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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靖柔抬手扶正纪新雪头上的细钗,语气说不出是无奈更多还是宠溺更多,“你笑什么。”
“没。”纪新雪摇了摇头,问道,“长姐比较中意谁?”
按照这五个人的身份,如果纪敏嫣同时看中多人,不是不可以同时收多人入府,只看纪敏嫣如何取舍。
“你猜?”纪靖柔眨了眨眼睛,提示纪新雪,“我曾在信中为长姐提出建议,但长姐选了别人。”
纪新雪以手杵脸,陷入沉思。
有点难猜,从前他预测纪敏嫣在婚事上的选择,从未猜对过。
半晌后,纪新雪才满脸迟疑的说出答案,“侯府世子?”
“你怎么知道?”纪靖柔诧异的抓紧纪新雪的手臂。
从纪靖柔的反应得知自己猜对,纪新雪的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只是觉得他最有可能被长姐看在眼中。”
纪靖柔脸上闪过挫败的情绪,小声嘟囔,“我还以为我没猜对阿姐的心思,是因为我比她小两岁,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不够聪明。”
她自认是家中兄弟姐妹中与长姐最亲密的人,有些话长姐不会与长兄说,也不会与明通说,但会写在信中与她倾诉。
收到长姐的信,她几乎两日没有闭眼,仔细思索五个人身上的利弊,最后建议长姐选择公府的纨绔郎君或探花郎为驸马。如果喜欢小官之子,也可以递话过去,在大婚后将其收为房中人。
兄弟姐妹中属长姐和小五最聪慧。
小五能只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猜到长姐的选择,定是因为聪明的与长姐想到同处。
“长姐在北疆将军的幼子和侯府世子之间犹豫许久,心中更中意侯府世子,她还没与阿耶说心中已经有选择,打算等年后再说。”纪靖柔叹了口气,仔细与纪新雪说侯府世子的来历。
汝南侯算是虞朝为数不多的开国勋贵,在前朝时只是普通商人,因为在武宁帝最艰难的时候,倾全族之力为武宁帝提供三个月军需,得以将幼子送到武宁帝身边。
这名幼子便是飞将军,初代汝南侯。
武宁帝驾崩后,汝南侯立刻致仕。汝南侯世子借他的光,一举成为乾元帝身边的近臣。
可惜汝南侯世子还没来得及平步青云,就因为保护乾元帝,亡于刺客刀下。汝南侯世子的独子年岁还小,乾元帝便封汝南侯世子的妹妹为贵妃,汝南侯府仍旧在乾元朝风光十几年。
然而汝南侯府的继承人似乎都沾了些霉运在身上。
汝南侯世子的独子娶妻后成为汝南侯世孙,在金吾卫补职,眼看就要平步青云,偏偏赶上猎山之变。他幸运的没有成为刀下亡魂,腰间却遭遇重击,再也站不起来。
汝南侯受不了女儿、外孙都在猎山之变中丧命,孙子也落下终身残疾的现实,缠绵病榻几个月后亡故,世孙成为新任汝南侯。
新任汝南侯痛定思痛,决定让独子弃武从文。他花费大量钱财和心思为独子聘请名师。只求独子能够金榜题名,哪怕是最后一名。
为了达成目标,新任汝南侯尝试过所有能尝试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用砸钱的方式让独子去各种名声在外的学院读书、散财资助寒门学子为独子祈福......邀请每届新科进士在汝南侯府单独教导独子。
最后,新任汝南侯放弃这个奢望,为独子求娶状元的女儿,总算是迎来汝南侯府的文曲星。
这个文曲星就是纪敏嫣属意的驸马人选,现任汝南侯世子。
纪新雪垂目敛去眼中的复杂。
汝南侯府的底蕴远比他想象中的更深厚。只要老侯爷还活着,首位汝南侯积攒的人脉就不会与汝南侯府断了关系。
这些年老侯爷为独子‘求学’之事耗尽心血,不知道在文臣中积攒了多少人脉。
汝南侯虽然在读书方面只通了六窍,性格却极通透,无论是与勋贵子弟还是与读书人都能说到同处。
有几代人积累的底蕴在,只要汝南侯世子的真才实学配得上他在外的名声,哪怕他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无法在官场上有作为,也至少能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士。
纪靖柔抓起纪新雪腰间的流苏把玩,眼中的沉郁越来越浓。
长姐若是真的喜欢汝南侯世子,就不会在下定决心后仍旧犹豫,非要等年后再将这件事告诉阿耶。
她怎么可能完全猜不到长姐为什么会选择汝南侯世子,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而已。
阿耶坚持为先帝守孝三年,从焱光二十一年到长平二年,后宫所有嫔妃都在饮避子汤。
长平三年,嫔妃们停药。两年来已经有三名贵人有孕,诞下皇嗣晋升为庶妃。
分别是两名公主,一名皇子。
长兄已经不再是阿耶唯一的皇子。
“阿雪......”纪靖柔语气茫然,不知道该与妹妹说什么。
她不是无法接受弟弟妹妹的存在,因为她知道,无论有多少弟弟妹妹,阿耶对她的宠爱和纵容都不会减少。
但只要想到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弟弟有可能威胁到长兄的地位,她就没办法喜欢小弟弟。
纪靖柔以只有她和纪新雪能听到的声音道,“要是阿耶能早日立长兄为太子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能继续期待弟弟妹妹的出生。
纪新雪几不可见的点头,他也发自内心的希望长兄能早日成为太子。
不止纪靖柔和纪明通在信中暗示,觉得与出生不久的弟弟妹妹之间有隔阂,他也有潜邸的兄弟姐妹与宫中的弟弟妹妹们是两代人的感觉。他会对宫中出生的弟弟妹妹产生对小辈的宠爱,但很难有依赖的情绪。
选谁为太子,什么时候立太子是家国大事,纪新雪相信长平帝会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这些年除了纪宝珊之外的人纷纷去封地巡查,只有纪璟屿始终留在长安,已经能看出长平帝仍旧倾向长子。
纪新雪不愿见纪靖柔沮丧的样子,故意问纪靖柔感兴趣的话,“阿耶有没有为长兄择亲?”
如果阿耶有意立长兄为太子,定会在择亲的人选中有所体现。
毕竟太子妃是未来皇后,还是注定无法得到婆母帮扶的未来皇后。没有能让内外命妇服气的本事,绝对会有‘灾难’发生。
纪靖柔脸上的沉郁稍缓,眼中露出浅淡的笑意,“司徒的孙女、千牛卫将军戎广的嫡幼女或礼部尚书的嫡长孙女。”
司徒进长安前,已经任太原府府牧近十年,称得上是三朝元老。戎广在长安武将中的地位仅次于莫岣和邓红英,与定北侯仿佛,但莫岣、邓红英家中都没有适龄的女郎,定北侯又比不上戎广有个做司徒的父亲。
戎家女郎能算得上是长安武将中,家势最显赫的适龄贵女。
张家自开国起便代代出礼官,虽是文臣,前程却比勋贵还稳定。
从武宁帝到长平帝,五代帝王共用八名礼部尚书,其中六人出自张家。
除礼部之外,鸿胪寺、光禄寺、太常寺、宗人府内皆有礼官,大多是由张家人或张家人的门生胜任。
即使礼部是公认的养老衙门,与礼沾边都是养老的官职,做到张家这种程度,仍旧让人不能小觑。
张家教导嫡长女最严格,向来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典范。文臣想要张家的关系网,勋贵和武将想要沾上张家的清贵气息。
当年张家女郎的亲姑姑出嫁时,长安不知道闹出多少笑话。最后清河郡王世子凭家中老父去向焱光帝求得赐婚,成功抱得美人归。
纪靖柔忽然想起纪新雪和虞珩身边就有礼部尚书府的人,补充道,“可能是你那个伴读的亲姐姐。”
“已经定下,只从这两个人中选?”纪新雪追问道,“让阿兄自己选?长姐怎么说。”
纪靖柔点头,“阿耶让长兄从这两个人中选,没说不能是别人,但长兄不是长姐......”
纪新雪秒懂,长兄从未对阿耶说过‘不’字,又没有非要娶之为妻的女郎。除非突然叛逆,否则长兄绝不会在婚事上突然生出反抗阿耶的想法。
“长姐说婚事让长兄自己拿主意,专门在信中提醒我,不许我给长兄提建议。”纪靖柔转头看向身侧的聪明妹妹,“如果你是长兄,你会选谁?”
纪新雪知道纪靖柔的意思。
不是问他,如果是长兄,会选谁携手一生、荣辱与共。是在问他,如果想当太子,会选谁做太子妃。
他认真的思索了会,在纪靖柔手心写下个‘张’字。
戎家是在焱光朝,突然入焱光帝的眼才能起势,然后在长平朝烈火烹油,一举成为新贵。
张家却是从武宁朝开始,细水长流的发展到今日。
虽然以权势来看,张家远不如戎家,但以稳定来看,戎家远不如张家。
无论是出于私心考虑,还是从客观因素分析,纪新雪都觉得长平帝至少会在二、三十年之内保持鼎盛。
纪璟屿脾气温吞、与世无争,又待父至孝,绝不会有等不及的心思。
戎家在短短二十年内,站在虞朝权利顶峰,眼看着还能更进一步。修养跟不上权势,难免会出现根基不稳的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昏招拖累纪璟屿。
因为戎家飞快起势,簇拥在戎家身侧的底层官员,十有**都是见风使舵、急功近利之人,很容易自下而上的影响到戎家的心态。
相比之下,张家已经有旱涝保收的清河郡王世子妃,即使再出个有希望成为太子妃的亲王妃,也不会轻易铤而走险。
万一......长平帝最后选了别人,张家也能护着纪璟屿。
纪靖柔仔细感受手心上的字迹,刚舒展没多久的眉心再次紧皱。她心中合适的人选是戎家女郎。
又和聪明妹妹的选择不同,唉。
说完长姐和长兄的婚事,纪新雪自然的想到纪明通。
过了年,纪明通十七。早些开始选驸马,再仔细准备大婚的细节,差不多十九岁到二十岁之间出嫁,时间刚刚好。
“她啊,一时半会定不下来。”纪靖柔懒懒的摇头,忽然有些理解长平帝为什么越来越急的催促纪敏嫣成婚。
纪明通也在择婿,大部人还没到纪明通眼前,已经被华阳长公主和纪成否决。
这两人说什么,纪明通就信什么,连人都不肯去见,直接用从华阳长公主和纪成那里听来的理由否决长平帝为她选的人。
纪明通前面还有三个未婚的兄姐,长平帝本就对她耐心有限,又见纪明通满身还没长大的孩子气,整日就知道缠着已经与贤贵太妃的娘家侄子定婚的华阳长公主和已经当差的纪成玩耍,干脆不再理会纪明通。
“四姐身边那个姓康的郎君被打发走了?”
纪新雪愉悦的眯起眼睛,听到这么多有关兄姐们婚事的内情,总算是有件能让人心情变得轻松的事。
纪靖柔发出声轻笑,想起当初纪新雪还在长安的时候,纪明通在‘情郎’和纪新雪、纪成、华阳长公主之间的疯狂摇摆。
她无情打破纪新雪的幻想,“你和华阳、平国公还没对他下过死手,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小四?反正他不可能成为小四的驸马,我就没提起他,免得坏了你的好心情。”
纪新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哀怨的看向纪靖柔。
天色渐暗,纪靖柔高声让马车外的金吾卫去取她的衣物和被褥,要与纪新雪抵足而眠。
纪新雪紧张的眨了眨眼睛,试图说服纪靖柔打消这个念头。他故意垂着头,以沮丧的语气开口,“我晚上熟睡的时候经常发出很难听的声音,阿姐会被我吵的睡不着。”
纪靖柔似笑非笑的盯着纪新雪,冷哼一声,忽然阴阳怪气,“襄临郡王都能睡着,我却睡不着?”
她抬起的手,本是想掐在纪新雪脸上,最后却只在纪新雪的耳侧点了点。
不能动脸,这么美丽的脸绝不会留下任何印子。
今后要是让她发现谁敢动纪新雪的脸,她非得和那人拼命不可!
纪新雪眉宇间浮现明显的心虚,在关键时刻情商拉满,“那段时间我们都失眠,单独睡也是睁眼到天亮,所以才会凑到一起。我舍不得阿姐因为我的吵闹,睡不着觉。”
纪靖柔闻言,竖起的眉毛稍稍放平,终究还是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在纪新雪的侧脸轻轻摸了下,“没事,阿姐看到你就高兴,睡不着也高兴!”
完全感觉不到上妆的痕迹,果然是天生的白!
阿雪好会长,容貌像阿耶,天生的白皙像钟淑妃,全挑优点长!
从纪靖柔提起虞珩的那刻起,纪新雪就没办法再拒绝与纪靖柔抵足而眠。
只要用了‘不习惯与人同睡’、‘不想让别人看到颈间的伤疤’......‘有人在身边的时候睡不着’的借口,必定会面对‘你对姐姐竟然还没有对虞珩亲近。’的灵魂质问。
纪新雪思来想去,发现只有直接对纪靖柔坦白性别,才能在不伤感情的前提下拒绝抵足而眠的提议。
他抬手搭在颈间的丝巾上,眼中浮现犹豫。
“公主,您快去看看郡王。”林蔚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郡王忽然晕车,已经吐了两次。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肯用药。”
纪新雪立刻将抵足而眠的危急忘在脑后,箭步冲出马车,“怎么回事?”
他从未见过虞珩晕车,难道是风寒?
林蔚立刻抬起手臂扶纪新雪下车,连声道,“原本我、郡王和颜梦、张思仪正在玩雀牌打发时间,郡王忽然脸色难看,急匆匆的跳下马车。我们追上去,发现郡王正在路边呕吐。从那时开始发作,距今至少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纪靖柔也从马车里探出头,“宣太医诊脉了吗?我那里有些好药。”
林蔚匆匆对纪靖柔拱手,“太医说只是晕车,因为郡王今日吹了冷风才发作的格外厉害,只要用药就能缓解头疼恶心的症状,郡王却不肯用药,想要强撑过去。”
“这怎么行?”纪靖柔也扶着林蔚的手臂跳下马车,大步去追已经提着裙子跑开的纪新雪,“让太医直接熬药,多熬些,要是他还不肯吃药,便找人将药灌下去。”
林蔚陷入沉默,郡王不肯吃药,当然要哄郡王吃药,怎么能灌?
纪靖柔没听到林蔚的应答,以为林蔚没听清她的话,特意重复了次刚才的交代。
又没听到林蔚的应答,她诧异的看向林蔚。
林蔚在纪靖柔逐渐不耐的目光中沉重的点头,转身去找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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