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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邵寒的记忆里没有“父亲”,也从不知道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他只是在书籍中看到过别人笔下的“父亲”,是冷的,充满油墨味的,他一点也不喜欢。
“有没有父亲也都无所谓”。平时的他都是这样想的,他也知道,这样想的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妈妈,我有爸爸吗?他去哪了?”五岁的蒲邵寒拉着母亲的衣角,望着夜空中独有的一轮明月,没有碍事的薄雾,没有多余的繁星,静得发抖,静得心寒。
“他去哪了?”母亲也想知道答案,但是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即便是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母亲忍着心中一闪而过的酸楚,微笑着抚摸着蒲邵寒圆圆的小脑袋,“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据说在那里看到的月亮是映在碧色的海中。”
“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总有一天会。”母亲凝视着孤独的月亮,笑容已凝固,抚摸着蒲邵寒的手却一刻未停。
“真奇怪。”蒲邵寒注意到了母亲异常的举动,但知道母亲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愿意和他说,他也隐隐有一种预感,和母亲相反,父亲不会再回来了。
他拿着书挡住了一半月亮,“刺眼。”
或许是家庭的影响造成了他极为敏感的性格,使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懂得交朋友,使得他在同龄人间就是一个异类的存在。朝他脸上泼水,扔臭鸡蛋,指着鼻子骂他是“杂种”,他也不躲,也不反抗,就在原地堵着耳朵缩成一团,任凭他们怎么骂,怎么打。
这种状况持续过很久,母亲当然也知道,第一次对十二岁的他抬起了巴掌。
“你为什么不还手?”母亲迫使他仰起头面对着自己焦急的眼睛,他捂着扇红的半边脸,闭着嘴,不说话。
“你说不说?”母亲见他不张口,随手抄起扫把就要夺门而出。
“别!我说!”蒲邵寒拽着母亲的胳膊一个劲的往里拉,边拽边歇斯里底的哭着说:“让我还手?我还手有用吗?上一次被我打过的那个胖子告诉了他们住的那条街几乎所有的孩子,说他被一个全身发白的杂种打了,叫他们不要靠近我,说我的病是绝症,会传染,还说得了绝症的人都是疯子,可我每天放学必须要经过他们那条街,他们堵着我,不让我过去,逼得我只能绕到公墓的那条小路才能回去家!说关心我,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天就只会工作工作工作,你不是知道怎么治病吗?为什么不能治好我的病?我从来都没见过父亲,母亲又像个陌生人一样除了管我吃穿什么都不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活着?”
蒲邵寒跟发了疯一般说了他这十几年来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哭腔中夹杂着些许嘶哑的声音,不知是心累还是身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咣!”扫把被母亲扔在了一边,那一夜,母亲将蒲邵寒紧紧搂在怀里,两个人都哭了很久,一夜无言。
之后母亲便带着他搬家了,搬家前一天的记忆他始终也没有淡忘,不是因为终于要摆脱那群令人作呕的臭小鬼,而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女孩。
我很喜欢夜晚,也喜欢在夜间盛开的花。对于他我来说日光就像是毒药,稍不注意防护就有可能患上不可逆转的疾病,而且相较于白日的嘈杂,我更喜欢宁静的夜。
清凉的晚风吹过一片盛开着夜来香的花圃,带来沁人心脾的淡香,那是一种平和的,不拘绳墨的坦然自得,一切繁杂不安仿佛都随着风与花香的拂过而烟消云散了。
我享受独处,直到搬家的前一天晚上,当一双稚嫩的手拍到我的肩膀上时,我才第一次感受到名为“友情”的意义,那一夜,我第一次与除了母亲之外的人交谈。
“我都观察你很久了,你几乎每晚都来这片花圃看花,只是平白无奇的小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女孩嘟着嘴,拨弄着夜来香的花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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