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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粉就会随着汗液渗入人体,随着血液流转全身,介时瘙痒难耐,有百蚁嗜心之苦。”
刘伶头大如斗,想起白日群起的毒潮,脸皮发麻。
道人继续说道:“若用此蛊者有心为之放出赤甲虫,那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赤甲虫尾指大小,全身覆盖一层赤红的鱼鳞甲片,肋生双翼,薄如蝉,尖口如剔骨钢刀,一旦附身,就会钻入人体,游走全身追寻赤磷粉。更奇特在于,赤甲虫觅食赤磷粉后,会散发剧毒,此毒一旦沾染血液就会急剧产生高热,中毒者全身肿胀,直至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散去,除非血液干涸。赤甲虫由心脉钻出,伤口处必会留下墨绿色的尾毒。
五年前,金刀门的曹刘在那场巫蛊之祸中正是中此毒而亡,刘伶也是在那场祸事中侥幸偷生。
事后中毒者尸体一律被朝廷要求秘密销毁,刘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泡发般的尸身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道人见他神色,微微叹息。
“正如你之前所说,赤甲虫钻出人体后遁地而去,尸身心脉处的孔洞会残留丝丝点点的墨绿色尾毒,死者血液渗入地面,在经过高温炙烤后,血液蒸发,蛊毒则会从地底被高温带出附着在土层表面上。”
道人伸手一指脚下的黑色布帛说道:“就是你圈切出来的这块,你所说的死者必是中了赤磷粉无疑了。只是让我不解的是,你所说的那人不过是个乡村的无赖,有何深仇大恨,需要用毒者在蛊粉之后释放出赤甲虫?一般而言,小惩大诫的赤磷粉也足够让人凄惨、受尽折磨慢慢死去。”
刘伶也不知其中门道,他一向对五仙教的苗众恨之入骨,愤恨说道:“那帮苗人行事狠辣,行事素来无忌,道长悲天悯人,太过心善。”
道人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刘伶见道长并未答话,转移话题说道:“不知仙长来此所为何事?如若不便,还请原谅在下多此一问!”
道人神色微动,并不介意眼前的公门汉子悄悄改变了称呼,他对着刘伶说道:“我此来不过是想了却一桩陈年恩怨,不提也罢,只是。。。”
刘伶正一手拨弄着火堆,见道长语到一半突然停下,他也跟着停下,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好奇问道:“仙长有话直说便是,若是有用的着刘某的地方,万死不迟!”
道人微微一笑,“只是此去五仙教仍有一段远路,你伤势还未痊愈,?明日一早,你便出此斜月谷,回转去吧!”
刘伶心思急切,哪里会想到道长这会儿想着要打发自己回去。
他急忙说道:“刘伶万万不敢留仙长一人,如果明日真有一场恶斗,刘某就算本领低微,帮不上什么忙,可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也绝不会拖累仙长!”
这一番话语出诚挚,让人欣慰。
那道人轻轻点头,抚须而笑说道:“贫道虽说本领不济,可一处小小的五仙教还难不倒我,小兄弟只管放心回去。”
说着一抖袖子,从中摸出两样物事来。
刘伶低头看去,一方翠绿色的竹筒、巴掌大小,一方莹白色的花朵、也是巴掌大小。
道人先将那莹白色的花朵递给刘伶,说道:“你伤势未愈,未防万一,回转原路之时,将这朵白骨花带上,自可保你一路畅行。”
刘伶伸手接过,异香扑鼻,模样虽未曾见过,但心里却惊诧不已,“这不就是自己昏死前闻到的那股异香么?”
道人见他眉头微皱,也不解释,伸手递给他那只翠绿色的竹筒,说道:“这是‘鹤鸣令’,你回城之后,一旦发现有应付不了的情况,危机时刻发射此物,我见到定会赶来,切勿忘记。”
刘伶接过那只竹筒,更是匪夷所思,巴掌大小的一截竹筒,被制作成令箭后既然还是如此苍翠欲滴,显然不是凡品。
道人再三叮嘱,“切勿忘记,切勿忘记!”
刘伶双手接过物事,纳入怀中,郑重一拜,说道:“仙长既有嘱托,刘某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仙长此行独自一人,更应该小心才是。”
道人哈哈大笑,“小兄弟敢单身闯虎穴、是为勇,为治下百姓而来、虽有小小私念、仍不改大义,是为仁,仁勇之士生怕老夫行险,宅心仁厚,不错,不错。”
刘伶突兀得道长夸赞,羞的面红耳赤,还好借这盈盈火光并不显眼,不然这会儿可真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他再次郑重的行了个礼,说道:“不敢担道长如此赞誉,在其位谋其事,刘某所为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道长如此说,倒真是羞的刘某无地自容,汗颜无地了!”
道人颔首答道:“小兄弟无须自谦,若是公门中人大都如此像小兄弟这般,也算是一方百姓之福了。”
刘伶正值壮年,三十几岁上下,此刻被眼前道人突兀称呼为小兄弟并未让他感到有任何不妥。道人山中修道,不知寒暑岁月变迁,传闻修行有成的真人,甲子时光倏忽而过,形貌依旧壮年模样。更有甚者,返璞归真后貌若婴儿也未尝是以讹传讹。
况且山上山下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僧不言名道不言寿。
眼前道长虽说看起来年岁并不大,鬼知道是不是修行了几个甲子的道门高真?
崇玄观一直都是梁国首屈一指的道门圣地,就算加上景谕王朝和北边的游牧蛮子,在整个天下十七洲之中,也是可与翠竹山太清宫并驾齐驱的无上存在。
这等高山仰止的宗门大派,底蕴之深厚岂是他一个个小小的衙门捕快可尽知的?
可听道长话中语气,竟有些小小失落。
不过也却是如此,不说其它,单就占四洲之地的本朝而言,贪官庸吏便不知凡几。虽说在新帝继位之初,国师商元就曾上书《治谏十策》,其中一策便是针对本朝的冗官制度,主张裁撤冗官、沙太庸吏。
只是国朝官员制度由来已久,新政虽得已施行,终还需小火慢炖。历朝历代,新政触及的官员家族利益一向牵连甚广,根深蒂固的大势之下,如何也不能一蹴而就,否则只会伤及国朝根本。
小小的落叶城便是新政之下的第一颗试金石,一座城池,满打满算,能算得上“官”的恐怕也就两人而已。
刘伶神色落寞,国朝要想不受友邦上国制约,还需很长的一条路要走,任重道远。
道人游历天下,对于国朝和景谕王朝的国力对比有着清晰的认知,可他既然是方外之人,本就不愿意太过沾染公门之事。观内大大小小已经开脉的山头或多或少都涉及朝廷,唯独他自己修行的飞来峰孑然一身,相比于其他各处的亭台楼阁,那里不过是茅屋三两间,孤松一颗罢了。何况那商元本就是。。。。。
有些事情不说也罢。
——————
落叶城的东门那边,张四沿着中直道纵马前行,在街角右转福客楼的方向正巧碰到了刚刚返回的胖子王三。
衙役王三晚间得陈文眼色行事一路跟踪,在那人大大咧咧的进了福客楼后,尾随而至。
在与前台的掌柜那边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不作停留转身就走。
掌柜的是个人精,不敢怠慢,连连点头称是。
王三出了福客楼大门,欲往衙门而去,在转角的左侧路口处突兀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瞧,正是由鸡鸣山市集返回的张四。
两人一见俱是一惊,张四翻身下马,跟在王三身旁,牵马而行。
月色下,两人一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福客楼后堂的客房内,李云风伸手入怀,掏出那方绣有大红色山茶的棉布帕巾和那张字迹秀丽飞扬的便笺,对着烛台上的一粒灯火咧嘴傻笑。
县衙前厅院内,陈文等一干人早已返回,在三三两两叙事完毕后,众人渐渐散去。
陈文抬头看了眼天色,微微皱眉,刚想移步出院,就见衙门正厅的院口那边出现了两个人影,一高一胖。
两个身影在看到陈文后,都是快步而上。
张四一见陈文,转头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意向中的那道身影,开口问道:“班头呢?”
陈文神色凝重,眉头蹙在一起,摇了摇头。
三人对视一眼,心神戚戚。
陈文开口说道:“刚才嫂子来过,我只推脱说刘大哥今日公务繁忙,正在后堂那边与黄大人商量事情,恐怕今晚得值宿衙殿。”
张四接口问道:“黄大人那边?”
“县丞大人那边已得知消息,这会儿怕是已经身在监丞府邸了。”陈文说完看向王三,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王三回答道:“那人在福客楼选了一间客房住下了,我已叮嘱掌柜留心那人动静。”
陈文微微点头,“我看此事还需县丞大人从监丞府那边回来才能定夺,明日一早点卯再说。”
张四奔波一天早已劳累,现下没有主事人,也无更好的办法,点头同意。
三人不用多说,各自散去。
话说叶青柠一行三人,在入了云顶山地界后,直至日落时分,都未能到达山顶的那处崇玄观。
她们三人都是初次游历梁国,云顶山崇玄观一带风景秀美,兼之梁国有意将此处打造为国朝道教的首尊之地,伏牛洲南方一带也就此处地界最为形胜。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怡情山水,最后天黑时分不得不在一处名为“跃中亭”的客栈歇脚。
老君诞辰大会之前,能赶到崇玄观会合风正师叔其实就已无碍,所以她们一行三人并未有太多负担,毕竟等崇玄观事了,还有一座“双著山”在等着她们呢。
落叶城城西的某处染布坊内,一个驼背汉子躲在屋檐的阴影下,眼神狠厉的盯着一户人家,不言不语。
在漆黑的夜色里,活像一条择人而嗜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