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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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本已经破旧不堪的祝融神社的木门在来者的一撞之下轰然倒地,门外的风雨也跟着一起刮了进来。
撞开门的是两个互相搀扶在一起的人,他们跟着摔倒在地,其中一个就此不动,另一个则向着神像的位置滚过去了几步。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也将神社内照亮了一下,滚到神像边的人就势爬了起来,但他没有完全站起身来,而是跪在地上冲着神像的方向抱拳祈祷:“冲撞 ,冲撞,恕罪,恕罪。”
“它都自身难保了!”趴在门口的那个人没有动,只是从口中吐出了一句话。
“不得无礼。”向神像敬拜的人没有回头,低声喝道。
“它都要朽了。”门口的人发出一声嘲讽。
“便没有了神通,就可以对主人无礼了吗?”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里面的人此时刚好回过头,他的双目被照得炯炯有神。
刚才还在门口发出嘲讽的人背朝着门口,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大变,不是对着同伴而是对着神像说道:“落难之人,借宝地避雨,多谢,多谢。”
这时神像前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回门口蹲下,俯视着地上的同伴:“这点小伤,就不行了吗?”
“哪里不行了?”趴在门口的人笑道:“只是趴着舒服,想再多趴一会儿罢了。”
被同伴扶着向神社内爬进了几步后,这人摸到了一块木头,把身体翻过来将背靠住:“救命之恩,谢过了,恩人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钟离人,李定。”
“李恩兄,”那人用力抱了抱拳:“我是东城人,季阳。”
“我一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是老乡,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定问道,刚才他见到这个人被弓手围攻,就挺身而出奋力将他救下。
“我被抓去给秦狗干活,”季阳笑道:“不过不知道是去修长城还是骊山修墓,还是干其他什么?我楚国的好男儿,就是死也不能给秦人当狗出力啊,路过大泽乡的时候,我瞅了个空子就跑了。”
李定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来垓下做什么?是要回乡吗?”
“这里已经是垓下了?我走的比我以为的还快嘛。不过我回乡干什么?回去送死?”季阳嘿嘿又笑了两声,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不!我要去会稽!”
不等同伴多问,季阳就一口气把自己的打算都倒了出来,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我听说项燕项大夫的儿子,好像叫项房还是叫项梁,反正就是房梁这两个字中的一个,正带着亲族住在会稽。这位项大夫的族人个个都是好汉,他好像有个十几岁还是二十岁侄子,传闻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要去会稽找项家!”
“会稽哪里?”李定追问道。
“不知道,”季阳大声说道:“到了会稽就知道了。”
“找他们做什么?”李定又问道。
“项大夫是我楚国忠良,他的儿孙定然也个个都是好汉,我想去做他们的一个门客,要是将来他们起兵反秦,我也愿意为之效死。”
李定吃惊地问道:“项氏要起兵反秦,你听谁说的?”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李定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我想肯定会反的吧,他们可是项大夫的子孙。”季阳蛮有把握地说道。
“哦。”李定的声音顿时低沉了些:“要是他们不收留你呢?”
“他们是项大夫的子孙,怎么会不收留我?”季阳惊讶地反问。
这次李定沉默了很久后,缓缓站起身。季阳看不清黑暗中的李定的动作,只听他又冲着神像说道:“借点柴火救命用,得罪,恕罪。”
“你要干什么?”听到这话后,季阳突然挺起身来,伸手向黑影抓去,但他抓了一个空:“你要干什么?”
“拾柴,点火。”李定答道。
“疯了吗?你会把秦人引来的!”季阳喝道。
“没有火,你过不去明日。”李定的黑影在神社中忙碌着。
“生死有命,”季阳努力要坐起来阻止李定:“不用你操心。”
这时黑影停止了动作,在地上摸索了一番,然后走到门口,关上了破旧的神社大门,顿时神社内一片漆黑。
“别,”季阳又叫了一声,还用一种期盼的声音说道:“你没有火种吧,怎么生火?”
没有听到李定的回答,季阳在漆黑中等待了许久,突然眼前迸发出一团光亮,立刻将他眼刺射得无法睁开。
稍微适应了一些光亮后,季阳用手遮着眼,看到李定跪在火堆前,把一点东西包了又包,小心翼翼地塞回了怀中,这时他才听到李定低沉的声音:“逃亡在外,要是没有了火种,那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借着光亮,李定又开始在神社里寻找,用破木头和碎石尽力地把门缝堵住,想了想后,又把外衣脱下,撕成布条,也塞到了门缝中去。
季阳挣扎着站起身,他的大腿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大口子,还在渗出血来,后背上还插着一支箭,只是把箭杆掰断,箭头依然插在里面。蹦着跳到门边,季阳二话不说地把身上破布似的衣服一把扯下,撕成两半递到李定手里,后者也毫不客气地和他的外衣一起塞到了门缝中。
“如果被看见,你也活不了。”季阳在李定背后默默地看了片刻,低声说道。
“生死有命,这么大的雨,他们肯定回城了,”李定把手中最后一块破布塞进门缝里,转过身对季阳说道:“我来把箭拔出来。”
李定踩着季阳的背,硬把嵌入他肉里的箭头和血肉一起拔了出来,期间季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接着李定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火上烤红了,等他把匕首拿起时,季阳已经脱下裤子,将大腿生血淋淋的刀口露了出来:“先来这个,然后再搞背上的。”
等李定把季阳的两个伤口都处理好后,整个神社里都飘着一股人肉被烧焦的臭气。
“恩人要去哪里?”季阳喘了几口气后,问李定道。
“我要去沛。”李定把匕首放在一边,低声答道:“我要去投刘邦。”
季阳皱眉思索片刻,然后大幅度地摇了摇头:“刘邦?没听说过。”
“他原本是个亭长……”
“秦人的狗?”季阳截口打断了李定,包含怀疑和愤怒的疑问冲口而出。
“两年前他押送一批民夫去骊山那边……”
“哼!”季阳重重地哼了一声:“恩人,我敬重你的仗义,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投这种人,难道你也要给秦人当狗吗?”
李定很有耐心地等季阳说完,才继续说下去:“听说是送这些民夫去骊山后,刘邦就说不能为了一个亭长,把楚人乡亲送去送死,把他们都放了,然后逃亡进山。”
季阳愤愤的面色顿时消失不见,猛地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好汉!是我们楚国的好儿郎。”
“这是我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弟兄说的,他就是刘邦放走的一个人,”李定接着说道:“可叹他不晓事,居然还回家看老娘,结果被我们亭的求盗抓住了,又送去骊山了。可怜他老娘,就这么一个独子,两次看着他被送走,没多久就死了。”
“狗贼!”季阳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地叫道:“只恨杀不尽天下秦人的狗。”
“听说最近又要送人去长城或是关中,或是什么地方了,”李定叹息一声:“我觉得我多半躲不过去了,就收拾了东西,打听清楚了刘邦的地方,诈做投水而死。”说到这里,李定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火种:“今天遇到你应是天意,明日我们便一起走吧,跟我去沛找刘邦。”
“不去!”季阳一通摇头:“刘邦虽然是个好汉,但怎么比得上项大夫?项大夫可是我楚国世代的柱石,项燕项大夫力抗秦人到最后,兵败后江边自刎,真是一条硬汉,没有给丢我们楚人的脸。”
“可你连项大夫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他会不会收留我们,”李定劝说道:“刘邦为了百来个素不相识的人,就能弃官逃亡,显然是重情义的人,绝对不会亏待我们这些投奔他的人的。我还听说,沛县的县令后来押着他的父亲和妻子去劝降,说只要他出来投降就既往不咎,刘邦都不肯抛弃那些追随他的手下。”
“好汉。”季阳又竖了下大拇指,但依然不为所动:“但我不是为了图活,而是为了杀秦兵,跟着项大夫的后人才能杀秦人,光逃亡山中有什么意思……”
“你又不知道……”李定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响,这声音让李定全身一抖,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破木门已经被踹开。电光火石间,李定只看到一群黑衣人站在门外,其中两人已经高举着投矛,正朝着两人。
“恩人!”季阳的反应要比李定迅速许多,本已经身受重伤的他一跃而起,被踹飞的门板尚未落地,三支投矛已经飞射而来。在它们飞过来前,季阳猛地抱住李定,就地一滚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它们和恩人之间。
李定被季阳抱着向后倒去,耳中听到噗的一声,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和胸膛上。
两支投矛落空,第三支射中了季阳的后背,矛尖从他的肋下透出。季阳艰难地张了张嘴,呼噜、呼噜的吐出大口的血水。
“捉贼,捉贼。”
随着呼喝声,十几个黑衣兵卒涌入这间小神社中,最前的四个手持长矛,身上穿着厚厚的秦军军服和护心甲胄。
在李定推开季阳的时候,一个官长模样的人跟在士兵后大步迈进神社,他冲着地上的李定喝道:“贼子,弃仗免死!”
季阳已经吸不进气了,但还挣扎着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这是我的命数尽了,与你无关。”李定好像是看出了季阳想说什么,说完就将他一把推开,矫健地一跃而起,向自己放在地上的匕首扑去。
下一刻,李定已经将匕首紧握在手中,站起身就要像面前的四个手持长矛的批甲武士扑去,他已经看出来这不是垓下的亭长或是求盗带领的弓手,而是秦国驻扎在郡内的捕盗队。
“弃仗免死!”武士背后的官长用更大的声音,再次发出更加严厉的喝声。
但李定没有丝毫的犹豫,脚尖一点地就纵身扑上,把匕首笔直地伸向前方。
不等官长发令,四个批甲武士就默契地一起刺出长矛,锋利的矛头轻易地刺穿了李定胸膛上那层薄薄的布衣。
李定的动作嘎然而止,他的匕首当啷一声地掉在地上,双手攀住插在自己身上的几根长矛杆声,脸孔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在临终的痛苦中,李定嘶声叫道:“楚……楚……楚……”
四个武士一起收矛,李定已经失去力气的双手握不住矛杆,随着长矛从他的体内退出,李定跪倒在敌人的腿前。
“三!”李定吐出这个字后,猛地一头扎向地面,再也不动了。
一个秦兵用脚把李定踹翻过来,让官长检视首级。
看着那依旧睁得大大的双眼,带队官长的脸上浮起一层忧色,不过还是微微点头:“割下来吧。”
“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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