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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弯弦月高悬天顶,雪刚停,满地霜雪映着苍白的反光。
刺骨的寒风吹动单薄的衣裳,斗篷猎猎作响,一只骨架优美的大手拉着兜帽,银亮的发丝下是一双绿宝石似的眸子,妃色的薄唇呼出白烟,和抱怨的内容:“路克,你不会快一点么?”
“你还说,这么点距离也要我背!”身长五十米,虽未成年却已足够巨大的小金龙反唇相讥,扑扇翅膀绕了个圈。银发青年不受影响地一拳擂下去,打得它差点吐血:“安分点,被罗兰发现我就说是你贪玩拉我一块儿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路克百思不得其解。
嶙峋的山脊挡住了月光,在背阴处降落,帕西斯张开光翼跳下。路克松了一大口气,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排斥当坐骑。
“你在这儿等,别乱跑。”挥了挥手,帕西斯径直走向山道。
积雪松软,走起来很费劲,他索性在脚下凝了个空气垫,用滑的前进。翼人爱好自由的天性使他对风元素有良好的适性,这也是他唯一擅长的元素魔法。
笼罩圣域的结界已经在那次战斗中粉碎了,风里隐约能听见亡灵的哀哭,一块块耸立的山峰就像白色的巨人,不愧白石山脉的名称。帕西斯行走间,感觉排列有些古怪,却看不出所以然,当作是心理作用。
记得这里有个火山口来着,算了,下次再看吧,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微一苦笑,银发青年从山麓里钻了进去。这时,他灵敏的听力捕捉到一线异常的动静。
谁!?听出是人的脚步声,方向在前,他稍稍放松戒备,却难抑好奇心,对自己施了个[潜行]和[隐身],悄悄穿过羊肠小道,贴着山壁探出头。
宽阔的山谷内,断垣残壁林立倾斜,被冷月勾出破败苍凉的轮廓,黑洞洞的门廊像吞噬一切的大口,吹过石柱的风比真正的鬼哭更凄厉。就在这样的风景中,一个黑袍的身影静静伫立,帽檐下可见线条清隽的侧面,几缕透明也似的长发垂在胸前,反射出深悠的蓝色。
席恩!!!
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部,帕西斯险些控制不住沸腾的杀意,握剑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身为超一流的剑士,他看出敌人并没有失去警惕,这个距离和角度也不适宜狙击。
只有一次机会,失败就完了。
缓缓调匀呼吸,他绷紧每一根神经,将状态调到最佳,准备仇人一有离开的迹象就动手,毕竟不是每天都有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情。
魔王动了,嘴巴动:“出来吧,帕尔,你埋伏的功夫太差了。”
差点滑了一跤,憾恨片刻,光复王提剑走出阴影,与不共戴天的仇敌面对面。
兜帽滑下,露出尔雅的俊容和纤长的双耳,轮廓优雅的眸宛如冰封的大海,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涌动着无数暗流。修长匀称的身子罩着纯黑的法师袍,在领口袍袖点缀秘银纹饰,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淡金的典雅额环恰好遮住额心的神印。
帕西斯不掩敌意地冷笑:“你还用这具破烂身体?果然认壳。”
“这是神体。”席恩不带感情地回答。秀丽的脸庞怒气一闪,帕西斯情不自禁地握紧剑柄。他不是为迪斯卡尔动了义愤,而是感同身受。
“那真是他的光荣。”
“你不必冷嘲热讽,这世上根本没有迪斯卡尔这个人。”席恩淡淡地道,只是陈述事实,“我篡改了埃娃的记忆,她的家人也都被我杀了。”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帕西斯疑惑地问。席恩抬头看看天色:“我不想和脑充血的人勾通。”挑了挑眉,帕西斯润玉似的唇弯起危险的弧度:“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主要想的是怎么逃跑,不是偷袭或人多势众我的确打不过你。”
相似的笑意浮现在席恩的嘴角,这一刻他们惊人的相像。
他知道,他曾经看了三年,那些孩子如何隐忍,艰难地推翻英雄王朝。
“再等等吧,月快中天了。”席恩右手平举,唤出一根暗金色的金属长杖,翻转点地,敲击出震烁心扉的清音,“我要释放莉。”帕西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反问:“你…你说什么?”
“她的怨气已经严重影响到世界树,虽然调和的意志不变,但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月,就会爆发大规模的地震和海啸,火山也会陆续喷发。”
“伟大的圣贤者大人又要救世了吗?我家亲爱的这次是从无名英雄变成灭世的罪人?”
“我讨厌嘈杂。”席恩一句话堵回他的讥讽。帕西斯好不容易压下剁碎他的冲动。
席恩没有说出全部的理由,当初他把贺加斯和兰修斯束缚在人间,其他神明必须以部分意识体降临恢复平衡。他本想等卡雅成年后,再移交权能,但这次的事彻底惹恼了他。对于调律了始源之海的他而言,调节现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这样会和世界树冲突,得先解放菲莉西亚,再与世界树取得管理上的协调。
至于帕西尔提斯——
“你喇叭吹了没?”
“吹什么喇叭!”说到这件事帕西斯就出离愤怒,“我用不着你救,也不要你给的破烂!竟然用喇叭吹催眠曲,你到底懂不懂音乐?”
“不懂。”席恩直截了当地回答,虚心情教,“用什么乐器重要吗?”
“废话!”
“那你记住曲子,换个乐器弹好了,那是乐谱——你吹不出?”席恩领会了关键。帕西斯不快地道:“所以我说你给的是破烂。”他不想承仇人的情,是罗兰和冰宿逼着他吹。
无法使用神曲吗……席恩略一沉吟,瞬移到对方面前。帕西斯大惊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身体,更令他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一只玉石般冰冷的手托起他的下颌,接着是印下的柔软唇瓣,同样清凉得如同溶化的冰水晶。
“你在干什么!!!?”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吃你身上的神识啊。”有了史列兰的经验,魔法神倒是适应了这种进食方式,当然情感上免不了恶心,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安分点,不要有抵抗意识,很快就过去了。”
“不要!走开!”光复王**潇洒的气质全毁,叫嚷得像个即将被强暴的小姑娘,“我不要你救!敢碰我就杀了你!”
“这和你的意愿无关,我也不是救你,只不过我的目的正好达成这样的结果而已。”相反,席恩就表现得像个辣手摧花的恶徒,不顾反抗地吃人豆腐,蓦地,他微微变色,退回原地。
“爱情……”消化**地捂住嘴,魔王一脸铁青,“还是那么像赛普路斯的脸,没想到那个恋弟情结的家伙会爱上女人。”帕西斯只有比他反胃一百倍,挣脱束缚拔剑挥砍:“你这王八蛋!”
无坚不摧的剑气直直没入骤开的空间门,只留下一道烧灼般的深深痕迹,魔域之王宛如幻影的身影出现在另一栋建筑物上,仰头望月,语气平淡得像刚才不过吹起一阵微风:“停,我不吃了,想见莉就忍耐。”
硬生生咽下耻辱与不甘,帕西斯眯细的碧眸掩饰了凶光:“怎么下去?”
“我先旨声明,莉已经是寄生状态,一脱离世界树,她的身体就会立刻崩溃瓦解。”
月下,银发青年全身僵硬,慢慢的,一丝凄艳的笑意爬上他的眉宇:“比起在一棵又老又丑的树里苟延残喘,我想她宁愿这么死。”
魔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罪业,这种时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所以他眼神平板,神情淡漠,手指稳定地划出符文:“走了。”
*******
附体的刹那,除了已适应的冲击,他还感到陌生的重量,睁开眼,银眸迸出火花。
“法娜!”
红发少女偎依在他胸前,打着哈欠支起上身,动作可爱,神态娇软诱人,微笑从眉梢眼角透出来,带着绯色的妩媚之感。戒心奇重的黑发青年却没有欣赏的闲情,前所未有的震怒。
哈玛盖斯!
他居然放这个女人进来,就因为他想要个新妈妈?不可饶恕!
一时间几乎想掐死养子,席恩惯戴的面具破裂,两手绞紧被单。红瞳闪过异彩,法娜咯咯笑道:“好可怕的表情,你想杀谁呢?好像不是我。”
“滚下去,我……”席恩自动消音,怔怔瞪着一张挥动的幻象符咒,从他的腰带里抽出。
是他自己的疏忽。
怒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自省:太马虎了,看来最近日子过得**逸。
“你爬到我床上干嘛?”席恩推开她,还没转身就被扑压住,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褥,挣扎也不着力,所以他讨厌太软的床,“——众神给你的任务还包括色诱?”
“他们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就算心里打着这主意。”法娜笑眯眯地将昔日的恋人钳制在身下,眼波流转,凝视他水银般清冽的眼,“只是我喜欢这样的姿势。”
席恩冷笑:“很抱歉,我也喜欢。”法娜顺势扑倒他:“太好了,皆大欢喜。”
“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笑闹间,往昔的时光仿佛又重新倒转,那甜蜜融洽的短暂岁月,却在清醒的认识里,带起撕扯的痛,鲜血淋漓。
甩不脱拥有怪力的**,法师精疲力尽地躺倒,手无意识地轻捻一缕秀发,没有温度,像冷冷的霞光。
“法娜,你想说当年你没有背叛我吗?”冷静的询问隐含疲惫。
悉簌声响,血族少女一手支颊,轻浅雅然地笑,一如春风过水,不留痕迹。
“没这回事,我背叛了你。”
******
事到如今,真相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
第二天一早,小龙一如既往打开卧室的门,愣在玄关。他的养父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柔顺的黑发垂过脸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同样衣裳单薄的少女坐在梳妆台前梳发,从镜子里看见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看起来,就像真正的夫妻。
突然,那个小妻子模样的红发少女如幻影消失。哈玛盖斯正错愕,一只纤白的柔荑越过他的肩膀关起门,隔上了虚假的温馨景象。
“法娜小姐。”定定注视身后衣冠楚楚的美丽贵妇人,少年肯定地唤道。
“哟。”法娜一讶,靠近他瞅了瞅,“他告诉你的?那他是真的重视你。”
“不是,我看过您的画像。”瞄了眼紧闭的门扉,哈玛盖斯走向圆桌,“请坐,我帮你泡壶茶。”法娜大方地入座,身子慵懒侧倚,以扇遮面,不经意间流露出无限风情,一双绮丽的笑眸不掩兴趣地打量他:“没有坏心眼的孩子,跟着那个别扭的男人很辛苦吧。”
“主人是不好相处,但是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
碧绿色的茶从白瓷的壶嘴流入杯中,室内顿时飘起淡淡的清香。
“谢谢,很感人的告白。”法娜笑着抿了一口。没有在意她的调侃,哈玛盖斯认真地道:“法…夫人,如果您对主人不利,我会杀了您。”法娜不为所动地轻啜茶水,笑意加深:“这个我可没办法保证,我啊,是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坏女人。”
“您已经死了。”
“我现在活着。”法娜好整以暇地扇着香木小扇,眼里始终笑意盈盈,“我们对‘生’的渴望,是无穷无尽的,哪怕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与死亡上。”
“那您爱主人吗?”古代龙的化身沉声道,专注的视线抽丝剥茧看透她的伪装。血族少女合起扇子轻点他的额头:“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小龙宝宝。”哈玛盖斯抿了抿唇,脸上浮起不悦:“您很会回避话题。”
“哈哈哈,这就是大人的智慧,孩子,学着点。”
“回避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哈玛盖斯一针见血,郑重地直视她的双眼,“法娜小姐,请不要一个人扛,如果您有个万一,主人会很伤心的。”法娜第一次正眼看他,细柔的短发和他的养父一样,清清爽爽带着药香,那是一种令人莫名亲近的香味,暖蓝的眸子如水,温和而沉静。
“要不是我们才见过两次面,我会以为你已经认识我上千年了。”
“因为……您和主人是同一类人。”
“是的,所以我们不可能。”法娜轻轻笑起来,这个笑容在哈玛盖斯眼中却有着难以描述的哀伤。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法娜挥挥扇骨:“老掉牙的事就不谈了,总之我不后悔,他也不会后悔杀了我。”听出言下之意,哈玛盖斯怒极:“你是故意让主人杀了你!?太残忍了!你就没考虑到他的心情吗?”
“我看中的男人,不会这么没用。”法娜傲然一笑,如同一朵黑色的曼佗罗,在破土的瞬间绽放出残酷的艳冶。她红眸一转,手腕抬起,直接拍上哈玛盖斯的脑袋:“好了,小龙宝宝,谈谈以后的事。不过你够聪明的话,就不要透露你主子的事,也别相信我说的话。”
真是和主人一模一样,表达好意的方式也这么别扭。哈玛盖斯不禁气消,无奈地摇摇头,眼望窗外。清晨的空气清新湿冷,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方,像是暴风雨将至。
“众神用您威胁主人?”
“一群笨蛋。”法娜毫不留情地评价,语气像一个天生的艺术家对瑕疵品的不满,“这么直来直往,也不会耍点花招。”
“他们就不怕主人反过来威胁他们?宰掉几个元素神,对主人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哈玛盖斯转过头,精致的小脸也透出风雨欲来的气息。法娜摆摆手:“不行的,小龙,我和众神打交道的时间比你长多了,他们非常具有牺牲精神——对别人。就算把元素神绑成一串在生命女神面前砍头,她也会认为是席恩罔顾神恩,无药可救,罪大恶极,化悲伤为力量,继续和他拼得你死我活,搭上我一条命。”
“她对您施法?主人也解不开?”哈玛盖斯会意,神色凝重,“您不会想——”
“我没有这么伟大,小龙宝宝。”法娜笑吟吟地睇了他一眼,轻抚杯沿上的精细花纹,“其实众神不难对付,是席恩自己顾虑太多,貌似他有个弟弟?这次也和众神一伙了。”
“肖恩先生又……”哈玛盖斯皱起眉头,惊悟如闪电划过脑海:若肖恩真的和众神结成了同盟,欧斯佩尼奥却没有汇报,那不是法娜撒谎,就是他被扣押了。
******
神与魔的几次恶战并没有被史册纪录在案,唯一搬上台面的一次,是中西两城对东帝国的攻城战中,协调神和之后的魔皇一举成名。民间反响剧烈,尤其是中城的东境和南城,沦为众矢之的的魔界宰相臭名远扬,连带西城也遭殃,不过西城的名声原本就不好。相反身为神体的光复王就被无数人顶礼膜拜,主战情绪的高涨直接导致了后来的[跨年之战]。
但是对多数百姓而言,神明魔族都是太过遥远的生物。虽然惴惴不安,也是在捕风捉影的流言中更加惶恐。他们无力干涉,只能翘首以盼当权者的决定,比较激烈的就是在酒馆里高声主张“和那帮强盗渣子拆伙”。
严酷的自然灾害以连绵的风雪为形式肆虐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大地,幸而统治者们的抗旱措施做得早,又有了去年的经验。然而,战争所带来的影响还是清清楚楚显现出来:西城军在占领区的破坏,使得近百万平民的口粮没了着落,尽管有魔王无意中留下的魔药配方,短期内还是无法收到可喜的成效,雪害也是个隐忧。而侵略方西城的政局乱象纷呈,新政府不够完善和新宰相太过优柔的弊端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全部爆发,当地尚武的野蛮民风进一步扩大影响。加上死亡佣兵团和南北两城的骚扰,应接不暇,时局动荡。西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为了一举消灭战力强大的亡灵军团,中城城主采取了两败俱伤的战术——制造洪水。变成水乡泽国的下游民众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冻毙饿死的数目超过五万,民怨沸腾,士兵的士气也大受打击。目前两大联盟勉强是处于持平状态。
以图利亚城为中心,五座农业都市形成犄角之势,扼住了东城军的西进路线。残冬冷冷的阳光照在这座反抗军的前线阵地上,仿佛为它披上一件不祥的白衣。
从魔法师公会走出来,杨阳搓了搓戴着兔绒手套的双手,厚底靴里的两脚已冻得没有知觉。连她都这样,那些衣不蔽体的难民可怎么办?
“杨阳,回去吗?”清澈透明的男声从左后方传来,两个刚回过神的门卫又陷入迷醉。
中城满愿师不答,遥望远处的石制钟塔,半晌,才低声道:“史列兰,你认为这样的布置,有几成把握困住席恩?”
暗黑神想了想,给出答案:“一成半。”杨阳苦笑:“啊,够好了,若在他的地盘,恐怕一成也没有吧?”
“嗯。”不懂得迂回的乖宝宝点头。杨阳习惯性地想摸他的头,及时收住,落在肩膀上:“走,我们去吃火锅。”
“哇——”史列兰欢呼,兴奋的神情像讨赏的小狗,“我要吃最辣的!”
将滚熟的肉沾上辣油放进黑发神祇的碗里,杨阳正要自己开动,包间的门打开,侍者引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进,必恭必敬地行礼:“客人,有人找。”
“满愿师小姐,殿下有请。”侍卫踏前一步,行了个下对上的礼节。杨阳一愣,看向身旁的史列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很急吗?”
“这个……”侍卫也不忍心,支支吾吾地道,“殿下没说,只要属下来找二位。”
“是什么事?”
“西城的特使来了。”
西城的特使?多半是维烈,那就不急。杨阳笑容和蔼地颔首:“我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回去。”史列兰放下筷子,乖巧地道:“我们回去吧,杨阳,诺因一定有急事。”
“……好。”杨阳爱怜地擦擦他的嘴角,对侍者道,“请帮我们打包。”
出乎意料,来的是伊莉娜,这位身份神秘的女性虽外表年轻,但几次合作都表现出不凡的智谋与果敢,令诺因等人印象深刻。政绩也时有耳闻,堪称贝姆特的左膀右臂。
温暖的会客室里,坐着几位知情的相关者。杨阳一瞄这阵仗就猜出伊莉娜大概的来意。
“诺因~~”史列兰旁若无人地打招呼。肖恩盯着他怀里的纸袋:“是吃的?分我一半行不行?”
“都是生的!火锅材料!晚上再吃!”杨阳受不了地瞪他一眼,转向客人,立刻换了张笑脸,“你好,伊莉娜,远来辛苦,你是来监督的?”
“这也是行程之一,其实我想以吉西安术士长的能力一定能做得很完美。”伊莉娜朝宫廷术士长一笑,道,“我今天主要有件事想告诉你们,世界树好像发生了异变。”
“世界树?”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名词,众人一致愣住。肖恩反应最快,紧张地站起:“莉就在世界树上面,她没事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感觉到世界树有了变化。”伊莉娜一脸歉然。诺因挑了挑眉:“你怎么会感觉到?”
“因为我小时候,曾经捡到一颗世界树的种子。”下意识地抚摸垂在胸前的小布包,伊莉娜露出温柔的怀念之色,“可能我感应力比较强,一天晚上灵魂出窍来到迷雾森林,认识了贺加斯和罗兰。”杨阳等人恍然大悟。只有肖恩一心惦记养女,强忍住才没有开口打断。体谅他的心情,伊莉娜挣脱回忆,安慰道:“别担心,我问过维烈,菲莉西亚本人也不太清楚,不过她的灵魂没事。”
肖恩这才稍稍安心。吉西安沉吟道:“这说明了什么?既然不是菲莉西亚陛下的缘故,那是外在干扰?”
“会不会是索贝克?”杨阳猜测,“他一直想放了菲莉西亚,以他的性格也不会管世界怎样。”
“那老**能放人早放人了。”诺因摇头否定,“我认为八成是席恩。”杨阳难以苟同:“席恩应该是不会赎罪的。”
“谁说他赎罪了!他肯定在打什么阴险主意!比如把这个世界捏在手里玩,动不动摇一摇之类。”
“那大伙儿只好投降了。”杨阳悲观地道。吉西安自动过滤主君太过可怕的猜想,以免打击士气:“是不是他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且不说他和无面之王定期联络的可能,上次杨阳他们去史列兰的灵魂神殿拿装备,他多少也该有数了。”诺因摆摆手:“无所谓,我们本来就是要用无面之王做人质让他上门谈判,虽然我是认为他不会冒险。”杨阳持不同意见:“那次丽芙单身跑来报仇,他不也冒险了,还有哈玛盖斯——可见他对下属,是十分重视的。”
“希望如此,这次恐怕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世界树那儿真是他搞的鬼,他的总攻迫在眉睫。我就说那个什么吸血鬼一点用也没有,果然那老僵尸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再等等,众神不是说等十三天吗。”肖恩急切地阻止。诺因翻了个白眼:“你白痴啊,他们说等十三天你就等十三天?那帮神也是傻冒,最好的时机是第二天就杀过去。”
“我们只能配合众神。”伊莉娜提醒,也暗示别说出霍娜这张王牌,免得刺激了肖恩,退出这场战斗,他可是关键人物。
“不知道维烈那儿准备得如何了,我们都忘了他有个百宝袋,足够我们护身了。”杨阳激励道,没注意身旁的史列兰垂下眼,黑眸闪过思量与决意的光芒。
******
同日下午·西城首府赫拉特·宰相府——
总算整理完千年的收藏,维烈吁了口长气,抬手擦去额上的汗珠,眼里有欣慰放松,更多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与沉怒。
菲莉西亚的肉体被毁了,本来他还期望她和世界树分离的那天,再帮她复制一具身体,莉莉安娜也能因此得救,现在一切都完了,该死的席恩!
就算对不起肖恩,也要干掉那个为非作歹的人渣!至不济也把他关起来,关到他洗心革面!
不擅长说谎的魔界宰相同样被蒙在鼓里,却得出了和众神一样的结论。
平了平气,维烈的目光落在六颗颜色不同的珠子和一根雪白的法杖上,眼神沉黯。他很不愿意用这两样法器,它们代表了他最不堪的过去——[黑之导师]曾使用过的[幻法炎晶]和[祈莲星杖]。但是考虑到万一异能被封,他总得有趁手的武器。
正想喝杯茶休息一会儿,莉琳就端着茶点进来,见状忍不住数落:“宰相大人,您就把东西给他们,别管这事了。”不等维烈回答,瞥见他面前的法器,她急忙叫道:“那两件不能给!是长老们做给您的!”
“我非去不可,莉琳。”维烈示意她小心别踩坏道具,礼貌地道谢后,续道,“我也说过他们是我的女儿、朋友。”
“那带上我,没得商量。”莉琳用不容反驳的口吻道。维烈不知如何是好:“很危险……”
“危险怕什么,这落后星球的土著还能伤到我们?还魔法咧,比得上我们的异能?土掉渣的炼金术罢了。”莉琳轻蔑地撇嘴,眉间是妄自尊大的傲慢,还对上司强势发令,“总之,我必须跟着您。您运动神经不好,倒是有可能伤到碰到,别忘了您是摩耶的支柱,身边怎么能没有人照应。”
听到后半段话,原本有点生气的维烈也没话说了,只能默认侍女的随行,压根没察觉她心里的打算:
什么魔王不魔王,看我一枪崩了他!
******
始源之海的尽头,有名为[元素界]的奇妙空间,这里充满了最纯净的初元素,由地水火风雷光暗七大元素之王镇守。
这天,茫茫云海中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穿质地高级的黑色长袍,腰别象牙法杖,一头比夜色更漆黑的长发直垂到小腿,宛如秘银熔铸的细长眼眸不带丝毫情绪。另一个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一袭薄甲恰到好处地凸显她青涩却优美的曲线,手持一把造型华丽的巨大重剑,束起的波浪卷发辉亮如金,一双黑水晶似的眸闪耀着活力自信的光彩,容貌之美超越了世间一切形容,嫣红的小嘴翘起跃跃欲试的弧度。
“别掉以轻心。”男子的嗓音低沉清冷而抑扬顿挫,带着咒语般动听的韵律感。
“我知道,父亲,看我的吧!”金发少女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满脸迫不及待,“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老师们都说我能赢。”
魔法神不置可否,吟唱通往火元素界的密语,渐渐成型的空间门喷出袭人的热浪,温度之高令刚成年的女神不由得退了半步,收起满满的信心,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强敌的慎重。
“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说着,席恩就从原地消失。卡雅嘟嘴:“什么嘛,连句鼓励也不肯对人家说。”
一边咕哝,她一边调整心态,跨进流动着火光的门框。
好热!
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视界一片绯红,整个人像掉进滚烫的熔炉,被无所不在、吞噬所有的热量包围。
“阿克蕾亚,守护之力!”强韧的神体也承受不住这么恐怖的高温,卡雅只觉骨头也要烧化了,用尽全力呼唤剑灵的帮助,同时进入战斗状态。
雪白的光羽从她的头侧延伸开来,金饰碎落,垂荡在宛如白玉雕琢的耳畔,然后是花朵般膨胀的纤薄裙裾,和背后舒展的四片光翼。一声清鸣,剑锷扬起的神剑散射出如藤蔓卷曲的七彩光线,托住少女不断坠落的身子。
随着视力的恢复,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火元素界并不是只有最初的洪荒之火,还有许多跳跃舞动的火精灵,几只在光壁上弹啊弹,逗趣的模样使卡雅情不自禁地笑出声。突然,她肃容正色,握紧剑柄注视一簇凭空冒出的纯白火焰。
小小的火苗,乍看不起眼,猛然爆发的能量却以光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声势一如开天辟地,威力足以毁灭万物。卡雅心下暗骇,咬紧牙关抵御这波威压感。一眨眼,一只无比庞大的巨兽就在光焰中浮现,全身的鬃毛都是炽烈的纯白色,最强大的炎之力。相比之下,悬浮在它鼻前的少女就像蝼蚁般渺小。
“年幼的神子啊。”
巨兽张开嘴,吐出浑厚的声音和噬人的炎浪,态度威严却平和,“神之左手,来吾之属地有何贵干?”
神之左手?卡雅一怔,下意识地忽略这个疑问,按照礼仪平举剑身,直视对方白炽的双眼,恭恭敬敬地道:“伟大的火元素之君美露基狄克,吾名卡塔瑞亚,来此获得您的认同。”
“为了取回你的力量?”火焰之王凝视她的眼,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是的。”未来的邪神昂然道,眼神烈烈生辉,“我的父亲是神,是魔王,将来我会继承他的一切,我要成为当之无愧的女王,最强的神战士,君临天下!”
大笑声震撼了整个元素界,感觉出其中并不含有讽刺意味,卡雅抬高头,仰视巍峨如山的对手,姿态却一点也不低。
“有趣的想法。”美露基狄克眯起眼,细细打量她,“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神,人类称作什么?野心?**?”
“是**。”卡雅纯澈的眼底闪过阴晦的色彩,语声沉着有力,“有什么不可以,父亲应许过我,这个宇宙,迟早是我的。我不会和他抢,他是我唯一尊敬的人,但我要他的位子。”
“新任魔法神,你的父亲席恩·奥古诺希塔,也有这样的**吗?”
“呃,只是我问他神的疆域有多大,他回答我而已,但是父亲是最强的神!比混沌神还强!这个宇宙当然是他的,也会是我的!”卡雅一派人小志气大的架势。美露基狄克咧嘴而笑:“你还是个孩子,不过我尊重你的愿望,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刹那,双方就做好准备。卡雅接连挥出两道剑压波隔开对方与周围火元素的联系,接着召唤出一面银色的小盾。几乎在同一刻,赤红色的涟漪打在高密度晶体构成的盾面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卡雅娇小的身躯打飞出去,半个手臂发麻。
光翼一振稳住,晶盾在短短的空挡拉长为足足半人高的盾牌,扣在包裹着金色战甲的左臂上,右手的阿克蕾亚萦绕着碎星般的光链,呼应主人的高喊激射而出:
“星爆!”
元素之王的身周飘起无数细微的闪光,这是星辰之力所化的光之尘埃,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巨响令支撑宇宙的存在之树也为之震颤,超新星爆炸的威力穿透火焰的防壁,裸露的躯体摇晃着。僵持片刻,结界完全崩溃,裂缝里爆射出更高温的辐射之光,将陨星的碎片熔解成肉眼不可见的微粒。
一击不果,卡雅果断地振翅上升,星链回复为雕刻着特殊符号和纹路的银镯,环绕住她皓白纤细的手腕。数以百计的虚影从她身上分裂出来,却在美露基狄克下一波还击中轻易粉碎——密集的火网兜头罩下,光是其中蕴涵的恐怖热量就让镜影瞬间破碎,蒸发成稀薄的水雾,一条条火蛇张开血盆大口飞向她。
金发少女矫健如雪燕的身影在红雨中穿梭,不时挥剑挡开元素之王的炽焰喷吐,眼花缭乱的炎流弹击打在阿克蕾亚的护壁上,火蛇也徒劳地咬着晶盾坚固无比的表面。卡雅把盾牌当雨伞,畅行无阻地飞舞,寻找反攻的空隙。美露基狄克的行动忽然停顿,缓缓张开大口。
“曙光之护界!”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卡雅紧急构筑防御,柔和的光辉形成半透明的球膜。说时迟那时快,咆哮的音波化为鲜红稠密的浪潮,一层层推挤着亮金色的光球,碎散的热焰如同飞溅的脓血。
卡雅迎着火焰之河前进,在自己的本位空间,美露基狄克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待在原地乖乖挨打只会力竭而死。
剑尖燃起灿烂的金芒,破浪而行的纤影宛如一只从海面游戈而过的金色燕子,带起绯红的扇形轨迹,爆发的斗气一次次抵消排山倒海的冲击波。卡雅咬牙在心里数秒,鼓舞自己坚持下去。
美露基狄克眼中终于浮起赞赏之色,一道锐利的激光从喉咙射出,正中长剑,反射的余波也击飞了盾牌。闪电形的火柱从天而降,准确地击中少女两片羽翼中间的位置。
好痛!失去平衡的身体像折翼的鸟往下坠,卡雅险些昏厥过去,只觉五脏六腑火烤似的灼烫,喷出一口金黄色的神之血。
无数次的战斗经验使她及时清醒,翻滚着闪避接踵而来的雷雨,右手凌空一捞,一把晶莹剔透的十三弦琴出现在她的手心。
“元素奏鸣曲·冰殇曲。”
随着天籁般的嗓音,纤指一动,叮一声脆响,冷彻心灵的音符使所有的火元素都停止了活动。气温骤降,火雨变成了冰雹,炎蛇冻结成一根根冰晶棱柱。这只是瞬息间的事,蔓延的炎之力又回升了温度,但卡雅争取的就是这极短的时间。
袅袅琴音从颤动的弦间流泻而出,如涓涓流水洗涤心扉,冲刷过腥风血雨,带走燥热与战意,糅合少女悦耳幻美的歌喉营造出至纯的空灵之境:“元素奏鸣曲·宁静领域。”
元素之王的呼吸也应和着旋律的节拍变慢,火精灵们婆娑起舞。看准机会,卡雅抛出星链绑住那具庞然大物,唤回剑盾欺近对方。
杀气破坏了歌曲的意境,白焰的瞳孔再度爆射出凌厉的光芒。卡雅暗叫糟糕,匆忙放出一大团混淆视听的诅咒黑雾,从反方向绕了个大圈。
眼角微芒一闪,一排火流星砸得她措手不及。美露基狄克毫不在意自己同样成为靶子,旨在扑灭背上的虱子——对它而言,卡雅的身高就这么大。
“巨锤攻击!”火大的女神发起粗暴的攻势,坠落的银色金属巨锤打得元素之王也岔了气。
然而构物术实在太费神力,卡雅一时气沮,不及躲闪崩解飞散的燃烧金属块,慌忙架起的物理屏障被对方扬起的尾巴拍了个粉碎。第二击却落了个空,仿佛有道无形的力墙滑开了那看似柔软却比任何凶器更危险的尾毛。无暇细思其中的原因,卡雅鼓足劲发动星链的引力制御。
飞翔的身影拖曳出眩目的金色光痕,阿克蕾亚停在对方脖下三寸的要害,传递出冰冷的触感。
炎之河的流淌停止了,狂躁的热风也随之熄灭,双方静静对视,火元素王低下高贵的头颅:“我承认你的力量,新元素主神。”
卡雅喘息着,说不出话来,也不敢放松戒备。见状,美露基狄克的眼神柔和下来:“请原谅,我太投入了,因为那么长的时光,只有其他元素之王还能偶尔和我较量一下,其实第一回合你就过关了。”
“我…我表现还可以么?”卡雅缓过气,重新绽露出小少女的表情,“那,您愿意赐我纯粹之火,让我能够承受归还的权能?”
“当然。”旋转的银色火焰钻入盔甲的缝隙,在体内澎湃游走,化为饱满的充实感。卡雅感受着自身的变化,紧紧握拳,开心地道:“谢谢!”
“魔法神太心急了,不过他很爱你。”不着痕迹地瞥了虚空一眼,美露基狄克和蔼地笑道,“还有什么要求吗,小神女?”
“嗯……嗯……”卡雅扬起期待的笑容,“我可不可以带一只火精灵走?好可爱的说。”
“请便,想必它们都乐意亲近你。”美露基狄克甩甩脖子,一大群红色的光点就纷纷聚拢。随手挑选了一个,卡雅再次郑重行礼:“感谢您的指导。”语毕,奔向空间门,留下一串欢喜的叫声:“父亲父亲!”
冰蓝的水之丝线交织缠绕,凝固成乌发黑衣的青年,银眸与白热之瞳目光交汇,以默默的一躬终结。
正在门口失望徘徊的卡雅瞥见云雾中走出的熟悉人影,黯沉的神情顿时亮堂,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父亲,我还以为您等不到我走了呢。”
“不会。”席恩伸手抚摸她汗湿的秀发,一贯的无表情,“辛苦了。”
“嘿嘿,看!”卡雅双手捧起点化成兽形的火精灵,不足巴掌大,毛茸茸的幼犬摇着尾巴冲他表示友好,“可爱吧?”
“嗯,很可爱。”和她喜好相同的魔王微露笑意。卡雅担心地问道:“神界可以养它吗?会不会死掉?”
“你已经给它形体,带到现世也不要紧——感想如何?”
“好强……父亲,其他元素之君也这么厉害?”回想战斗的惊险艰难,卡雅出了一身冷汗。席恩一边逗弄小狗,一边淡淡地道:“没错,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轻敌。”
“唔~~~”
“走了,休息一段时间。”
“是!”将火元素犬放到肩上,金发少女追上父亲,牵起他的手,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家。
******
接连得到其他元素之王的认可,卡雅又带回一条水鲤鱼、一匹御风马、一只土拨鼠、一头雷电鹰,光与暗的小猫一对。一群宠物搅得神界天翻地覆,简直和动物园没两样。
但是只要魔法神冷眼一扫,恃宠而骄的元素兽们也会机伶伶打寒战,整齐地列队排好,并注意不打扰他的工作。
这天,席恩画好一份图纸,对女儿道:“卡雅,来看看这个。”
金发女神抱着火元素犬跑近,定睛一瞧,奇道:“这是什么?”
“枪。”
“枪?枪不是这样的啊。”纤指勾画,在虚空中描绘出闪光的纹路,赫然是一把形状古雅的长枪。席恩微一颔首,道:“是魔界的枪。”
他通过伍菲了解了整个魔界的概况,这小女孩没什么本事,对自己的家园还是熟悉的。那个叫小晶的智能电脑也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不但储存了大量知识,艾斯嘉从黑暗历至今的历史也有详细纪录。
由于伍菲不肯招供,他就用了[读取记忆]的魔法,把雷之幽鬼折磨得是死去活来。
“就是那个和您有仇的魔界?”
“是他们的宰相与我有仇,连带所有魔族都是我的敌人。”席恩淡淡地道,将图纸递给对方,“看会它,用构物术或炼金术造出来。”
“没问题,父亲。”卡雅感兴趣地翻看,读到标注时,双目一亮,“我给我的晶粒这样的速度,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是的。”席恩往胸前的口袋一弹,一把线条洗练的银色手枪跳了出来。他示意女儿布防,当作靶子瞄准,砰砰砰连开三枪,毫不留情,端的是神准无比。
“哇哇哇!”卡雅连连惊呼,两道结界被击得粉碎,手忙脚乱布下第三道物理屏障,阻隔了一秒,然后徒手抄下三枚子弹,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伤心地质问父亲,“您怎么对着我打?”
“这种东西根本伤不了我们,别说你的护甲,连护体神光也穿不透。再说你不是接住了。”
“也是啦。”卡雅还是有点在意。席恩将枪搁在桌上,不带感情地评价:“不过这的确是一种强大的武器,普通人挨一发必死无疑,大部分防御法术也挡不住。”卡雅睁大眼:“对了,您怎么能击穿我的防壁?我用了隔绝金属、防护能量——应该挡得下啊。”
“因为这是我做的破魔枪,原理以后告诉你,先把这把做出来。”席恩自己动手泡茶。卡雅兴致勃勃地开始炼枪,一手握着生铁,另一只手燃起一团灿金色的火焰。
用神炎熔炼?这小妮子,太小题大做了。席恩看得在心里摇头,及时弹指,卡雅轻飘飘地浮起,一层雪白的光圈包裹住她,飞溅的钢渣打在透明的壁面上,没有烧坏家具和挂毯。
对塑造的成品不满意,卡雅又加入精金、寒铁、神圣秘银重炼,巧思地用多余成分勾勒出精细雅致的花纹。席恩本想说别在这种小节上花费不必要的心思,见她内部构造等方面都把握得不错,也就随她去了。
然而当看到口径加长版的“枪”被扛在女儿纤细的肩头,他还是禁不住质疑:“你做的是什么?”今天还没讲到炮吧。
“枪啊。”卡雅兴奋得脸颊通红,双眸灿灿放光,炮口一转对着窗外,“这才威风,看我的。”
轰的一声,炸膛。
貌美如花的女神灰头土脸地爬起,不敢看父亲的脸色。尽管她知道父亲多半没表情,但是他光用看的就能在她身上烧出洞来,又阴冷得悚人,这种“似冰如火”的眼神,每每扫得她直打哆嗦。
“这把不支持空枪发射。”果然冰珠般的话语冷冷丢下来,带着隐而不露的怒火,“就算你用神力,好歹也刻个凝聚调节的法阵。”
“我…我再炼。”
“你父亲我有金山银山,但也经不起你永无止境的消耗,给我细心点!有些失误一次也不能犯,你是神所以没事,你是人就完了!”
“呜呜,是。”卡雅垂头丧气地应声。这时,哈玛盖斯推门走进:“啊,你们都在。”
“大哥!”卡雅一脸委屈地转向他,“父亲欺负我!”哈玛盖斯习惯性地抚摸她的头,虽然看外表,妹妹已经比他大了。
“主人,卡雅又闯祸了?”
“人家才没闯祸!”
“你没闯祸是什么?”席恩瞪了女儿一眼,指尖窜出一簇黑焰,吞没了从四面八方飞回的碎片,又萃取出一大块寒铁合金,扔到养子手上,“哈玛盖斯,你来试试。”
“好的。”小龙仔细地阅读设计图,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动手冶炼。
完工的手枪散发出丝丝寒气,微微透蓝的枪身有种冰一般的质感,在少年手中震了一下。子弹擦过预先布的环状禁圈,直直打进墙壁。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比钢板更坚固的特殊晶墙爆出无数裂痕,碎粒纷飞,一头火龙张牙舞爪地扑出,挟裹着晶莹的碎光冲向远方,在千米外的平地坠落,又炸出一朵直冲云霄的蘑菇云。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卡雅咋舌:“哇塞,大哥闯的祸比我还大。”哈玛盖斯冷汗涔涔,不敢看养父的反应。
“哈玛盖斯,你那什么子弹?”魔王柔声问,和蔼一如杀手公会的老大。古代龙的化身连打数个寒噤,哭丧着脸回答:“我…金属不够了,我就在里面包了压缩火元素,是休眠状态,照理不会燃烧。”
“摩擦就会起热,外壳碎了当然也会爆炸,以后考虑清楚。”动念间,房间恢复如初,“那边自己收拾。”哈玛盖斯点头如捣蒜,突然露出犹豫之色:“主人,我可不可以过两天再收拾?今天是冬季庆典,我们一起去玩吧。”
卡雅热切响应,席恩一口回绝:“不要,仪式最烦了,叫修蒂玛代替我。”
“不是啦,是偷溜出去,王宫我帮您安排好了。”哈玛盖斯殷切地注视他,“好不好,主人?我们从来没一家人出去玩过。”卡雅跟着用闪亮攻击,宠物们应和着齐声叫唤,盛大的阵仗令性喜清静的法师不忍拒绝。
“好吧。”
******
修兰多城是西琉斯王国数一数二的临海商业大城,在夜色和灯火的妆点下,宛如一朵盛开在水边的花。
傍晚时分,一辆豪华的贵族用马车驶入欢庆的人群。白色的羽绒覆盖了整座城市,为所有的建筑穿上蓬松的外衣,显得非常可爱。寒冷的天气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大街上依旧张灯结彩,纸片与旗帜飞扬,各商会精心装扮的彩车缓缓前进,仿佛一幅繁华绮丽的画卷,直延伸到尽头无边无际的苍穹。
卡雅变回小女孩的模样,一头艳阳般的金发扎成松松的辫子垂在两边,身穿有毛绒滚边的蓬蓬裙,开心地探头探脑,使不幸看见她的行人陷入石化状态。哈玛盖斯调了四杯热饮,递给车厢内的其他人,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真热闹,可惜依路珂和霍娜小姐不能来。”
对座的席恩穿着黑衣,银丝边线勾出冷丽的色泽,高耸的领口镶了一颗黑水晶扣,金色的幸运草图案熠熠生辉,比满街的灯光更耀眼。他默默喝着咖啡,浮光掠影地扫视窗外的景象,没吭声。反而是他身旁的法娜浮起兴味的神情,摇着金边鹅毛小扇,问道:“这个霍娜是何许人?”
“嗯…算是主人的妻子。”偷瞄养父,不见隐瞒的暗示,哈玛盖斯暗暗疑惑,斟酌着答道。
“好啊,你娶了三个公主不够,还在外面养小老婆。”折扇一挥,法娜笑吟吟地指着恋人的颈项。哈玛盖斯插口道:“对了,真正的雅娜尔殿下呢?”
“死了吧。”席恩斜睨笑容不变的红发少女,“生命转化多半是用将死之人的躯体,一般人都熬不过这个过程,就和血族的初拥一样。”
“她是娇弱的公主嘛。”法娜掩嘴而笑,“说起来,当初没把你变成我的同伴真失策。”席恩微微一笑:“你根本就不敢喝我的血。”
扇骨轻巧地敲在他的颈侧,血族少女褪去了笑意的红瞳直视他:“契约是真的,席恩,但契约并非绝对可靠。”
“?”隐约听出她话中有话,席恩不及细想,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父亲,我要捞金鱼,套圈圈,吃烧烤。”
“下去走吧,前面越来越挤了。”丽芙的声音也从车前座传来。
于是一行人把马车寄放在一家商店,下车步行。丽芙和坎菲斯走在最后,抱着小白和小黄;卡雅骑在白毛青鬃的御风马上,左边的水元素鱼和右边的火元素犬争相摆尾,俨然女王的家臣,土拨鼠从腰带的装饰包探出脑袋,悠闲地啃着葵花子;哈玛盖斯和法娜各抱一只小猫;羽毛流动着雷光的黑鹰在上空盘旋了两圈,停在席恩的右肩——这么多奇异的动物和俊男美女,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目。
对于法师而言,这是生平头一次经历,和别人一起参加庆典,逛街玩耍。古世历没有节日,他也从来没有这种闲情。
拿着风车奔跑的孩童,成双成对的男女,招揽生意的艺人,琳琅满目的陈列品……这一切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情景,欢乐的气氛无法感染他,像隔了一层膜看事物,一如无数次他在梦中看着孪生弟弟生活。
“主人,这条街的小吃很有名哦,我们尝尝吧。”
“啊……”被惊醒的感觉从体内传出,眨眨眼,席恩茫然四顾,幻象尤在,他低下头,呆呆凝视养子的脸庞,冰镜似的瞳首次浮现出迷惘和困惑。见状,哈玛盖斯忧心如焚,扶住他的手臂:“您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鲜明的触感使席恩拾回清醒的神智,揉了揉额角,轻不可闻地喃喃,“是真的啊。”
“您很累的样子,还是休息一下。”哈玛盖斯仍然不放心。丽芙损道:“他肯定睡眠不足,在神界天天熬夜。”坎菲斯本着树灵的善良天性道:“需要治疗吗?”卡雅克制玩心,体贴地道:“我们回去好了。”
“我没事——哈玛盖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里的食物很好吃。”小龙凝神观察,确定没有异样,才勉强安心。
心变弱了啊。法娜冷眼旁观,长睫下,红眸如染血的名刀,透出一股森寒之气。
“我要吃烤鱿鱼!”卡雅大声道,“还有那个白白的东西!”哈玛盖斯笑着纠正:“那是棉花糖。”一人买了一串,席恩问两只宠物:“小金,小黑,要不要烤鱼?”哈玛盖斯怀里有着金色眼瞳的白猫软声叫唤,蹭了蹭他;法娜肩上的黑猫却摇摇尾巴,高傲地表示拒绝。
“卡雅,小心点,别把油滴到小青背上。”
“讨厌,它叫凯因斯特啦。”卡雅气呼呼地道。她明明帮元素精灵们都取了威风又高雅的名字,偏偏这没品位的父亲,简略成这样。更气人的,众精灵反而记住席恩起的名。
香喷喷的炸鳕鱼条和奶油烤马铃薯;酥脆的鱼干搭配加了香草的蒸贝;煎好的鸡肉串发出滋滋的声响,抹上酱料,柔嫩鲜美的味道溢满口腔;水晶饺子皮薄得透明也似,内馅有咸有甜,吃下去口齿生香;盛在竹筒中的香米珍珠般洁白润泽,香糯松软;以羹汤熬的浓豆汤暖手暖胃,再加一杯松子和雪水酿造的烈酒,堪称无上的享受。
哈玛盖斯遗憾养父不喝酒,幸好事先准备了一壶热过的花蜜茶。卡雅一路品尝赠送的美食,乐不思蜀。
夏尔玛大陆的冬季庆典有一项传统的节目:赛神会。修兰多城还多了两样庆祝活动:冰雪仙子评选和海神祭。前者顾名思义就是选美,后者比较特殊。和某些认为女性登船不吉利的地区不同,西琉斯人普遍相信纯洁的**能平息海上的风浪,因此过去有一种野蛮的祭祀:在海难发生时将女奴绑起推下船。如今这个风俗变得文明得多,只是在船首雕女子像,每年年末的冬季庆典表演骑鲨斗技,用失败方血祭而已。
看了会儿一群神棍狂呼乱舞的“赛神会”,席恩等人倒足胃口地掉头离去,狂热的观众压根想不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是真正的神明,沉浸在虚伪的信仰中。卡雅嘀咕:“全是骗子,还不如卡雅上去呢。”
“嘘——”哈玛盖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笑道,“那是他们信奉的神,我们必须尊重别人。”
“我要去参加选美比赛,冠军可以任意挑选舞伴,你不会拒绝吧?”法娜抛了个媚眼给恋人。席恩回以冷淡的一瞥:“随便你。”
“我也去!”卡雅挺胸呐喊,存心和后妈作对,“我才要和父亲跳舞!”
“你?”法娜故意用俯视的眼光瞅着她,挥挥扇子,“小妹妹,你还没到年龄下限。”
“我们走着瞧!”说着,卡雅就直奔赛场。法娜紧跟其后。哈玛盖斯看看这边瞧瞧那边,慌忙丢下一句:“我、我去阻止她们。”
“你要去吗?”席恩转头问精灵下仆。丽芙想了想:“嗯,那我也去试试好了。”
两名男士慢慢踱过去,破开喧哗的人潮。蜿蜒的星河绸缎般流过夜空,悄悄增添了几许静谧悠远。不知为何,养子不在身边,席恩就感到心绪又沉淀下来,变回死水般冰冷沉寂,不起丝毫波澜。
“那里有血腥味。”坎菲斯皱起眉头,看向港口的方向。席恩不感兴趣地瞥了一眼:“哦,大概祭祀快结束了。”
“祭祀?”
“献给神的祭品。”
……我也算是祭品吧,不过我是自愿的。想起怀念的村民,有一面之缘的冒险家们,树灵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前方的男子背上。相处了这么多天,他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神?魔?人?又为什么与众神敌对?
可以确认的,只有上了贼船——这件事。
久等养子不回,席恩不再理会台上的美女,走向后台,迎面撞见一个步履匆匆的少女,莫名的觉得眼熟,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抄,这一照面,饶是以他的冷静,也不禁失声道:“哈玛盖斯!”
光滑细致的淡蓝色丝绸与珍珠白的肌肤惊人的合衬,珊瑚红的半透明纱巾束出纤细柔韧的腰肢,长长的扇形裙摆曳地,带出海浪般层层叠叠的美感,深褐的短发服帖地垂过耳,两鬓还别着玉白色的海碗花。
“你搞什么!穿成这样!”魔王深感养不教,父之过。的确,任何一个父亲看见儿子穿女装,都会有吐血的冲动。
“主人……”哈玛盖斯狼狈地以手背遮住脸,埋在他胸口无颜见人,“我…我进去找卡雅和法娜夫人,担心她们吵起来,里面的人以为我是参赛的,围住我,剥我的鳞片,剥不掉,就直接套……”
“那你为什么不脱掉?”
“我想先洗脸,都是粉,好难受。”镇定下来后,哈玛盖斯也不再羞窘。他是龙,龙不穿衣服,对人类男女服饰的分野也就没有真正的体会,只是怕大花脸吓到养父。席恩抬起他的下颌,一看怔住,精雕细琢的五官被淡妆衬托得更加莹润,在月下如初绽的清莲。
以前没发现,这小家伙生得真好,应该算是美吧。
左看右看,毫无不自然,席恩忍俊不禁:“你倒是挺适合穿裙子的。”
“主人!”听出他不是夸奖,哈玛盖斯生气地大喊。
“哈哈哈……”魔王笑出声,大有幸灾乐祸的嫌疑,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化。小龙怔忡间,情不自禁地绽开发自心底的笑靥。海浪声由远及近,仿佛冲刷了某些东西,将宁静的和谐铺展开来。
******
清澈如洗的蓝天下,悬浮着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这就是俗称[天空之岛]的羽族之乡。
鸟儿清脆的啁啾在茂密的枝叶间此起彼伏地响起,阳光从缝隙洒落,如同一根根金色的竖琴弦,在如茵的草地上弹奏出舞动的光斑,蝴蝶与蜜蜂绕着野花飞舞,一派春和日丽的景象。
细看,高高的树顶坐着一个人,雪白的锦缎勾勒出优雅的身形线条,几缕银亮的发丝在绿色中飘摇,像月亮被勾住了边角,逗留在人间。
蓦地,银发青年睁开眼,澄碧的眸射出凌厉的刀光,正对上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乌发黑眸,绝色之姿。
“你好。”静静对视片刻,暗黑神首先打破沉默,略带生硬地打招呼,这情形委实尴尬。对方以礼相待,自己也不好失了礼数,光复王懒洋洋地坐起,赶人意味浓厚地道:“混乱神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你……叫索贝克?”
“那是杨阳他们这么称呼我。”帕西斯的眼神微微软化,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史列兰点点头,露出恳求之色:“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忙。”帕西斯一愣:“帮忙?”
“是的。”咬了咬牙,史列兰盯着虚空的一点,挤出宛如千钧重的声音,“这次,我们可能会输。”
“有什么根据?难道你能预知未来吗?”帕西斯挑了挑眉。
“这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我们都忘了他会读心。我有相同的能力,他不能看透,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没在意他的嘲讽,史列兰急切地道。帕西斯一震,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急思索对策。史列兰打断:“最糟的情况,他已经看破我们的计划,正在将计就计,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这里有个办法。”
就算最终还是逃不了毁灭,他也要延迟!
领会了对方的用意,帕西斯整个人沉寂下来,神色复杂难明。良久,他握紧掌心锈迹斑斑的戒指,抬头仰望母亲的故居,浮起轻烟般的浅笑。
“说吧,你的办法。”
******
倒计时第九天,火神伊夫利特的神格被剥夺,痛失丈夫的水神亚希跑进生命女神的灵魂神殿,歇斯底里地哭喊:
“杀了他!秦蒂丝,杀了他啊!”
“……冷静点,亚希。”秦蒂丝也冲击得手足冰冷,涩声道。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亚希掩面大吼,空气中的水分子都呼应她的情绪波动而震荡,转眼粼粼水光就充满了整个大厅,“反正我们在你眼里不重要是吧,就像上一代的元素神!为什么还给他机会?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杀了他?!把伊夫利特还给我!还给我!”
见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秦蒂丝皱了皱眉,看向一边。休利安同情地叹了口气,身上发出柔和的薄薄光辉。
月神的宁静之力何等强大,很快亚希就从狂乱状态中平复,低头啜泣,被随后赶到的风神扶住。秦蒂丝也总算能够不受妨碍地发言,环视其他面容沉肃的神明,在最后来的拉克西丝脸上停伫了一瞬,道:“听我说,亚希,我没有不管你们,是我也无能为力。”
“胡说!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用那个血族,还有那头龙!”亚希又激动起来。
“闭嘴,你根本就不懂。”秦蒂丝也有些动怒,随即沉沉闭上眼,“兰修斯大人布的局,是死局。”众神一致重复:“死局?”
“为了确保龙神血统一定有效、绝对隐秘,他加了一把时间锁。”
亚希捂住嘴:“时间锁?”秦蒂丝叹道:“对,所以不到时间,我没法发动血契。”
“那解开好了!叫现任的兰修斯大人!”
“笨蛋,会被席恩发现。”拉克西丝忍不住开口,“你们都是白痴来着,好好一张王牌还不能掀,也不会动动别的脑筋。他不是附在小国王子的身上吗,煽动周围的国家,踏平西琉斯;或者挑拨离间,让他的部下犯上作乱,再弄个四方结界之类——方法有的是。”
她说话实在太直,在场除了休利安,脸色都不好看。
“你只不过是个受箩尔烈雅提携才成神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发谬论!”亚希正缺出气筒,恶声恶气地道。希露菲尔劝道:“亚希,我们也是……”
“滚开!我们和她才不一样!”亚希恼羞成怒地甩开她,“我们有力量,修炼了很多年,她呢?她有什么?我最讨厌坐享其成又不懂得感恩的人类了!”
“哦,那么兢兢业业的水神大人,您有什么好办法吗?”拉克西丝不为所动地嘲讽。亚希大怒:“你——”
“够了。”秦蒂丝出声制止,语气威严而隐含警告,“拉克西丝,你的态度是有问题,你是蒙兰修斯大人的庇护才继续位列我们当中,更应该感激自重。”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但想到还不成器的侄子和恶劣的局势,新任光神也只有忍气吞声。
“我代摄政王陛下道歉。”休利安温和地道,宁定的气质有效地缓和了紧绷的氛围,“不过,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秦蒂丝没有生气,只摇了摇头:“休利安,拉克西丝,你们还没摆脱人类的思维。我们不和恶魔打交道,也进不去负位面。至于煽动,这正是我要你注意的,拉克西丝。我们不能干涉人界的事,这次让法娜附在雅娜尔身上已经是迫不得已,我无法带着她的灵魂进去,整个夏尔玛大陆都被席恩张了结界。”
“说得好听,你们不也帮罗兰·福斯那头老狐狸?”拉克西丝不以为然。
“罗兰是特殊情况!我们也没有帮他什么忙!一次是用他的命换他弟弟的命,另一次是为了救他——是赛普路斯先违背约定!”秦蒂丝提高嗓门,为她的不知反省而气愤。亚希插口:“说这些干什么!现在关键是那个该死的人类!”
难得她说对一件事。拉克西丝拨拨垂肩的秀发。
“我不得不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希露菲尔沉重地道,“伊夫利特就这么轻易的……在席恩看来,我们和待宰牛羊没什么区别吧。”雷神托尔又是气恼又是恐惧:“混蛋!竟然这么猖狂!”
“我好怕……”地神玛法小声道,“我们都会死吗?”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也没人愿意回答。
“别怕,我们不会死的,正义在我们这边。”压抑自己的动摇,托尔柔声安慰。没兴趣奉陪小孩子的正义论,拉克西丝道:“有件事很奇怪,既然席恩的神格比较高,为什么到今天才动手?”
“不是因为我们的威胁吗?”希露菲尔诧异地反问。
“这样他应该做得更狠,宰了那个血族丢回来,反正肯定撕破脸了。选择慢性屠杀,那就还有和谈的余地。”
“什么和谈!杀了他!索性叫那个血族杀!”亚希立刻否决。秦蒂丝点头附和:“执迷不悟,连爱人的性命都不顾惜,这种男人还有什么药可救?我即刻通知兰修斯大人他们,我们去收拾他的影神。虽然可怜,但如今也顾不得她了。”
******
涓涓如流水的琴音在广大的厅堂流泻,拂过满地金黄的太阳花,响起无数优美的和声,如细碎光粒的花瓣纷纷扬扬,情景美得宛如诗画中才会出现的幻境。
“太棒了,母神,你出师了!”水精灵娜夏用力鼓掌,清丽的容颜上是真心的欢容。细白柔软的手指停顿片刻,开始熟练地调弦,卡雅抱起小竖琴,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些感谢之类的客气话,而是用一种奇异又冷漠的眼神看着音乐老师:“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娜夏一呆:“咦?”
“我第一堂课就自我介绍过了,我叫卡塔瑞亚,不是母神黎姬。”
“你怎么了,母神,又被那个男人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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