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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雁行顿时有点儿危机感,得赶紧见媳妇儿去。
再过一会儿他就得走了,去爷爷家突击复习文化课——之所以选择老爷子家而不是自己家,是因为他爸和小徐总觉得老爷子家有警卫员,他逃不出来。
回头再把他的手机没收了,房门锁了,一日三顿从狗洞里送饭,每天放半小时风,两个月后就算是个文盲也能逼出点儿成绩来!
老爷子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林大公子进门落锁,老师们早晚换班。
林雁行掐指一算,从去年十月起,他都五个月没怎么见过陈荏的面了,这下去又得两三个月,都说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万一他媳妇儿喜新厌旧,不要他了咋办?
所以得去露个面,加深印象,顺便暗示一下他媳妇儿,我还在呢,没死呢,别老惦记着改嫁。
王宝钏守苦寒窑十八年,你只需要再坚守八个月,我就回来宝贝贝你哈,乖!
他去张老太办公室找陈荏,没见着人,反倒被老太太拉住盘问半天。
老太太详问他考试的细节,他也如实告知专业课都考得不错,尤其在某某学院,面试老师给他的形象分打了满分。
张老太正色说:“必须满分,唐国强也不过如此!”
张慧芳是上辈儿人,眼里只有仨帅哥,《小花》唐国强,《庐山恋》郭凯敏,一把火的费翔。
林雁行在教师办公室走了一遭,居然和唐老师攀上了关系,隐约还压了人家一头,心中莫名惴惴,有一种僭越感。
他离开张老太去管老师那边,结果在楼梯拐角处撞上了陈荏。
是真撞上,他上楼,陈荏下楼,他一个猛子扎进了陈荏怀里,陈荏身子偏过去,手里捧着的一沓练习册四散滑落。
“你走路怎么……”
陈荏刚要埋怨,定睛一瞧是他,登时愣住了。
林雁行跟个蛤蟆似的在楼梯上蹦跶,手脚并用地捡练习册。
“……”陈荏看他在身边绕来绕去,强压住砰砰乱跳的心口,淡淡问,“考完了?”
林雁行拾起来十多本册子,在楼梯上堆成一叠,才抬起脸笑:“嗯!”
形象分满分啊,这绚烂一笑差点把陈荏整个人都笑软了。
何况在人人灰头土脸的高三,林雁行却因为参加艺考而打理得整洁俊美,和其他人的差距越发拉大。
陈荏与林雁行对视,终于绷不住表情,勾起嘴角问:“考得好吗?”
林雁行心里更乐,暗想我媳妇儿就这点可爱,冷淡不过三秒。
“还行,但还得过文化课那一关呢。”他继续捡练习册,垒好捧上,问陈荏,“回咱们班?”
陈荏摇头:“这些册子是五班的,他们的物理课代表因为熬夜而流鼻血,正在宿舍躺着呢,老管让我把练习册给他们班送去。”
林雁行“啧”了一声:“高考再重要,也得先保命啊。”
他从侧面观察陈荏,见其精神也不好,肤色煞白,嘴唇颜色极淡,头发更比张磊磊还长,简直能扎出辫子来——他也真在前额扎了辫子,用一顶黑色钢丝发箍向后压下。
林雁行问:“发箍是谁的?”
“惠惠儿给的用断了,这个是方晓青的。”陈荏说。
他说着取下发箍,又扯开额头的小辫儿,刘海如遮帘似的落在了鼻梁中段。
“一个礼拜就休息周日半天,晚上还得回来上晚自习,趁这几个小时我得赶紧洗衣服洗被子,都想不起来理发这档子事儿。”他戴上发箍,“不过大家差不多,都跟野人似的,学校也不管,所以等考完了再剃吧。”
林雁行将练习册单掌托着,忽然伸手又将他的发箍拽下。
陈荏因为被扯到发丝的微痛而“嘶”了一声,摸着鬓边问:“干嘛呢?”
林雁行说:“让我瞧瞧你。”
林雁行心疼地瞧着他:
似乎又瘦了些,下巴更尖了,这么冷的天,却因为心不在焉而乱穿衣物,高领毛衣外穿校服,校服外又是开襟毛衣,开襟毛衣外套着棉马甲,即使脸蛋再漂亮也像个智障。
“你棉衣呢?”林雁行问。
“脏了,没空洗,”陈荏说,“天气也不好,洗了没法干。”
林雁行的心里涨起好大一股委屈,眼眶都热了:别人都有父母帮忙洗衣服,嘘寒问暖,唯独他媳妇儿没有。
“拿来,我带回家让阿姨洗去。”林雁行说。
“不用。”陈荏拒绝,“我等天好洗。”
“拿来呀。”
“不用。”
林雁行剑眉倒竖:“拿来!”
陈荏知道对方霸道,也不跟他争了,笑笑说:“那行吧。衣服挂在我宿舍床头,你自个儿拿去,我还得赶去五班呢。”
林雁行将练习册交给他,正拔腿要走,突然又说:“等衣服烘干了,我让阿姨给你送回来。”
陈荏一怔,问:“你不给我带来?”
林雁行尽量显得不动声色:“我在学校顶多再呆十分钟就得走。落了这么长时间的课,就算坐喷气式也追不上你们,所以只能一个人复习,家里已经给我安排好了老师,呆会儿我就得过去。”
陈荏颔首:“也对……”
他别过脸,不舍与忧悒从眼睛里散出来,可转瞬消失,反倒笑了笑:“那咱俩就高考之后见了?”
林雁行也勉强一笑:“嗯。”
陈荏问:“还是去老师家里复习吗?”
林雁行说:“不是,在我爷爷家,我写个地址给你,你有空探视去。可明天起他们就不让我用手机了,所以你到了老爷子家门口得用力拍那大铁门,喊我名字,会有人出来开门的。”
陈荏连忙摇手说算了,咱俩还是高考后见吧,你好好复习,别辜负老爷子。
他越过林雁行要走,后者没忍住,伸手拽住他胳膊。
林雁行抬起那双天空般澄净的眸子:“这两个多月我会拼了命地复习,你也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到时候你在T大,我在Z学院,咱俩每个礼拜都能见上面。”
陈荏心里好一阵乱,良久方说:“考试还没考呢,你就给安排好啦?”
林雁行执拗地说:“半年后咱俩走着瞧!”
陈荏将手臂从他的那里挣出来,匆匆点个头就往高三5班走去。
他承认自己此刻在躲避对方,再聊下去,他不但会更婆婆妈妈,而且会透露最深藏的情绪。
他喜欢林雁行,惦记他,关心他,可他们的路不一样,关键时刻不能互相影响。
好在只剩不到三个月了,如果身不能至,那就精神上在一起。
陈荏心神恍惚地错过了5班的教室,直到被5班的学习委员喊住。
学习委员问:“一班长,你跑这儿来干嘛?”
陈荏“呃”了一声,将手中的练习册交给他。
学习委员接过练习册放窗台上,凑到他耳边说:“一班长,受管老师教诲,这回我的目标也是T大,咱们一起加油啊!”
陈荏望着对方那双热切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还在想着林雁行。
T大应该离Z学院不远。
林雁行不是那种特冒进、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他若不是十拿九稳,不会轻易把“Z学院”的名字说出口。
陈荏发誓就算考不上T大,也得考到Z学院周边去,他得看好林雁行,防止他被狐狸精拐跑了。
与此同时的高三宿舍,林雁行躺在陈荏床上,将陈荏的大棉袄蒙在脸上变态似的闻,鼻尖全是那人的香味儿。
——风油精、花露水、薄荷油、青草膏等等提神醒脑用品的混合气味,可不是香么?
林雁行心疼,轻声骂道:“擦这么多醒脑膏,你这一天到晚的到底睡不睡觉啊?”
陈荏床头挂着几件衣物,但他所谓的脏衣服其实根本不脏,因为他略有些洁癖,换什么都比别人勤。
林雁行替他收拾,又拆下床单被罩枕头套,一股脑儿全抱上。家里保姆李阿姨的手脚相当快,现在送去让她洗,晚自习结束前就能全烘干了送回来。
但林雁行还舍不得走,搂着那堆东西再次倒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知道自己个儿疯,但愿有谁能给他写个专治相思的圣惠方子,不用除根,治标就行,好让他熬过这想见见不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