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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看起来娘兮兮的, 还挺经打,昨晚的痛就忘记了?
顾小楼把账本往桌上一拍,拿起笤帚赶人。
“出去。”
“密斯荣!三鲤!我有礼物送给你!”
常清廷左闪右避,对着后院高声呼叫。
荣三鲤果真被他从后院喊了出来,他眼睛一亮, 企图越过顾小楼的防线,把花送到她手中。
“三鲤, 这是我让朋友从外国人开得花店里买来的花,法国进口品种, 烈焰美人,你看多配你啊!”
顾小楼把他堵得死死的,不让他接近分毫。
两人险些在门边展开肉搏,荣三鲤走到他们身边, 拦下顾小楼的手, 揪下一片玫瑰花瓣, 用手指轻捻。
两人好奇地看着她,她搓了一会儿, 张开手, 只见指腹上染着一抹浓烈的红色, 而玫瑰花瓣已有部分斑驳,褪成粉色。
常清廷不敢置信, 纳闷地看着花。
荣三鲤似笑非笑。
“常先生, 据我所知, 烈焰美人在国内尚未栽培成功, 凡花店出售此花,皆是往月季上喷涂红色颜料,以假乱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送人礼物之前,可否先掂掂自己有多少真货呢?”
她把花瓣丢回他怀中,笑得勾人。
常清廷最好面子,当众出了个大糗,羞得脸都没地方放,再也不敢缠着约她出去,跑出门把玫瑰往垃圾堆一扔,冲回自家饭庄里。
顾小楼收起笤帚,对荣三鲤投去赞叹的眼神。
后者则冲那帮食客说:“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大家吃好喝好。”
回后院前,她下意识地扫了眼门外,发现原本士兵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心中顿时隐隐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下午一点,预感应验了,那辆全城也找不出第二辆的黑色汽车来到锦鲤楼外,霍初霄下车走进店门,坐在昨天的座位上。
食客们又见到这位神秘来宾,不约而同噤声。顾小楼有了之前的教训,一刻也不停顿,未等他们开口就先跑到后院,让荣三鲤出去避避。
荣三鲤撸高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正弯腰在缸中抓黄鳝,闻言偏头想了想,起身甩甩手上的水,朝外走去。
顾小楼一把抓住她。
“三鲤,他是来找你的!”
明知对方的目的还主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锦鲤楼是我的。”
荣三鲤只说了这一句,就推开他的手,坚定地向前走去。
一进大堂,她便从众多食客当中,一眼找到霍初霄的所在。
他坐得端正笔直,深蓝色的军服上没有一条褶皱,无比妥帖地包裹着他修长完美的身材。乌黑的短发掩藏在军帽下,只露出鬓角的短茬。
他的眼睛比一般男人的大许多,眼角往上挑,本会显得张扬和轻浮,却被浓黑的双眉压住锐气。
鼻梁高而精致,嘴唇偏薄,这样的五官配上白皙细腻的皮肤,难怪小时候总被人认作女孩子。
可是如今的他是凌厉而沉稳的,与记忆中那个精致秀气的少年早已判若两人。一路走来手中所染的鲜血,已经让他身边的空气时时被血腥味笼罩。
荣三鲤定了定心,走到桌前问:
“想吃点什么?”
“你这里有什么?”
“你喜欢的都没有,你不爱的都有。”
霍初霄轻笑,玩味地看着她。
“你骗人。”
“哦?”
“我爱的明明就在我眼前。”
此话一出,店内食客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迫不及待偷听二人之间的桃色八卦。
荣三鲤漠然道:“霍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您面前的是桌子,莫非您喜欢啃桌子不成?”
“哈哈哈……”
偷听的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范振华的视线在店内扫了一圈,他们感受到杀意,立刻乖乖收声,埋头吃饭。
霍初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相貌还是之前的相貌,衣着也是同样的风格,却莫名让人有种士别多日的陌生感,仿佛内里已经产生什么变化。
他的视线落在她卷起的袖子上,眸光沉了沉,冲她招手。
荣三鲤一动不动,拿着记菜用的牌子,故意朗声把话说给所有人听。
“霍先生想点什么菜说就是,我耳朵不聋,听得见。”
难怪她留着这些食客,敢情是拿他们当盾牌,挡住他说一些她不想听的话。
霍初霄心底一片清明,语气平静地问:
“荣老板可知平州有一道名菜,叫南肠北做?”
“不知。”
“南肠北做,就是用川州特产灌肠,以北方做锅包肉的方法加面粉制成,外形看起来与灌肠无干,实际上内容却还是灌肠。”
荣三鲤面无表情地问:“霍先生想说什么?本店没有川州灌肠,更没有东北大厨。”
霍初霄道:“我的意思是,有些东西即便改头换面,本质却变不了,菜是如此,人更是如此。”
荣三鲤面露警惕,拿着笔的手指收拢了些,正色道:
“霍先生,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思想境界非吾辈所能及,小店怕是没有您能看入眼您的东西,我想还是另换一家,有缘再见好了。”
她说完摆出送客姿态,站到了门边。
范振华欲出手,却被霍初霄以一个眼神喝退,并且当真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然而经过荣三鲤身边时,霍初霄停下脚步,侧过脸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
荣三鲤面色微变,拧着眉看他。
他冷冷一笑,留下一句,“我在车里等你。”便走了,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犹豫。
食客们好奇地看着她,有人蠢蠢欲动企图上前询问。
顾小楼在后院偷听完全过程,抢先一个健步跑到她身边,问霍初霄最后说了什么。
霍初霄的话回荡在耳边,荣三鲤看了眼顾小楼,知道说出来以他的性格必定担心,决定暂时瞒着他。
她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他,放下袖子,从柜台拿了点钱,嘱咐道:“你们照看好店里,我去去就来。”
“去哪里?”顾小楼急问。
“霍公馆。”
“我不许你去!”顾小楼拦在门口,用身体挡住她。
食客们看热闹看得起劲,都停下筷子,专门扭过头看。
荣三鲤回头瞥了眼,低声训斥:“你忘了你的承诺么?想留下,就必须什么都听我的。”
“三鲤……”
顾小楼的嘴角眼角一同往下耷拉,委屈兮兮地看着她。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就像家养的小狗,不希望主人出门,故意做出可怜姿态。
要是在日常生活里,荣三鲤是很乐意宠一宠他的,毕竟是自己义子。
可今天不是普通情况。
霍初霄就在外面等着,不会轻易离开,手中还捏着她的把柄。
就在刚才,他亲口对她说:“想想你爹死在谁手里。”
荣家是被陈闲庭亲口下令灭门的,他是陈闲庭最得力的下属,不说权利滔天,起码只要认真起来,她绝对活不过明天。
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荣三鲤抬手摸摸他的手,柔软的手指把他的嘴角往上推。
“好好待在锦鲤楼,等我回来。”
说罢收回目光,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顾小楼转过身,看着她坐进那辆汽车,恨不能将目光化作一条绳子,将她牢牢绑在身边。
等荣三鲤上车,霍初霄就吩咐司机开车,过了半个多小时,抵达霍公馆门外。
荣三鲤在车上没与他交谈过一句,一直在看着窗外景象,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原来霍公馆离他们上次来过的大商场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商场那边繁华热闹,还经常能看到洋人出没,这里却安静清幽,道路两旁种满高大的香樟树。
车子一开进树荫,气温立刻下降了许多,想必夏天会十分阴凉。
真没想到,原来两人曾隔得那么近……
荣三鲤无意识地回头看了霍初霄一眼,没成想他竟然也在看她。两道视线交汇,同时撇开脸,谁也没说话。
幸好车子已经驶入公馆,停在门外的喷水池边。
荣三鲤下车后看着水池里的裸.体天使雕塑不说话,霍初霄掸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走进大门。
范振华催促道:“荣小姐,请吧。”
她随他入门,穿过大厅、客厅、走廊,最后来到餐厅,所见景象都不是霍初霄喜爱的装修风格,估计是临时让人找出的空房子,挂个霍字就成了霍公馆。
以霍初霄如今的势力,大概一块大洋也不用出。
书生不如商人,商人不如兵匪,顾小楼的话可真没说错。
餐厅是仿得欧式装修,霍初霄坐在那精致华丽的金色花边椅上,抬头看向她。
荣三鲤道:“想吃什么说吧,我现在做。”
“不用。”
“你不是让我来做饭给你吃么?”
霍初霄说:“早上的确是这样,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打了个响指,下属抱着一捧怒放的粉色玫瑰从花园走进来,递给荣三鲤。
“听说有人送你玫瑰是么?那就跟我一起吃顿饭吧,省得你忘记自己的身份。”
玫瑰花的幽香飘进荣三鲤的鼻子里,娇嫩的花瓣上甚至带有露珠,是上午从花园里采摘的。
荣三鲤却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开心不起来。
“什么身份?”
“你说呢?”
“我们早就退婚了。”
“上我床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荣三鲤心中很是郁闷,在她来之前,原主已经决定靠近霍初霄,利用他的身份便利换取重要情报。为了增加信任,自然也交出了自己的身体。
孤男寡女,已经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又有娃娃亲在前,哪是那么容易撇清的呢?
霍初霄又有大军在手,除了陈闲庭,几乎没人能限制住他。
沉吟片刻,她忽然放下玫瑰,走到他面前。
霍初霄自然而然抬起头,看着她这张明艳精致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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