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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道:“王上,臣??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魏惠王这也看出个中蹊跷,摆手说道:“陈轸,你退下吧!”
“王上??”陈轸磕头如捣蒜。
“退下!”惠王转头,不再看他。
陈轸泣道:“臣告退。”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退出朝堂。
陈轸退到殿门处,庞涓声音阴冷、低沉:“姓陈的,你给我等着!”
陈轸打个寒噤,转个身,匆匆去了。
看到陈轸走远,魏惠王转对卫士:“为庞子松绑!”
卫士松绑。
庞涓上殿,叩拜于地:“庞涓谢大王不杀之恩!”
“庞子受惊了。”魏惠王放缓语气,“大敌当前,庞子有何退敌良策,可否言于寡人呢?”
庞涓环视朝堂:“大王可否屏退左右。”
“诸位爱卿,退朝!”
众臣退朝。
魏惠王转对惠施、朱威:“惠爱卿、朱爱卿留步。”说完引着三人径至御书房。
惠王坐定,庞涓扑地跪下,叩道:“草民庞涓叩见王上!”
“庞子请起。”魏惠王微微摆手,“此处再无外人了,惠相国、朱爱卿是寡人的左膀右臂,庞子有话,但讲无妨。”
“谢王上。”
庞涓起身,朝惠施深深一揖:“庞涓谢相国大人出言相救之恩。”
惠施还过一礼,问道:“请问庞子,你与上卿可有过节?”
“回相国的话,”庞涓应道,“先父原是周室缝人,三年前,陈轸请先父为王上缝制王服,先父以为不合礼制,坚拒不做,陈轸遂将先父囚于私牢,庞涓去救先父,不想中他埋伏,死战得脱。在外浪迹数月之后,庞涓再次潜回,欲救先父,陈轸以先父性命要挟,将涓擒住,然后又不守诺言,杀死先父,将涓投入大狱。庞涓无奈,只好越狱潜逃,进山拜师学艺??”
庞涓一席话,听得魏惠王目瞪口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难怪陈轸欲置庞子于死地,原有这个因由!”
“启奏王上,”朱威见时机已到,拱手奏道,“臣已查实,眠香楼灭门一案,实系陈轸勾结秦使所为,后又栽赃嫁祸于公孙衍,逼迫公孙衍逃至秦国。”
魏惠王怒从心头起,将拳头重重砸在几上,咬牙喝道:“陈轸逆贼,寡人待他不薄,他却屡害寡人,罪不容赦!朱爱卿,捉拿陈轸一门,押入死牢,抄没全部资财!”
朱威领了旨意,安排抓捕陈轸去了。
魏惠王转向庞涓,深揖一礼:“寡人受奸人蒙蔽,差点误杀忠良,请庞子宽恕。”
庞涓泣拜:“大王查办奸贼,为涓报杀父之仇,便是涓再生父母。自今日始,涓之躯属于王上。只要王上一声旨意,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惠王起身,亲手扶起他:“庞子有此忠心,寡人幸甚!魏国今已危在旦夕,庞子可有良谋?”
“危在旦夕?”庞涓重复一句,略顿一顿,做惊讶状,“王上何说此话?”
“唉,”魏惠王长叹一声,轻轻摇头,“庞子也都看到了,齐从东方来,秦从西方来,赵从北方来,韩从南方来,魏国四面皆战,寡人既无可战之卒,更无御军之将,岂不是危在旦夕呀?”
“王上过虑了。”庞涓拱手道,“就眼前局势来说,魏国非但没有危在旦夕,反而是适逢良机,可喜可贺呢!”
听闻庞涓此言,即使惠施,心中也是一震,两眼直盯庞涓。
魏惠王不可置信道:“寡人适逢良机,可喜可贺?”
“正是。”庞涓侃侃言道,“昔年文侯之时,西有强秦,南有蛮楚,北有悍赵,东有劲齐,四邻觊觎,形势一如今日一般岌岌可危。然而,文侯振臂一呼,乐羊举枪而天下惊,吴起挺戟而诸侯惧,大魏历世三代,开疆拓土,东征西战,成就数十年霸业,天下莫不唯命是从!”
庞涓重提先君的赫赫功业,魏惠王听得心情激动,转而想到眼前处境,却又黯然神伤,摇头叹道:“唉,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眼下强敌犯境,寡人??”说不下去了。
庞涓朗声道:“大王,在草民眼中,并无强敌。”
魏惠王抬头望着庞涓,口中不由自主地“哦”出一声,不无疑惑地看向坐在左前侧的惠施。
惠施眼睛微闭,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疑惑,也没有听见庞涓在说什么。
庞涓端起摆放在几前的一杯茶水,轻啜一口,抬头望着惠王,朗声说道:“在草民眼中,大王所说的强敌,不过是一堆行尸走肉!”
见庞涓言语愈加托大,魏惠王愈加疑惑,再次“哦”出一声,身子朝后微微一仰,眼睛也如惠施一般微微闭上。
庞涓并不急于说话,端起茶杯,再次轻啜一口,细细品过,缓缓放下茶杯:“请王上屏气凝神,听草民一言。”
魏惠王的眼皮抬也不抬:“说吧。”
“草民以为,”庞涓把握住节奏,“眼下四邻犯境,却无一处可惧。赵、韩与魏同为三晋,唇亡齿寒之理,他们不会不知。此番出兵,无非是逼迫王上放弃王号,断无灭魏之念;秦人旨在打通东出之路,今得阴晋、函谷,于愿已足,不会再有大举。唯齐公不识时务,欺魏无人,视我为案上肥腻,欲一口吞之。王上只需击溃田忌,其余三国必将不战自退。”
“庞子所言甚是,可??”魏惠王睁眼看向庞涓,“如何击溃田忌,正是寡人所愁之事。”
“草民敢问王上,是想活擒田忌呢,还是要了他的脑袋?”
魏惠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庞涓:“庞子?”
“王上,”庞涓神态郑重,“草民在候旨意呢?”
“这??当然是活擒了!”
“王上若是信得过草民,草民定在一个月之内将他绑缚殿前,听凭王上处置!”
魏惠王目瞪口呆,良久,看向惠施。
惠施睁开眼睛,望向庞涓:“方才听庞子说,庞子越狱之后拜师学艺,敢问庞子师从何人?”
“禀相国,”庞涓朗声应道,“庞涓越狱之后,前往云梦山修习兵法,得鬼谷先生亲传。”
惠施震惊:“可是云梦山中的鬼谷子?”
“正是恩师!”
“王上,”惠施转对惠王,“据臣所知,云梦山鬼谷子堪称天下第一奇人,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庞子能够拜他为师,适才所说,或非戏言。”
“哈哈哈哈,”魏惠王长笑数声,“田因齐虚上卿之位,未得庞子。寡人得之,实乃魏之大幸。请问庞子,若破齐人,你需多少兵马?”
“三万足矣!”
“这??”魏惠王惊道,“齐有大军七万,田忌更是名冠列国,庞子你??”
“军无戏言!”
“好吧!大梁尚有守城锐卒三万,寡人全部予你!”
庞涓起身,三拜之后,缓缓说道:“草民谢王上隆恩。只是??”
“庞子请讲。”
“大梁守军尚需守护大王安全,草民不敢擅用。”
“唉,”魏惠王长叹一声,“不瞒庞子,除此之外,寡人实在无兵可调了。”
“龙将军处不是尚有雄兵数万吗?”
“唉,”魏惠王复叹一声,摇头道,“据龙将军战报,前方将士已不足四万,且连战皆败,士气低落,不堪大用了。”
庞涓微微一笑,拱手道:“草民恳请王上,暂将龙将军麾下兵马调拨三万,交给草民!”
“你是说??”魏惠王吸一口气,“就用龙将军的溃兵?”
“在草民眼中,并无溃兵。”
“好。”魏惠王略一思索,对毗人道,“拟旨,封庞子为龙将军帐前先锋,准允统兵三万。破敌之后,另行封赏。”
陈轸匆匆回到府中,戚光、丁三已迎上来,正欲禀报庞涓之事,却听陈轸急切吩咐:“快,取几箱金子来!”
见主公一脸惧色,戚光已知出事,再无多言,匆匆走进库房,使人抬出几箱金银珠宝,套上两辆轺车,放好乘石,轻声问道:“主公欲去何处?”
陈轸跳上车子:“韩国,快走!”
戚光略想一下,跳上装金子的轺车,转对候在一边护送的丁三道:“主公出使韩国,我也得去。家中之事,托付你了。”
丁三应道:“戚爷放心。”
戚光拉紧缰绳,扬鞭喝叫一声,驾车直奔南门而去。
二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白虎引兵至,将上卿府四面围定,破门而入。丁三急带家丁赶来,见到这个阵势,惊道:“白少爷?”
白虎喝道:“拿下!”
众兵卒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拿住丁三和众家丁。丁三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反了!反了!你们睁眼看看,这儿可是上卿府,你们还想活命吗?”
白虎冷笑一声:“拿的就是上卿,搜,一个也不许放过!”
众兵丁答应一声,四下扑去。不消一刻,上卿府中所有人员皆被押送过来。
一个军尉禀道:“报,府中人丁全部在此,不见陈轸、戚光!”
白虎走到丁三跟前:“陈轸何在?”
丁三硬着脖子,死也不说。
白虎盯他一眼,转问一个家丁。
家丁两腿打战,结巴道:“不久前出??出门去了。”
白虎厉声问道:“哪儿去了?”
“说是出??出使韩国。”
白虎对军尉道:“快,通报四门,查他往哪儿逃了,务必追捕归案!”
“下官遵命!”军尉急急出去。
白虎对着仍旧站在原地的众军卒道:“愣什么?抄家!”
众军卒应一声,四下扑去。
陈轸、戚光驰出南门,行不过数里,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陈轸猛地想起什么,对戚光道:“老戚,姓庞那厮师从云梦山的鬼谷子。我想去趟山里,摸清他的底细,你带这些珠宝先走,过韩境前往洛阳,寻个客栈等我,一月之后我们在那儿会合。”
戚光点头。
陈轸跳上后面一辆车子,驱车向东驰去。
陈轸走后不到半个时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戚光回头一看,但见烟尘滚滚,两辆战车追上来。戚光脸色陡变,驱车狂奔,将到边关时终被追上,解回大梁。
与此同时,司徒府出具告示榜,四处缉拿陈轸。
济水宛如一条宽大的银带,在黄池北侧打了个弯,向东南流去。
济水两岸,魏军沿南侧,齐军沿北侧,各呈“一”字形排开。
齐军阵前,先锋赵冲引领数千甲士擂鼓叫阵。魏军辕门前面,一面写着“大将军龙”的大旗在辕门外面随风飘动。大旗下面,一个巨大的藏青色“免战”牌高高挂起,魏军副将张猛两眼冷漠,手中的长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排将士全副武装,手持弓弩,全神贯注地望着河水对岸的齐军。
向晚时分,张猛望见齐军收兵,正欲回营,一行数车疾驰而来,在辕门前勒住马头。张猛认出其中一人是毗人,传令开门。
毗人引庞涓等走进辕门,直赴中军大帐。
帐中,身负重伤的龙贾躺在榻上,几名军医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敷药煎汤。龙贾脸色蜡黄,额上汗水流淌,似在强忍创口剧痛。
张猛走进,在龙贾跟前轻声道:“龙将军,王上使内宰看望您来了。”
说话间,毗人已进帐中。
龙贾挣扎一下,尝试坐起。
毗人疾步上前,按住他道:“龙将军,请躺下。”
龙贾躺下,喘气道:“龙贾有负王上重??重托,愧对王??上??”
毗人安抚道:“老将军,王上特命在下看望将军。”
龙贾泪水流出:“唉,老了,龙贾老了。龙贾对不住王上啊!”
“龙将军安心静养,”毗人从袖中摸出诏书和调兵虎符,“王上已委派先锋将军一名前来助战,这是诏书和虎符,王上要将军暂将帐前兵马调拨三万交给先锋庞涓,由庞将军先驱破敌。”
龙贾心头一怔,含泪道:“末将领旨。庞先锋??人呢?”
“就在帐外。”
龙贾喘息一下,转对张猛:“有请??先锋将??将军!”
张猛朝帐外叫道:“大将军有请御敌先锋进帐!”
一身戎装的庞涓走进帐中,在榻前叩道:“末将庞涓叩见大将军!”
龙贾轻喘几下:“庞??庞将军,免??免礼。”
庞涓依旧跪在地上:“末将谢大将军厚爱。”
龙贾转对张猛:“张将军,为庞将军介绍情势。”
张猛应过,转对庞涓道:“庞将军,田忌大军七万,沿济水北岸下寨。我军连败数阵,士气大挫。眼下虽是汛期,但这一带河床甚宽,水流平缓,深不过胸,齐兵可涉水而过。眼下情势??”
庞涓截住话头:“张将军不必多说,眼前情势,在下尽知。”
张猛怔了,看向龙贾。
龙贾眉头微皱,喘气道:“张将军,点兵三万,交给庞将军。”
张猛迟疑一下:“回禀将军,除去伤残,我能战之士,已经不足三万了。”
龙贾轻叹一声,微闭双眼:“既然如此,就全部交给庞将军吧。”
“末将遵命!”
庞涓朝龙贾拱手,朗声说道:“末将谢龙将军信任!龙将军安心养伤,庞涓誓于旬日之内,将齐将田忌绑缚入帐,请大将军发落!”
听闻此话,龙贾睁开眼睛,凝视庞涓半晌,缓缓说道:“庞将军,老朽累了。”
“大将军静心养伤!庞涓告辞!”庞涓再拜,缓步退出。
望着他的背影,龙贾缓缓摇头,轻叹一声:“唉,若是公孙衍说出此话,老朽或可相信。”
先锋帐外,军乐声中,两名军卒将一面写有“先锋庞”的藏青色大旗徐徐升起。
见旗子完全升起,庞涓转对候于一侧的参将道:“在旗下搭个祭坛。”
参将应过,吩咐军卒在旗杆下面搭起一个简易祭坛,庞涓使人牵来那只准备献祭的黑山羊,将它拴在祭坛下面,并在它跟前放上一篮青草。
看会儿黑羊安闲吃草,庞涓脸上浮出笑,迈步走进三军副将张猛的营帐,单膝跪地,朗声禀道:“禀报副将,先锋庞涓准备就绪,可以点卯了!”
张猛点头,传令诸将至先锋帐前点卯。
不消半个时辰,三军诸将纷纷赶到先锋帐前,不无狐疑地走进帐中。
副将张猛坐于主位,庞涓作陪。一阵鼓响,张猛拿过花名册逐一点将,点毕,朗声说道:“诸位将军,传大将军令!”
诸将“唰”地站定,而后单膝跪地。
张猛朗声说道:“大将军令,自今日起,三军将士悉听御敌先锋庞涓调遣,违令者斩!”
众将皆吃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庞涓。
庞涓站起身子,朝诸将拱手:“御敌先锋庞涓见过诸位将军。”
众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张猛,无一人理睬庞涓。
庞涓正自尴尬,张猛迟疑一下,缓缓离开主位,走到众将前面,在首位站下,单膝跪地:“末将张猛叩见先锋将军,请将军发令!”
众将见状,只好齐声说道:“末将叩见先锋将军,请将军发令!”
庞涓走过来,亲手扶起张猛,又将诸将一一扶起,朝众人深鞠一躬,朗声说道:“庞涓谢诸位将军抬爱!”
众将皆道:“请先锋将军发令!”
庞涓朗声说道:“庞涓无令可发,只求诸位将军一句回话!”
众将异口同声:“请将军发问!”
庞涓沉声问道:“诸位将军,想打一场大胜仗吗?”
三年来,魏军几乎是每战必败,三军诸将无不憋着一肚子火,哪个不想打场胜仗?然而,打胜打败不是想与不想的事,在诸将看来,庞涓此问简直可笑,因而谁也没有开口。
见无人应声,庞涓提高声音:“诸位将军难道不想打胜仗吗?”
又是一阵沉默。
场面正自尴尬,一条腿上裹着伤带的左军副将陈忠冷冷应道:“回先锋将军的话,这里没有一人愿打败仗!”
“好!”庞涓看他一眼,朗声接道,“既然无人愿打败仗,自今日始,庞涓定与诸位只打胜仗!”
此言简直是将牛皮吹上了天,众将再次缄默。
右军副将朱佗冷笑一声,揶揄他道:“先锋将军,如果能够只打胜仗,大家做梦也会笑醒的!”
听闻此言,诸将纷纷交头接耳,言语表情不无嘲弄。
庞涓斜他一眼,缓缓说道:“庞涓以苍天的名义保证,诸位一定会在梦中笑醒。”
朱佗直盯住他:“末将敢问一句,先锋将军拿什么保证?”
庞涓抬起手来,指指自己的脑袋:“就拿这个!”
众将见他押上脑袋,谁也不再说话。
庞涓略略一顿,缓缓说道:“诸位将军,你们也许听说了,不久之前,王上在大梁张悬王榜,招募破敌之人。在下不才,斗胆揭榜,得蒙王上恩宠,授予先锋职衔,受命破敌。”又指下自己脑袋,“诸位将军,自揭下王榜之时起,在下就押上这个了!”
王榜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众将大多知晓。揭下王榜而不能破敌,即使疆场战不死,未来结局也只能是一个。
见众将再无他话,庞涓轻轻咳嗽一声,接着说道:“诸位将军定想知道,在下本为一介草民,何德何才,竟敢冒死去揭王榜?”
这也正是众将想知道的,无不瞪大眼睛看向庞涓。
“不瞒诸位,”庞涓扫视他们一眼,侃侃言道,“一个月前,在下路过宿胥口,感觉困乏,就在一棵大树下小酣。刚刚躺下,似睡非睡之际,在下突然看到一人从天而降,正自惊异,那人径直飘落于在下跟前,端坐于地,缓缓说道:‘庞涓,听说你一向敬服本将,今日见到本将,还不叩拜?’在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在下平生最最崇敬的吴起将军,当即叩拜。吴起将军又道:‘庞涓,魏国有难,魏王不日将在大梁张榜求募破敌贤才。本将受上天之命,晓谕你去大梁揭榜,辅佐魏王陛下,重振大魏雄风。’在下叩道:‘吴起将军,晚辈无德无才,不敢去揭王榜啊!’吴起将军道:‘庞涓勿忧,本将授你一书,保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说着吴起将军从袖中摸出一书,抛给在下。在下接过一看,见是一册宝典,叩头就拜。待在下叩毕,抬头看时,吴起将军已飘在空中,渐去渐远了。在下还有许多话欲问将军,见他飞升,心中大急,脱口大叫,谁料这一叫,竟自醒了。抬眼再看,树旁竟然立着一块碑文,上写‘吴起之树’四字。在下以为只是一场好梦,正自嗟叹,猛然觉得怀中有一异物,拿出一看,嘿,真还是册竹简。诸位将军请看。”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啪地摆在几案上,“就是此物!”
庞涓讲得绘声绘色,众将听得入迷,无不瞪大眼睛盯向那捆竹简。
庞涓将竹简细细摊开,卷首赫然写着“吴子兵法”四字。
庞涓将竹简全部展开,再缓缓合上:“诸位将军,吴起将军晚年曾著兵书一部,秘不示人。临难之际,将军担心此书为奸人所得,含泪将其焚毁,世人不知。今魏国有难,吴起将军特将此书传授于涓,要在下辅佐王上,重建王业。”
宿胥口确有一棵吴起树,魏人无不知晓。庞涓将此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且又甩出一本宝典,众将纵使不信也是很难。
“庞??庞??庞将军,”站在末尾的一个将军结巴道,“几??几年来我??我们每战必??必??必败,窝??窝囊啊!只要庞??庞将军能领末??末将打上一次胜??胜??胜仗,末将纵??纵使身??身??身碎万段,死??死亦无??无憾!”
是裴英麾下的结巴猛将范梢。
若在平时,只要他一开口,就是一片笑声。然而这日,众将竟无一人笑出。
“你是范将军吧?”庞涓盯住他问。
“末??末??末将正??正是!”
“范将军,”庞涓朝他抱拳,又朝众将拱一拱手,“诸位将军,庞涓求请诸位在回营之后,转告各自麾下的每一位勇士,就说从今日始,大魏武卒将战无不胜,因为吴起将军的在天之灵无时无刻不在护佑我们!”
众将齐道:“战无不胜,振我武卒雄威!”
“诸位将军,苍天在上,庞涓在此起誓!”庞涓跪地,一手举起,朗声誓道,“自今日始,庞涓誓与众将士生死与共,有阵同陷,有难同当,有苦共吃,有福同享,效忠大王,敬尊吴起将军,重振武卒雄风!”
众将齐声起誓:“我等愿意跟从将军,生死与共!”
庞涓起身,扫视众将一圈,目光威严,又从袖中摸出一封战书:“诸位将军,在下修此战书,三日之后,与田忌河滩斗阵!”
听到庞涓又要斗阵,情绪刚被调动起来的将军们无不面面相觑。
张猛迟疑一下,小声禀道:“先锋将军,田忌精通阵法,前大将军与他几番斗阵,不曾赢过一场。龙大将军所摆之阵,也被田忌找到破绽。庞将军若再斗阵,岂不中其下怀?”
“张将军,诸位将军,”庞涓淡淡一笑,将竹简略略一扬,“吴起将军亲授在下奇阵,专擒田忌!诸将听令!”
听到吴起将军亲授奇阵,众将振奋起来,跨前一步:“末将听令!”
庞涓逐个扫视诸将,声若洪钟:“帐外祭旗!”
“什么?”龙贾大急,“庞将军向田忌约下战书,主动挑战?”说着挣扎着就要坐起。
“龙将军,”张猛小心翼翼地扶龙贾重新躺下,“您不能动啊!”
龙贾喘息几下,盯住张猛:“快说,还有什么?”
张猛迟疑一下,接道:“庞将军不仅向田忌下达战书,且还约他三日之后在河滩斗阵!”
听到“斗阵”二字,龙贾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喃喃说道:“唉,又是一个公子卬啊!”
张猛亦叹一声,不再作声。
又过一时,龙贾睁开眼睛,望向张猛:“知道他欲布何阵吗?”
张猛轻轻摇头:“点卯之后,庞将军拿出一本《吴子兵法》,说是吴起将军托梦于他,要他揭榜退敌。然后就??就带众将到帐外杀黑山羊祭旗。祭完旗,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让众将回营听令。”
龙贾惊道:“三日之后就要斗阵,他??难道什么也不准备?”
张猛点头道:“眼下尚看不出。”
龙贾沉思有顷,吩咐道:“庞将军若有举动,速来报我。”
“末将交代过了。”
话音落处,中军参将急急进来,禀道:“报,庞将军传令了!”
张猛急问:“所传何令?”
“传令司粮草的李将军,要他将所有军粮倒在库中,腾空一万条麻袋,等候调用。”
“什么?”张猛惊道,“他要把军粮倒在地上?”
“正是。”中军参将接道,“不仅如此,庞将军还征用二十车干石灰、一千柄木锨、一万条丝纱??”
张猛不解地看向龙贾,喃声自语:“二十车干石灰粉、一千柄木锨、一万条丝纱??”转头望向参将,“还有何令?”
“庞将军还??”参将迟疑一下,“还要一千桶屎溺。”
“什么?一千桶屎溺?”张猛彻底蒙了,愣有多时,抬头再问,“他还要什么?”
参将摇头。
“大将军,”张猛转头望向龙贾,“他??他要这些玩意儿,有何用意?”
龙贾闭上眼睛,陷入沉思,有顷,看向参军:“诸位将军呢?”
“回禀大将军,众将得令后莫不惶惑,是否遵从,皆要末将请示大将军。”
“告诉诸将,”龙贾缓缓说道,“三军既已交予庞将军,就应听从庞将军调遣!”
张猛急道:“龙将军??”
龙贾闭上眼睛:“去吧。”
张猛转对参将:“传令诸将,大将军令,一切听从庞将军调遣!”
“末将得令!”参将转身退出。
见参将走远,张猛一脸惑然地望着龙贾:“龙将军,庞将军他??”
“嗯,”龙贾若有所思,“如此部署倒是怪异,想是庞将军有所奇谋!”略顿一下,轻轻摇头,“以三万疲败之卒向田忌七万大军挑战,纵有奇谋,也是凶险。张将军??”
“末将在!”
“速将庞将军用兵之法密奏王上,让王上加固大梁城防,以防不测。另外,预留三千弓弩手,设伏于黄池北门外面的槐树林中,万一庞将军兵败,掩护入城!”
张猛应过,疾步出帐。
龙将军密奏传至宫中,魏惠王阅过,啪一声掷于几上,大叫一声:“竖子误我!”
惠施捡起战报,逐行看去。
呆坐一时,魏惠王不无沉重地连连摇头,颓然叹道:“唉,什么黑山羊?什么鬼谷子高徒?是天亡寡人哪,惠爱卿!”
惠施已将战报仔细读毕,叩首于地,奏道:“王上??”
惠王不由分说,摆手打断他:“惠爱卿,不必再说了。”又朝外大叫,“来人!”
毗人急至:“臣在。”
惠王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取寡人的战袍来!”
毗人目光惊愕,两眼发直。
“你愣个什么?”惠王瞪他一眼,几乎是吼,“去呀!”
毗人打个哆嗦,正欲退出,惠王又道:“还有??”
毗人止住步子。
“擂鼓鸣钟,诏告大魏臣民,无论男女老幼,悉数上城!寡人纵使血染甲衣,也要与田因齐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