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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后,很快进入了二月下旬。一个周六的早上,吴鹏接到国庆电话,早早的开车同国庆前往市医院就诊。
恰巧这天,天命前来探望粉蒲,粉蒲为这个表姐夫做了一桌好饭。吃饭过程中,粉蒲不自觉的提出,希望天命能帮忙再算一算自己和国庆的婚姻。
天命掐指一算:“放心,还是离不了。不过有些话我想对彭路说。”
“但说无妨,姨父。”
“你爸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和吴鹏应该经常过去看看你爸,给你爸说点儿暖心窝的话,也和你爸讲一讲你们刚结婚的难处。如此一来,你爸自然会给你们提供经济上的帮助。”
“不会的,姨父,我爸的钱我爸自己花就是了,他主动给的我可以要,但我决不会开口和我爸要钱。本来出嫁的闺女,经济生活就该依靠自己的老公,何况我爸妈给我买了房,我姐还让我有车开,我自己也有收入。如果依然需要我爸给我提供钱,那我找老公做什么。”
“姨父不是这个意思,你没听明白,你爸身边一定有专挑好听话讲,欺骗他钱财的人。与其被别人哄骗走,不如给你呀。你爸他哥家是不是有个儿子呀?”
“嗯,有个,以前都不来往,这几年觉得我爸有用,走的近了些。”
“你们跟你爸离的远,就给人家走近的机会了!所以呢,听姨父的劝没错。对了,你家吴鹏今天怎么没在?”
“一早国庆就给吴鹏打电话,让吴鹏开车跟他去市里体检了。他那人,一点小痛小痒看的比天还大,对自己格外重视,不像我,糊里糊涂瞎活。”粉蒲急着抢话。
“没事儿,姨父,我爸就是最近胃有些不舒服,他想去看就去看看吧。自己知道珍重自己多好,至少不让我和我姐多操心。不像我妈,成天到晚念叨着不舒服,就是不去医院看,我跟我姐急死也没办法。”
吴鹏给国庆挂了内科门诊,国庆和医生详细描述了症状:晚上失眠,早上头晕,全天恶心,食欲不佳,胃的疼痛反射在背部,需靠皮锤捶击打嗝后才有所缓解。并表示想做一个无痛胃镜。
医生给国庆开了一些胃药,并告知国庆无痛胃镜需要提前预约,麻醉师星期天休息。
于是国庆果断决定做普通胃镜。
胃镜显示一切正常,医生建议回家吃一段时间药观察情况。
三天后,国庆又给吴鹏打电话,感觉吃药没效果,想再去见一次医生。
彭路抢过电话:“爸,那药已经开上了,怎么也得吃一星期再看呀,才三天你就着急,再换一堆药的话,也还是得多吃几天才能看到效果呀。频繁的换药或者换医生是见不到效果的。”
“那行吧,那就再吃两天。两天之后要是还不见好转就立刻再去找医生。”国庆挂掉了电话。
两天之后,吴鹏开着车又和国庆奔向了市里,找到了同一位医生。这次医生推断可能是内分泌紊乱,给换了一堆药,并叮嘱至少要吃够十天才能见到效果。
吴鹏帮国庆取了药,载着国庆匆匆返程。
“你爸从来也不生病,偶尔不舒服一回,也想让你去看看他,妈给你看着孩子,你过去看看他吧。”粉蒲对彭路说。
彭路风驰电掣般跑到景苑家,国庆和吴鹏也是刚刚进门。
茶几上放着一塑料袋药。
“这么多?”彭路问。
“嗯,医生说得吃十天才能看到效果。”国庆用皮锤有节奏的捶着后背。每捶几下,便能打出一个响嗝。
“爸,我来给你捶吧。”彭路坐在了国庆身边帮国庆捶起背来。
“不行,你掌握不住,还是我自己来。”国庆又拿起了皮锤。
“话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不过还是得找对了医生,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一旁悠哉悠哉的白韵莲吃着坚果说。
“今年虚岁六十,到了这个坎上,多多少少要有个小病小灾,也很正常,听医生的就是了。我这身体应该问题不大,可是彭纹一百多万打了水漂,实在是个难以承受的挫折,好在安旭没有因为这个事情和彭纹争吵。哎!俩孩子辛辛苦苦做点生意不容易,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气死人呐!”国庆捶着后背说。
“你听谁说的?”彭路惊讶的问国庆。
“单位同事都知道了,你姐赔的比谁都多,前几天我特地给你姐打了个电话,事已至此,我也没敢多问。”
一旁的白韵莲完全是在听别人家的事,事不关己,悠然自得。
隔日清晨,国庆讲话突然沙哑,自认为做胃镜用的管子伤到了声带,便自己出门买回了一盒咽喉片。
六天后,国庆依旧夜不能寐,他独自找到县里一个知名的老中医。
老中医给国庆把了脉,开了一些中草药,并在国庆腹部埋了线。胸有成竹的对国庆说:“不是多大问题,喝几天药自然就好!”
一瞬间,国庆感觉吃了颗定心丸,为遇到良医而感到无比幸运。
当天傍晚,安旭因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找国庆指点迷津,下班后买了些好吃的直接开车来到了景苑家里。这一来,才知道国庆已病了好多天了。
国庆指着茶几上的一堆药,用严重沙哑的声音告诉安旭:“这些药我再坚持吃四天,若仍无效果,直接扔掉。中药两天后开始喝,以防好了之后不知道哪个医生的药起到了效果。”
一辈子讲话掷地有声的国庆此刻突然声音嘶哑,安旭不由地心生怜惜,懊悔自己没有常常来看望岳父,愧疚自己没能亲自陪岳父去看医生。
“爸,咱这里两三回都没有确定病因,不如我回去和彭纹商量一下,尽快腾出时间陪你到外面大医院看看。找清楚了病因咱才能踏实治疗。”安旭对国庆说。
“既然你们提出来到外面去看,不如就直接到北京的大医院,吴鹏说网上挂号都要排到两个星期之后,住院估计更紧张。我先联系一下我的老同学,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不先找好关系,去了也是干着急住不进去呀。”国庆对安旭说。
“行,我回去问几个医生朋友,兴许他们能给介绍一个北京的医生。”安旭说。
当天晚上,彭纹打给彭路电话:“听你哥说爸生病了,还挺严重,声音都哑了。吴鹏跟爸去了两趟市医院也没检查出病因。你哥说他想带爸出去看看。”
“姐,声音嘶哑是因为做胃镜时管子损伤了声带。至于失眠我觉得这么大人可能都这样,妈不也失眠吗。睡不好,自然就会头晕恶心,食欲不佳。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爸想出去看看,咱就带他出去看看吧。去了大医院,他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旭询问了几位医生朋友,以及曾陪家属到北京看过病的邻居。大家纷纷劝安旭,像你爸爸这样没什么大病的,就是到了北京,医生也不会同意你住院,北京那医院里,住的都是需要救命的病人。
一位医生朋友劝说安旭,省一院的医疗水平足够过硬,你先去检查病因,检查出来,有必要去北京的话再去也不迟。你爸爸有医保,办个转院,到了省里医保那一部分直接就报了,方便的很。
与此同时,国庆也给自己常年在北京的几个老同学打了电话。回话几乎是一样的:“在没有确定你需要手术之前,北京的医院是很难住进去的。可以先在省级医院做检查,然后再选择下一步在哪里治疗。”
国庆一辈子没住过院,医保本子从来没用过,并不清楚省内省外的报销比例具体什么情况。听安旭这样一说,也同意先到省医院去检查。
正好,彭纹的中学班级群里有位就职于省一院的老同学,虽多年没有交集,彭纹还是联系了这位同学请求帮忙。
老同学正在美国进修,虽远隔千里,还是很有诚意的给予了帮助。首先帮彭纹联系了自己所就职的省一院,且回复彭纹,目前没有床位,不过可以先住在附近的宾馆挂门诊号做检查。等个三五天,一有出院的就可以给彭纹父亲安排住下。
彭纹和安旭沟通之后,立即告知了父亲国庆,并决定第二天一早出发。
出发前一晚,彭路独自跑到景苑,想帮国庆整理必要的生活用品。国庆表示,已经准备好了,都在床头柜上的背包里。
那是平日里国庆参加驴友团活动时的双肩背包,天蓝色。彭路很好奇需要换洗的背心内裤,秋衣秋裤,加上一身西装外套还有洗漱用品,这么多必要的东西是如何装进去的。
彭路走进国庆的卧室,打开背包,两个烤干的泡沫面大馒头映入彭路的眼帘。使彭路可笑又不解。再往下,才是背心内裤,牙刷牙膏和毛巾。
“爸,你带干馍馍干嘛呢,替换的羊毛衫或者秋衣秋裤总得拿一身吧。”彭路顺手拿出了装着干馍馍的塑料袋。
“你别动,这馍馍让路上吃,衣服也不用拿那么多,去几天就回来了。”国庆又显现出惯有的固执。
出发当天,国庆抱着准备好的蓝色背包上了大女儿彭纹的车。彭路站在车下,看到自己心目中一直高大的父亲此时却像个可怜的孩子,父亲的身边究竟缺少了谁?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可以放心依靠的儿子,还是一个相伴左右,可以给予体贴和温暖的妻子呢?总之这两个,父亲都没有。望着远去的车,抬头望向窗户,那个让国庆无限感恩,满心骄傲的高寿老母白韵莲,此刻,依旧在看着电视,吃着坚果,喝着茶水。
回到丽苑,粉蒲也在匆忙收拾东西:“午饭妈给你做好了,到点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妈还得早点过去你姐家给安业准备午餐。下午安业上学后妈还可以回来给你看会儿孩子。”
“妈,我爸喜欢吃干馍馍吗?他居然在包里放了两块干馍馍。难道他最近真的什么都吃不下,又怀念起干馍馍了?”
“他那人就是不左就右,少有正常的时候,妈走了啊!”
第一天晚上,彭纹给彭路发微信:“在一家环境不错的酒店住下了,爸住隔壁,晚上和爸在外面吃了烤鱼。明天到医院找医生给爸做检查。”
第二天下午,彭纹发来语音:“呆会儿我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截图给你发过去,今天在群里被老师批评了。昨晚安业的作业有一项没有完成,不行你和吴鹏带着孩子也住姐那儿,这样你每天晚上可以给安业检查检查作业。”
第三天下午,彭纹发回作业的同时,开心的告知彭路,爸下午刚刚住进了病房,医生让做了个喉镜,结果还没出来,昨天一些常规检查也没什么,基本都正常。
第四天,彭路只等来彭纹发回的作业。
安业睡后,彭路发给彭纹几条微信询问情况,可彭纹始终没有回。
凌晨12点,彭路隐约听见吴鹏的手机铃声响了几秒。紧接着,吴鹏又拨了过去。
“喂,姐,什么事?”
“彭路和妈睡了吗?”彭纹的声音在颤抖。
“睡了,妈和安业睡在大卧室,彭路和孩子睡了一间,我一个人睡在小卧室呢。姐,怎么了,你慢慢说。”吴鹏低声细语和彭纹对话。
“今天,一个查房的老医生,发现爸的脖子下,有肿块,建议爸去拍个胸片。结果一出来,医生说,爸得了肺癌,并且八成是,晚期。医生建议我们尽快转去肿瘤医院,这个事实,千万不能让爸知道。”彭纹已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被震惊到的吴鹏愣愣的等彭纹调整心情。
“我不忍心告诉彭路,担心她承受不了,可是这个时候,你们也有知情权。明天你再和彭路说,先告诉她可能是肺癌,不确定,让她有个,接受的过程。”彭纹抽泣着。
“姐,也有可能医生诊断错了呢!”吴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总之,不论医生下什么结论,我们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治爸爸。你一定要提醒彭路冷静,我从下午知道结果到现在,没有让爸看到我流一滴眼泪。我跟爸说,没事儿,就是脖子上长了几个,良性的肿瘤,需要转到,肿瘤医院去。”
“姐,现在你们在哪儿呢?”吴鹏问。
“在肿瘤医院附近的一家破旅馆先住下了,隔音也不好,所以我只能出来外面给你打电话。肿瘤医院也没床位,住不进去。我那中学同学给了我一个肿瘤医院郑医生的电话,让我有什么情况直接联系郑医生。我已经联系过了,急也没用,只有等。”
“姐,我们也上去一起陪着爸吧。”吴鹏说。
“千万别,至少这几天先不用来,全都来了,爸肯定会多想的。再说现在都还没住进医院去,爸住进医院以后,妈先来。明早我再打电话告诉妈,你切记一定要帮彭路控制好情绪。姐跟你先说到这儿,你哥一个人陪在爸身边,他在给爸捶背,我出来也没告诉爸。”
彭纹回到旅馆房间,国庆对正帮自己捶着背的安旭讲:“以为只是普通的小病,没想到竟然和肿瘤挂起钩来,太可怕了。”说着,国庆的眼睛望向刚进门的彭纹。
彭纹的眼睛受到惊吓立刻挪向了安旭。
“没事儿的,爸,良性的都能治愈,住进去医生说怎么治咱就怎么治……”安旭赶忙开口打消了彭纹的慌张。
“幸亏是良性的,我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脖子上长了这么多肿块,还以为做胃镜的管子损伤了声带,原来是肿瘤压迫到声带了。看样子三天五天是回不去了,你歇歇,爸自己来,这么晚了,你们休息好才有精力给爸找医生看病。”
“我来吧,爸。”彭纹坐在国庆身后捶了起来。隔壁房间的电视声音突然调大了分贝。国庆疲倦的目光中瞬间夹杂进去更多的忍耐。
“爸,我们开车找家舒适的酒店吧,你睡舒服点。带您出来看病,不能让您住这样的地方。”安旭尊敬诚恳的对国庆说。
国庆侧过身子看着彭纹:“爸已经折腾你们好几天了,这大半夜的,钱都付给旅店了。”
刹那间,彭纹看到了国庆内心的无助和渴盼,一辈子刚强果敢,又独断专行的国庆,此刻在女儿女婿面前,却像个迟疑不前的孩子。
“爸,穿上鞋,咱走吧。”彭纹弯腰给国庆穿上了皮鞋。
这一刻,国庆坚硬的心田滑过一丝温暖而酸楚的细流,来不及自责和懊悔,已然中年的彭纹在国庆面前直起了腰身,国庆匆忙起身却低垂了眼睑。
“房费就不必跟人家多说了,我去退掉钥匙,把车开过来。”安旭收拾好东西先出了门。
彭纹陪着国庆上了车。
彭路屏住呼吸,仔细听隔壁卧室吴鹏的声音,似乎已经挂掉了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彭路急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彭路给熟睡中的宝宝盖好了被子,轻轻的关上门,来到了吴鹏卧室。
“刚才是姐给你打电话了,对吗,她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今晚我发的微信姐一条都没回。我给安旭哥打电话,他说忙,随后再说。”
“是姐给我打的电话,姐说爸今天拍了个胸片,医生说肺部好像有个点点,看不清楚,需要转到省三院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吴鹏眼皮打架,脑子却在急速思考。
“肺部有个点点是什么意思呢?你跟我说的清楚一点好不好。”彭路听的一头雾水。
“医生都没有明确,我又怎么知道,去睡吧,耐心等医生的最后结论。”
“那点点需要怎么治呢,为什么要转去省三院,就转到省一院相应的科室多方便。现在爸是在省一院还是省三院呢?”
“不清楚,姐没说。姐光说今天跟爸做检查太累了,看到你微信的时候已经太晚,怕影响孩子休息,所以打电话告我一声。”
“如果真的只有这几句话,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我不傻。”
“听话,去睡吧,太晚了,天亮以后有了结果再说。”
彭路问不出真相,只好自己在手机上查。“肺部点点”,网上的解释是“考虑结核钙化”。也有很多人问,肺部白点是癌症吗?这让彭路的心瞬间绷紧。再查“省三院”,才知道省三院就是省肿瘤医院。彭路的手开始颤抖,她在搜索栏里输入“肺部肿瘤”四个字,文章的解释让彭路的精神世界瞬间崩塌了。
彭路重新跑进吴鹏的卧室:“爸是不是得了肺癌,我在手机上查了肺癌的症状,和爸目前的反应基本相似,手机上还说,像爸这种出现明显症状的说明已经转移,是晚期了。”
吴鹏慌忙坐起来:“大半夜的,你别乱猜了,咱等医生的结果行吗?”
“你睡吧!”一种生死边缘的绝望与恐惧凶猛的向彭路袭来,彭路无助的回到女儿身边,边查阅手机,边擦拭不断挡住视线的泪水。“肺癌能否治愈”,“肺癌还能活多久”,“如何有效延长肺癌患者的生命”,“肺癌患者奇迹生存的实例”“国内治疗肺癌的最新技术”……
彭路不停的深呼吸,用尽力气擦拭不听话的泪水,然后拨出了彭纹的电话,她迫不及待的想把刚刚看到的每一线希望全都第一时间告知彭纹。却在第二次传来连续“嘟”的声音时,恍然看到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半。顷刻间,彭路又赶忙挂掉了电话。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想到安旭和彭纹在父亲身边亲历亲为那么辛苦,彭路又不忍心在大半夜添乱了。
彭路真的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刚刚睡着一会儿的国庆听见彭纹手机的声音,又睁开了眼睛。看到彭纹依旧坐在身旁:“你咋不去睡会儿,谁给你打电话呢”国庆问。
“哦,爸,我省一院那位同学她不是在美国进修学习吗,估计人家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关心一下我们,电话拨通了才想起时差,所以又挂了吧。”彭纹这样和国庆解释。
“从咱照城走出来的学子能到美国去进修,真不简单。距离太远,咱也没办法请人家吃个饭表示感谢,等人家回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国庆说着,起身拿皮锤捶起了后背。
“爸,我来给你捶。”彭纹扣下手机给国庆捶起了背。
“安旭睡着了吗,这几天辛苦他了。”十多年来,国庆第一次关心安旭。
“爸,他睡着了。”国庆简单的一句关心,彭纹的内心奔涌起难以平息的浪潮。
恍惚间,彭纹觉察到国庆的脸暗淡黑紫,目光无神。刹那间内心又惊慌失措起来。
“爸,皮锤给你,我去趟洗手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深知这个点打扰医生很不合适,彭纹还是不顾一切给郑医生发了短信:“郑医生,我和我父亲住在酒店,他现在面色变黑,眼神无光,我内心十分焦急,求求你想想办法,把我父亲安排进医院吧,我带他出来看病,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还一直让他住在酒店里等,希望你能理解做子女的心。”
凌晨五点,郑医生打来电话:“普通病房实在没有,顶层有间家化病房,设施全,舒适度高,但相应的价格也贵,每天六百,你们要不要住。”
“住,住,我们这就过去,谢谢郑医生。”
天还未亮,三个人已经在这个夜里进行了两次辗转。
护士给国庆输上了液体,安下心来的国庆终于睡着了。
“刚来那一晚,咱俩还高高兴兴的吃烤鱼,谁也没注意到爸根本吃不下,也没问爸究竟想吃点什么。爸一住进省一院的病房里,咱俩晚上就出去酒店睡了,和爸一个病房的人告诉我爸整晚上几乎就没睡,我都没当回事儿。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宣判了呢?”彭纹靠在安旭的背上默默流泪。安旭背对着彭纹,低垂着头坐在楼道长椅上。
“彭路估计已经知道了,昨晚给我响了两声电话,我不敢给她回,我怕听到她哭。一会儿天亮了,我亲自告诉妈。你拿爸的身份证医保卡抓紧办理住院手续。还有,你去和郑医生沟通,要给爸用最好的药,要想尽一切办法给爸治疗。顺便问问郑医生,爸的病,到了北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有,咱就抓紧带爸到北京去。对了,你去医院门口的小卖铺,找个信封来,取点现金,给了医生,?才能让医生尽心尽力给爸想最好的治疗办法”
“事情我都知道怎么办,你想好怎么跟妈说,今天你就陪在爸身边照顾他,其他的全都交给我,放心吧。”安旭揉一揉疲惫的双眼,温和的对彭纹说。
“你太累了,先进病房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餐厅,办张饭卡,顺便买个不锈钢饭盆,让给爸打饭用。”
“刚过六点,你先下楼给妈打电话吧。”安旭站起身,摸摸彭纹的短发。
彭纹摸摸口袋里的手机,起身要走,手机疯狂的响了起来。赶忙切换静音,“是彭路,我下楼跟她说。”
“喂,彭路,爸刚住进省三院,这是咱省里最好的肿瘤医院。”彭纹没等话说完,瞬间哽咽了。
“姐,医生怎么说,确诊了吗?”彭纹的抽泣让彭路难以撑住最后一丝希望,绝望的眼泪倾泻而出。
“肺部肿瘤,已经有转移。转移到什么程度还需做进一步的检查,哭没有用,我们得接受事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爸陪伴,让他开心。”
最后一丝幻影瞬间破碎,彭路彻底崩溃,嚎啕大哭,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宝宝。
彭纹劝彭路:“换谁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相互鼓励,彼此支撑度过难关。你听姐的话,先在家调整好心情,确保见到爸不会情绪激动,再来也不迟。今天早上五点多爸刚住进医院,连续几个晚上没睡好。住进来可能心里踏实了,很快就睡着了。”
“嗯,姐,我听你的。可是我想让爸去北京,到了那儿一定有好的办法。”
“出来看病没有你想象的容易,你可以先在网上查一查,看看北京有什么先进的治疗技术。八点你哥就可以见到医生,我们先听听医生怎么说,你也可以把网上查到的好办法发过来,我们一一咨询医生,如果北京真的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当然要去。你在家照顾好宝宝和安业,我一会儿给妈打电话,妈先来。姐这些天深切体会到,我们做子女的再怎么尽心,也填补不了爸心灵的空缺,做不到夫妻之间的无微不至。人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另一半。”
彭路的大脑里昏天黑地,她擤了把鼻涕,用尚存的一丝意识含混不清的对彭纹说:“我知道了。”
彭路一下子晕倒在床上,压到了小宝宝的腿,惊吓中的宝宝嚎啕大哭,彭路听见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个吵闹的孩子……
“彭路,彭路,你压到宝宝了!”吴鹏将彭路拉了起来。
粉蒲悄悄的起床,希望安业再多睡一会儿,就在粉蒲轻轻拉上门的刹那,手机响了,彭路赶忙接听,担心吵到孩子们。
“喂,彭纹,我正准备给孩子做饭呢,这么早给妈打电话,什么事儿呀?”
“妈,我爸是肺癌,晚期。”彭纹想好了一大堆话,可这一句之后,再也说不上来。彭纹已经做好了顶天立地的准备,精神的支架却在这一刻轰然坍塌,汉子一般的彭纹此刻终究忍不住心口剧烈的痛,任泪如雨下。
粉蒲呆若木鸡般拿着手机,矗立在原地,与她争吵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却惹她抹起了眼泪。
许久,电话那头,彭纹带着抽泣说:“妈,你来吧,坐直达省城的大巴,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安旭顾得上就过去接你,顾不上你就打个车过来。”
“你们不用接妈,妈收拾好就去车站,到了自己打车。”
挂掉电话,粉蒲坚定的走进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给安业做了碗拌汤,然后推开彭路卧室的门:“吴鹏,送妈回丽苑,彭路,妈要去省城照顾你爸,你跟吴鹏自己做饭,照顾好俩孩子。”
“妈,我爸是晚期!”稍稍平息一些的彭路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别吓着孩子。”粉蒲语气严厉,动作迅速,她打开了行李箱,收拾起彭纹和安旭的换洗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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