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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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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都住在东吴旧宫,司马睿也早就安排下一处宫室,洒扫干净,迎入裴氏,但裴氏却仍然希望依其侄裴该而居。司马睿点点头表示理解:裴该护着裴氏将近一整年,寄身胡营,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的凶险和坎坷,那么裴氏在心理上仍然缺乏安全感,不愿离开裴该,本也是人之常情啊。
只是此事不合礼法。所以五王商议过后,决定在建邺外城东侧的青溪附近起建东海王邸和裴府,让他们姑侄二人比邻而居——东城大片土地都被诸藩、权贵占据了,新建别墅无数,挤一挤多搞两家出来,倒也并非难事。
在此之前,裴氏还是先住在东吴旧宫吧,由五王内眷负责照顾,而裴该则暂时寄寓于王导府内。
裴、王两家的关系非同寻常,本来就都是中州一等一的大族,又互为姻亲——比方说那位被司马毗杀害的裴遐,就是王衍之婿;而裴该自身的老娘,乃是王戎之女——再加上二族共戴司马越,所以裴该暂住王家是顺理成章啊。
——当然也有例外,裴辑之孙、裴颖长子,见为玄菟太守的裴武,他就是党同司马颖的,跟司马越、王衍是敌非友。不过那一支人丁单薄,而且跟裴邵、裴氏、裴遐、裴宪等所出的裴徽之后关系甚是生疏。至于裴该,虽非裴徽之后,却是裴氏正支,而且裴该当初不也跟着司马越出镇项城,最后差点儿在苦县宁平城里挂了吗?所以他自然也是好朋友啦。
当晚王导设宴,款待裴该,而且把琅琊王氏的几个从兄弟——王廙、王邃、王舒、王彬——也全都请了来,自己俩未成年的儿子王悦、王恬则在末座敬陪。裴该居于客位,打眼一瞧,除了俩少年外,都是些长须飘洒的“老”先生——即便年纪最轻的王舒也得三十多啦,这跟我的年岁都差着一轮儿呢……
照理论上来说,王导等人都是王衍的从兄弟,比王衍之婿裴遐要高一辈儿,那么就应该比裴该大两辈才是——从王戎那儿算也是如此。问题裴氏为司马越的王妃,比司马睿要大一辈儿……你若比东海王妃都高,那是想自居琅琊王的祖辈吗?这不大合适吧……再说当日在司马越幕府之中,王敦、王导跟裴遐、裴邵等人就都是平辈相交的,所以今日席间但说朋友,不论行辈,相互间都以表字来称呼。
王导首先就问了,宁平城之战,我等都未曾亲历,结果从旧主(司马越)、兄长(王衍)到亲戚、朋友,数百人殁于是役……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文约你能够给讲一讲吗?
裴该轻轻摇头:“惨怛悲怆,不忍言也……”你让我说什么?说你们哥哥王衍如何如何卑躬屈膝地向胡人求饶,说我指着他的鼻子骂“汉奸”?那你们听了能高兴吗?会不会怀疑我故意败坏王衍的名声?还是先算了吧——“且待心境平复,再作文详记吧。”
王导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问,那么——我就问问你保着裴妃,暂栖胡营的经历。裴该这才点点头,手端着酒杯,娓娓道来——他没提所有人都怕死,就光自己一个骨头硬,只说石勒敬重自己是裴頠之子,因而不杀,并且反复劝降;自己本来是不打算投降的,一心求死,但突然发现裴妃被擒,于是不得已,只好胡营约三事……
对于身在胡营中的状况,当然也是有选择地加以描述,总之往自己脸上涂粉就是啦,只要不踩他王家人,相信吹得再牛叉,对方也不会提出任何疑义来。说着说着,在座众人全都忍不住流下了清泪,裴该心说你们这才开始哭,我的眼泪可早就流尽啦,你们如此一来,倒是影响了我吃东西的心情……
前在胡营,自然说不上什么特别的供奉,肚子是能够填饱的,而且三不五时还有点儿肉,蔬果就比较难寻。等到了葛陂,因为粮秣日蹙,就连裴该这等级的都只能吃点儿粗粮,好不容易来至江东,自然要好好款待款待自己的肠胃才是。
然而很可惜,这年月的江东也没啥好东西可吃……才是初春,万物尚未萌苏,席面上就只有些渍菜、腌鱼、肉脯而已,好在米饭管够。
王导见裴该一边讲述往事,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填饭,倒不禁莞尔,就问他:“胡营腥膻,想是缺食,文约故清减也。但不知这南方的稻米,可还吃得惯么?”虽然北方早就有旱稻种植,但北人普遍还是习惯吃粟、麦,很少有拿米饭当一日两餐,见天儿吃的,王导故有此问。
裴该说还好啦,总比胡营中吃得舒服一些。他前世虽然也是北方人,但那会儿交通发达,物资运输方便,哪怕泰国的香米也是常吃的,还不至于不合口味。
于是王导就说了:“江东卑湿,唯植稻养豕而已,粟麦、羊肉不易觅也。然待春暖花开,山间菜多、水中鱼肥,却尽可娱口。”裴该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若自有,即粗粝亦为美;若寄食,即膏粱亦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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