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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尽全力去找寻救治病患的方法。因为爱,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在这个真实的故事里,谁都没有错,只是一场无妄的灾病带给这个家庭的厄运,让怨念错误的存在,让心爱的人抱憾离去。
“罢了罢了!一切应我而起,应当因我而去。”
“老陈啊,我会来找你的,你再等等我,我们再说说话,好吗?”
陈老太太依旧是散乱的头发,佝偻的身躯,苍老的声音,周围的景象不再变化,变化的只有陈老太太的眼神。
数十年的怨恨、误解、执念都在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忽明忽暗,一朝夫妻,一朝梦。
梦醒,屋亮,人散。
长敬依旧站在原地,吴杳站在长敬的背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仙姑,你说陈老太太真的放下了吗?”长敬没有转身,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吴杳似也因这个梦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也没去计较长敬的“仙姑”,默了一瞬,回答道:“有的梦醒了是不舍,有的梦醒了是解脱,但不管如何,对于梦主而言,这终究是黄粱一梦。”
是啊,这依旧只是一个梦而已。真相来的太迟,陈老早已离去,一家人终究无法再回到当初,重新来过。
陈老太太回到现实中,仍要背负无尽的愧疚、悔恨,梦境只是解了她的执念,给了她一个多年不得的结局,但故事已经发生,已无可更改,人无法变生死,亦无法跨现实。
最重要的人都应在有限的生命里倍加珍惜,用更多的快乐留存在记忆中,活在当下。
长敬释然的一笑,眉间已无怅然,忽然回头看向吴杳。
“仙姑,你说的真对,我好崇拜你哦。”
“……滚。”
吴杳的眼睛依旧掩盖在宽大的帽檐下,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视物,长年修习控梦术,让她的五感都早已超越普通人的程度,即使闭上眼,她依旧可以感知万物。
可是,长敬忽然回头看向她的这一瞬,即使吴杳知道长敬看不到她的眼睛,她依旧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她也能感受到长敬眼中真诚的笑意,那似是与生俱来的豁达,又似是源自内心的无畏。
“对了!陈叔和陈老太太呢!”长敬忽然想起正事,幻梦破了,梦醒了,梦主呢?
四周的环境早已变化,依旧是夜晚的天空,但头顶的那抹象征着梦境能量强弱的鹅黄色光团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长敬和吴杳所站的地方也不再是主屋的位置,而是在正门和主屋位置中间的一个小房间内,这才是他们真实的站位。
长敬收拾好了心情,便和吴杳一路向主屋走去,梦主和陈叔应该就在那里。
陈宅依旧没有太多声音,但总算有了一点生气,也能看到一些下人走动,整个陈宅都点起了烛火,增添了现实的烟火气,与梦境的死寂截然不同。
“陈叔?”因为也没人拦着,长敬就径直走到了主屋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陈叔的声音后就推开了门走进屋内。
入门一看,整个房间内的布局和梦境并无二致,只是明亮许多,依旧是那张大床,陈老太太就躺在上面,仍闭着眼,看不出状态如何。而陈叔就坐在床边,看到长敬等人进来,有些怔楞。
“长敬?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走近了,长敬才发现陈叔脸上还有泪痕,但并不十分悲恸的样子,看来陈老太太的状态应该有所好转。
“是我,陈叔。刚刚我们在陈奶奶的梦境里见过。”
看到陈叔的反应,长敬才确信,方才梦境里突然出现的陈叔和他们一样,都是真实的,都是误入了陈老太太的幻梦。但陈叔毕竟没有吴杳在一旁指点,一定是在幻梦里迷失了很久,因为陈老太太突然的情绪波动,才顺应着陈老太太的心念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陈叔,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陈老太太的梦境里,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而言,幻梦都是极其少见的,更遑论自己发现并走出了。
事实上即使是吴杳遇到的幻梦数量,也是两只手就可以数完了。如非遇到极大的情绪波动和执念纠缠,一般人的梦境都是平和而稳定的。
“我们在我母亲的梦里?”陈叔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一听长敬说是陈老太太的梦,就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陈老太太,也顾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关切地握住母亲的手。
“刚刚我娘短暂地醒来过,看着我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流泪,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好像跟我娘说了一通话,她就忽然醒了,但是没一会她就又睡了过去。我是不是该去请郎中来看看啊?”
“她应该是累极睡去,多日的梦境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她需要时间恢复。但她已经从梦魇中走出来了,心结也解了,应是没有问题了,静养即可。”长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后的吴杳就突然开口了。
听到吴杳的声音,陈叔这才发现长敬背后还有一个人。
“阁主?!竟真的是您,我刚还不敢相信,原来真的不是梦,这次又是您救了我母亲,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了。”
见到吴杳的陈叔显然比看到长敬激动多了,也恭敬多了。虽然长敬很想告诉他,其实刚才还是梦,但我们又是真实的,一下子解释不清,长敬干脆也不开口打断陈叔了。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唤醒了你母亲,也解开了她多年心结,之后如何都看她自己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归是要往前走,向前看。”吴杳仿佛默认了陈叔的称呼,坐实了自己的身份。
吴杳面对陈叔也是一副清冷的样子,与年轻的声音相比,成熟稳重许多。长敬开始有些好奇宽大的帽檐下,仙姑到底长着怎样一副面孔?会不会也很高冷?或许长的很着急?
“阁主,慢走。”
长敬只是在心里打了个弯,一回神吴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陈叔恭敬地鞠着躬相送,也不知道后来他们说了什么。
“咦,仙姑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总是消失地这么突然?”长敬自言自语道。
“臭小子,你怎么会跟阁主在一起的?也不早告诉我,害我娘受这么多苦!”陈叔见吴杳没影了,收起了崇敬感恩之心,看着长敬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诶唷,陈叔,您别打我呀。我也是今日晚上才刚遇到的仙姑,还就是在您家里遇到的……”长敬简单得解释了下来龙去脉,陈叔这才恍然。
“还是多亏了阁主啊,不然都不知道我娘还要受这梦魇折磨多久。”陈叔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他甚至以为母亲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长敬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亦是唏嘘不已,有些话就让它们都消匿在虚无的梦境里吧,就像是吴杳所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旁人说再多也无用,只有陈老太太自己想开了,才能真的好起来。
此事就在无波无澜的日子里翻篇了,陈老太太醒来之后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平静了许多,身体也健朗了一些,时常会在陈宅里走动。
像是在回忆陈老还在时的日子,又像是在与陈叔在新陈宅里创建属于他们母子的回忆,但不管怎么说陈叔一家总算又是过上了祥和的生活。
而长敬又是一个月未见过吴杳了,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寻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着寻她,就是会忽然在晒药的瞬间想起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或是在凝视着爷爷的时候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那一晚在屋顶的奇妙相遇。
另一头,回到织梦阁的吴杳依旧做着每日都在做的事。身为织梦阁的阁主,她的职责在于维护一方领域内百姓的安定生活,不仅是照看他们的身体康健,还要排除一切来自于梦境的隐患,例如幻梦,甚至暗境。
具体来说,织梦阁作为织梦渊分设在两大帝国境内各大城池中的分支机构,他们需要为每位民众提供以梦换药的机会。
民众首先从枕月舍购买符合自己财力的不同品阶的储梦枕,再根据储梦枕的最大数量决定他们几日来织梦阁兑换一次长梦丸。
通常来说,最低品阶的储梦枕也可以储层一个人七日的梦境,而七场白云梦即可换领一颗长梦丸,如遇到黄粱梦,三场即可价值一颗长梦丸。
百姓们只需要带着他们的储梦枕来到织梦阁,就会有专人带他们来到静室,一对一地在他们面前施展取梦术,取出储梦枕内储存的梦境,通过梦境显色验证梦境质量,再收入专门的容器之中,最后根据梦境的质量和数量交换长梦丸。
一般人也不会去关心他们的梦境被织梦阁收取后究竟作何处理,作何用处。但织梦渊曾在多年前公开演示过一次取梦、凝梦,利用普通梦境里的梦元之力制成长梦丸的全过程,以示公正和安全,绝无猫腻。
当然,普通人光是这么看一遍也学不会如何制作,千百年来,五大控梦术都掌握在织梦阁手中,即使是枕月舍也只是掌握了储梦术这一种术法。
且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或是心智过人的才可能加入织梦阁,成为“织者”,学习术法,并宣誓永远效忠织梦阁,不可外传术法之秘,一生只为民安,绝不可滥用神术。宣誓之后才能了解到织梦阁运作的全过程。
事实上,织梦阁收取到民众的梦境后,会将这些梦境都沉入“灵渊”。“灵渊”其实就是一个大池子,装满了梦境,通过特殊的秘法将梦境炼化,提炼出其中的梦元之力。
“灵渊”的上方会持续氤氲着乳白色的雾气,偶尔也会有少量鹅黄色的光雾混杂其中,这些雾气其实就是梦境显色的实体化,浓郁的白色昭示着这里集聚了大量的白云梦和少量的黄粱梦。气雾下方沉淀着相同颜色的池水,这便是液态化后高浓度的梦元之力。
待“灵渊”内的梦元之力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由织梦阁的阁老和阁主出手,施展凝梦术,将梦元之力摈除杂质,浓缩炼化成指甲盖大小的长梦丸。
并不是所有加入了织梦阁的人都有机会和能力修炼全部五种控梦术,大多数织者学习和修炼取梦术便要耗费他们数年的时光,且只有通过考核确认他们的能力可以修习下一种控梦术的时候才能被获准修行。
因而整个织梦阁内也只有少数人掌握着凝梦术,成批量制作长梦丸的任务也就落到了他们头上,成了他们的职责所在。
此时,温江城织梦阁内,围着“灵渊”站着五人,皆着黑衣,呈闭目状,双手伸出,略高于头顶置于“灵渊”浓郁的气雾之中,许久均无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五人齐齐一动手,似乾坤挪移一般,大量的气雾就顺着他们手掌运转的方向移动起来,并不断浓缩加深着气雾的颜色,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逐渐变成了淡黄色,气雾的体积也越缩越小,分成五股缠绕于五人的手中。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只见他们的口中轻轻的念着什么,手中的气雾就沿着顺时针的方向盘旋起来,形成一个掌心大小的淡黄色气团,仔细看就会发现细密的雾气逐渐固化,竟在自己凝结成一颗颗指甲盖般大小的药丸。
许久,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睁开眼,每个人的手中都多了数不清的淡黄色药丸,细看之下还会发现这些药丸表面有许多金色的纹路,透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引人忍不住地想要将其吞入腹中。
他们的神色似都有了一丝疲惫,将手中的药丸悉数放置到身边的药格内后便常舒一口气。
“阁主,今日共炼化白云梦三百零八场,黄粱梦九十二场,制成长梦丸两百颗整。”
其中一位黑衣人恭敬地向最中间那一位一拱手,平静无波地汇报了此次凝梦术的成果。令人惊讶的是,说话这人竟是一位女子,声音说不上年轻,但很沉稳,似经历过多年风霜。
“好,各位阁老辛苦,都先回去休息吧。”站在中央的黑衣人终于说话了,如果长敬此时在场,一定会立刻听出这便是那位仙姑姐姐,吴杳。
“是,阁主。”其余四人听闻都作拱手状,略一弯腰便各自退下。
“时玉,你留一下。”吴杳忽然叫住了方才回话的那人,其余三人仿若未闻,未作停顿径直离去。
“阁主。”
“时玉,你发现了吗?最近三个月温江城的黄粱梦多了太多。”吴杳看着眼前已经恢复平静,只剩少量气雾和池水的“灵渊”,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沉重。
“是的,从前黄粱梦最多不过二三十,如今却整整翻了三番,确实有古怪。”唤作时玉的灰衣女子也盯着眼前的“灵渊”,若有所思。
“前几日,我发现温江城里一些因年岁过长,已多年未做过梦境的老者也开始有白云梦出现了,还有的老人和小孩忽然出现了黄粱梦,甚至形成了幻梦。”吴杳似是想起了一些事,将自己这三个月来每日巡夜时的发现告诉了织梦阁内最亲近的下属。
“竟有这等事?”时玉大为吃惊。要知道,一般年过九十的老人因为灵元和精神力都已经到了尽头,很难再形成梦元之力,连做梦都难,更别说黄粱梦了。
而年幼的孩童因为身体正处于高速成长的时期,而他们的精神力又不足以控制这些不停繁殖衍生的力量,便容易在梦境中积蓄爆发,形成黄粱梦。
但即使放在以前,黄粱梦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如今毫无征兆的激增一定有古怪,很难说没有人为的作用在其中。
她们都明白黄粱梦并不是越多越好的,人如果掌控不了自己的梦境,就会反噬梦主,严重的时候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吴杳思前想后都不得其解,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可以一揭而过的小事,她一直思忖着是否要上报上一级的织梦阁。
“温江城怕是要起风了。”吴杳望着织梦阁的穹顶,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