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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和祖逖进入河南,驻军成皋,暂时不打算继续西进,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期待着胡军主力渡河南下,好在洛阳附近打一场大决战。
既然已经拿下了成皋关,南方的豫州别军应该也能够毫无风险地取下轘辕关,则胡军主力若至河南,将再无朝敌的险要可守,晋军以逸待劳,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对于主力决战是有利的。而倘若急于前指洛阳,则刘粲很可能屯兵黄河北岸,不敢轻易南渡,导致晋军必须屯驻河南防堵,则形势便不容乐观了。
要知道胡军运道颇短,晋军运道却长,则一旦隔河对峙,双方全都守易攻难,谁都不敢动,时间一长,晋军必先捉襟见肘——除非晋军有可依附的雄城为据,但问题洛阳已被刘粲几乎烧成一片白地啦,附近的河南、偃师,城防也都残破,仓促间难以巩固。
故此若不继续向前,则刘粲必然南渡,便可在大平原上刀对刀、枪对枪,分一个胜负输赢出来;若急于向前,导致刘粲不敢南渡,晋军等于是把主动权拱手交给了敌方。河南地屡经兵燹,户口稀少、田亩残破,即便占据了,没有三五年也很难恢复起来,反而背上了一个大包袱,那又何苦来哉?
而倘若能在河南击破刘粲主力,到时候不但可以顺利进据洛阳,甚至还能只留下部分兵马守备河南,主力继续西进,援救关中。
若不击破胡军主力,拿下河南来也守不住;若能击破胡军主力,整个盘面就都活了。故此裴、祖二人才暂时止步于成皋,探听刘粲消息,不肯继续向前。
刘夜堂筹思数日,大致猜到了二人的心思,当即在宴席间备悉道出,众将恍然大悟,尽皆赞叹——只有甄随跟旁边儿气哼哼地低着头喝闷酒。裴该当即亲自斟满了三盏酒,赏赐刘夜堂,并拨下锦缎十匹、吉钱二十贯来。
从午后一直喝到天黑,诸将吏各自归去歇息,只留下裴、祖二人,并榻密话。今天裴该酒也喝了不少,就觉得头脑有点儿发懵,考虑到还要与祖士稚做竟夜之谈,不敢再喝了,命人沏上一壶浓茶来。
祖逖还在徐州的时候,就曾经受邀喝过裴该这种“新式泡茶法”,倒也并不陌生。眼见四下无人,他就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文约,卿供我的粮秣,如何到了陆、戴二贼手中?”
裴该轻叹一声:“此亦无可奈何也。彼等赍大都督公文来,我徐州小吏,又何敢抗拒……”
说白了还是手底下人才少,尤其郡县小吏,大多是临时招募的地方富户子弟,胆子小、眼界浅,也还没来得及培养起对裴该本人和徐州集团足够的忠诚心,故此戴渊一诈唬,便即乖乖就范。裴该此番北征,几乎把精兵强将全都带出来了,剩下的也专注于保障自家粮道,谁能想到运给豫州的粮草会出问题……
裴该说了:“我已行文东海大王,弹劾陆、戴,请大王速将剩余粮秣拨付祖君。只是……”
“如何?”
裴该苦笑道:“东海大王素来信重于我,若得信时,必责二贼。然恐其终究年幼,若为二贼挟制,都未必能够得见我的书信……”
祖逖不禁狠狠地捶了一记榻沿:“小人弄政,实实可恼!不知建康何以遣彼二人来?”
裴该哂笑道:“祖君以为,若无建康之意,彼獠焉敢如此?”
祖逖垂首不语——其实陆、戴二人背后站着的是王导,甚至是琅琊王,祖士稚也不是政坛上的雏儿,早就已经意识到啦,只是掩耳盗铃地不敢确信罢了。
裴该试探性地问道:“祖君何不遣一哨兵马,前往睢阳,拘囚二獠,抢得粮秣?”
祖逖翻了翻白眼:“此实叛臣之行,我不为也!”
裴该劝道:“北伐之业,与建康之命,孰大?”
祖逖叹了口气:“总欲筹思一两全之策……我正待与文约商议,遣使赴都,请得天子下诏,我即可取彼二獠性命!”
裴该笑一笑,低声道:“祖君,即除彼二獠,建康亦必再遣人来,不过扬汤止沸罢了。君可曾想过,与其请天子诏,不如请节?”
自汉末以来,为使刺史得总军戎,朝廷往往赐予节杖,分为使持节、持节、假节、假使节四等,其中使持节得杀中级以下官吏,持节可杀无官平民,假节等得杀犯令军吏。照道理来说,祖逖为兖豫都督,裴该为青徐都督,天然具备假节以下职权,而既然同时带刺史号,则为刺史掌军戎者也,怎么也该赐支节旄,起码给个“持节”号;但长安为怕刺激到建康政权,故此特意不予。
其用意是:作为都督,军事自可专断;但作为刺史,民政你们还是要听琅琊王的,不可擅行杀戮。
当然啦,太平时节,理论上从郡县之长直至刺史,都是没有擅杀权柄的,即杀平民,也必须得报中央核准、批复;乱世之中,谁还会搭理这些?不过终究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理论上来说,祖、裴在自军中可依军法——甚至是自定的军法——惩处将吏、士卒,至于军行沿途的官、民,则没有刑杀的权限了,即不报长安,也须先报建康。
虽属虚名,但裴该要的就是虚名,这无形中可以增强祖、裴二人的权柄,且一定程度上与建康做切割。二人若有节旄在手,相信王导等人再想扯后腿,就该掂量掂量啦。建康未必担心祖、裴杀陆、戴,且若真敢动手,一旦形势许可,便可宣布祖、裴有罪;但若你来一个我便杀一个,且明面上合乎法理呢?建康真派得出多少高级官吏来江北督师吗?要不要王导亲自过来?
因此祖逖闻言,略一沉吟,便即颔首:“好计……只是,长安肯与否?”
裴该笑道:“我等可云,军行之际,地方每多掣肘,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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