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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春以来,全魔导国日子过得最不舒坦的人恐怕非宰相父子莫属,而造成他们不幸的根源就是卡萨兰城主诺因-史列兰-德修普王储。
诺大的沙龙里,虽然是季春时节,华丽的壁炉里依然生着火堆,将整个房间烘得几近闷热,但弥漫在室内几人间的气氛却异常阴沉,明暗不定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诡谲的影子,除了第五个人——一个裹着灰色斗篷坐在角落,看不出性别的人。
“请想个法子,宰相阁下。”
其中一个华发半生的中年男子打破沉默,他身穿素雅的文官服,米黄的底色是卡萨兰财政官僚的专用色。男子脸色灰败,不断搓着两手,吐出苦恼的牢骚:“再这样下去,卡萨兰就要被那小诺因殿下败光了!且不说至今还没修好的结界,他他三天两头,不!三不五时就往财政部跑!一会儿说军备不够,一会儿抱怨后勤物资短缺,说穿了,不就是搜刮嘛!我们财政部都快被他逼疯了!又不敢反抗,就怕他来个撒手不管,任那群西匪在咱们的庄园领地逞凶。呜!可是——我最近愈来愈觉得西匪也没他狠、没他贪!宁愿让西匪……总之,不能再任他这么下去了!不然这次陛下的生日,我们连园游会也办不起了……”
“真这么糟糕?”听到最后一句,一直表情冷静的谢尔达皱起眉头。
“绝不夸张!”财政部长凄声喊道,“所以,您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烦死了!”粗声打断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锦衣男子,精瘦的身材和宰相如出一辙,正是谢尔达之子,与诺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尼基。他的五官倒还端正,但是暴燥混浊的眼神,沉迷于酒色导致的青白肌肤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钱不够的话,问民众拿不就得了!把税提高三四倍,白花花的银子还不要多少有多少!在这哭什么丧!惹得大爷我心烦,切!”
财政部长瑟缩了一下,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道:“这这一点我也不是没想到,但是尼基少爷,现在才四月,春种刚刚完结,哪来的粮食可收?起码得等到……”
“你这驴蛋,耳朵聋了!谁叫你收粮食?我家的存粮多得都要倒出来了!我要你收钱——你不是缺钱么?”
“啊……”财政部长为宰相之子的无知程度瞠目结舌,魔导国,不,全世界的税法都是百姓交粮为税,商人交银为税,城主上供现金为税,从没有当权者要民众交钱的,但他不敢纠正,惟恐尼基恼羞成怒暴打他一顿。宰相之子的火爆性子就和他的无知、好色一样有名。
谢尔达开口道:“尼基。”尼基好歹买父亲几分面子,立即闭嘴不语。谢尔达转向财政部长:“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陛下的生日,一定要按原计划,晚宴、狩猎、园游会、斗技表演一样不能少,缺钱就把税粮提高再转手出去,尤其是周边和西境的领地,给我狠狠地刮!这次西城侵略,他们连皮也没擦破半点,掏点钱出来也是应当的。”
“没错!把那小子的城民榨干!最好全宰了!”
尼基露出牙齿,恶声叫嚣。他确实有憎恨诺因的理由,三年前,他因为调戏莉莉安娜和诺因结下梁子,这回又添了新仇。春之月24日,当他兴冲冲拿着西境新任统治者的任命书来到下界,打算照父亲的计划先在东境吃喝玩乐半个月,让诺因的部队和西城打得精疲力尽,他再率领游击队捅前者的背,借西城之手一举铲除诺因的势力,到时要怎么处置那棵无根草就怎么处置。他甚至已经想好一千种凌迟诺因和他两个部下的方法,再将莉莉安娜纳为第七百九十一房小妾,享尽齐人之福。没想到才过半天就风云变色。西防被攻破的噩耗上一秒才传来,下一秒西城的虎狼之师就冲进东境,逢人便杀,逢财便抢,逢屋就烧,如秋风扫落叶的攻势一下就吓破尼基的胆。他毫不理会颇颇呼救的前线,打也不打就带着麾下三千名贵族兵仓惶而逃,在乡间像无头苍蝇似地瞎闯了半天,才想起上界最安全,连忙赶往空浮舟站,却恰好碰上携着军需物资,奉命下来平乱的军务长雷瑟克-尤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雷瑟克果然眼睛被火烧得通红通红,亲热地拉着尼基,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尼基对这张曾将他扁成猪头的脸记忆犹新,一边惨叫一边挣扎,忘了雷瑟克只有一人,而他还有三千名保镳在身边。因为军务长当时的气势实在是太骇人太可怕了,眼中充满杀伐之气,嘴角的狞笑足以使野兽调头逃跑,结果被雷瑟克轻易擒获,挟天子以令诸侯地收编了那三千个贵族兵,平白大大增加了诺因的兵力。接下来几天尼基算是见识到何谓真正的地狱,外界盛赞沉稳果决,温和善良的军务长在他眼里根本是个恶魔!最初他把他关进一栋暗无天日的仓库里,睡的是烂草席,吃的是飘着烂菜叶,稀得可以用来照镜子的稀饭,而且一天只供一顿。如厕用的是便壶,差点没熏死他!当他被从仓库里放出来,以为苦难终于结束时,却被押往诺因的大本营——米亚古要塞,在那里更是受到非人的待遇。走一步摔次跤,吃顿饭泻回肚子,说个字就有透明的巨掌扇他耳光;夜夜噩梦缠身,内容集**不宜的恶心,小孩不宜的暴力,老人不宜的惊悚于一身,直搞得他的气色比死人还差。其他家具被刷油漆,地板上蜡,天花板滴血,墙壁伸出吐舌头的手,窗外老有白影飘来飘去不说,衣服被偷、鞋子被灌石胶害得他只能裸奔竟还被精兵团一帮女人嘲笑“瘦得猴精也似,难看死了”才最叫一辈子的耻辱!所以在已然奄奄一息的尼基好容易“出狱”的一刻,他发誓,不把诺因和雷瑟克两人挫骨扬灰,将所有他俩的部下生煎活剥,誓不为人!
“尼基少爷说的不错,一群贱民的生死,何足挂齿?”
发言者是名身穿白银铠甲的粗壮青年,有尼基四倍粗的手壁交叠在胸前,神情不屑,眼中满是恨意。他叫布鲁诺,是王家正规军主力[圣骑士团]第二军团长,也是当今国王不能相认的儿子之一,即私生子,现年二十七岁。布鲁诺对诺因的敌意一点也不亚于宰相父子,最初的梁子结于十二年前的首都少年武斗大会,自持武艺过人的他被小他三岁的诺因轻松击败,连剑也没拔出来就给撂下场,当时诺因蔑视的目光至今还烙在他心底,化为不雪不甘的毕生之耻。而且,布鲁诺的年龄顺位在诺因之上,凭什么大家都是私生子,你能当王储我不能当?所以长久以来,他不仅对诺因深怀嫉恨,连带对包庇诺因的拉克西丝和不肯选中自己的魔封剑也恨之入骨。当谢尔达找他商量打压诺因的计策时,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加上布鲁诺和尼基是一对臭味相投的狗肉朋友,此刻便出言附合,说的倒也是真心话。他虽是私生子,但母亲并非平民,而是某位贵族夫人,因此才不能父子相认。受门闼观念教育长大的布鲁诺,对平民的态度和大多数贵族一样,都没有丝毫怜悯之情。
“不,不过……”财政部长狼狈地抹着额头的冷汗,他是在场唯一有点良心的人,很难赞成谢尔达三人的方案。而且照这个标准收税,恐怕明年的粮食就要告磐了,不能不给佃农们留下种子,如今又是九个荒年中最艰苦的时期,他可不能像这帮做事不瞻前顾后的贵族一样,不然卡萨兰很快就自己垮了。但最重要的理由还是……财政部长打了个寒噤,脑中浮现一双冷残的紫眸,结结巴巴地道:“诺诺诺诺因殿下一定不会同意我们擅自提高他领地的赋税,搞、搞不好会拆了财政部的官邸。”
不,拆房事小,若拆人……事情就大了!以诺因的性子,十有十会在听到加税通告的第一时间冲到财政部,拔出魔封剑砸个片瓦不存,杀个完尸不留,再一把火烧了现场,跑到国王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有贼子入侵财政部,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后不敌溜走,遗憾的是不及救下被贼子无辜所杀的官员们和惨遭纵火的楼宇,臣请降罪……惩罚就减薪一个月好了——肯定是这样!过去就有王家派去西境的税务官和督察因贪污渎职,奸杀平民少女被诺因当场砍成十七八段。事后国王质问他为何不送交宪兵处而自行处置,难道不知这是违法吗?诺因的回答是:[我又不是因为他们犯贪污**的罪才杀他们的,是他们自己运气不好,撞上魔封心情欠佳拿他们发泄,根本不关我的事。]随即冷冷一笑,温言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将魔封借去一握,亲口问问他……]
国王没有接过魔封一验真假,当场赦免了诺因的罪行。
从那以后,又发生了几起[魔封剑暴走事故],于是再没有一个官员敢在诺因的领土上撒野,深恐这位蛮横无理,残酷无情的王储射来嗜血的目光。
谢尔达三人面面相觑,脸色也有点难看。他们并不是害怕魔封剑,说是魔王的剑,其实谁也没证实过,而且魔封再强也不过是把剑,没了使用它的人,还不等同废铁一块,他们忌惮的是诺因本人和他不断坐大的势力。
自从隐捷敏亚军入侵东境后,诺因的身价就日渐飞升,虽然目前西城的大军已撤出东境,但还是有许多流寇盘踞,而东境本土的军队早被西城打得七零八落,根本无力反抗他们的掠夺,所以诺因和雷瑟克指挥的西境军就成了唯一的希望。本来感谢他们的只有平民,贵族们是不得不依赖他们,但在术士长吉西安向元老院投递了一份谢尔达的通敌文件,并用他的三存不烂之舌四处游说之后,连贵族们也渐渐对谢尔达产生了不信任,甚至被利诱过去。他的说辞是这样的:米亚古要塞镇守西境九年不落,如无内应,怎么可能短短两天就被攻克;而且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西城就在诺因返回上界的第二天攻打,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更别提还有明文证实,所以,这一切都是宰相的阴谋啊!他为了铲除政敌,不择手段到割让国土,引狼入室,却人算不如天算,反而搬起石头砸痛自己的脚趾。本来他自作自受也算了,却连累陛下和全体贵族陪他一块儿倒霉,你们再相信这种人,迟早不止身家,连性命也赔上!再看看我们的诺因殿下,即使遭人出卖,依然以大局为重,马上派心腹奔往前线,击退西匪,保住我大好河山,和某人比起来,他的行为多么高尚!所以,赶快弃暗投明吧!那诺因王储还会即往不咎,一个人的肚量毕竟是有限度的,不要错过机会将来后悔!现在站定立场,今后有的你好处!在诺因登基的那天,爵位、金钱、领地,要多少有多少;家里有貌美女儿的,更要把握——说不定明天你就是权倾朝野的国舅爷了!听到这些诱人至极的保证,贵族们无不心痒难搔,蠢蠢欲动,尤其是最后一项,无人能挡。于是诺因的行宫天天访客不断,阿谀声充斥,礼物堆到天花板,令他大惑不解(吉西安是瞒着诺因散布那个攀亲的谣言的,所以当诺因知情时,他已经和三百零九名贵族小姐定下了亲事)。另外,圣巫女莉莉安娜也利用她德高望重的声名帮她老哥拉拢民众,提高他在上界士兵心中的威望;加上莉莉安娜在总神殿的特殊影响力,以右权机神官为首的一帮圣职者逐渐倾向中立,不再坚持拥护谢尔达的右派。就这样,卡萨兰城主的势力飞速地扩张,隐隐已有和国王党分庭抗礼的趋势,谢尔达当然不甘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但颓势已成,他也难以力挽狂澜,只能动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暗杀。可惜这点早在诺因等人的意料之中,白天术士长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君身边,晚上拉克西丝派谴的两千名禁卫军铁桶似地围住诺因的府邸,让刺客毫无下手机会。幸好诺因的下塌处不是防卫滴水不漏的元帅府,而是王宫安排的一座小行宫,几名刺客乔装侍从还是混了进去。但他们刺杀的对象并非常人,第二天一早,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就给抛在宰相府的后院里,身上有多处刑求的痕迹,每个都缺了半截舌头,显然是受不住残酷的逼供自我了断。连谢尔达看到尸体双目被剜、全身骨胳尽碎的惨状也不禁胆寒,更被说被他委托的刺客们。所以不管他出价再高,也没有一个杀手再敢去招惹那尊嗜血修罗,而且他还必需考虑到雇来的杀手嘴巴不牢靠,万一让诺因反咬一口就糟了。
不过……谢尔达瞥了眼坐在角落的灰袍人,心道:上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那小子有一帮能干的部下和亲戚,我也有强有力的盟友在。
布鲁诺咬牙道:“那小子真是太猖狂了!宰相阁下,我们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您的厉害!”
“是啊,父亲,我们今后该怎么做?”尼基也对诺因如日中天的势力感到不安,六神无主地问。
“别担心,我还有张王牌潜伏在敌阵里,是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人。”谢尔达嘴角上吊形成一个半月形,“她给我们带来一个好消息,春之祭典结束后,那小子打算只带凯曼一人,秘密返回下界。”
“真的吗?他去下界做什么?”
“这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一定不是好事,八成是针对我们的行动。”
“那个诸位大人……”财政部长发出宛如小猫咪呜的声音,战战兢兢地打断三人的对话,“如果你们要商量什么机密的事情,请容属下告退。”他嗅出空气里弥漫的杀气,不想搅进混水,急忙想要抽身走人,但他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件事,便问:“有关赋税的新法案,宰相阁下能给我个定论么?“
谢尔达沉吟片刻,道:“暂时先从东境的周边紧急调集好了,不够的部份我会想办法。”
“让城主们多交一些献金如何?”布鲁诺提议。
“不可。我们可以榨干那些贱民,但绝不能得罪那三位尊贵人仕。”宰相自动踢除中西城主,语气恭谨,“尤其是东城的罗兰城主。”
他看向灰袍人,谀媚一笑。
“是吧,雪露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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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城上界王宫庭院一隅的凉亭里。
罗兰半躺在一张竹编躺椅上,享受着午间的小憩。刚刚下了一会儿阵雨,将平时萦绕上界大陆的浓雾一扫而空,虽然湿气很重,空气中却跃动着清新的氛围。缕缕艳阳穿透云层洒落大地,烙下点点金痕。缠绕亭柱廊栏的藤蔓也吸饱了水分,颗颗绿叶变得饱满而厚实,滚落叶尖的露珠晶莹透亮。
拿起搁在几上的月桂茶浅啜,金发青年的神态说不出的优雅闲逸,与他在臣子面前威严冷峻的形象完全不同,仿佛一个刚完成一部著作的学者般满足而惬意。
那两个人应该在空浮舟上了吧,不晓得法利恩的宿醉严不严重?
想起昨晚马尔亚姆和席斯法尔联手灌醉伊维尔伦大神官,自己去先阵亡倒成一堆的情景,罗兰忍不住轻笑起来。只有他知道,法利恩的酒量和他不相上下,可以滴酒不沾,也可以千杯不醉,不过昨晚一下子灌了三十瓶香槟还是太过火了些,难怪今早法利恩脸色惨白,罗兰也乖乖吞了颗醒酒药才能忙完上午的公事,至于那五个暴饮暴食又没海量的家伙,现在还躺在厢房里打呼呢!
放回茶杯,罗兰摊开膝上的报纸,标题是《首都新闻报》。略为浏览,他眼中浮起锐利的冰芒,嘴角也敛去了温馨的笑意。
罗兰的视线自动跳过一大串贵族领地灾情的报导和拉拉杂杂的娱乐新闻,定在角落两行不起眼的小字上:斯帕斯港事件——军务长雷瑟克-尤耶声称有将近两百名西城流寇抢夺了民船逃到海上,为安全起见,暂时封锁港口,并逐船调查有无流寇盘踞,此举引起以谢尔达宰相为首的贵族的强烈抗议。
……原来如此,奴隶交易已经败露了吗?谢尔达那白痴,强烈抗什么议!应该煽动那些受损的商船长出来,自己躲在幕后别吱声,你一出声不是代表此地无银三百两,心里有鬼吗?白痴!罢了,卡萨兰的门闼贵族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托着下颌的右手食指轻敲微抿的唇瓣,罗兰转瞬就想通了诺因的打算:迷雾森林地形诡谲,调查不易,所以他干脆从另一环下手。不过,斯帕斯港毕竟是卡萨兰第一大港,除了奴隶黑市,还有许多商业活动,不可能长久封锁得住,那么德修普的真正目的是——
罗兰脑中灵光一闪,不及深入推敲,一双冰冰凉凉的小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他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妮娅。”罗兰微掀唇,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别闹了。”
“这么快就猜中了,没意思!”
妖精女王恢复原本大小,扇动薄翅飞到对方面前,嘟嘴道。罗兰合上报纸:“除了你,谁会做这种无聊事。”
“哼!那你呢?想事情想得那么入神,万一刚刚不是我,而是别城的刺客,立刻就偷袭得逞了!”妮兰迪娅又是气恼又是担忧。
罗兰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妮兰迪娅不放过他,继续盘问:“是不是当城主太久,早年的警觉心全没了?”
“总比某个当了女王好几百年还嘻嘻哈哈像个小孩的妖精好。”
“你!”妖精女王的眼睛冒出火花,“坏蛋!”妖精是文雅的种族,所以妮兰迪娅搜肠刮肚,也只找到这么句贫乏的骂辞。罗兰顺势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要不要我真做出一些像坏蛋的事,嗯?敢叫我坏蛋!”起码也该叫“魔鬼”比较有气势。
“比如说——”妮兰迪娅好奇地眨巴大眼。
“比如说把你关进笼子里。”罗兰认为这个威胁挺够劲了,没想到妮兰迪娅的回应差点让他呛出气管炎:“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要抱我哩。”
“咳咳咳!”
“罗兰,你怎么了?”妮兰迪娅关心地飞近对方,却被一把揪住双翅,“好痛!”
“妮-娅!”罗兰咬牙切齿,“这些事是谁教你的?”我要把他剁碎!
妮兰迪娅委屈得眼泪汪汪:“没有人教我,很久以前,我听几个人鱼姐姐这么说的,人类的坏蛋就是喜欢掳她们族里的美女抱抱或者卖掉的家伙,她们说那种人类最讨厌——你干嘛生气?”
“那你知道抱的含意吗?”罗兰不理会对方的泪眼指控,毫不放松地追问。
“就是双臂张开,从脖子或腰部环绕过去,收紧。”
“然后呢?”
“没有了。”
“很好很好。”罗兰满意颌首,松手温柔地抚摸妖精淡黄色的秀发。妮兰迪娅疑惑地问:“什么很好?我回答的很好吗?”
“没错,你回答的相当正确,完全符合‘抱’一词的真正理解。”
“真的吗?那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好像在阴笑,又好像松了口气。
“是你的错觉!”罗兰武断地道,凝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呈现半透明的美丽生物,他的眼神逐渐朦胧,宛如梦呓般喃喃低语,“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个样子……”
美丽,脆弱,又虚幻的妖精,多么像美丽,脆弱,又虚幻的……梦想。
“咦?”妮兰迪娅不解地歪着头。罗兰微微一笑,岔开话题:“总之今后尽量少幻**形,那样很消耗能量吧。”
妮兰迪娅无言点头,内心浮起一抹黯然。罗兰的话再次提醒她,掀开了她的旧伤,虽然她早就知道,不管她幻**形时多么貌美,也不能掩盖她和罗兰不同种族的事实,正如她无论怎么变也藏不起尖耳和翅膀,这是种族烙印。
“对了,妮娅。”罗兰的语气一转为轻快,“你昨天看到兰小姐了,感觉出什么没有?”
“哪个兰小姐?”
“就是坐在我左边,茶色头发,穿蓝色礼服的女孩。”
妮兰迪娅凝神回忆半晌,好容易抓住点模糊的画面:“哦,那个人啊!”又苦思了一阵,道:“可是她的五官我想不起来了。”因为根本没注意看,当时她眼中所见,唯有东城城主,其他人包括大神官都视作路人甲。
“没关系,我不是问你她的五官,是问对她的感觉。”
“原来如此,她就是满愿师咯?”妮兰迪娅一指点唇,有些困惑,“可是我没感觉出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啊,果然。”一道锐利的光弧闪过罗兰的眼底。其实从妮兰迪娅在晚宴上的表现,他就猜到事情是这样,只是担心这个大脱窗该别是太专注他而与外界彻底隔离,才确认了一下。
这么一来,终于可以解开我心里长久以来的迷团了:满愿师的真正身世;圣柱的秘密;圣贤者的下落;还有满愿石为何不在满愿师身上,而在——
他无意识地将手搭在剑柄上,轻抚剑锷的蓝宝石,蓦地,视野被一张小巧精致的美颜堵住:“……呃!妮娅?”
“你又走神了。”妖精女王不悦地插腰。
“对不起。”罗兰露出招牌微笑,在她嘟起的粉唇上轻点一记。
“啊!”妮兰迪娅吓了大跳,倒跳三大步,两手紧捂住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刚刚干了什么!?”
“对不起,因为脸靠太近,我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偷香者不慌不忙地解释。
“不是啦!我是问,那个嘴碰嘴,是不是人类说的吻?”
“是啊,妮娅讨厌我吻你吗?”罗兰拉近她,轻抬她下颌。妮兰迪娅直视他的双眼,坦率地道:“不讨厌,但也没感觉,大概时间太短了,要不,你再吻我一下试试,长一些。”
“呵呵,不行哦。”罗兰愉悦地笑了,为妖精的天真无邪。
“为什么?”妮兰迪娅有点不高兴。罗兰敛去笑意,垂下眼,心道:因为,不配啊。
“难道,因为我是妖精……”妮兰迪娅泫然欲泣:对了,记得人鱼姐姐说过,人类的吻是献给所爱的人,人类只爱同类,不爱异族,所以……可是,罗兰应该和其他人类不同才是——“你不会讨厌我吧?”
“当然!你想到哪去了?”罗兰双眉紧蹙,捧起妖精小小的脸蛋,温柔地抚过她微湿的眼角,“别哭,我不想你消失。”(注:妖精一流泪就会消失,等同人类的死亡。)
妮兰迪娅眼睛一亮:“是吗!你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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