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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麻烦水夫人了……妾身回房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韩夫人瞧着底下一双双恨不能将她撕扯成碎片的眼睛,略有些不安的说道。
夏侯景睿半蹲在她身边,听见她的说话,侧头对她安抚一笑:“总要确定你真的没事了,本王才能放心让你回房休息!来,让水儿给你把把脉——”
他一边说着,一边体贴的牵过她的手,将她宽大的袖口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小截光滑白皙的手臂,半垂的眼睫下,一双锐利的目光微眯了眯,眉心颇为凝重的跳了跳。
被点到名的水夫人款步走过来,一袭薄纱,能清楚的看见绣着鸳鸯戏水的艳红抹胸。她容色娇丽,身量丰腴,娇俏的面上有着好似被酒精熏染的红晕,唇角微勾,噙着淡淡一抹笑,媚眼如丝,目光微一瞟,便足以让任何男人酥了骨头。
云怀袖瞧着她走近,不得不佩服夏侯景睿选女人的眼光——王府里似乎随便抓一个女人出来,绝对都是容貌出众、性格出众甚至连才情也是出众的。只不知……
她将目光拉回到一脸受宠若惊的韩夫人身上——只不知这位胆小怯懦的韩夫人有何过人之处?又是怎样入了夏侯景睿的眼的?
垂眸瞧着被夏侯景睿握在手里的如藕一般洁白无瑕的手臂——夏侯景睿疑心是她么?若说穿着打扮,她的确是让人起疑的,可是,这样胆小娇怯的一个人……且她臂上没有半点痕迹。若连最后一个人也不是真凶的话,那么,她真的麻烦大了!
水夫人冲夏侯景睿笑了笑,才将纤细手指搭在韩夫人的腕间,漂亮的长眉微一挑,似有疑惑自她目中一闪而过,垂了眼,手指头轻轻滑动了下,猝然笑道:“都道韩夫人肤色胜雪,原来却是用脂粉匀扑出来的么?”
她这一句不知有心抑或无意的话,如惊雷般重重砸在云怀袖耳里——韩夫人手臂上扑了粉?她为什么这样做?是真的要营造肤色胜雪的效果还是……她想要掩盖手臂上的伤痕?真是这样,她未免也谨慎的过了头了吧?既然晓得用脂粉来遮盖伤痕,又何必穿成这样惹人注目?分明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呀!
如果真是韩夫人,以她能将案发现场的痕迹抹煞干净的细心谨慎来看,她怎可能会想不到如此一来只会更惹人注意?
韩夫人面色煞白,垂眼不敢看夏侯景睿的目光,只低头呐呐道:“水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有扑过粉?”
水夫人懒懒一笑,漂亮修长的手指头顺着她光滑的手臂往上滑,微用了些力,韩夫人吃痛,揪了秀气的眉,欲要缩回手,却教水夫人另一只手飞快的捉了住,手中的巾帕随意在案上的酒杯里沾湿了,回到被她紧扣着手臂上。
韩夫人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大变,欲要挣扎,又碍于夏侯景睿就在身侧,只得咬牙忍耐。屋子里其他人,皆看好戏似地伸长了脖子,瞧着水夫人将沾湿了的巾帕盖在韩夫人臂上,轻轻一抹,拈起帕子递给夏侯景睿:“王爷你看,果然是用粉扑的吧?呀!韩妹妹手臂上怎会有伤呢?王爷,这看起来,很像是被猫儿爪子给抓伤的呢!可是府中从来没有猫,韩妹妹这伤,未免也来的太奇怪了些吧?”
夏侯景睿抬头看向面无人色的韩夫人,微一眯眼,语气如平常一样平淡,并不疾言厉色:“是啊,采月这伤是如何来的呢?”
“王爷,妾身……是因为……”韩夫人面上有青白交加的惊疑闪过,眼神更似被猎人追捕到无处可逃的惊慌小鹿……
云怀袖眼尖的瞧见她连手指头都在颤抖——手臂上的伤,是如何也赖不掉的杀人证据,可是,怎么会是她呢?而她又为何这般轻易的将自己暴露在了人前呢?
“妹妹莫不是想说与人争执时被人错手伤到的?”水夫人抿唇一笑:“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妹妹的好脾气,怎会无端与人起了争执?相信在座的诸位心中一定都很好奇,这韩妹妹的伤究竟是如何来的?”
又一个脆亮的女声冷冷响了起来,“这有什么稀奇?指不定韩妹妹不小心被树枝或者什么东西给刮伤了,不得已才拿脂粉敷一敷,是吧韩妹妹?”
云怀袖循声望去,那漫不经心摇着团扇的,神情冷傲的女子,不是乔夫人是谁?不过,这乔夫人与韩夫人似乎并不交好,怎会肯出言帮助韩夫人?她虽表现得漫不经心,可细细瞧去,却不难发现,她握着团扇的手,因为攥的太紧,指节都微微有些泛白了——她在紧张?紧张韩夫人?
韩夫人呐呐的应了声“是”,她额上有细小的密集的汗珠不断沁出来,映着她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苍白难看,迅速抬眸望了眼夏侯景睿没表情的俊颜:“是……是妾身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
“是被树枝刮伤的?还是被容儿抓伤的?”夏侯景睿嘴角扯起淡淡的弧度,浮起的笑意却隐隐透着冰凉的意味。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不明白夏侯景睿问出的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何况,容夫人明明已经死了,被王妃害死的,尸体都已经送回了曹家,怎还会抓伤韩夫人?这不但惊悚而且还很……荒谬啦!
“王爷……”乔夫人惊白了一张俏脸,连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
“本王不想听你说话!”夏侯景睿并不转头,只淡淡出声打断了她,冰凉目中似含了无形冰刀,只静静瞧着韩夫人:“本王只想听你说——你这伤,根本就是你在掐死容儿时,被她反抗挣扎的时候抓伤的,是不是?”
夏侯景睿的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安静的只能听闻一声高过一声的抽气声。显然,谁也不相信,眼前柔弱可怜的韩夫人,会生生的掐死曹容儿。
乔夫人面上有惊慌一闪而过,却很快镇定下来,抿一抿唇,淡淡道:“王爷,众所皆知,韩妹妹素来心肠最软,连杀只蚂蚁都不敢,如何敢杀人呢?更何况,凶手不是已经确定就是王妃无疑了么?怎还会疑心是韩妹妹呢?”
夏侯景睿依然没有理会乔夫人,只一径瞧着已然镇定下来安静垂首的韩夫人:“本王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云怀袖紧张的绞着手指头,她其实没有料到夏侯景睿会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不过,这出人意料的一举,能吓她一跳,自然也能吓得到没有心理准备的韩夫人——怕只怕,韩夫人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而那乔夫人,很明显的在偏帮韩夫人,且神色似乎比韩夫人还要着急……她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即便她们是一伙儿的,在这当头,不是更应该沉默的将自己隐瞒好么?怎还反其道而行?
乔夫人与韩夫人,她们究竟有什么样深切的关系?
屋子里愈发的静了,众人惊惶的瞧着突然生变的这一幕,面面相觑,相顾惊愕。
好半晌,一直垂首的韩夫人忽然轻轻笑了笑,长长嘘叹一声,似极累极倦般阖上浓密卷翘的长睫,点头道:“没错,曹容儿是我杀死然后嫁祸给王妃的——”
她话语刚落,众人面上皆生了一层寒霜,齐刷刷看着她。乔夫人失态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面如死灰。
云怀袖也没有料到,她竟然这样轻易的就承认了下来。她以为她是有备而来,以为她早已经准备好推托之词或者想好了退路什么的,但她竟然……就这样承认了?!
夏侯景睿神情不变,只声线骤然冷了几分:“为什么这样做?”
韩夫人抬起头来,水波般柔和的双眸里隐着眷念的光泽,好似春日碧波般温柔,她只看着夏侯景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良久,勾唇道:“王爷叫她们都下去吧!我只想与你说说话……”
“韩妹妹——”乔夫人失声惊呼,面上哪里还有素日的清冷倨傲!
众人愈发疑惑,目光在韩夫人与乔夫人身上来回扫视!韩夫人却看也不看乔夫人,只淡笑着望着夏侯景睿,神情平和而温婉:“王爷,请她们出去,好么?”
夏侯景睿静静地点一点头,冲身后的众人挥一挥手,简洁有力道:“下去——”
众人无奈,只得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玉翠馆。乔夫人却一直没动,只定定的看着笑容婉约的韩夫人。云怀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随众人出去,她实在很好奇韩夫人这样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会杀害曹容儿的真正动机,所以半天也迈不动脚步往外走,直到屋子里的人只剩下夏侯景睿、韩夫人以及乔夫人了,她才在冲夏侯景睿眨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的状态下,磨磨蹭蹭的往外走。
“怀袖,你留下!”夏侯景睿目光并没有从韩夫人身上移开半分。
真行!看都没看她半眼呢!云怀袖停住脚步,低低“喔”了一声。
韩夫人似惊讶的扬了扬眉,目光终于从夏侯景睿身上移开,落在毫不起眼的云怀袖身上,颇有深意却很是友善的冲她笑了笑。
云怀袖表情微僵,实在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她要不要也回对方一个和善的笑容。但,对分又是陷害她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很难笑得出来好吧?
“王妃也在。如此也好——”韩夫人极力微笑道:“我之前还在想,让王妃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恐怕都没有机会跟你说声抱歉,幸好……老天爷肯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她说着,盈盈起身,敛衣正色,朝她深深拜下,以示她的歉意!
云怀袖有些发懵,这个韩夫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反正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杀人凶手呀!可是她承认了,还为冤枉陷害了自己而给她道歉……一般杀人凶手被揭穿后都嘛是歇斯底里、穷凶恶极的样子,但她却表现的这样平静平和!除了手臂上的抓痕,她实在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像杀人凶手?
乔夫人依然端坐在原处,她神情颓败,双眸也似染上了薄薄一层灰败的尘土颜色,声线颇有些冷,但细听,却又能清楚的听见她平淡嗓里的怨怼:“妹妹,你何苦这样?”
“乔姐姐,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吧!”乔夫人说了这么多,而这,是韩夫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回头看着她难过的似要哭出来的模样,轻巧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温柔甘甜,恳求的望着她的眼睛。
但乔夫人只一径摇头,摇头的力气只带动耳垂上长长地银叶耳环轻轻一晃,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极力笑道:“算了,姐姐能走到哪儿去呢?你在这里,姐姐便也在这里!你放心,姐姐一直陪着你……”
她说着,缓缓起身朝韩夫人走来,走到她面前,含泪与她相视一笑,然后朝她伸出手,似极了怜爱与宠溺的拢一拢她的肩膀:“姐姐绝不放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姐姐,你这才是何苦呢?”梨花带泪的韩夫人扑进乔夫人怀里:“妹妹反正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可姐姐你跟我不一样……”
什么状况?云怀袖看了半天这姐妹情深的戏码,是啦,很感人没有错,可是,她依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啊——怎么忽然就演变成了姐妹情深了?
她只好拿不解的视线去看夏侯景睿,后者只盯着那对相拥而泣的美人儿,沉凝的神色看不出半点别的什么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