,眉间是**裸的嫌恶。维烈还没回答,伍菲先一步嚷道:“什么嘛!你算哪根葱!小心我叫……”砰,没等她说完,杨阳和肖恩两拳齐施,强迫她见了周公。
“不是我说,维烈,你真应该好好教育他们了!”杨阳难抑悲愤地数落,“莉琳的死我很遗憾,但她可以说是自找的!这也罢了,她还差点连累我们!幸好大部分人都没事,不然你叫我们去哪儿诉苦?”
“是,对不起。”维烈也不计较重视的妹妹被打晕,无精打采地道。看出他有心事,杨阳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摇摇头坐下,她这会儿没心情管这个问题父亲。
“总之,席恩死了,不是好事吗?”昭霆发泄过后痛快许多,鼓舞众人。伊莉娜却扔下一颗特大号爆弹:“他还活着啊。”
“什么!!!”平地惊雷也不及这句话震撼大,连同罗兰在内,一致朝她投以注目。
“没有错,在被那头小龙抱走以前,我注意到他的胸膛有起伏。拔箭时,身体也有抽搐的反应。只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不管那个小女神怎么叫都没回音。我偷偷发出一道精神波,反弹了一部分,这是昏睡的特征。”
“那他是真的活着了。”诺因焦躁地咬着大拇指,“史列兰应该不会丢个烂摊子给我才对。”
“可能是封印吧。”罗兰猜测,“用他和协调神的离去交换之类,这方面我不是很懂。”吉西安击了下掌:“八成是了,应该是应用了法则的平衡,不愧是神。”肖恩的神情十分复杂,有欣喜,也有接近不知所措的忧虑:“席恩会沉睡到什么时候?”诺因瞪目:“最好是永远!难道还要他醒了再制造麻烦?”肖恩不答。
“那首要条件就是不要召唤混乱神和协调神。”罗兰指出。
“啧,你以为除了席恩那发明封神阵的**,谁有能耐召唤他们两个?”
“他的儿子女儿部下。”
沉默,令人心脏痉挛的静默笼罩在室内,被杨阳的声音打破:“没必要赶尽杀绝吧,席恩既然被封印了,他们就没有理由再为难我们。”冰宿抱胸摇首:“你太天真了,父亲被封印,你认为那几个小孩会善罢甘休?恶魔恐怕也不会放弃,像席恩这样的魔王是千载难逢的,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他。”
“其实最好的时机是当时就宰了席恩和他的儿子女儿。”罗兰喝了口自己泡的月桂茶,“现在上门胜算就降到五成以下,不支持,还是从长计议。”诺因看他悠哉的样子不爽:“那你就别说!”
“斩草必除根,没了席恩,恶魔就无法在现世久留,再干掉他的儿女,就一劳永逸了。”伊莉娜年轻姣妍的面容一派无机质的冷静,“可惜我当时力量用尽,维烈又叫不醒。”其他人力量不够。罗兰冰蓝的眸看透了她,微笑:“你心神不宁吧,师姐。”
“是啊,帕西尔提斯也是我师父。”伊莉娜避重就轻地回答,表情不露丝毫破绽。
那个神临走前,没有看她一眼。
“杨小姐,哈玛盖斯、卡塔瑞亚和重生的普路托性格如何,你知道吗?”罗兰突然问。杨阳愣了愣,凝神回忆:“哈玛盖斯是个好孩子,非常温柔又体贴,把席恩当父亲敬爱,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养父子;卡塔瑞亚我刚认识,不清楚,似乎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孩;依路珂就差劲了,喜欢恶作剧整人,根本就是个小鬼!”
“嗯,谢谢。”罗兰沉吟片刻,道,“他们的战斗方式如何?”
“基本独立。”吉西安插口,他已经领会对方的意思,“其实我们这次赢,一部分是运气因素,但主要是席恩个人的缘故。我注意到,他习惯先让部下发挥,若正式出手,会下意识地清空周围或远离。那个时候他甚至离开了那棵树的保护范围,自己布防御罩,这说明他戒心极强。那么他的手下,应当是心理依赖性强,思考却很活跃。”
“也就是说,倾向于防守,然后暗中搞小动作?”罗兰总结。吉西安点点头:“还有,我认为那三个孩子指使不动恶魔,没那种心计手腕。”
“使唤恶魔只要力量够强就行,你当是人类吗?”诺因持不同意见,“玩不出什么花样倒是真的,首先七领主貌和心不和;其次他们没有席恩那么高的权能可以送恶魔进来;最后他们要守着他们的老爹——我们不去找茬他们就谢天谢地了,哪还会来烦我们。”
“就是不确定这一点,哪怕他们就此销声匿迹,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别我们我们的,我们和你没关系了,合作到此为止!”
气氛一下子变僵,两方人马泾渭分明,紧张地互看。罗兰神色不动,只轻叹了口气:“长不大的小鬼。”诺因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被法利恩一发爆雷闪和艾德娜一个拗腕扳开。
“杨小姐的意见呢?”不和小鬼一般见识,罗兰询问有影响力的人。
“除非你告诉我杀死神官的凶手。”压抑的仇恨因帕西斯的死而爆发,杨阳冷冷地道。法利恩眼神微变。罗兰依然波澜不兴,唇角漾着如沐春风的浅笑:“如果我说犯人已经处决了呢?”
“你骗鬼啊!”昭霆大叫,冲动地握住大剑无刃。艾德娜也将佩剑拔出一半,会客室里一时剑拔弩张。
“无名氏神官是我师父的分身,若非下属自作主张,我又怎么会害他。”罗兰虚实参半地道,“师父生前对这件事也很看重,亲自解决了,杨小姐不是在那里见过他吗?”杨阳啊了一声,顿时信了八分。
昭霆和耶拉姆相顾默然,其实他们心里知道真相是追查不出来的,只能吞下这枚苦果。
和他俩不同,担任情报部长的吉西安却是心下有数。伊芙执行任务时固然隐秘,事后由于伤重,还是泄露了风声。当时罗兰被软禁,能够命令这位将军的只有代理城主法利恩,他也是罗兰的心腹,答案一目了然。
不过为了双方的合作关系,神官的死只有沉冤大海,这一点他和罗兰心照不宣,就连诺因也是。
“既然如此,我们告辞了,改日再书信探讨。”杨阳无心再待下去,急于回家睡一觉,什么也不想,暂时忘却她失去多少宝贵的东西:神官、西芙利村的人们、星华、扎姆卡特、月、帕西斯……
“等一下。”冰宿叫住他们,“邱玲被俘虏了吗?”她被世界之钥控制以后就不省人事,到东城才醒过来。
杨阳等人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因无他,他们完全忘记邱玲了!他们把她带到那个危险的战场,然后就忘掉她了,连收尸也没想到,这何其残忍!
“那个男人失控时,我看到那棵树打开一个树洞,将邱玲小姐吸了进去。”露琦雅用嘶哑的声音道。战斗一结束他们就被弹出影世界,她想救也无从救起。杨阳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她被抓了?”
“应该是。”
“明白了,谢谢。”冰宿神色不变。杨阳、昭霆和轩风惭愧得不敢看她。
“对不起。”肖恩最自责,垂着头面对徒孙,“还有,罗兰……”对他实在挤不出笑脸,罗兰只道:“师公有何指教?”
“帕尔的死……我很抱歉。”
“这句话你去对师母说吧!”怒气陡然爆发,罗兰调整呼吸,恢复统治者的仪态,“艾德娜,送客。”一行人离去后,法利恩也找了个借口退出房间,让两人单独相处。
“辛苦了,我叫侍女帮你梳洗。”罗兰柔声道,执起对方的手。冰宿摇摇头,既不抽出,也不动身。明白这是**的体贴表示,罗兰微微笑了笑:“那喝杯茶,坐一会儿。”
冰宿依言坐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安慰的话。而罗兰也不想听空泛的劝解,只是静静感受掌心温暖的支持。
“听吉西安术士长说,你那个时候向席恩冲过去,太危险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不是我,我没有印象。”冰宿从领口掏出世界之钥,“在失去意识前,我感到这个震动了一下。”罗兰的神情变得凝重,接过神圣器打量:“照道理,已认主的法器是不会伤害主人的,更不会控制,除非……当时是很危急的情况?”
“不,是有机可乘的情况。”
“那这是个拥有很高智慧的器灵,还是我戴吧,你再戴搞不好会被反噬,幸好这次没出事。”罗兰将项链套回自己的脖子,古旧的钥匙光芒一闪,像一只沉静的眼张开又闭拢。
“是普多尔卡雷救了我,你很讨厌他?”冰宿啜饮香茗。罗兰一字一字道:“讨厌死了。”他鲜少如此激烈直白地表现出内心的好恶。冰宿忍俊不禁,墨绿的瞳眸温软而宁和,深处却荡漾着一抹忧思:“罗兰,我们今后要怎么办?”见识过魔法神的力量,她无法不忧虑。
“从力所能及的开始做咯。”东城城主看得很开,准备下厨犒赏**。
******
“我先走一步。”
下了空浮舟,维烈蓦地走出队伍。
“咦?”众人愣住。肖恩第一个会意:“你、你要去见莉?”魔界宰相沉着地点点头:“这是我应尽的责任。”杨阳不放心:“维烈,没关系吧?”
“没关系,最多被打一顿,反正我死不了。”维烈难得开了个玩笑,却掩盖不了脸上的苦涩自嘲。他看了一眼被友人背在背上的雷之幽鬼,吞吐道:“伍菲暂时麻烦你们照顾了,请…请多包涵。”
“安啦,顶多打她屁股,打不死的。”昭霆哈哈笑道,用力拍打他的肩膀。维烈差点被她拍得岔了气,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挥手告别,用异能做空间转移。
这时,在场的人都没料到,这场分别会延续至一年之久的时间。而且再见面时,会是互为敌人的情景。
回到临时城主府,洗澡用餐。众人都没有交谈的闲情,匆匆吃完饭,就各自散去。只有伊莉娜临走前和吉西安商议了几个钟头。
杨阳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身旁空落落的,心也像挖掉一块似的痛楚,最后终于忍不住坐起来,点灯摊开日记本。写了撕,撕了写,直到纸页被泪水浸湿,手颤抖得握不住笔杆。
原以为到异世界冒险是件幸运又愉快的事,现在她已经不觉得了,真想抛下一切,回去地球,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
《杨阳。》天籁般的嗓音突兀地在脑中响起,杨阳猛地一震,扔下笔,难以置信地喃喃:“史列兰?史列兰!”
《是我。》暗黑神小心翼翼地道,仿佛怕摔碎一件珍宝,《杨阳在哭吗?》
“没…没事,你在哪儿?为什么就那么走了?”环顾一圈找不到人,杨阳擦干泪水,哽咽道,心里委屈又有点酸楚的安慰。史列兰似乎在和什么人争执,停顿片刻后,语气变得急促:《杨阳,我长话短说,因为我和你说话,席恩也能通过意识和他的影神交流。》杨阳吃了一惊,连忙专注倾听。
《我和贺加斯在神域,不能下来了,我们一下来,席恩也会醒。你不可以召唤我,你是神女,能够召唤我一部分的精神体,我就是想说这个。还有……杨阳,别哭,我们一定会见面的,我会想办法,你也对诺因这么说。》
“嗯。”黑发少女绽开泪湿的笑靥,窗外月色柔和,在她的眉宇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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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文哥哥才不会这样笑。”
伊莎贝拉叉腰怒斥俯卧在沙发软垫里的黑衣男子,他笑着,风情万种慵懒无限,散披的乌亮长发流水般从线条优美的肩滑落,流淌在雪白的长丝绒地毯上。享受地眯眼,薄唇逸出的轻叹尾音勾起,更令人觉得酥到骨子里。
“伊莎,别较真么,谁模仿得了主人那张冷脸,虽然绷着脸能减少皱纹啦。”修蒂玛微微侧身,让背上两只小猫换个部位按摩,御风马和火元素犬合力为他打暖气,土拨鼠表演杂耍,简直是超豪华的宠物阵仗。
“你是列文哥哥的替身,不是你模仿谁模仿?”纤指点到他鼻尖,“我警告你,演砸了,我就把你的原体敲碎。”修蒂玛这才有了点危机意识,求饶道:“啊啊,好嘛,我尽力就是。”
“勃朗克小姐,在教育修蒂玛?”哈玛盖斯拉开落地窗走进客厅,一手拿着水壶。伊莎贝拉转过身,笑道:“嗯,你叫我的名字就行。”看到她在阳光下显得更苍白的娇靥,哈玛盖斯心一酸:“对不起,勃朗…伊莎贝拉小姐,等主人清醒,会把您的体质变回来的。”
“别介意,我大致适应了。倒是——”伊莎贝拉靠近他耳边,掩嘴道,“我一定要吸人的血?”
“没这回事,动物的也可以,这方面我会为您安排的。”哈玛盖斯已经决定自己捐血。伊莎贝拉拍拍胸,松了口长气。修蒂玛不甘寂寞地举手:“我也要。”哈玛盖斯没好气地道:“主人给你的够多了!”
“差别待遇。”修蒂玛嘟起嘴,这个表情对哈玛盖斯和伊莎贝拉比世界末日还冲击,险些暴殴他一顿。
“我们回来了。”一个绿色的光圈出现在天花板上,丽芙和坎菲斯一前一后跳下来。前者背着一柄战锤,后者抱着一卷毯子:“已经巡视过结界,一切正常。也和那些神灵勾通好了,它们答应协助。不管敌人是直闯也好,用神启也好,都别想进得来。”
“辛苦了,我来泡茶。”哈玛盖斯接过坎菲斯递来的飞毯,宽慰地道。丽芙皱眉道:“不过,结界能挡住黑之导师吗?他的空间魔法和火焰魔法都非常强。”
“没问题的,那是主人布的结界,即使协调神和混乱神携手,一时也未必破得了。”哈玛盖斯拿出茶具和八只杯子,以沸水淋洗,熟练地称量茶叶,“而且刚刚守望者传来消息,菲莉西亚陛下控制了维烈宰相,一起返回魔界。”
“那迪安的计划开始了?”丽芙双目一亮。哈玛盖斯缓缓颔首:“就是主人现在这个样子,没法用隐藏暗示监视他们,也许会出现未知因素。”
“不用担心吧,那个女魔王人生地不熟,肯定先要了解。”卡雅走出螺旋形的次元门,金发高束,一身戎装,她先看了看连接卧室的门,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父亲还没醒?”
“嗯。”哈玛盖斯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卡雅狠狠击了下掌:“可恶!”修蒂玛劝慰道:“没事的啦,主人那么强,这只是…什么人有失蹄。”伊莎贝拉脸色铁青:“你需要补习。”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兄妹俩的心情好了些,卡雅正色道:“我去宇宙树看过了,我的灵魂神殿在那儿——大哥,不如把父亲搬去我那里?或者神界,那是父亲的领域,比这里安全多了。”
“不,在神域,神能行使全部的权能,协调神和混乱神还联手把主人封印了,难保不能强行接管神界,只要有一瞬的空隙,主人就危险了。反过来,在现世他们要伤到主人,就只有降临,那时主人也不怕他们了。”
“也对,但我们不能就等他们下来,我准备了材料,我们自己召唤吧。”卡雅拎起有储藏功能的项坠。哈玛盖斯摇摇头:“这样一来一往,平衡可能会崩溃,理论上至少要等十个神降日。”
“那不就等于现世的十年!干嘛管这么多!父亲就是为了控制始源之海才被那帮家伙乘人之危,应该让他们被冲得稀巴烂!”
“冷静点,卡雅。”哈玛盖斯两手放在妹妹肩上,稳定有力的触感抚平了她的激动,“我不是管法则如何,艾斯嘉是主人的故乡,我们必须考虑。”卡雅默认,半晌,闷闷地道:“那我们就等十年?”
“不必,这个世界的平衡已经歪斜了,顶多半年吧。我们也不用两个一起召唤,只要少许精神体,主人就能恢复一点意识,自己冲破封印。何况——”哈玛盖斯拿过项链,一一检视里面的物品,露出坚定的神情,“以防万一,我先布置好封神阵,如果有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态发生,我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唤醒主人!”卡雅重重点头:“嗯!”
“我办好了。”一团黑雾从地面窜出,凝聚成冥王小小的身子。哈玛盖斯绽开笑容,扬了扬茶壶:“人到齐了,我们边喝茶边说吧。”
卡雅姿态高雅地端起白瓷茶杯,茶色清澈翠绿,香味雅致醇厚,温润韵味令人满口生香,柔暖怡人,一如泡茶者给人的感觉。她斜睨一旁大口灌茶的依路珂,撇了撇嘴:“大哥,以后给二哥蜂蜜水啦,他只会牛饮,好糟蹋茶。”依路珂砰地放下空杯,怒道:“什么!这是对哥哥讲话的态度吗?”
“哼,你根本就没有哥哥的样子。”
“那你就像妹妹了?还比我高,吃这么壮干什么!”
“你敢说我壮!?我砍了你,矮冬瓜!”变回小萝莉的卡雅拍桌。依路珂更是不甘示弱地跳到椅子上。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身为长兄的哈玛盖斯急忙劝架:“别吵别吵,会吵到主人。”卡雅和依路珂同时噤声,尽管席恩目前的状态压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还是情不自禁地当作他仍然在这个家活动。
空空的主位前,摆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香茶。
“来,卡雅,核桃饼干。”伊莎贝拉招手,卡雅撒娇地扑过去磨蹭。格兰妮帮依路珂倒满:“二少爷,要放冰糖吗?”依路珂大声道:“要——”
一场干戈被两位女性轻松化解,哈玛盖斯如释重负,问道:“依路珂,血凝晶取来了吗?”
“拿来啦,采了一大堆。”依路珂拍打胸膛,“不过,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主人对法娜夫人施了时间暂停术,没准什么时候法术就失效了,我想把她安置在血凝晶里,既能提供她需要的鲜血,也能防止生命女神搞鬼。”
“让那老巫婆死掉不好吗?卡雅讨厌她。”金发女神老大不情愿,小嘴嘟得半天高。小龙好笑地刮了刮:“主人爱她。”卡雅更气:“哼,父亲真没眼光。”伊莎贝拉心情复杂地垂下眼。
依路珂吃蛋糕吃得嘴边一圈奶油,含糊汇报:“我溜进那群人的大本营了哦,命令那边的游魂随时报告最新情况;还放了许多小虫,可以通过它们看见所有的角落,这是父神教我的法术。”
“干得好,依路珂。”比起弟弟的成绩,哈玛盖斯更欣慰他的成长。卡雅挥舞刀叉,一脸活泼地出主意:“挑拨他们窝里斗,省得他们不自量力再来找父亲的麻烦。”
“用不着挑拨,这只会引来他们共同的敌对意识,这场仗迟早会打,双方都骑虎难下。”哈玛盖斯摇头否决,浅蓝的大眼沉淀着忧虑,“倒是恶魔那边……”卡雅一声冷笑,灿金的马尾甩出眩目的弧度:“我会让他们知道,哪怕父亲退位了,也有我卡塔瑞亚在。”
不赞成妹妹的好战心理,哈玛盖斯叮咛道:“确定领主们的意向就行了,尽量不要起冲突。”依路珂不甘心被妹妹比下去,举起小手:“我去宰了其他神。”
“不行,没有主人引导,卡雅再吸收神力难保不出问题。生命女神……不能由你对付。”
“那个漂亮阿姨啊,我是不太想杀她。”依路珂耷拉着脑袋承认。哈玛盖斯包容一笑,摸摸他的头:“别勉强,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主人。”目送他的背影,修蒂玛感叹:“小龙很难受呢。”卡雅瞪他:“我们每个都难受!”
“没他难受,他好像很自责。”
自责?卡雅和依路珂不解,他们悲伤有,愤怒有,就是没有自责。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席恩是最强的神,又怎么需要他们守护?
屋里的光线很暗,靠东的巨大壁炉燃着安神的香木,散发出沁心淡雅的清香,海蓝镶珍珠的天花板绘着古朴神秘的花纹,宽双人床的四根支柱上也雕琢着精细的蔓藤和花饰,几缕黑发从被下延伸出来,绸缎般光滑柔软,蜿蜒在大理石地板上。
法师的睡颜非常平静,在少年的记忆里,他只有一次在他身边睡着时是这么安稳。然而看着这样的他,心却痛得无法呼吸。哈玛盖斯颤抖着吸了口气,拿起一只古色古香的水罐,为放在床头柜的水晶兰浇水,用聊天的口吻道:“哈罗西恩瘦了,我们喂它不肯多吃,只有您醒来喂它了;昨天晚上又下雪了,宫里有些损失,不过您的药草田没事;今天早上有两株冰魄开花,到药性没还有两个月,您要赶快处理;上次您吩咐我翻译的两本书,我都翻好了,有很多不确定的术语,都要问您……”
越来越低的话语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饱含寂寞与心酸。
突然,哈玛盖斯背脊一僵,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床铺,飞扑到养父身上:“主人!?主人!你醒了?”
无声的思波一如既往的冷静,却透出淡淡的抚慰之意。凝神细听片刻,小龙的神情从狂喜转为温柔。
“明白了,我会办妥的,您好好休息。”良久,再也听不见后,他才低声道。
******
创世历1038年雪之月23日,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来到西境军的前线驻地图利亚城。
“雷瑟克。”等在空浮舟站的诺因大步迎上前,满脸困惑,“发生了什么事?你突然跑来,信上也说得不清不楚。”
“殿下,这件事很古怪,我们私下谈。”说话间,军务长瞥了眼站在主君身侧的少女,眼神非常特异,使杨阳怔了怔。
一到附有隔音结界的会客室,雷瑟克就单膝跪地,告罪道:“殿下,恕属下无能,莉莉安娜小姐失踪了。”
“你说莉莉安娜失踪了!?”诺因震惊得忘了叫部下起身。在场的杨阳和吉西安也目瞪口呆。
“确切的说不是失踪。”雷瑟克看向一旁的杨阳,又露出那种奇特的眸光,“有目击者说是维烈宰相带走了她。”
室内鸦雀无声,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证词,杨阳等人的表情只能用呆滞形容。
“维烈怎么可能——”吉西安首先怀疑,“是那个人看错了吧,不,也许是伪装,被东城掳走了。”要用人质,没有人的效果比莉莉安娜更好。诺因强忍焦虑,寻思:“等等,我可没收到什么威胁信,维烈也的确不在,去见……”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和杨阳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惊骇。
“不…不会的。”杨阳退了一步,声音微弱得犹如风中残烛。
“不然还有什么别的解释!?”诺因前所未有的震怒,恨不得当场把维烈撕成碎片。吉西安也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道:“不会吧!菲莉西亚附在莉莉安娜殿下身上?”
“什么附身?”雷瑟克心惊地站起,扣住友人的肩膀,“难怪莉莉安娜小姐说她快消失了,一直很害怕,我还以为是诅咒之类。”诺因怒极:“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莉莉安娜小姐说别让你担心。”
“可恶!”无法责怪心腹好友,诺因狠狠捶打墙壁。杨阳定了定神,高声道:“维烈不会做这种事!他不是这种人!”雷瑟克点点头:“我就是不认为是他干的,才急忙赶过来。”
“问问贝姆特城主他回去了没。”吉西安也急于洗清友人的嫌疑,大步往外走。诺因略一思忖,拉住他:“叫那个小丫头联系他。”
“雷之幽鬼?她就算有这样的道具也被席恩搜去了吧。”
“那看看她还在不在。”
“诺因!”杨阳忍无可忍地喊道,“不是他!他一定被席恩控制了!”
“那个女人附体也是席恩控制?”诺因反问,紫眸射出凛冽的寒光,“阳,是你说的吧,席恩不敢进魔界,这样就说得通了,他为何迟迟不杀维烈——因为他找到一个卧底!”杨阳心一凛,无言地注视他。
“所以……菲莉西亚也被……”好半晌,她才挤出苍白无力的辩驳。
“又是控制?谁都被控制?那他索性控制我们所有人算了。”气恼她强词夺理的维护,诺因的语气逐渐尖锐。杨阳也脾气发作:“说来说去你就是怀疑他!”
“你们俩冷静点。”雷瑟克及时调解。吉西安拉开主君,将他按坐到椅子上:“慢慢谈,对吼解决不了事情。”
“阳,我也希望是席恩干的,但事关莉莉安娜,我非搞清楚前因后果不可!我不会放过真正害她的人!”一眼没瞧部下,诺因只盯着心上人,“你父亲是什么为人,你还不了解?别人逼他一句,他就说好了,更何况逼他的是他愧对的王!我只能认为是他干的!哪怕暗示,这种程度的暗示到了魔界不会被拆穿?你怎么就不想想!”
“总之,我不相信。”扔下断言,杨阳掉头奔出房间。三人默然片刻,吉西安耙耙头发:“我去确认那个小女孩。”不知为何,他极为排斥和雷之幽鬼见面。诺因长吁一口气,紧紧握住扶手:“雷瑟克,你再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遍。”
“是。”听完主君的分析,军务长难掩内心的惊怒,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
******
宫廷术士长前脚走,后脚遍寻不获的昭霆就传来伍菲失踪的消息。
接着,东城城主又委托心腹寄来魔法快递,说境内通向魔界的次元通道开了个小洞,虽然马上就堵上了,但希望不是第二次降魔战争的预警。
杨阳仍然不相信父亲会屈服于菲莉西亚做出如此耸人听闻的事,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焦躁下,她甚至想摇醒魔王陛下对质,那个男人固然作恶多端却不会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
比她更像困兽的是诺因,吉西安和雷瑟克拼死才拦住他。如今民情不稳,整个大陆都在为那天的“血海现象”惊恐不安,已经酝酿出“消除异端”的情绪,统治者必须坐镇以应不时之需。
“肯定不是维烈干的啦。”昭霆在温暖的茶室大发谬论,“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席恩搞的鬼。”
“他现在在昏睡。”耶拉姆指出事实。昭霆坚持己见:“啧,他可以梦游啊,总之我们要去魔界把维烈救出来,再干掉席恩,让他再也做不了怪。”
“我认为这件事有可疑。”耶拉姆一贯的沉稳,有条不紊地分析,“菲莉西亚的灵魂之前在哪儿?维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就算是为了让她休养,也不必瞒这么紧吧;其二,从肖恩的例子可以看出,魂波不合无法长久附身,那莉莉安娜一定符合条件,可是千年前,席恩是用她和诺因做神体,之后是维烈抚养…或者说保管他们,席恩没可能这时候就发现莉莉安娜的特殊,相反维烈……”
“维烈是为了让我和诺因一起长大!”杨阳激动地反驳。耶拉姆回以不解的眼神:“那他为什么把你们都放到一千年后再养大?”
“这…这个……”杨阳词穷,半晌,用一种强硬的口吻道,“反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决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冷静点,杨阳,我并没有肯定是他干的,是考虑到几个疑点,还有他的性格,推测他是受到菲莉西亚的胁迫。席恩可能也有推波助澜,这就能解释他为何不杀维烈。”
“所以啦,还是他不好!”昭霆顿时声势大振。杨阳也松了口长气:“菲莉西亚的威胁吗……倒是可以理解。”昭霆大叫:“哪里能理解啊!那是她的亲生女儿耶!”
“维烈同意这种事,就不过分吗?”耶拉姆皱起眉头。两个少女都变成闷葫芦,好一会儿,才重整旗鼓。
“不是说了是席恩推波助澜,维烈是受害者,他没错!”昭霆力挺同伴。
“我想他不忍心拒绝菲莉西亚,这也难怪。”杨阳表示体谅。耶拉姆摇摇头,有点无力:“你们太维护他了,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这件事后果很严重。且不说诺因的反应,菲莉西亚用莉莉安娜的身体想干什么?总不会是定居魔界,她的目的一定和席恩一致,席恩才会帮她。”
“菲莉西亚应该恨席恩啊!”
“是,但她还恨谁?下达预言让肖恩背上那种命运的众神,破坏这个世界的魔族,还有——维烈。”
杨阳和昭霆听得遍体生寒,脸色惨白地对看。耶拉姆沉吟道:“就是不知道顺序,照理是先拿席恩开刀,可是席恩又助她一臂之力,那多半是众神和魔族了。”
“如果魔界毁了,维烈的确不会活下去。”越想越怕,杨阳双手发抖:“索贝克死了,菲莉西亚不会放过贺加斯,可是史列兰也不会眼看着哥哥被杀……怎么会这样?”昭霆抱头呼喊:“该死!这女人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她的心态很危险,正如你所说,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附身,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从这个角度,席恩也没她可怕,至少席恩不会牺牲哈玛盖斯。”
“……没错。”杨阳虚弱地认同。昭霆拍案而起:“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把那老女人痛殴一顿,救回维烈!”
“罗兰·福斯被他们钻了一趟空子,不会让我们有机会钻第二次。不,也许他会让我们通过,然后把次元通道彻底破坏,我们就回不来了。”耶拉姆提醒。
“笨!叫维烈送我们回来嘛!”
“你以为我没想到?要是维烈能直接来回,他为什么要用那个包和次元通道?”
“呃……”昭霆语塞。杨阳也六神无主:“空间包被席恩锁住了,难道我们只有坐在这里干着急?”
“是不能不管,只是——”耶拉姆伤脑筋地拍拍头,可怜他才十六岁,就要为诸多杂事头痛,“我怎么想,都觉得去魔界和到席恩的地盘一样危险。菲莉西亚胁迫维烈为她准备身体还行,可是在魔界搞什么阴谋,要瞒过维烈或者取得他的帮助都完全不可能,又人生地不熟,所以我怀疑维烈不是被席恩控制,而是被她控制了。”
两个少女瞠目结舌。少年叹道:“那么我们去魔界,就等于是送死。其他魔族想必也不欢迎我们,我可没忘记那叫伍菲的丫头一醒来就骂我蝼蚁。”
“天哪!她疯了!”昭霆歇斯底里地叫道。杨阳紧张地站起:“我们必须冒险,不能坐视她胡来。”
“你太鲁莽了,史列兰已经回到神域,肖恩也有军职在身,只靠我们根本制不住维烈。何况事情得一件一件来,罗兰·福斯和席恩才是首要问题。”耶拉姆镇定地劝道。昭霆不由得点头:“对,神官先生的仇还没报。而且让那帮魔族和那个臭协调神受点教训也好,扎姆卡特和月就是他杀的!”杨阳只觉难以心安,又无法决断。
听见恩师的名字,耶拉姆黄玉色的眸子一黯,调整了一下心情,道:“杨阳,明天我和昭霆回村子参拜,你去吗?”
“咦?”杨阳愕然。昭霆轻声解释:“明天是这里的清明节。”
一时间,房里谁也没说话,沉默如同死神的黑袍,洒下沉重的阴影。良久,杨阳才无意识地握拳,幽幽地道:“我不去了……我看过。”
她的掌心捏着一根洁白无瑕的羽毛,帕西斯身死魂散时,光翼也碎成了无数片,大部分都化成了金沙,只有掉到她手中的这根,完好无损,晶莹剔透又柔软如云絮。最不可思议的,握着它,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竟清晰地浮现,包括他对她的心意,一些模糊的记忆。这是帕西斯给她的宝贵遗物,也是他的分身——无名氏神官曾在世上活过的唯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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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杨阳抱着七弦琴走到阳台。以往她总是在这里弹琴,然而两个听众——史列兰和邱玲都不在了,而教她弹琴的神官和指导她技法的维烈也死的死,走的走。
还有扎姆卡特、月……拥有时没感觉,一旦失去,才感到孤寂是如此难熬。
杨阳拨了拨浏海,只觉心里很烦,不知做什么好。她想召唤史列兰、想复活扎姆卡特和月、想确定维烈是否安好、想救回邱玲,可是她一样也做不到。异能被封印,又不能发挥神女的力量,她就是个区区七段的法师。就连这成绩,也主要是靠神官引渡给她的神力。单凭她的资质,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混上三段不错了。
“爷爷在想什么嘛,害我和维烈这么笨。”一筹莫展下,杨阳不禁抱怨,突然一个激灵:对了,如果能到法国找到基连,以他的头脑,一定能想出解决办法。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唉声叹气:法国那么大,叫她去哪儿找?没有维烈,她也去不了地球。再说,菲莉西亚做出这样的好事,基连八成会毙了她,那维烈又要自责了。
正苦恼,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险险攀住栏杆,吊在半空。
“诺因!”杨阳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拉他,“你怎么从上面掉下来?啊!你要去魔界?”诺因轻轻一撑就跳进来,清秀的脸蛋杀气腾腾:“废话!我用空间转移,可惜定位出了点误差。”
“不行,你不能走,吉西安吩咐过我,现在情势危急,随时有可能开战,你走了,叫大家怎么办?”杨阳用力钳住他的胳膊。对她不好一把揪住后领丢到天边去,诺因只好一边挣扎一边找理由:“吉西安和雷瑟克都能独当一面,又合作无间,实在不行找个人替代我。”
“雷瑟克必须镇守后方!维烈一走,贝姆特可能压不下反对派,处理不了政务,那西城又会变回老样子!到时你不在怎么行!”杨阳紧急开动脑筋,“也不知道魔界的情况,次元通道能不能通行。”越想越觉得菲莉西亚不会让他们追上她,虽然最好的方法是在魔界扑杀,但她还没占山为王,当然先截断通路。
“万一那疯女人吃掉莉莉安娜呢?”诺因急得头顶冒烟。杨阳想起双胞胎之间的感应:“她…她现在还活着吗?”
“现在还活着,但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帕西尔提斯不就消失了!”
杨阳一震,这才发现友人对生父的死并不是全无触动,那双璀璨如紫晶的眸在月下浮起**裸的痛楚和失落,再想到那位生母的所作所为,当下心头发软,情不自禁地牵起他的手:“好吧,我陪你去。”
“……”诺因却反而迟疑了,显然他对抛下城民一事也有挣扎,“阳,我是不是很没责任心?”
“嗯——”杨阳打量他片刻,实话实说,“确实,你任性、暴躁、横蛮、自私,脾气差、嘴巴坏,简直一无是处。”
诺因的额角青筋跳动。见状,杨阳发自心底地笑了:“不过我很羡慕你这样的性子,好像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迷茫,不会犹豫不决,不会自寻烦恼,不会钻牛角尖,我就不行了。”
“嗯,你是成天自寻烦恼,钻牛角尖,优柔寡断,悲观。”礼尚往来。
这回轮到杨阳咬牙切齿。诺因得意洋洋地一笑,反手牵住她:“走,我们一起去。”
“……嗯。”这一刻,肩上的重担全部卸下,被哀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奇妙地变轻,尽管不知道这只手会带她到哪里,也不知道尽头是什么,却像黑暗之路上唯一的光源般——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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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之地,和第四界约束之地一样不属于三界循环,位于神域的最深处,两位主神的双子神殿就坐落在这里。
深邃幽暗的天幕嵌着一轮皓月,明净皎洁,边缘似水晕染,流动的迷离化作淡淡的银辉落在纯白的花海上,也照亮一个斜倚着水池的身影。绸缎般柔亮的发丝蜿蜒一地,静谧的空气随着他的呼吸轻微漾动,整个人就像夜下绽放的幽兰一样清雅出尘。
绚丽的金色月光融入缥缈的银月,同时降落到花圃中的金发青年也像一束澄净的光,眉宇间的神色却冷澈如冰玉,线条完美的俊颜显出不可侵犯的威严。
“兰修斯,你是怎么回事?”从润玉似的唇吐出的嗓音华丽悦耳,却欠缺情感起伏,平板得像背诵,“不照顾天堂,就盯着水镜。”
“我担心杨阳和诺因。”暗黑神抬眼,诚实地回答。协调神挥手屏蔽影像,冷冷地道:“那两个人类和你再无瓜葛,忘掉他们。”他开始考虑故技重施,把弟弟的记忆封了。
“让我看!”史列兰生气了。贺加斯不动如山:“不准。”
“贺加斯是坏蛋!大坏蛋!”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史列兰跳起来算账,“总是不准这儿不准那儿,把我当傻瓜愚弄!”贺加斯微微蹙眉,发觉弟弟过去贫乏的词汇丰富许多,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不是愚弄你,是为你好。对人类产生感情,到头来痛苦的只会是你。我们的生命永恒,他们却如流星短暂。”
“杨阳和诺因是魔族,可以陪我到永远。”
“魔族!”贺加斯嫩绿的眸闪过火光,“他们是违背法则的存在,我不允许他们长久留在这片宙域。”史列兰又是气恼又是困惑:“为什么?当初也是你叫我毁了艾斯罗威亚!你不是…不是喜欢维烈的姑姑吗?”
协调神全身一颤,仿佛被击中内心最柔软的部位,随即,麻木的平静又取代了一闪而逝的动摇。
“维护平衡是我的职责,基连·赛普路斯发明的武器会将全宇宙拖入死寂的黑洞,我当然要消灭这罪恶。”
“那也不用连其他人也……”
“文明发展到那一步,还有什么药可救?我今天阻止了,明天还会有相同的事发生。我又为什么要去挽救那些堕落的生物?”贺加斯无波无痕的语气透出一股深沉悠远的苍凉与倦漠,“我不了解人类,兰修斯,尽管他们是我创造的,尽管我看了千千万万年。但是对于他们愚蠢的重复,我至少还能预计。”
史列兰的眼神沉淀下来:“贺加斯很伤心吗?”
“伤心?不。”收敛心神,主掌光明与创造的神祇又恢复死水般的冷漠僵凝,“刚才我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两个魔族的胡言乱语也是。你只要继续种花,幸福地生活就好。”史列兰再次气急攻心:“不要!我忘不掉!”
一见兄长的目光产生变化,他立刻警觉地往后跳:“你想干嘛?不许再封印我的记忆,希露菲尔也是你害我忘记的对不对?”
“算了,我有话问你。”斟酌片刻,心想反正有的是机会,贺加斯决定先办正事,“那个叫席恩的人类到底是谁?”史列兰巴不得拉兄长做帮手,连忙倒出自己知晓的一切。
听罢,贺加斯一言不发地走到水池边,长指轻点,卡雅、依路珂的身影分别浮现,最后意外照出的白发女朗更令他气到发抖:清秀如水墨的容貌,一身黑白相衬的女仆装。
“奥古诺……竟然把他的脸给一个构装生物,还让她穿那样的衣服。”想起神代末期类似的遭遇,以及之后由误会而生的弑弟惨剧,协调神的怒火只能用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形容,咬牙迸出声音,“杀了普路托,伪造黎姬……好,很好。”
呃!史列兰嗅出不妙:他是不是挑拨得太过火,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兰修斯,走,杀了他。”
“不行啊!”史列兰慌忙抱住兄长,“我们一下去,他就会醒了!席恩很强,就算我们打得赢他,杨阳他们也会被波及!”贺加斯脚步不停,拖着他疾行,语调肃杀而冷冽:“不用下去,灵魂神殿有一块基石,通过那个直接毁灭他的神体就行了。”
“可是他的灵魂神殿在始源之海,那里已经和他的意识一致。”
“所以我们不会受到阻挠,他现在是沉睡状态。”
一眨眼,两人就来到目的地。如海宽广的能量之海朝无边无际的彼方伸展,永不停息地翻滚着无色的气浪,发出舒缓而有节奏的声响。一座高塔的淡影隐约可见,围绕着大片晶莹美丽的水晶兰,湛蓝的能源湖就像一大块通透坚硬的蓝宝石,看不到一丝波纹。而湖下,赫然倒映着影神殿。
感到迫近的危机,塔顶沁出数道旋转的光流,交汇融合成一只半球形的牢固光罩,将整座塔包裹在内。无数魔力丝线沿着纯黑笔直的塔身交错串联,构筑出神秘莫测的图纹。门上的咒文圈涌出淡蓝的光晕,逐渐勾勒出形体,优美却略带稚嫩的身线,一头冰泉般的蓝发倾泄而下,更衬得白皙的肤色呈现出宛如珍珠的光泽质感,一双矢车菊蓝的眼眸冷静地观察来意不善的客人。
“席恩?”史列兰一呆,接着发现不对:眼前的少年约莫只有十二、三岁年纪,身上也没有神的气息。
“塔灵!”贺加斯吃了一惊,他见多识广,知道有些高阶法师会对自己的研究塔注入魔力,形成这样的意识体,防卫陌生人。但是连灵魂神殿也制造塔灵,实在戒心太强了,这就相当于对自己的灵魂上锁一样。
确定来者有攻击意图,蓝发少年无声地结印,总共十二块石板竖起,环绕着塔身飘浮,魔力之光连接成两个重叠的六芒星,呼应他额心的朱砂印记射出刺目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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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没了的交际应酬,令人身心俱疲。陪伴代替养父出席社交场合的修蒂玛,哈玛盖斯只觉无聊透顶,又不能偷溜。那个**的器灵**倜傥地和名媛淑女谈笑风声,兴致勃勃地听她们闲扯些没营养的话题,他只能在旁监督,以免性格大变的“列文皇子”露出更多破绽。
突然,两个风精灵穿过人群飞到他身边,惊惶地说着什么。哈玛盖斯急忙用传音术对一旁的丽芙道:“主人出事了,我回去看看。”语毕,快步走进过道,直接瞬移到席恩的卧室前,用暗语开门,飞奔进去。
风精说的是“睡得很不安稳”,所以小龙原以为养父只是做噩梦,不料看到的竟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金色的血液从唇角泉涌而出,冷汗濡湿了被褥,双眉紧蹙,仿佛想挣脱无形的桎梏。
“主人!”哈玛盖斯大惊失色,检视片刻看不出问题,唤道,“卡雅!依路珂!”
“在……哇啊!”探头进来的依路珂吓得张大嘴。卡雅也方寸大乱:“父亲怎么了?”
“不知道,依路珂,你守着主人,必要时发动召唤法阵。卡雅,我们去云中塔!”哈玛盖斯火速做好安排。
匆忙奔出传送之间,沿着天桥往上,兄妹俩诧异地发现塔里毫无变化,放置神体的房间也完好无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猜出症结。卡雅急得快哭出来:“怎么办?这里开辟神道太慢了!”
“我…我试试从影神殿上去。”竭力压抑不亚于她的担忧焦虑,哈玛盖斯握紧拳头。
“快去!”卡雅灵机一动,冲向音乐堂,“我的琴可以帮父亲撑一段时间!”
剧烈的能量冲击破开灰白的雾气,爆发出无以计数的紊乱闪光。辉煌的圣光之炎如陨星坠落,砸得高塔的结界若隐若现,不断有魔法符文浮现又崩解。各种元素之光在表面游走,尽力修补裂痕。但补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破的速度,每当塔体爆出一朵火花,蓝发少年身上也多了一道伤口。他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痛一般,始终抿着唇,神色淡漠地维持防御罩。
和区区一个塔灵周旋这么久,对神明而言堪称奇耻大辱。这个塔灵也就和一个使徒差不多,麻烦在他能从能源湖抽调力量,虽然一次调动的量有限,但凭着灵活机变和锲而不舍,硬是支撑了下来。而禁魔结界不能在始源之海使用,隔绝能量的话,会干涉三界循环。不耐烦再拉锯战,贺加斯示意弟弟协助:“兰修斯。”
“嗯。”
双神同时出手,结界立即险象环生。由无尽的黑暗之力压缩成的能量小球撞击在肉眼看不见的基点上,爆破声震撼了整座塔。蓝发少年不得不全力抵挡这股破坏的洪流,无力再阻止另一道纯白的光束击破结界,洞穿了塔身,浓稠的血雾同时从塔灵身上喷出。
瞥见塔底一块流动着蓝光的门板——心之间的门扉,贺加斯的掌心流溢出灿烂的金光,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长枪,投射而下。看出这一击非同小可,蓝发少年顾不得伤势,挡在门前,十二块守护石板排成一列,阻住长枪的去势。
一声爆音,飞溅的石粉化为一大片乳白色的光雾,蓝发少年如同折翼的鸟儿般向下弹飞,中途被一只并不强壮的手臂扶住,另一只手牢牢地、坚定地握住那把索命的长枪。
伴随着恐怖的爆裂声,整只手顿时血肉模糊,迸散的紫黑色雷光象征着破碎的龙鳞。
截住了审判之枪!?贺加斯睁大眼:“邪恶生物怎么能……”
“邪恶?”哈玛盖斯冷笑,翻转长枪对准他,“你们以多欺少,就很正义了?”
“……”似乎反驳不了,贺加斯沉默了一瞬,“那加上你就可以了。”
不再废话,哈玛盖斯将审判之枪拗成两半,变回龙身,全力撑起魔法屏障。蓝发少年也二话不说跳到他背上,抱住一根骨刺,一手飞快地变换手印,层层叠叠的魔纹覆上新的结界,也为巨龙披上光的甲衣。
无数冰蓝色的雪花从天而降,两位主神也在这道极寒之力前止步。炽热的龙息划破虚空,留下一道烧灼的空间裂缝,直直射向贺加斯。
“秩序之盾。”一层莹白的薄光呈环形展开,看似脆弱,却挡住了连钢铁也能瞬间烧成虚无的龙之吐息。喷射的火星有少许穿透护体神光,使贺加斯吃痛地皱起眉头。见状,史列兰身形一闪,手持暗元素凝聚的长剑劈下。哈玛盖斯险险避开额心的能源石要害,但还是被切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蓝发少年操纵强风荡开接踵而来的攻势。得到喘息的哈玛盖斯没有后退,一发零距离喷吐震得史列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眼见弟弟受伤,已经快把基石斩断的贺加斯连忙掉头,哈玛盖斯不顾一切地冲向他,额前燃起炽白炎流组成的长角,这龙族的生命之火连秩序之盾也吃不消,发出清脆的声响爆开,贺加斯半个身体被贯穿,绿眸一沉,食中指并拢划出弧形的辉光,片片龙鳞混合血肉飞起,两根膜翼也从根切断。哈玛盖斯摇摇晃晃地用剩下四片翅膀维持平衡,飞回心之间前面,细密的血雨一路喷洒。
几个回合的交手,双方全部挂彩,一时谁也无力动弹,然而哈玛盖斯这边的情势恶劣得多。两处神力造成的创口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痊愈,看了看身下裂痕满布的灵魂神殿,他决定用牺牲咒文封印这两个强敌。
突然,叮叮咚咚的琴声打破紧绷的气氛,犹如一道清泉涌入心田,奇异地浇熄了杀戮之情。水晶琴弦拨动间,原本平静无波的能源湖应和着泛起一圈圈涟漪,飞射出五颜六色的元素光带,护卫地围绕住古代龙,筑起亮丽的彩虹之屏。清越婉转的歌声带着苏愈的祈祷,渗入一龙一灵的伤口,慢慢愈合。
“这是……黎姬的声音!”贺加斯几乎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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