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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自己,把自己安排在这么一个绝出不去的地方。这一刻你又叫吾说什么好呢?恨你?还是要感谢你?呵,恨你有何用?恨你娘不会回来,恨你杏儿不会回来,恨你吾亦无法出去。感谢你?感谢老天你让吾去见娘,去见杏儿?或许真的应该感谢你,可是又叫吾从何开始感谢?
赵书宝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赵书宝睡了好久才醒来,这一觉赵书宝梦到杏儿,梦到了和杏儿一样好看的娘,亦梦到了时时想害自己的赵夫人,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小娘们肖玉莲,还有那个想起就有气的小白脸岳松;梦到了穿着杏儿做的衣服和鞋子在河里摸鱼,看到赵虎把那个僵尸打得跪在地上求饶。
但梦终究还是梦,是梦总会有醒的那一刻。
醒了,还是在那个亮亮的溶洞之中。
赵书宝想起了呆在那溶石后不能动弹的白衣女子,赶紧起身走了过去,她又晕了过去。
赵书宝第一眼看到她时便以为她已死了,因为其身上的脓泡全破了,又粘又腥的白脓把她干净雪白的衣服都浸透了。全身没有一块好皮的人还能活么?赵书宝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脸,那本就不忍再看的脸,而此刻除了缓缓流下的白脓之外,还能看到鲜红的肌肉和肉上不断出脓的孔洞!赵书宝感到了无比的凉意,一直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赵书宝忍不住转过身去想吐,可是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未吐出来。他自己亦说不清自己有多少时日未好好吃过东西了。
赵书宝突然想到了鬼,那种没有皮的鬼,其已能想象这个女子突然睁开眼扑向自己的样子了,那一定很可怕,且自己一定必死无疑。赵书宝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竟发现自己的脚在不争气的打抖。
那个白衣女子吃力地想睁开眼来,可谁知那脓水却将她的眼皮给粘住了,睁了好久才勉强睁开一只右眼。看见在一旁不敢靠近的赵书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这都是命啊!
随即酸楚又换成了对自己的嘲笑,笑自己的过去亦笑自己的现在。中了这天下仅有的奇毒,又怎能不死呢?其不觉得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在这个自己都不知是何处的地方,活的希望就算有又能大到哪去呢?
再看了一眼赵书宝,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可怜虫。其现在虽不能使用道力,但其还是能看出赵书宝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只是暂时比自己好一点而已。为何一样倒霉的可怜虫都到了这里呢?
苦笑。
闭上眼,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其实想了又能怎样呢?自己还不是要死在这里?安静些,或许不知不觉就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感觉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擦拭自己的眼眼睛。睁开双眼,却看到了赵书宝那张仍有些稚气的脸。
她看到赵书宝对自己笑,那笑容带着一丝的安慰一丝鼓舞。
见她醒来,赵书宝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中的湿布块,那是从他衣服上扯下来的。
白衣女子子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感动。自己现在样子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害怕。她看得出赵书宝其实亦有些害怕自己这般模样,但其未像躲瘟神一般地远远躲着自己,反而这般细心的照顾自己。怎叫她不感动呢?
她对赵书宝轻轻一笑,算是对赵书宝的感谢。
可赵书宝见其嘴角动了动,还道是弄疼她了,忙道:“是否是吾弄疼你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知道现在自己的笑已经不像是笑了。她苦笑着摇摇头。
赵书宝小心道:“那吾可以帮你擦脸么?”
白衣女子看着赵书宝,既未反对亦未同意。
赵书宝以为其同意了,于是继续小心地帮其擦着脸。擦掉了那些结块的脓巴,好在那些肉里的小洞未再流出新的脓水来。看见其坑坑洼洼的脸,赵书宝又一次忍不住全身发冷。赵书宝只好看着自己手中的布块,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得太明显。
赵书宝抬头环视了一下整个溶洞,最后却说了一句让白衣女子意外的话。
“吾有法子救你。”赵书宝轻轻地说道。但白衣女子却看出其在之前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白衣女子看着他,等着赵书宝的下文。
赵书宝道:“吾爹在吾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被小人暗算中了毒,郎中说只需将其体内的毒全部清除便可无事。当时无人能将爹体内的毒清理出来,就连吾爹那般高的道行亦无能为力。可是吾娘却将爹救回来了。”
白衣女子被提起了一点点兴趣,看着赵书宝,等着赵书宝继续说下去。
赵书宝道:“吾娘便是一口一口将爹体内的毒血吸出来的,只是娘她自己却,却被……”赵书宝声音哽咽,再亦无法说下去。
他的父母一定相爱,且一定过得很幸福。白衣女子在心中想到。难道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年欲用其母救其爹的方法来救自己?她浑身轻颤了一下,但随即又苦笑。自己身中的天下仅有的奇毒,只要一入口便能要人性命,自己只是被仇人割破了一丝浅皮,连血都未见到,但还是阻止不了这奇毒侵入,还是落了个全身泛脓溃烂的下场。自己自认为修为了得都对这奇毒无能为力,他一个未修过道的常人又岂能敌得过这世间奇毒?只不过是充当这奇毒害人之途中无所谓有亦无所谓无的祭品罢了。
赵书宝道:“吾生来便好生无用,只有当娘在时,娘才视吾为骄傲,为吾而感到自豪。当娘离吾而去之后,吾在那个家中便成了外人,一个多余且无用的外人。”
白衣女子静静地听着,此刻对赵书宝最好的安慰便是静静地听其诉说。她相信赵书宝一直都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但其一定未能找到可以倾诉说的对象。
赵书宝继续道:“吾爹很疼吾,但大娘却异常恨吾,一直以为爹要将全部赵家的家业让吾来继承,故其处处为难吾,到了最后竟然下毒害吾!而亲手喂吾服下*的竟是与吾生活了六年之久的童养媳。吾是不喜欢她,但吾亦未讨厌过她,更未想过要害她。她与别人幽会之事吾一直帮其瞒着吾爹。可其却还是要害吾。吾一直对其很好,吾不明白,吾从未想过要去害谁,可她们为何却个个欲置吾于死地?!吾不解,当真不解!”
白衣女子眼中流出了同情之色,同时那心中深处几乎淡忘的记忆亦一点一点浮了上来。其能理解赵书宝此刻的心情,赵书宝受的委屈远不止其说的这些。
她幼时亦便是一个私生女,娘亲为了生计带着她颠簸流离,但终究还是身积劳成疾离开了这个人世。母亲临死前给了一个信物叫其去寻生父,那个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她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的生父,其中历经的辛酸只有其自己才知道。她的生父是个有钱人家,其本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但其并未向自己幻想中的那样当千金小姐,而是当了千金小姐身边的丫环——那个千金小姐其实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小姐美梦变成了丫环恶梦,从进“家门”起,她便天天被刁难处处被欺负,全府上下竟无一人将她当作是小姐,就连自己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爹亦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她不明白,为何同是一个爹所生的女儿,别人就是千金小姐自己却只能是个处处忍气吞声的丫环。后来她逃走了,但不久就被处处与自己过不去的夫人给抓住了,她欲将自己处死!好在被一个老道士看见救下了她,还让自己修道,这才使她出人头地,觉得自己活着还像个人。
赵书宝看了看这个溶洞,心灰道:“吾在此处亦无法出去,出去了亦不知何去何从,倒是在这洞中不必担心去哪亦不必担心会有谁来加害于吾。吾第一次看见你便知道你是修道之人,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吾知道只要解去身上的毒你一定有法子自己出去。出去后一定有很多事可做,总比吾出去不知干什么的好。故吾想救你。”
白衣女子无法理解为何眼前这个落魄的小公子会不顾自身性命来救自己,且自己无姿无容,现在已是人不人鬼不鬼,又与他素不相识,其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好?无人会想死,无论你活着有多凄惨多心灰意冷,活着总比死了强,这是人对生的本能。活着便有希望改变一些可以改变之事,就算不能修道,无亲无故,又怎会轻易寻死呢?或许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失去了一个对其非常重要之人。白衣女子子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事能让他这么一个小伙子如此看淡生死,但其亦无法想象像他这样小的年纪是怎样一个人对其那般重要。
赵书宝突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待吾将你身上的毒全部吸出后你便不会有事了,到时答应吾一件事好么?”
白衣女子还未回过神来,赵书宝却又叹了口气道:“吾看还是罢了吧。”说完拿起白衣女子满是白脓的手,准备给她吸毒。
突然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在了赵书宝的脸上,让起书宝不敢再有下步动作。抬眼向她看去,那两道目光是她射出的。白衣天使女子眼中充满了反对,她不允许赵书宝这样做。
赵书宝愣了愣,随即明白她是不想自己为她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那份感动珍藏在心中起书宝这次更加坚定地把头凑了下去,就在赵书宝的嘴唇将碰到她的手背之际,白衣女子却意外地抽回了手,而后她的那只手却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赵书宝不解地看着她。
白衣女子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害眼前这个小乞丐,就算他当真能够救自己,她亦不会同意让他施救,因为她不值得让赵书宝这般无私地付出。
白衣女子慢慢看向温泉,然后又看着赵书宝,想让赵书宝捉条鱼过来,好让赵书宝明白这毒的可怕性。
赵书宝问道:“你饿了?想吃鱼?”
她本想说点别的,但想到无法让其正确理解自己的其他意思,他只好吃力地点点头。
赵书宝跑到泉边,一眼便看见了水下的鱼。小心从浅的地方摸入水中,但赵书宝很快愣住了——清澈的泉水快速变得浑白——就在自己的手刚碰到水面的时候。从自己这扩散出去,只一会,一泉水全浑白了。就在赵书宝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之时,水下不断有鱼浮上来,都是白肚朝上——早已在浮出水面之前便死透了。
那些死鱼浮上来后,很快变白,化脓。最后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个个惨白的骨架。
赵书宝觉得自己看见了地狱,白骨与死亡。双腿似定在了那里一般,想走却走不动,只能看着水中的鱼骨变化。那一个个惨白的鱼头骨,仿佛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在指引着,似乎都在看向自己。赵书宝站在水中,愣着。突然发现有一个鱼头骨上竟长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接着发现所有的鱼头骨都长出了那种惨白的花。
长在骨头上的花!那些鱼头在对自己笑!
赵书宝惊叫了一句,拔腿便向岸上跑,浑白的脓水四下飞溅。
赵书宝踉跄爬上岸,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大汗不知不觉地冒了上来。许久,赵书宝缓缓过神来,确信刚才是自己被自己的幻觉吓到了。再看那水中的鱼骨头,已无先前那般可怕。
“那泉水有毒,有人想害死吾与你。”赵书宝走到白衣女子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白衣女子心中苦笑,看了看赵书宝的双手。赵书宝注意到她的目光,疑惑道:“你是说……”白衣女子点点头。赵书宝吃惊地看盯着自己的双手道:“吾的手?怎么可能?!”难道竟是沾在手上的一点点毒便将这些鱼白骨尽露?这是什么毒?竟是这般的可怕?赵书宝怕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但从白衣女子安慰的目光中,赵书宝知道自己这条烂命是救不了她的了,为其吸毒只不过是在人家面前立刻增加一朵长在自己头骨的白花罢了。
见赵书宝终于不敢再想为自己吸毒,白衣女子松了一口气。自己当真是无救了,又何必害了这么一个好心的小伙子呢?突然感觉脑子白了几下,她知道毒已快入脑。从中毒开始她便用灵力阻止毒侵入心脏以及大脑,可是过了那么久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又如何与这猖狂的奇毒对抗呢?
她感到自己的脑袋好冷,她知道自己的头皮亦开始溃烂,头发一定亦开始脱落了,她不敢想象自己没有头发的样子,那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样子。
她不想变成那样可是她无能为力,她绝望了,意识亦模糊了。
似乎过了很久,亦似乎只是短短的做了一个梦。
白衣女子发现自己还能想事情,自己还能思考。死了便是这般模样么?不,自己没有死,自己还活着,因为自己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好像,还有一个人在远远地喊自己。好远好远,她想听清那个声音,她想知道是谁在叫她,于是她努力向那声音去。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喂,你醒醒。”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穿着破烂,头发散乱的少年。他在轻唤着,眼中尽是关心之色。
她认出了他,他是那个小乞丐。很快她想起了晕前的所有事。
自己明明已被世间奇毒侵入了心脉与大脑,那是必死无疑的,可自己却还好好的活着。看着眼前对自己笑的少年,她已猜到了些许,当低头看到自己结满暗灰色的圆形疤痕的双手时,她全明白了。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少年,在见过那毒的可怕之后还是为自己吸毒了,而且还暂时救了自己的性命。
赵书宝脸色有些苍白,显是这奇毒已侵入了他的体内,而且已是无药可救了。但不知为何他未立刻丧命,可能是先中的那两种剧毒与这奇毒相互克制才使得赵书宝未立刻丧命,但成为这奇毒下的亡魂那是一定的事,无人能在这奇毒之下活下来,传说神亦不能,因为传说这毒本来便是长在神仙死后的白骨之上。
“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赵书宝见白衣女子醒过来,眼睛红红的直想哭。可是做为一个男人又岂能轻易在一个女人面前哭呢?
“你为何要那样做?”眼睛发红的还有那个满脸脓泡的白衣女子。她用目光寻问赵书宝。
“只要你没事就好。”赵书宝轻轻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与白衣女子对视着。
她哭了。因为她刚死过一回,因为她现在不想死,因为她现在害怕会死。因为一个与自己毫不认识的人将为自己而死,因为好久都未曾有谁对她这般好过,好久都未曾有过了,就连师傅都未曾对自己这般好过。
她哭,哭得好伤心,哭得不再像是一个道行高深的高人,而向是一个受了委屈需要安慰的小女孩。
赵书宝也哭,跟着她哭。发现她好像杏儿,杏儿受了委屈便是这样。赵书宝轻轻地伸过手去,搂住了她的肩。她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地哭着,直至在赵书宝小小的肩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