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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高傲地昂起下巴,“这里的总督是谁?”
“伯因特男爵,他就住在城市的东南角。”守卫嘴角的讪笑意味更浓了,幸好老妇人不屑看他,从骡背上跳下来,迈着女王似的步子走进城。不去理会老师可笑的言行,少年用礼貌的口吻问道:“有没有比较近的旅馆?干净就好。”
“沿着这条街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左拐,再往右,有绿色风向鸡的那幢就是了。”两位守卫拍拍他的肩,“小伙子,你辛苦了。”
少年没有答话,对他们能拍到他的肩感到不可思议。
刚踏进城门,尖利的怒喝就刺穿他的鼓膜:“席恩,席恩,你在磨蹭什么!”
“对不起。”淡淡的回应,波澜不兴。
阿拉蜜丝怒视弟子,眼里闪烁着尖锐的不快。就是这种态度,他以为她感觉不出来吗?表面的顺从,其实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
她出生豪富之家,从小受尽恭维奉承,进了东方学舍后,也因为她的美貌和财富被人围绕,直到红颜老去。第一次看到脸上的皱纹,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砸碎镜子,感觉像天塌了。好在她修习过幻术,暂时维持住美丽的外表。为了永保青春,她在这门学科上精进再精进。然而幻术无法延长寿命,随着年龄增长,她施展法术越来越吃力,固化幻象的法器也对她的身体造成莫大伤害。她向魔药系的史瑞德导师求助,可是那个没用的老废物,做的[返时秘药]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时效,还与任何幻觉系的魔法冲突――也就是说,她不能再对自己用幻术了!
想到气愤处,阿拉蜜丝用力踢了一脚离得最近的骡子。这头牲畜长嘶一声,使它的主人更恼火,藤条劈头盖脑打下,席恩冲上去挡住:“安娜很乖,你不要打它。”
“好哇,你代它受罚!”阿拉蜜丝怒极反笑,抬手一个耳光。不如意,不顺心,前所未有的挫折令她焦躁恼怒。荣耀的地位,优渥的环境,爱慕的视线,甜蜜的呵哄,这些才应该是她的生活。
席恩被打得踉跄一步,漠然的银瞳终于浮现出怒气。体罚他可以忍受,但耳光……他的母亲也没打过他的脸!
“怎么,你不满?”学生的反应反而让阿拉蜜丝感到享受,两指捏住他的下颌,“别忘了是谁救了你!”
烙着荆棘咒印的右手火辣辣地痛起来,席恩眼中的光芒渐暗,宛如落在海上的火苗一样熄灭了。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地回视他的老师。
阿拉蜜丝愉快地看着学生屈服,虽然离真正的服从有很遥远的距离,但是她会成功的,藤条和皮鞭会让他学会听话。
她曾深深怜爱过这张脸的原主人,柔兰的三王子亚维尔,一个像溪边芦苇般纤弱的少年。他也是个温顺忠实的情人,却在撞破她的真面目后惊恐地尖叫,狠狠羞辱了她,所以她失手杀了他。阿拉蜜丝完全没有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仍然怨恨情人的“不忠”和同事做出的糟糕魔药,并将这份怨气发泄在被她强迫施加了幻术的弟子头上。
亚维尔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阿拉蜜丝盯着对方一模一样,气质却迥然不同的脸庞,紧抿的唇线孤傲凌绝,眸色如冰,沉冷的神情比真正的王族更具内蕴威仪。她嘴角的残酷笑意渗入**,指尖轻搔学生的下巴,暗哑的嗓音带着危险的蛊惑:“我想我们最好找个房间。”
老师的挑逗只令席恩不适,眼里浮起难以压抑的厌恶,和越来越深的困惑。
******
深夜,席恩离开旅馆,寻找水源清洗伤口。
他依然保留了晚上不睡觉的习惯,只是白天休息的时间减少,又有伤在身,常常觉得困倦,但今晚他毫无睡意。
找到一口公共水井,他脱下上衣,解开手臂上缠绕的绷带。浇在一道道伤痕上的冬季井水没有使他的眉头挑动分毫,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右腕的黑色荆棘环,却浮现出一缕深入骨髓的痛楚。
乔纳森?瓦雷。他默念这个名字,将手放入木桶,就如同经过烈火煅烧的钢剑被放进冷水淬炼一般,火熄灭了,剑锋却更坚硬、更锋锐。
情绪慢慢平复后,他开始凝神冥想。据阿拉蜜丝说,这是个禁魔印,被烙上的人与元素隔绝,一辈子别想再用魔法。[解不开了。]瞟了一眼,她轻蔑地断言。
席恩仍不放弃,阿拉蜜丝对学生的不死心和求知若渴感到不可理解,但还是传授他理论方面的知识。除了幻术,她对其他法术体系仅止于一知半解,但是她拥有扎实而优秀的基础,这就够了。席恩狂热地记住老师所说的每个字,包括那些他不能使用的手势技巧,然后私下练习。
他并不恨阿拉蜜丝,这个专横跋扈的幻术师不比时下大多数人恶劣到哪儿去。正如她所言,她救了他,无须提醒他也铭记。
因此他忍耐,尽管有时候他觉得老师像要打死他。
而且……席恩捂住嘴,感到胃里非常难受。无论外表呈现出怎样的模样,他只有八岁,阿拉蜜丝要他做的那些事,他根本不明白,只是觉得怪异而不安。
不想回到那个讨厌的地方,席恩裹紧斗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思索着心爱的魔法。这不容易,之前的情景总是在他脑中徘徊,疑问令他定不下心,他不喜欢忽视任何问题,阿拉蜜丝差劲的借口也再难约束他过于早慧的心灵。
“哟,小哥,要不要来我们的店玩玩啊?”
席恩停下脚步,警惕地瞪着几个穿着暴露,散发出廉价香水味的阻街女郎,一手悄无声息地握住袖剑。这是他自己设计的装置,袖管下绑着一条精巧的皮带,只要一动,短剑就会滑到手心。
他知道这些人,流氓、骗子、杀人犯,一路伴着他的旅程。不过女劫匪还真少见,他倒是看过不少次,三五成群的贫民男子将一些年轻甚至年幼的女性乞丐压在身下,发出野兽般的喘息,直到凄惨的哭号消失,伤痕累累的躯体僵冷、死去。
身子发冷,他的手指僵直,几乎握不拢剑柄,太过可怕的猜想令他一阵阵晕眩,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干涩的嗓子挤出破碎不堪的声音:“你们想干什么?”
妓女们吃吃笑着,在她们看来,眼前的少年就像个罕见的肥羊,相貌清美又怯生。
血光闪过,两名妓女被割破喉管,大睁着眼倒下。席恩准确地刺穿剩下那人的大腿动脉,借助冲力将她推倒,又挑断了她的双手。
染血的剑插进嘴里,堵住了即将脱口的惊叫,可怜的女人恐惧得快疯了,泪流满面。
“告诉我,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男孩轻声耳语,在静夜听来却惊心动魄,他的唇角绽放出宛如诱哄的温柔浅笑,几滴腥血沿着他莹白的脸颊滚落,美丽妖艳得像**的火焰。
******
冰水灌进口中,却无法祛除深入体内的污秽。
扔进水池的短剑缓缓下沉,一丝丝猩红上涌。
席恩半个身子埋在水里,拳头一下下重击,水花四溅。他不知道该怨恨什么,自己的无知?阿拉蜜丝的无耻?
幽黄的路灯在摇荡的水面上投射出斑驳的碎块,渐渐拼凑出一张苍白的脸,**的蓝发下是一双杀机暗涌的眼。
他机械地摸索,找到袖剑,握紧。
一星昏黄使他的眼神蓦然凝固,紧握的手颤抖起来。
当他被从河边救起,在简陋的木屋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盏油灯。
灯火很柔和,被子破旧却很温暖。
坐在床边的老妇人既不美也不和蔼,他却深深记得那一刻的感动。
一圈圈涟漪泛开,席恩在月夜下冷笑着流泪,他想吞下哭声,不得不咬住手背。
鲜血汩汩流出,与眼泪混合在一起。
她救了我。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