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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破晓,云蒸霞蔚。
窗外一声鸡鸣,打破人间四方的定格;苍穹冉冉升起一轮轱辘大的金乌,铺满旖旎,混入袅袅云烟中,悄上梢翠。
“啊——别过来!”
就这句,左子兰憋塞一夜,周而复始,终能喊吐出声,心头兀自突突地跳。
倏时,冒身寒噤,她惊怔的弹起身子,狠下力掐了她自己的赤红的脸颊,“原来只是个梦,哎,虚惊一场,”她轻拍胸口,释怀地叹了口虚气。
咦,不对,那个阿星去哪了?
左子兰现在才反应过来,屋内少了个人。
而屋外传来一连串的动作声,引得了左子兰的注意,纳闷是何乱杂声。
忧心忡忡,走出竹木门,脚还没落阶,就见他手攥枝杈,反抽斜扫,配合旋身,使的游韧有余。
司马聃隐隐感闻有脚步朝他靠近,不禁反头刺去,出手疾敏,当发现左子兰,心想大事不好。
此刻,手中枝杈宛如矢在弦上,直逼人脖,即便不残也伤痛。
她在临危未唤未退,更是迫使他急如星火,差她毫里,心无反顾的回掌自伤。
左子兰慌忙跑去扶住他,发急问,“阿星,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我自幼习武防身,这小枝桠是奈何不了我的。”
司马聃倒吸一口冷气,本是若无其事道,但在碰到她手时,又心涌余悸道,“可你不同,你柔弱不惊,是受不住这伤的,失之毫里,差之千里,你下回若再遇及此况,一定要躲他远远的,知道吗。”语里还有丝不满,却非责备。
从不善措辞,从不会多言,当下也变得如此絮叨,这般的自己也让他悱愕。
有惊无险,左子兰反倒是豁朗,“村伙踏青采桑时,偶也会嘻戏打闹,我也未见有人受伤,可见阿星是多虑了。”
这话足足把他怔住了,他不知会从她口中得出此言。
“看来以淡虀水涤疮口,再浥乾,对你的疮愈很灵验嘛。”
又突然跃到这话,司马聃下瞬就被左子兰瞅着,四方八面检查着。
直到点评“很好。”才算结束。
‘咯吱’仿佛听到了竹篱栓松动的细声。
先声未落,后跟接句,“阿兰,家里来了客人?”
语调和婉,宛若和风细雨。
一种异别的疏香袭入,引得司马聃留心,观见门口玉立一位妙人,肌肤宛如凝脂,青丝三尺下腰,望之微睇绵藐,再顾盼之恍然神飞。
在不留意间,司马聃被人推送了一把,栽到了东夫人面前,跟来的是笑颜逐开的左子兰。
不用猜,知是左子兰推的,司马聃未怒反是从容自若的朝东夫人叉手唱喏。
左子兰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夫人,他是我的朋友阿星,是我上山采点时发现的,他伤的真的很重。”
‘朋友’,何为朋友,它可以倾出真心吗?它可以喜怒悲哀尽展吗?他愣怔住,他不知道,他司马聃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他不知道,也注定他是不会有的。
然另一旁,左子兰把话道完,就回见身后几只扑扇翅翼的雀儿,她尴尬地撇嘴憨笑一瞬。
是啊,她明明医术不过尔尔,却每次上山都要捡回一些受伤的朋友,治不好的还要麻烦东夫人,之前还是一些孤残的山鸟野蛇,这回竟还带回了一个大活人,不对,准确来说是一个神采俊朗的少年郎,可有东夫人头痛一阵了。
“不错,阿兰的医术是上进了不少。”
这句东夫人表扬的话中殊不知左子兰是借助了符水和灵咒。
司马聃正在觉察着东夫人的一切,可还在思虑她袖口那若影若显的半卷古籍是为何物时,就因左子兰为躲避话题,隐下云泽先生予她玄术这事,借故与他采桑,强行拉走了他。
面无表情东夫人静静望着两人离远的背影,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正慢慢延开,直至醒目,仿佛她已洞察了一切,对什么都尽捏掌心。
浮云作衬岫烟翠,温引撩香缠谷溪。
飞英乱点千秋语,何问归去复来辞。
转相无极风吹尘,星忽渐明晚霞散。
云水寥寥山回曲,但闻总角归来思。
“阿星,快上来,这是我掮菅搭架的台阶,人躺在阶顶上可以观赏星辰。”左子兰一面笑吟吟地往上爬,一面指去阶顶向司马聃自豪的介绍。
因为是左子兰搭架的,自然轻行熟径,最后她还牵了把司马聃。
而司马聃上顶后,也不在注重整襟端坐,跟随她一起悠闲躺下,感知心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舒畅。
“哇——这里有一颗星星要比其他的都大都亮。”左子兰振臂高呼,下一瞬又唏嘘不已,“天上的星月真好看,可是不能谈笑,你说它缄默沉言的会不会蕴闷。”
司马聃匆匆收回了赏星的视线,眼底的神色沉陷一片黯然,幽幽话出声来,“不是不能,只是它不敢,它不敢向人随意吐露心声,因为它怕,怕别人会伤害它,可期年久往,它也就习惯了闷沉。”
言谓何物,把左子兰绕迷进去,如坠五里云雾中,不知所云,就感觉不在谈星,而在述某个人。
她因思疑困惑坐起身来,不巧睹见行色匆匆的东夫人,虽是戴了帷帽遮面,可左子兰还是认得出人来,此刻在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呢喃自语道,“咦,那不是东夫人吗,都这么晚了,还会去哪呢?”
司马聃瞧出端倪,就更觉东夫人不是古怪而是诡异,不敢迟疑寻问道,“阿兰,你可知她袖中的半卷古籍是为何书?”又迎上左子兰翕动的口唇,一刹间,脑中晤出一念,“当年东汉黄巾事败,天公将军所授的《南华经》至今不明下落,你会符术,莫不是东夫人手中古籍就是它。”
左子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东夫人袖中的古卷是何书,东夫人从来都没放落过,她也没机会窥视,只隐约瞧觉这书共一卷多半张而已。
“阿兰,你会不知?”冷目灼灼下的这话,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在诘问,语气也是三分骇怪七分疑诽。
“不知。”
干净利落的两字,含着冰清玉洁的双眸,散入司马聃的耳里、眼里、亦心里;一瞬,两瞬。他倏然懊悔自己竟用帝王的猜忌来对待左子兰,懊悔过了又忏悔。
他连忙解释道,“其实《南华经》是部被东汉朝廷禁锢的书,曾下令焚毁,若民间私藏此书者必诛九族。我此行也是听到一些传闻,说这书最后被人封藏于大孤山中。”
左子兰语焉不解,反正就有股阅历过这书,会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为了挽回东夫人的清白,还为了弄清疑惑的真象。左子兰建议司马聃与她一起跟去探个究竟。
司马聃早有这个想法,慨然应下。
还好出门临际随手提了一盏携行灯,司马聃炳起,又恐此去会有凶险,支身阔步疾行,把她轻挡于身后。
两人跼蹐探身穿过芳菲,偌大山谷的尽头,是窄隘的洞穴,往前望去里面仿佛被无极的昏暗给吞噬住,仅透出半丝半缕的微光,它加杂股血腥味,还有一通垂死挣扎的气息。
石壁上长满了青莲,东夫人的三清指尖甲,在执日君诀的感召摧伏下,燎出魅世的邪焰,青灰火烬把青莲心处缭绕化血。
“灰色的,火焰,我听闻,过它——我,我,我还在一本古卷中看过,有关它,它的描述。”
失口说出结巴连贯不上的话,还夹层颤抖低沉发出,声音很小如虫嗡;看来左子兰是被吓坏了,她面如死灰,全身冷汗涔涔,手脚软麻快要瘫下。
幸好被还睨的司马聃及时撑扶住,用手遮盖她的双眼,把她头轻轻,缓缓搁放在他肩膀上,柔声问,“阿兰,快闭上眼睛,睡一会一切就没事了。”
两人挨在一块蹲着;而他不动声色,双眼紧盯东夫人的一举一动,眉目上绷紧的弦一刻也没松驰。
她很顺然的把身子往有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一时,一刻后,神魂刚定的左子兰掀开他的手,眸睨焰心道,“它是灵柩灯内的幽冥鬼火,可直通幽冥,有显现逝者一生情景之能。”
“朝夕共处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竟不知东夫人会施用这种异火,”思绪不宁,左子兰难以置信叹道,“我也一直生活在这里,却不知山谷别有洞深。”
她这次没唤她作‘夫人’,口里的话声跟去心中的恸切一并提起;司马聃忙轻轻捂住她的嘴,脸上显得有些情非得已,又不得用个眼神来提醒她噤声。
“如临深渊,如屡薄冰。”惊恐下的左子兰错谔一瞬,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话,八个字组成两个词化作一句谨言。
四下是压抑般的静,只闻几声‘噌,噌,噌’的行走声。
停下,消失。
随及突然,‘幌…啷…’一声,似有盖子被打开了。
那个男子的脸,似曾相识的脸,是梦中人的脸。
左子兰哑然失色,差些要失声喊出。
而司马聃神色惊异,敛声屏气,目光锐利的仔细盯着棺内男子的脸,惨白无血之下,是透穿傲骨的清风,是蕴含冰心的玉壶。
“阿兰,你觉得他会是谁?”
突出其来的话让左子兰思绪万千,陷入无穷的记忆轮回中。
灵柩灯下,笭床上映幻出男子怀石逾沙,闻风栽尘,投身入江……
左子兰有所感悟,瞬间瞑目捂耳。
她这个样子,难免惹得比膝偎依的司马聃为她一阵担忧,又怜抚,揉了揉她头时,忽见她眼睛突睁,眼睛一眨,蓦地大叫一声。
“我想记来了,他是屈大夫,是春秋楚国的屈大夫,他描在东夫人案上的丹青中,我是不会认错的。”
司马聃云里雾里的,满腹狐疑问,“屈大夫仙逝久远,东夫人怎么会认为他?还把他的尸骨藏于这洞里,让世人一顿忙找啊。”
左子兰慨然长叹道,“因为她思慕前贤,因为她敬仰俊彦,屈大夫的文采惊博,东夫人每日都一字不落的亲笔抄录,放在案上,如今也已一丈高了,而我的名字,现在想想看,也只因左是楚国贵姓,兰是他的钟爱,所以,哎——”
此刻,一双手指小心的伸去棺内,在即将触及男子的脸时,顿住悬空,这双手,这根指不敢触碰他,这个人的泪自堕下,这个人的凄入心泪,这个人的泣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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