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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意气用事了,使唤协调神?他还未必打得过席恩。”

    “那菲莉西亚就打得过了?”

    “无理取闹。”美丽的摄政王怒视侄子,“你能先他们一步打倒罗兰·福斯,抢下次元通道,宰掉菲莉西亚,就照你的方法来!”

    “我正在这么做,那你呢?”诺因终于忍不住求助。拉克西丝横了他一眼:“虽然你还是个嫩瓜,我的部下们也已经认命了,如果我出马,你的指挥权可是会全部丧失哦。”诺因气急败坏:“谁要你搅和进来了!我是要你杀了罗兰·福斯!”

    “乖侄儿,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人柱。”

    “啊……”诺因猛地警醒,烦恼地蹙眉,突然一个激灵,“那席恩为什么不宰了他?不会不知道四方结界的原理吧?”拉克西丝嗤鼻:“谁猜得出疯子的想法。总之要我当你的幕僚还可以商量,实际出手的话,众神可不会坐视。”

    “你去找找魔界也好啊!”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拉克西丝摆摆手。

    ******

    轻按门铃,过了一会儿,复古式的雕花木门缓缓敞开,天花板自动洒下冷白色的光线,照亮了摆设高雅的起居室。斜对面的光屏却变得暗淡,像是世界地图的画面骤然变黑。魔界宰相踏前两步,倾身向主君复命:“王,弗雷德回来了。”

    银发魔王投来冷冷的一瞥,看清她的面目,宫廷术士长惊愕地瞪大眼:“莉莉安娜殿下!?”

    眯细的紫眸转向另一个部下,维烈正要解释,一声野兽的低狺打破凝滞的空气。

    两人这才发现菲莉西亚身边盘踞着一头黑豹,那是只美丽的生物,缎子似的毛皮,每一寸肌肉都无比完美,蕴涵着蓄势待发的爆发力。

    “这是怎么回事?”吉西安强自镇定,质问友人。

    “我也想问维烈哪。”菲莉西亚轻笑,右手安抚地拍拍精兽,“你下去,弗雷德,刚从艾斯嘉来,想必也累了。”满腔疑问的吉西安接到友人的眼色,才不甘不愿地退下。

    安静下来的室内,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为什么他还记得我?”

    “请原谅,当时魔核正在运转,抹杀吉西安·凯曼的话,弗雷德的人格也会受到损伤。不过我消除了他一部分的记忆,不会对王的计划造成妨碍。”维烈急忙维护。菲莉西亚勾起冷笑:“哼,不说明白就会反抗么,果然什么效忠都是假的。”

    漆黑如子夜的眸流露出些微困惑,随即被硬质的冷光取代。

    “如果您的旨意是杀了他,我立刻照办。”

    “……”瞥了他一眼,菲莉西亚转开视线,“算了,你编个借口蒙混过去,顺便问清楚他作为吉西安·凯曼的经过,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是。”维烈恭身道,临时想起一件事,“伍菲想为莉琳报仇,我当时拒绝了,您要批准吗?”

    菲莉西亚眼神一动,斟酌片刻,问道:“魔界这样的人很多吗?”

    “很多。”

    “那批准,你就煽动他们好了,叫他们杀光席恩的手下。”菲莉西亚抑不住兴奋之情,她本来就不想放过这次大好机会,是一来舍不得手上唯一的棋子;二来还以为席恩和别的神明一样,要毁灭神之泉才能彻底杀死,不得不隐忍。伍菲他们自愿送死,岂有不允的道理?

    无论成功与否,只要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今后她推行起来也会方便得多。

    维烈应了声,却没有离开:“王,需要我陪您吗?”菲莉西亚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撇唇嘲笑:“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你留下?”

    “感觉上……”

    “哼。”怔了怔,菲莉西亚绽开不同于刚才的笑容,深深注视他,“那一千年你若有这份心,我也不会这么恨你了。”维烈不知如何回应,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走吧,哪天你清醒了,记住我说的话:‘有些事,永远不会得到原谅’。”

    “……是。”

    再度无声的房间里,黑豹挨近主人,传递安慰之情。

    “迪奥……”轻叹了口气,菲莉西亚将差点冲口而出的心声咽回肚子——[我只有你了。]

    只身来到充满敌意的魔界,为复仇暗中部署,她并不凄惶,她早已没什么好怕的,也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因为只要一想到那个消失的人,想到终成一场空的千年相思,几乎崩溃的巨大悲痛就沉沉压下。

    她不想去见养父,从维烈口中,她得知他已经有了新的呵护对象。和丈夫不同,菲莉西亚没有牺牲精神,按照她的脾气,本该暗地里干掉杨阳他们抢回人,可是她无法谅解:记忆被封期间也罢了,为什么解开后,肖恩也不陪在帕西斯身边?任他苦苦挣扎,最终被协调神吞噬!还和众神串通一气,全然忘了他和她因为预言落到怎样的地步!

    生平第一次,菲莉西亚觉得养父的性格如此可恨。

    这是背叛,不折不扣的背叛。

    迪奥发出低沉的咆哮,身形渐渐淡化,变回一只黑色的小雕像。来自星界的精兽一天只能待四、五个钟头,在外宇宙就更少了。菲莉西亚似乎没注意到,只是看着屏幕上的艾斯嘉地图,良久,拿起雕像塞回口袋。

    ******

    冥界——

    沉郁的深红色天空笼罩着这座死者的国度,青色的冥火妖异地晃动,讪笑般将惨淡的光点向四周摇曳而去,照亮亡灵们苍白的面容。首代东城城主穿过整治得非常雅致的庭院,关上门,把这看厌的景象隔绝在外。

    聚在客厅喝茶的众人纷纷迎上:“外头怎么样?还是那么吵?”

    “帕尔死了。”鲁西克答非所问,脸色铁青,他的话无异于重磅炸弹,炸得众人一片茫然,久久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怎么会!”玛丽薇莎掩嘴哭喊,抓住丈夫的衣襟,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不会的!露西,这是假的对不对?”鲁西克沉默不语。索玛上前扶住养母,神情也有些恻然。她虽从未见过生父,血缘天性却不会磨灭。安迪甩甩头,眼望师弟,颤声道:“露西,他是来了冥界还是——”

    “安迪,你明白的。”一开口,鲁西克眼中出现崩溃的情绪,那是深不见底的悲怆。

    冥界的沉闷枯燥实非活人能想像,永远固守一处,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丧失所有生前的感觉,大部分亡者都忍受不了自愿回归始源之海,宁可灵魂重组也要返回那繁华绮丽的人界。

    他们之所以苦苦熬到今天,留着这抹残魂,就是为了再见故人一面,不料……

    “那个王八蛋!”华尔特声嘶力竭地怒吼,眼里闪烁着泪光,不顾妻子的劝阻,死命捶打墙壁,“上次说好了后会有期,他居然给我爽约!”

    “至少你和露西还见过他。”安迪发出一串无力的笑声,深深垂下头,握紧了拳头。

    鲁西克深吸一口气,环视在场的每个人:“我是从罗莎米亚殿下派来的死魂那儿得知的。”众人错愕不已:“罗莎米亚公主?”怎么冒出这号人物?

    “是,她正在搜集帕尔的灵魂。”

    “这么说!帕尔没死?”狂喜之情顿时冲散室内弥漫的悲伤气氛。华尔特冲上来揍了师兄一拳,哈哈大笑,还挂着泪珠的脸看起来很滑稽:“你这家伙,竟敢骗我们!妈的,这种玩笑哪能开!”鲁西克苦笑着摇头,看出内情不容乐观,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得半天高。

    “到底怎么回事?”安迪代表发言,恢复了沉稳的风范,“露西,你源源本本告诉我们,我们…受得住。”大不了一起去陪帕尔,只是遗憾,再也填不满了。

    “……协调神没有吞噬帕尔,但帕尔的灵魂还是被他释放的神力炸成碎片,而且融合过深,拼回后可能也不是原来的帕尔了,又不知道需要多久。”鲁西克详细叙述罗莎米亚所知的经过,末了沉沉地道。众人的表情十分复杂,似悲也喜,玛丽薇莎啜泣:“他还存在就好。”

    “是啊,真是感谢殿下。”安迪的语气带有微妙的意味,因为当年罗莎米亚就是被帕西斯亲手所杀,她的父亲也是被他们合力扳倒,“罗里兰塔先生和莉拉夫人那儿,暂时隐瞒吧?”

    众人面面相觑,多数人赞同。维因却反对丈夫:“不行,没准他们什么时候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件事,伤心自尽。虽然陛下现在的情况比死好不了多少,但终归是比死好。”帕西斯曾经是光复王,她依然习惯用旧称称呼他。

    “没错。”鲁西克首肯,“还有肖恩师父,罗莎米亚殿下没通知他。”安迪讶道:“她怎么不通知一声?”

    “这我就不清楚了,照理她没忘记我们,也不该漏了肖恩师父。”

    “那我们要怎么告诉肖恩师父?”华尔特提高嗓门。一直没说话的索玛笑了笑:“用托梦好了。”众人惊喜地看着她,华尔特打了个响指:“对哦,你真聪明。”

    索玛涨红脸,她和诺因、莉莉安娜是三胞胎,在娘肚子里抢不过兄姐,先天智力不高,从没被人夸过聪明,也不是真的头脑灵活,是听其他亡灵说起过这种方法。

    “别忘了莉。”玛丽薇莎提醒。鲁西克点点头:“我就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我们当中,只剩下她能报仇了。”华尔特难以苟同,“肖恩师父只怕下不了手,难道就让帕尔白死?”

    “帕尔用自己的命换席恩被封印,你快活吗?”安迪反问,疲倦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有事,何况维烈宰相为我们出过气了。”华尔特默然半晌,悻悻地道:“好吧,反正帕尔封了他。如果莉有个万一,杀他一百次也不够赔。”

    “冥王已经倒戈,我担心他会用我们做人质。”鲁西克也感到一股沧然的倦意,“不过我们在这里伤透脑筋也没用,只有劝莉和肖恩师父别莽撞,先找回帕尔的灵魂,神的事由神解决。”

    在他看来,以帕西斯和席恩的两败俱伤为终结,这场延续千年的血海深仇已基本落幕,收尾工作只有余孽的处理而已,然而局势的发展比他忧虑的更糟糕。

    ******

    接到托梦,肖恩喜从天降。

    第一时间告知宿命的另一半这个好消息,向**报喜时却遭到一顿痛骂,警告他不可因私亡公,跑出去寻找徒弟的下落,一盆冷水浇得他遍体冰凉,想起对方最近的反常。

    希莉丝野心勃勃他早就心里有数,也做好了帮助她的觉悟,但她在南城的所作所为还是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竟然强制征收粮食,把当地的百姓逼进绝路。肖恩不懂,做出这种事的**,怎么能口口声声想做一个优秀的城主?

    亚法气恼的是希莉丝被权利欲冲昏头,不顾诺因的命令和大局,强攻南城首府拉鲁的无谋之举。可是眼下也拉不回了,只能尽快夺回西城南部的据点,并吞富饶的凡尔加平原,形成首尾呼应之势,避免友军陷入敌人的包围。分析给那个饭桶上司听后,肖恩表现出难得的积极意愿,大肆发威,带领苍穹军团势如破竹地攻克两座要塞。

    同日,留守西琉斯王宫的依路珂感应到结界的异变。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人们惊恐地看着天上,无数闪电密密麻麻像暴雨般打下,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鼓膜,声威骇人。一道湛蓝的护壁凭空浮现,看似脆弱却挡住雷霆绵密的轰击,一波波涟漪仿佛大雨倾盆的海面,将守护的波涛扩散至整个夏尔玛大陆。

    “咦!”伍菲惊噫了一声,停止破坏。她的异能被废,不好意思求助于缅和零,就用备份的组织图复制了一具新身体,转移大脑和魔核,卷土重来,却连敌方大头目的面也没见到,就在他门口吃了闭门羹。

    “这是什么玩意儿?”询问的是个麦穗色长发的青年,其余还有六名男女,他们就是被人类称作[七魔将],位列魔界军军官的高阶魔族,这次主动请缨跟随上司,发泄憋了千年的郁闷。

    很没面子的伍菲举起手准备再接再厉,两个身影拦在她面前,看上去都是不满十岁的男孩。

    左首的男孩身穿式样古老的黑袍,鲜红蔷薇的图案像泼洒上去的鲜血般惊悚绝艳,手握黑色长柄战刀,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红得几乎滴血的刃部流转着妖异的冷光,他漂亮的小脸挂着坏小孩特有的顽劣神气和极具欺骗性的甜笑,一只长着翅膀的奇怪小象趴在他头顶。

    右首的男孩一袭飘逸的水袖宽袍,微微泛着冷蓝色调,银色刺绣的朴素花纹像是摇曳的水波,带起无法形容的优雅,柔软如锦丝的黑发披散肩头,端正得难以言喻的脸蛋上,一双仿佛浸染了血雾的红眸令人屏息的艳丽,流动着清冷的倨傲和不屑,怀里抱着一头粉色的迷你猪。

    伍菲等人看傻了眼,直到一个天籁般的嗓音幽幽传入他们耳中:

    “这些就是魔族?我真是落伍了,这点本事就敢拿出来炫,还名声超过我们。”

    “他们没有灵魂啊。”小小的冥王皱起眉头,“怪了,那个宰相和他女儿都有灵魂。”无面之王眨眨眼:“哦,那他们是傀儡吗?这可没劲。”

    他用的是深渊语,依路珂说的是神语,彼此能勾通,伍菲等人却有听没懂,这两种语言都不在翻译器的记录范围内。

    “我认得你,你是那兔子男的部下吧。”雷之幽鬼手指止息之君的鼻子,傲然道,“叫他滚出来对决,我要把他轰成渣子。”

    依路珂冷笑:“玩偶还敢这么嚣张,欧塞,别理他们,就把他们关进父神的影世界,等他起来发落。”席恩身边只有丽芙和格兰妮在,有霍娜的前例在,他再也不敢贪玩,急着回去。

    “我没意见。”欧斯佩尼奥也兴趣缺缺,打了个风情万种的呵欠。

    “慢着!”看出他们想走,伍菲扔出十几颗电浆球,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无比灼热,海水沸腾起来,远处的结界壁一阵轻微的摇晃。欧斯佩尼奥拉出一道负能量御壁挡下这波攻击,微微一笑:“有点意思。依路珂,他们就交给我了,玩腻了我会留几个给吾主做实验品。”

    “好。”冥王依依不舍地离去。因为欧斯佩尼奥刻意使用中文,伍菲勃然大怒:“你这小鬼,活得不耐烦了!”

    平举的双手间燃起刺目的电花,不愧[雷之幽鬼]的威名,她直接以异能引发了核电磁脉冲,这也是她一次能够调用的最高能量值。

    肉眼不可见的可怕风暴席卷了方圆百里的面积,高温使得海水蒸发,大量的水蒸气遮蔽了视界。七名军团长不甘寂寞,纷纷朝敌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发动攻势,也不管还有没有必要。

    第一军团长波利特,拥有干涉运动轨迹的能力。

    第二军团长莫兰,拥有使血液凝固的能力。

    第三军团长菲欧莉娜,拥有操纵水分子的能力。

    第四军团长恩特来,拥有精神控制的能力。

    第五军团长米莱,拥有加热金属的能力。

    第六军团长夏尔夫,拥有改变部分分子式的能力。

    第七军团长特兰得,拥有驱使物体移动或加速的能力。

    这些能力足以轻易扫平百万大军,让联军的法师们饮恨,成就了[七魔将]的昭彰恶名,但是,对欧斯佩尼奥却是无用。

    他是能量体,毁灭之神的影子,连电磁波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痒,一瞬就中和,更别说其他杂七杂八的攻击。至于精神控制,恩特来的精神力也不可能比得上他。其结果是众魔族逞能了一番,毫发无伤的欧斯佩尼奥在原地打瞌睡。

    “就这样了吗?”食指一划,一个灰蒙蒙的球膜罩住伍菲等人,里面充满了正负粒子碰撞引起的灵光,这是亵渎区域,范围内的植物会枯萎凋零,人畜加速衰老,被吸干生命力。

    这并非很强的魔法,尽管由深渊领主来施展威力倍增,但只要一个简单的“负能量防护”或“衰败吸取术”就可以不受影响。可惜,视魔法为低等动物的技术的高等魔族们根本没学过,也从未遭受过挫败,当然就无计可施。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花样,欧斯佩尼奥厌倦地将战利品丢进自己的本位空间,携着宠物扬长而去。

    和席恩一样,他也对当年东方学舍为何不如法炮制,而采取人海战术的愚行感到不可理解。

    ******

    生命女神翩然落下,没有踏足于一望无际的雪白花海,礼貌地悬浮,等待此地的主人接见。

    不一会儿,淡淡的迷雾中走出一道墨色身影,在一片似雪的白中犹如惊鸿照影,幽丽绝尘,如雪如月的容颜,纤长的睫毛下,清澈的黑眸不沾丝毫的烟火气。

    “兰修斯大人。”秦蒂丝诧异地行礼:怎么是他?

    “你好。”史列兰停步,家教良好地还礼,“有什么事吗?”

    “我找贺加斯大人。”

    “贺加斯…在忙。”迟疑了一下,史列兰选了个抽象的名词。协调神正用心灵幻境百般折磨他们共同的敌人,试图让他的自我随着记忆消失,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实在不能打扰。

    上次和塔灵布兰多一战,虽然事后哈玛盖斯搬走了心之间的门,杜绝了两位神祗以此直接粉碎席恩真身的企图,却使得他的心门户大开,给了贺加斯可趁之机。加上席恩现在毫无反抗之力,简直是任由他们玩弄。

    忙?秦蒂丝不敢细问,说出来意:“兰修斯大人,那些个伪神和恶魔在神界肆意作乐,这是对我们全体的污辱,请您务必赶走他们!”她打定主意: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也要去。在神域,神明能百分之百地发挥力量。别说一头龙,深渊领主也不够看。她却没考虑到神界已经是席恩的领土,不然哈玛盖斯等人怎么会贸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哦。”史列兰没什么触动,他连神界在哪儿都不晓得,自然无从愤慨。不过秦蒂丝的话刺激了神共有的矜持,又想到兄长此刻抽不出身,自己理应代劳,便道,“那我们走吧。”

    “是!”秦蒂丝喜出望外,对他的好感大增。

    一刹那越过星海,突然前方出现一个炽亮的小白点,从中喷出五彩缤纷的光粒,像一条条流动的光带般四下散射,形成绮丽万千的彩虹之轮。这片美得令人怵目惊心的光景,是领域重合的前兆。

    “那个大坏蛋占领了这里。”来自前代混乱神的知识自动跳出,史列兰皱眉。秦蒂丝和随后赶到的地神玛法、风神希露菲尔神情也变得凝重。

    湛蓝如洗的晴空取代了杂乱的色彩,绿茸茸的草地无限地伸展开来,风拂动星星点点的野花,湿泥土与花草的气息扑面而来。静谧的翠湖畔,大片晶莹剔透的水晶兰盛开着,如闪亮冰晶的花瓣翩翩起舞。

    一只嫩黄的小蝴蝶从暗黑神眼前飞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而疏忽了一枚冷不防飞来的树果。砰!在他下意识张开的防壁上爆炸。

    “来了,你们这些坏蛋。”卡雅从埋伏的树上跳下,手里还抓着两只橡果。她刚刚用的是一种叫[火之萌芽]的法术,能够把橡实或冬青浆果变成手榴弹投掷,是有暴力倾向的她最爱用的魔法之一。

    “母神!”除了普路托,在敌方阵营里秦蒂丝最在意的就是她,“您是母神吗?”

    “不是。”朝她做了个鬼脸,卡雅大声道,“大哥,大家,他们来了!”

    用不着她报警,有所感应的古代龙化身已来到附近,看清来人,心猛地下沉。

    照理应该反弹最大的协调神没有出现,这说明他的预感应验了——席恩的确处在危险中!

    可是眼下他也进退不得,面对主掌毁灭的神祗,只有身为席恩影神的他能勉强一拼,领主们绝对是被秒杀的份。他也必须留下坐镇,否则神界就起不到牵制的作用了。

    主人……压抑五内俱焚的焦虑,他用心灵通讯对妹妹道:(你回音乐堂,试试能不能干扰协调神。)

    ******

    第一个音符传来的瞬间,贺加斯手一抖,水镜化开一圈波纹。

    黎姬的音容笑貌清晰浮现,伴随着熟悉的旋律占满身心,他摇摇头,竭力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手中漫长的工作,绿眸浮起深深的困惑。

    这个男人,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到底是什么还在支撑着他?

    琴声中的焦躁不知不觉影响了他,心念一动,向魔法神的内心深处挖掘。

    同一刻,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全身一震,吐出一口鲜血,蜷成一团对抗压倒性的强大意志,却完全阻止不了一只探入灵魂的无形之手,只痛得满地打滚,冷汗涔涔而下,意识逐渐远离。

    不能死!我不能死!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也是支持他到现在的唯一动力。自从在小屋中醒来,他遗忘了过去,遗忘了自己,遗忘了一切,不知为何而生,却就是不想死。

    冥冥中好像有人注视着他,随意戏弄他,上一秒在沙漠,下一秒他就会莫名其妙地掉进大海中央,每次都拼死拼活才逃出生天。说来奇怪,只要他不放弃,再苦再累也能度过绝境,然而一次次磨难使他心力交瘁,再也无力抵抗。

    不由自主地站起,蹒跚前行,四周的景象再度变化,变成一座果实累累的森林。认不出这是故乡的景色,席恩跌跌冲冲走过一片蓝光苔藓,走过围着简陋栅栏的农田,走过兄弟俩曾经一起住的小木屋,精疲力尽地倒下,视野慢慢变黑,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在坚持什么?

    我在……坚持什么……

    像你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早已不容于世,还不认错忏悔。你也什么都没有了,何必垂死挣扎?

    “什么也没有……”莫名地被这句话触动,魔王勉力撑起上身,只觉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什么也没有,他相信、深爱的世界都破碎了,弱小无依的他,那个时候……

    他唯一的希望,唯一能够掌控的东西,是什么?

    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青翠的山谷,藤萝缠绕,泉水淙淙,几缕浅浅的阳光照下来,一个背对这边的身影惬意地坐在大石上,身边环绕着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抬起的右手停着一只小鸟,那只手白净修长,灵活优雅,和他一样,属于法师的手。

    他的身姿挺拔,一头长发却是苍老的灰白,过肩处用绿藤挽起。仿佛感觉到视线,他转过头,看着这个遍体鳞伤,满身狼狈的年轻人。淡雅出尘的脸庞,非男也非女,平静深邃的红眸与同样冷静淡漠的银瞳目光交汇,直刺心底。

    “奥菲恩!”

    席恩睁大眼。

    想起来了,他的魔法。

    ******

    “呜!”

    牢固的心之屏障将贺加斯远远弹开,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凌乱的金发下,尊贵典雅的俊容写满惊愕。

    庞大的知识灌入空荡荡的脑海,席恩抱住头,孱弱不堪的精神几乎被压垮。他咬牙强忍,原本空无一物的腰间出现一把象牙法杖;耳下银芒一闪,两只精美绝伦的十字架坠饰蓦然成型,光洁饱满的前额浮现出一黑一白两个六芒星,与有着尖锐倒刺的荆棘花重叠;以这个印记为中心,鲜红的额环向两旁延伸,环绕住头部。

    接着,一串圆润可爱的铃铛从腰带垂下,发出欢快的鸣动;然后是一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小龙布偶;右边袖子的黑水晶扣勾勒出绚丽的金色花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幸运草,传递了制作者的心愿。

    拾回了魔法、自己和珍视事物的魔法神缓缓放下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午夜般漆黑的发丝紧贴着黑天鹅绒长袍,俊秀的脸庞毫无血色,却透出强韧的意志,冰冷的火焰无声无息地从瞳孔冒出,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燃烧殆尽。

    “你还活着吗?”低醇柔和的语声,和平时一样漠然无情,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白发青年微微一笑,虚幻也真实:“我是你心中的影像,你呼唤我,我便应你。”

    法师顿了顿,似乎在消化这个回复,半晌,支着膝盖起身,郑重地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纤长的手指一动,停驻在手上的燕子飞到席恩肩上,半透明的翅膀划出流丽的光辉,一如存在于最深最美的回忆中的童年,引得人迷眼、追逐,却终究是一场空幻。

    他的家,在母亲把弟弟当作他按进小溪的那一刻,崩溃。

    他的爱,在用尽全部的信任求助却没有回音的那一刻,扭曲。

    “席恩,你还想挽回吗?”

    “……我不知道。”迷惘了一瞬,黑发青年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力度,“不,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虽然不甘心,但我会试着走出肖恩的阴影。”话音刚落,他的肩膀一片水湿,那只小鸟竟然融化了。

    “你行的,他已经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席恩怔怔望着他心目中的魔法之神消失,连同他背后的森林和木屋,不含水分的风卷起尘沙,永不停止地绕着圈,成千上万的石制书架插天而起,宛如巨人的丰碑。

    比坟墓更死寂,比群山更连绵。

    是了,这才是他的内心世界,荒凉得只剩下知识。

    受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他走到一座书架前,从两本厚厚的魔法典籍中抽出一本泛黄的画卷,翻开,上面以稚嫩的笔调画着两个看不出是人是鬼的东西,下面歪歪扭扭写着“我和主人”;再翻过一页,是一只黄蜡蜡的大南瓜,不,据说是菠萝;下一页……

    由心而发的笑意浮上魔王的嘴角,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一点一点的暖意填满心房,驱散了长久以来的孤寂与怨恨。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点点血迹飞溅到画页上,席恩踉跄了一步,一时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地瞪视插出胸口的利爪。

    这不是人的手,是……

    一个熟悉的清亮嗓音在身后响起,像是吟唱咒语,透骨的寒意游走全身,灼热感却在脑中炸开,席恩无意识地摇头,嘶声大喊:《不——》

    “迪安!?”

    “父神!?”

    “列文哥哥!?”

    现实的惊呼穿透噩梦,唤醒沉睡的人。当回过神时,席恩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汗如雨下,虚脱地喘气。冬末的阳光没有带来丝毫温暖,衬得他越发苍白,像一个无助的幽魂。

    精灵、冥王、友人、部下和侍女喜悦的脸一一掠过眼前,却没有他最想见的人,白茫茫的浓雾遮盖了他在梦境最后所见的景象,只余下一抹逐渐淡化的惊悸伤痛。

    “哈玛盖斯……”动了动唇,席恩挤出微弱的声音,身子一侧,坠入无知觉的黑暗世界。

    ******

    功亏一篑,贺加斯极为懊恼。他对肖恩的遭遇没什么义愤,但是席恩把他和史列兰封印千年,天涯两隔,这笔帐是无论如何不能善了的。又打破艾斯嘉和地球的平衡,杀死普路托和几位元素神,剽窃奥古诺的脸制作机关女仆,种种邪恶渎神之举,真是万死莫赎。

    随着魔法神的回归,始源之海的浪涛声响彻整个寰宇,无与伦比的巨大力量荡漾着、翻滚着,丰沛的自然力流入艾斯嘉。一夜间,百花盛开,荒原铺上绿意,金灿灿的果实结满了树梢,解冻的小溪欢唱,奔腾的江水涌向大海。所有法师自动升级,出错率也大大提高……因为元素精灵们太兴奋了,欢欣鼓舞着不服管束。

    磅礴的神之羽翼展开,遮天蔽日。

    极光般瑰丽辉煌的虹彩绵延万里,伸展到每个角落——气氛紧张的神界,幽暗诡谲的魔域,热闹繁华的现世,单调沉闷的冥界——到处充满了光之洪流。

    协调神无言地站在纯白的花海上,眺望远方地平线如潮水涌出的光辉,明白已经没有机会。

    良久的沉默后,他抬起头,朝弟弟所在的方向绝尘而去。

    神界重新并入众神的版图,恶魔们退回人界。除了卡雅不满,其余都无关痛痒,有价值的宝物早被席恩搜刮一空。而且他们的主君,醒了。

    战乱纷呈的艾斯嘉大陆,双方都认为这异象是上天赐予己方的祝福,冲突进入最后阶段。

    创世历1039年冰之月27日·中城军·满愿师营帐——

    “史列兰!”

    杨阳喷出嘴里的茶,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怎么下来了?难道说——”

    “嗯,他醒了。”暗黑神神色肃然。昭霆抱头哀号:“才几天啊~~~”耶拉姆谨慎地布下隔音结界,丢下一句“我去叫诺因”,转身出帐。

    “是你和协调神改变主意,打算主动出击吗?”杨阳还抱着一线希望。史列兰摇头:“是他自己醒的。”杨阳颓然长叹,撩起袖管,果然,腕上的纹路又变深了,呜呜呜……

    “可恶!那个老不死****怎么就不肯乖乖去死啊!祸害遗千年也要有个限度!”昭霆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状态。杨阳也哀怨非常:如果魔王陛下一直是睡美人,她会诚心诚意地到他坟前烧香献花,祝他睡得好睡得香,但是醒过来……她就只会诅咒他了。

    对了,她还射了他一箭,完了完了。

    “史列兰,你怎么下来了!?”闻讯赶来的诺因掀开帐帘,一脸怒气冲冲。杨阳连忙为乖宝宝分辩:“是席恩自己醒的,然后史列兰才下来。”

    “该死!那个老僵尸!”

    “其实是贺加斯想抹杀他的精神,被席恩挣脱了幻术。”史列兰主动招供。诺因怒极:“他多此一举什么!”耶拉姆不苟同:“做法并没有错,这本来就是个大好机会,总比傻等哈玛盖斯他们召唤好,只是失败了而已。”诺因不得不承认。

    “现在怎么办?”杨阳问了个实际的问题。诺因沉吟片刻,转向半身:“他现在情况如何?”

    “不知道,贺加斯估计他应该很虚弱。”

    “那正好!你先把罗兰·福斯连同他部下一块儿宰了,我们再设法对付席恩!”诺因计划得很美。

    “不行。”意外的,反对的是一向乖巧听话的史列兰,“他是天命的王,世界之钥选择的契约者,如果我杀了他,就等于干涉历史的走向。贺加斯会处罚我,把我关起来,那一旦你们遇到危险……”

    诺因闷掉,罗兰固然阴险狡猾却远远不及席恩强悍棘手,哪怕铲除他,失去史列兰这个最强战力,他们只有全体向席恩投降。

    “那你越狱!”

    “……我不敢,贺加斯会封印我的记忆,我不可能一直防着他。”

    “妈的!你老哥是**吗?”诺因快气疯了——他怎么尽碰上这种问题人物?他却不反省自己也是问题人物,这叫物以类聚。昭霆抢先充当和事老:“哎呀,我们自己干好了,都快打到王都。”

    “有了,你杀光他的部下。”诺因仍不死心,打了个响指,“做得隐秘点,别让你老哥发现。”

    “我不赞成。”杨阳站出来,将史列兰推到身后,坚定地与他对视,一向温润平和的嗓音可以听出鲜明的怒气,“诺因,史列兰不是你的剑!你不能把他视为工具!”

    “嗯,我答应过杨阳,再也不杀人了。”史列兰也表明自己的意愿。诺因看着他们俩,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形同放弃地别过头:“抱歉。”

    “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吧,我也不放心史列兰去单挑席恩。”杨阳的神情缓和下来,温柔地执起他的手,这只是她的习惯,却使诺因有点心猿意马。

    “唉,又变成一团糟。”昭霆一针见血地道出如今的局势。

    ******

    西琉斯的王宫和神殿忙碌异常,侍者和见习生们里里外外忙进忙出。日前一场可怕的雷暴席卷了整个夏尔玛大陆,却没有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之后又是神迹般的奇异现象:积雪消融,麦谷接穗,枝头处处绿叶鲜花。每个国家的神子神女都宣称是他们神的恩宠,但西琉斯上下坚信是他们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个人创造的奇迹。不止一人证实当时列文皇子的寝宫射出眩目的光芒,植物活性化也是从这里向外发散。不过关于奇妙的天象,普遍认为是来自艾斯嘉的魔族侵略。

    无限透明的蓝在云层间渲染出千变万化的深浅,漏下的阳光是柔和的浅金色,散漫地洒入敞开的落地窗,空气里充满了令人醺然的温暖香气。

    一边修剪刚采下来的冬蔷薇,哈玛盖斯一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依路珂和卡雅窝在角落,难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又在傻笑了。”

    “真的很高兴吧。”

    “咳。”做大哥的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正色道,“卡雅,依路珂,还不快打扫,主人醒了就要开联欢会。”

    “已经打扫三遍了耶!”卡雅首先抗议。依路珂跟着罢工:“这样可以了啦,父神才不会像那种恶婆婆一样,在椅子脚抹一把,说‘有灰尘’。”

    “那你们帮丽芙布置花园或者帮格兰妮做饭。”说着说着,哈玛盖斯又傻笑起来。卡雅和依路珂摇摇头,从他们变呆的兄长身边经过。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哈玛盖斯擦拭桌面,看到自己溢满欣喜的双眼。虽然席恩还昏迷不醒,但这是精力透支后的正常休息,和之前的昏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笃笃!突兀地传来敲门声,他跑过去开门,不见有人,低下头,一个矮小的身影跃入眼帘。

    “约瑟芬娜?”小龙怔了怔,笑着让她进来,“下课了?快坐,我拿点心给你吃。”这是席恩出资照顾,保送给宫廷画师当弟子的孤儿小女孩。

    约瑟芬娜紧张地环顾室内,确定总是欺负她的依路珂不在后,松了口气,抓住他的衣摆:“那个人不是列文殿下。”声音软嫩而生涩,像是刚刚牙牙学语的幼儿。

    她是天生的哑巴,生日那天,席恩卖身得到一只金色独角兽的角做成的杯子,就顺道实验性质地叫她和一些病人喝了盛装的清水。效果极好,对失语、四肢萎缩、精神错乱、各种疾病和伤害都有显著的疗效。

    哈玛盖斯一震,惊讶地打量她:“你怎么……”一言未毕,他像中了石化术般全身僵硬。

    “哈玛盖斯?”

    约瑟芬娜奇怪地目送他猛然掉转身,朝卧室奔去。

    用密语开启房门,哈玛盖斯停在门口,定定注视床的方向,嘴唇颤抖起来。

    那里坐着一个人,略带苍白的面容有一种清冷淡漠的美感,仿佛雨后的空气,柔顺的夜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流动着一层碎金,他像被冰冷的雨水打透的银眸没有一丝感情和温度,只有在凝视养子泛起湿意的浅蓝眸子时,才透出一点温情的火光。

    小龙拼命压抑从喉咙漫上来的哽咽,他真的好想嚎啕大哭,可是养父最讨厌他流泪。

    “哈玛盖斯。”怀念的低沉嗓音震动耳膜,这一刻,他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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