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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氏女对荀崧说,裴使君今日之语,分明有招揽阿爹之意,你要是俯首依从,还则罢了,倘若不从,如今宛城落于人手,他随时都可以收拾咱们——
“我初观裴使君,似有英雄之志,然其才得逃生,便剑及履及来攻宛城,入城后分兵把守四门,如此果决,恐实有枭雄之姿。今其得强兵为恃,必不甘久为建康所驭。阿爹试想,他若与建康齐心,根本不必入城来见第五盛长,而当与王世将合力。既入城来见,是有两属之意,或欲从中取利。如此,安肯使阿爹东归琅琊大王?”
其实若只是一个荀崧还则罢了,在裴该看来,即便不是彻底的废物,也不是能够在乱世中给予自己太大帮助之人,爱去哪儿去哪儿。但问题是荀氏一门身负天下高名,荀崧作为荀彧的玄孙,天然是一杆烈烈飘扬的锦绣旗帜,可以号召到不少士人相从,这般宝货,既已落于己手,又岂肯轻易与人呢?
“我意阿爹若肯从他,必受重用;若不肯从,恐有不忍言之事也。”
其实这点儿荀氏女却想左了,因为裴该很想得其为妻,所以必然不会对荀家下狠手——不过挟持乃至于绑票等事,肯定是跑不了的。
荀崧还有点儿不以为然,说:“我看裴使君之意,欲先归徐州,而使我将宛城与王世将交接,则不但不肯害我,且来去皆可由我自主。”
荀氏女略略一撇嘴:“口中言语,如何信得?裴使君既有将杜曾降卒交于阿爹,恐阿爹难以驾驭之语,则他虽然东归,也必会留兵监护。且若他行一封书与王世将,说我家实与第五盛长合谋,则王世将又将如何对待阿爹?此乃借刀杀人之计,彼可不污自手也!”
荀崧闻言,不禁悚然而惊,忙问:“何至于此?然我家只能依附于裴氏了么?”
荀氏女道:“当今世乱,有土斯有兵者,可保家门,我荀氏若不有所依附,难免沉沦——叔祖在河阴,弹丸之地,安能久存?遑论复振家业。据女儿看来,有天下之志者,唯祖豫州与裴徐州,且二公互为表里,必可镇定中原。原意劝阿爹北依祖豫州,奈何尚无门径,第五盛长即来攻城,而裴徐州也恰于随后抵达……”
荀崧问道:“汝纵放裴使君之时,便已存有此心了么?”
荀氏女摇摇头:“也须看裴使君是否能够击破杜曾,耀武于江北了——原本以为他以寡击众,虽然能胜,亦不过略挫敌势而已,不期然半日即摧破强贼,斩杀杜曾……即便我家不复夺宛城,亦与其无损。这般人物,只可与之同谋,不可与之为敌啊。”
荀崧沉吟良久,终于问道:“若依从裴使君,则须将汝嫁其为妇,汝可愿意么?”
一听此言,荀氏女再次飞红了脸,垂下头去——她不好意思接碴儿啊,只得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听从阿爹主张。”
荀崧心说又听我主张,你这辈子啥时候听过我的话?估计你心中若不乐意,肯定早就嚷嚷起来了,不会把皮球踢到我脚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看起来也只能应允裴该所请了。
好在裴该不是第五猗,这段婚事倒也门当户对,不至于有损我颍川荀氏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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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崧正式表态,愿意在和王廙交接之后,举家迁往徐州,去为裴该镇守东海郡。裴该大喜,当即口头上敲定了与荀氏女的婚事——不过还得等返回淮阴后,去请卞壸为媒,正式下聘,并且商量成亲的时间。
济阴卞氏虽然门户不高,但卞望之好歹做到了二千石,足够资格做媒人了。
于是裴该便即行文江夏,说我已然阵斩杜曾,擒获了第五猗,复夺宛城。如今襄阳贼兵不过数千,且无首脑——王贡逃去不见影踪,希望他不要那么快返回襄阳去——我便将这份大礼送上,你赶紧挥师西进,去拿下襄阳,然后再到宛城来与荀崧交接吧。作为交换条件,我会上奏琅琊王,请任荀崧为东海郡守,希望你也能帮忙说说好话。
在宛城歇兵五日后,裴该便即启程凯旋。不出荀氏女所料,他不但留下“劫火营”左副督谢风率三队精锐看守俘虏,“协助”荀崧守城,而且还把宛城的公私府库搜罗一空,只留给荀崧足够一月使用的物资——反正已经约定一个月后,不管王廙来不来,你都要弃城到我的徐州去。
那个谢风本为扬州建安郡人氏,大概还有部分山越的血统,跟著名的陈郡谢氏没有一毛钱关系,因与卫潜有旧,北渡来投,被卫因之推荐给裴该为将。裴该看他头大腰粗,虬须满面,颇为威武,虽然跟甄随似的也不擅长骑马,却使得一支好矛,于是拨给甄随做队主,大爆兵的时代,积功而成为一营之副督。
谢风在这场仗中立的功勋挺大,足够三转,但本人却并不满意。因为他自诩最大功劳是刺伤了敌方一员骁将(苏温),但问题战后未能擒获此人,也没能找到尸体,功勋无从证实。因此他才主动要求留下,监护宛城,打算再在俘虏身上花点儿时间,一定要把那员敌将的姓名、下落都打听出来,才肯罢休。
裴该没打算去跟王廙照面儿,所以东南向行,隔过了江夏郡,到武昌对岸才临近长江,然后沿江东指,直下寻阳。寻阳对面就是王敦坐镇的彭泽,裴该先遣人把第五猗一家和杜曾的首级送至彭泽,再恳请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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