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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番外四 风月鉴

    若说林鹿栖像林茴,林泉像司语潇,那么林月冉应该是兼父母优点而有之。

    小姑娘认认真真练着簪花小楷的时候,许镜洲握着一卷书在一边想着。

    小姑娘不知不觉也已过了及笄的年纪了,现在想想还是挺快的。早已飞升为神的许镜洲坐拥万年的寿命,日子一天天过得百无聊赖,是以十年前才接了薛停云和林鹿栖夫妇扔过来的包袱。

    不过这包袱也是林茴夫妇扔给长女的。林茴和林夫人几百年前就开始携手周游天下,十五年前把初生的小女儿扔回了杳兰山就不知道跑哪里逍遥去了。

    薛停云和林鹿栖的儿子才一丁点儿大就被出关的南柯山主梦南柯讨去当了徒弟,这对小夫妻本来打算好好过二人世界,却不得不教养起了爹娘的小女儿。

    待林月冉五岁,林鹿栖一句“当初允诺照贤给你当徒弟没当成,就把冉冉交给你吧”,小姑娘被亲姐甩给了仙界活得最像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老神仙的神君许镜洲。

    虽然小姑娘有标准的豪宅和配套婢女小厮老妈子,但她不爱待自己的月华殿,就爱清静无人的天璇宫。

    她天性单纯,不像姐姐那样古灵精怪,也不像哥哥那样淡然出尘。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是靠着非凡的天赋,而是靠日复一日的努力才练成的。不同于琴棋书画,她于剑道却天赋异禀,是个武学奇才。

    许镜洲琢磨着,这么一个小姑娘,该嫁个什么样的青年呢?

    不得不说,当了十年名义上的师兄事实上的师父的许镜洲,操的却是当爹娘的心。

    杳兰山自取代眠芳山进驻无上殿后,至今已成为仙界最显赫的门派,要论门当户对,怕是只有南柯山能与杳兰山相当,可南柯山主至今未娶,遑论拿出个成年的儿子来。

    仙界有主,便是晏帝百里氏一族,如今宫中那位修仙的皇子百里赐倒是年纪正当,且幼时便与林月冉相识。但美中不足的是,百里赐是否能修为神仙还未可知,不该拿小姑娘的未来去赌。

    再缓缓,也不急,小姑娘天生仙胎,以神仙的寿数计,她尚且年幼。

    这时有仙仆送信进来,是给许镜洲的。

    许镜洲看到熟悉的封泥便知是林泉。

    林鹿栖大婚之后,林泉便回到了方丈洲。几百年来,他潜心修炼,很少回杳兰山。林月冉出生后,林泉只来看过她一次,所以林月冉并不认识这个亲哥哥。但小姑娘对于哥哥有一种特别的依恋,每逢林泉来信都十分开心。

    林泉和家人都不很亲近,他天性如此,即便是和最亲的姐姐林鹿栖待在一起也不会过多表露内心的情感。但他照例每月给杳兰山寄一封信,如今山主林鹿栖正和薛停云在南柯山看望薛照贤,信自然是交到了许镜洲手上。

    信里林泉照例说了些自己的情况,并说自己将要闭关长修,不知期限。幺妹业已及笄,便问一问婚事是否已定。

    许镜洲看到这里,不禁失笑。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操心这事,小姑娘万里之外的亲哥哥也记挂着呢。

    林月冉自仙仆进来时就已经在留意许镜洲了,听他一笑,立刻搁下了笔问道:“师兄,怎么了?可是哥哥写了些什么?”

    许镜洲将信递给她:“自己看吧。你这个哥哥,表面上那么淡漠的一个人,操的倒也是颗七窍玲珑心。”

    林月冉看到信末,两颊已微微红了,缓缓叠起信纸,不敢抬头看许镜洲。

    许镜洲从林月冉手中抽出信纸,林月冉依旧低着头。许镜洲道:“说起来我也好奇,冉冉,你可有心仪之人?”

    林月冉似乎欲言又止,只垂眸道:“没有。师兄你也知道,我天天在杳兰山上待着,不曾结识什么外面的青年才俊,又哪来的心仪之人呢!”

    许镜洲笑了:“这是在责怪师兄天天把你拘在山上?”

    林月冉赶忙看着他摇摇头:“不不不,是我自己喜欢待在这里,清静。”

    许镜洲往椅背上一靠,十分放松地道:“总待在这儿也不行,你这个年纪,就该出去历练历练。”

    小姑娘悄悄嘟了嘟嘴。

    许镜洲接着道:“你姐姐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四处……打架了。”

    林月冉眨了眨眼:“姐姐?是吗?”

    许镜洲与她讲过许多过去的事,只是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林鹿栖的那些故事就发生在她如今这个年纪。

    许镜洲于是道:“是啊,她十六七岁时已经与你姐夫定情了,那时你姐夫也不过弱冠。那时候开始他们就走南闯北地折腾,倒是把杳兰山的名声折腾得风头无两了。还好后来与代舆的那场大战,他们作为杳兰山子弟,赢得很漂亮。”

    林月冉安静听着,心中不免向往。只是如今仙界不比从前,已是太平盛世,早没了折腾的机缘。

    两人正聊着,又有仙仆送信来,这次却是林鹿栖的信。

    拆开信封,林鹿栖飞扬的狂草就跳了出来。

    林鹿栖言他们已经从南柯山返程,杳兰山收到信时他们也大约快到了。

    果然未初时分,山主气派的马车就停在了紫宫外。

    许镜洲和林月冉刚从云头上下来,林月冉就被冲过来的亲姐姐一把抱住了。

    林鹿栖搂着她道:“冉冉!又长高了!我们才几天不见!哎呀我家的小姑娘,又变漂亮了!”

    许镜洲叹了句:“小鹿,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

    林月冉被林鹿栖放开,才看到下车的姐夫边上还站着一个清俊的少年。

    她想了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那个比她还年长两岁的大外甥?

    少年比林月冉足足高了一头,身高直逼薛停云和许镜洲,但模样仍是未经世事的稚嫩和单纯。

    他走过来规规矩矩地叫了声:“镜洲师伯。”

    许镜洲微笑道:“照贤,你出师了?”

    薛照贤点点头,又看向林月冉:“这便是……小姨?”

    林鹿栖道:“是啊,贤儿,你们倒是从没见过。”

    薛照贤看着小姑娘清澈的大眼睛道:“小姨好。小姨你好……年幼啊。”

    许镜洲笑道:“是你爹娘太猴急。”

    被点名的薛停云无奈地笑了笑:“师兄,莫要取笑我们了。倒是师兄你,未免太不着急了。”

    林鹿栖十分自然地靠在薛停云身边,帮腔道:“就是,拂尘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找个嫂子啊!”

    许镜洲也不恼,只从容地道:“有什么可急的……有什么必要呢?你们的心啊,还是操到贤儿身上吧。”

    林鹿栖闻言转向薛停云道:“是啊小呆,什么时候给贤儿物色个姑娘呢?我觉得太阴山那个山主的女儿就不错……”

    薛照贤瞬间凌乱:“娘,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薛照贤勤修十五年,梦南柯将一身本领都教给了他。梦南柯似乎并没有培养继承人的念头,如果有,那肯定是以培养薛照贤这样的方式。

    林鹿栖夫妇并不想收徒,所以想把山主让给林泉做,但林泉性子淡漠,且在方丈洲长修,没有回杳兰山的意思。薛照贤一出师,林鹿栖立刻动了把烫手山芋塞给儿子的心思。

    紫宫的晚餐中,薛照贤似乎有所预料,就在林鹿栖开口之前匆匆扒了几口饭跑了。

    林鹿栖无奈,拉过妹妹拜托了一番,林月冉只好帮孩子气的姐姐去游说。

    薛照贤正站在昭朗殿外,见妹妹似的小姨来了,倒不像见亲娘一样躲。

    林月冉不知该用什么语气来跟这个比自己大的外甥讲话,少年却是笑嘻嘻地开了口:“小姨,我可以叫你冉冉吗,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嗯,也行。”

    薛照贤道:“你明明是我娘的妹妹,可怎么就这么像我妹妹……”

    林月冉认真道:“我的年纪的确像你妹妹啊。”

    薛照贤看着漂亮可爱的小姨道:“冉冉,你说我爹娘怎么就那么爱玩!我三岁的时候就被扔给了我师父,如今我快十八岁了,他们才把我接回来,却是想把山主的位子塞给我!”

    林月冉道:“姐姐和姐夫经历过的事情和我们都不一样嘛。我听师兄说,他们当年可是出生入死,后来天下总算太平了,他们才说好从此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的。再说你也是被南柯山主讨去当徒弟的,南柯山主盛情难却嘛。”

    薛照贤嘟囔道:“唉,不管怎么说,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诶,冉冉,说起来我爹娘倒还教养过你好几年呢!”

    林月冉警惕地望着薛照贤好看的眼睛,生怕里面突然升起敌意。薛照贤却只道:“后来又转头把你扔给了镜洲哥哥……啊不,师伯。”

    林月冉睁大了眼睛:“你管他叫哥哥?他不是比你爹娘年纪还大吗?”

    薛照贤道:“可是镜洲哥哥就是长得年轻啊!放在凡间就像个弱冠青年,谁能猜到已经是个五百多岁的老神仙了呢!”

    林月冉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薛照贤拉着林月冉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凑近了道:“哎,冉冉,你待在镜洲哥哥身边这么多年,可见过他和什么神女来往?”

    林月冉摇头道:“没有。从没见过。”

    薛照贤自言自语道:“太可怜了!白长了一副人神共愤的皮囊!”他又悄悄告诉林月冉:“冉冉,你可能不知道,我听我娘说过,镜洲哥哥年轻的时候,追他的女人可是排到山门外都排不完!你可知道遁入空门的月如眠师伯?”

    “是那个排行第六的师姐?”林月冉心一跳,“我只知道爹曾有过这么个徒弟,却不知她为何要……”

    “哦,你兴许不知道吧,她那时候爱镜洲哥哥爱得死去活来,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林月冉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说起话来就油腔滑调的!”

    “和五师伯学的嘛!五师伯虽然看着沧桑,实际上骨子里是个很有趣的人呢。他常来南柯山看我,我才总算不像个孤儿了……哦对,还没说完,执着的如眠师伯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后来两度皈依佛门,镜洲哥哥渡劫失败之后,如眠师伯就入了空门再没有出来过。多么可歌可泣啊!”

    薛照贤兀自叹着,没留意到林月冉的小脸变得十分苍白。她喃喃道:“师兄渡劫……失败?”

    “其实没有啦,只是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魂飞魄散了!嗯?你不知道这件事?”薛照贤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林月冉。

    林月冉道:“师兄他……从未与我提过这件事。”

    “哦,也对,这种事何必说出来吓人呢……还不是我那八卦的亲娘,什么事都说给我听了。”薛照贤站起身,像个哥哥一样把林月冉拉起来,“快起来吧,山上凉得快。”

    林月冉垂着眼睫,神色不同于之前,有些落寞。但薛照贤一转过来,她就强打起精神道:“照贤啊,其实你娘是让我来劝你的。你若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杳兰山的山主,那今后婚事不愁自是不必说……”

    薛照贤扮了个鬼脸:“冉冉,小姨,我还想再玩两年呢!何况……你想,我娘原本是打算将山主的位子传给舅舅的,舅舅不在,那么是不是该轮到小姨了呢?”

    林月冉怔了怔,薛照贤已经跑了,甩下一句“再提这些无聊的事咱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做山主吗?这件事只在林月冉心头盘桓了一瞬,最让她心烦意乱的还是薛照贤所说的,许镜洲曾经险些渡劫失败的事。

    为什么师兄从未向她提起过这件事?或许不止这一件,还有许多事,许多许多。是不想让她忧心,害怕?还是觉得告诉她本就是无意义的行为呢?

    小姑娘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又好像空虚得很,有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

    事实上,许镜洲的过去,她所知甚少,而姐姐才是那个真真切切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人。而且她知道,过去的姐姐当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而师兄则是仙界公认的完美神君。无论如今师兄如何隐世不出,他当年给仙界带来的震撼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这么多年,师兄一直独身一人,是不是因为与他最为般配的姐姐已经嫁给了姐夫?她对许镜洲的性格还是了解的,那就是宁缺毋滥。他是不是,心里装了姐姐,并且只装着姐姐一个人呢?

    林月冉突然觉得心里很堵,堵得喘不过气来。她深呼吸了几番,才缓缓踱回了月华殿。

    翌日,林月冉懒懒的,日上三竿才起,头一次有些不情愿去那跑得比月华殿还熟的天璇宫。

    正当她犹豫时,许镜洲却和林鹿栖、薛停云一起来了。

    许镜洲看了看她道:“气色好像不好,冉冉,昨夜没睡好?”

    林月冉含糊道:“还好,只是做了几个梦。”

    林鹿栖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不要思虑太重啦冉冉,你心思细腻,别整天胡思乱想,就不会有那么多怪梦啦!”

    林月冉抬头望着姐姐素来澄澈坦然的眼睛,微笑道:“知道了,姐姐。”

    姐姐确实是好,好在她始终活得真挚,敢爱敢恨,光明磊落。这些出众的气质,她确实学不来。如果师兄心里的人真的是姐姐,又有什么可指摘的呢!

    “冉冉,我们今天来是要说一件事。”林鹿栖拉着林月冉坐下,许镜洲和薛停云也进来坐了。

    许镜洲开口道:“是这样,冉冉,你已经到了出去历练的年纪,但你不像你姐姐从小闹腾的性子,也不曾下山,要是独自出去我们也不放心。正巧星河州将要召开搴花会,你可愿意去参加?”

    林鹿栖听到许镜洲说她闹腾时就不满地肘了肘他,这时自然地接过话道:“冉冉你也别怕,拂尘正好要去星河州赴晏帝的邀约,你们可以同行。”

    原本有些犹豫的小姑娘抬起头来问道:“这么……巧吗?”

    林鹿栖鼓励地望着她:“嗯,冉冉,游历是我们仙家必不可少的,你还可以在搴花会上结识很多同龄人,说不定就——”

    眼看林鹿栖就要把相亲这个目的说出来,门口却突然响起了薛照贤的声音:“爹,娘,你们也太偏心了吧!冉……啊不小姨就能去,偏偏我不能去!”

    林鹿栖头疼地扶了扶额。薛停云也是一脸无奈道:“你这么多年都在南柯山历练,才刚回杳兰山又想着出去了?”

    林鹿栖附和道:“你就是想着玩!”

    薛照贤见状,转向了许镜洲:“镜洲哥……咳咳,师伯!我和小姨一起去,互相也可有个照应不是!你是去见晏帝的,不能时时照顾小姨,小姨又那么单纯,搴花会上人员混杂,有我在也能保护一下小姨嘛!”

    许镜洲想了想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林鹿栖道:“拂尘,你不能这样!咱们不是说好——”

    许镜洲微笑:“冉冉是你亲妹妹,你也不想让她遇到危险吧?何况你像贤儿那么大的时候还在闹腾呢,凭什么贤儿这个年纪你却要让他做山主呢?”

    薛停云抢在林鹿栖出声之前道:“师兄说得有理,是我们考虑不周,既然如此便让贤儿同去吧。”

    林鹿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薛停云拉着林鹿栖向众人道:“我们先走了。”说罢两人便离开了。

    薛照贤听到亲娘抱怨道:“小呆!我看你就是不想让贤儿早早当山主!”

    薛停云揽着爱妻哄着:“好了栖栖,咱们毕竟是贤儿的爹娘,你真舍得贤儿勤修苦练十五年,一出师就又背上了新的担子?如今太平盛世,山上也没什么事务。如果有,我来帮你处理,好不好?”

    林鹿栖眨了眨眼睛,软化了下来,突然一踮脚在薛停云唇边亲了亲:“好,你说得对。”

    薛停云似乎已经习惯了林鹿栖的偷袭,再不会像少年时那样羞涩。两人很快就在无人的角落拥吻起来。

    月华殿里,薛照贤松了口气道:“就知道老爹还是帮我的!是他让我偷偷跟过来,否则娘亲大人瞒着我的阴谋就得逞喽!”

    许镜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要说把你娘哄得高高兴兴的本事,你爹修炼了几百年,如今算是大成了。”

    林月冉看着林鹿栖和薛停云离开的背影,心中忽然十分羡慕。她从来都只盼着能守着一个人,没有想过两情相悦是如何幸运如何甜蜜的一件事。想到这儿,她又在心里责备起了自己,想要的有些多了

    不过小姑娘心中无论有多少念头,面上都是一派安静乖巧的模样。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明日启程。薛照贤对于能出去玩感到格外兴奋,心满意足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月华殿里只剩下了许镜洲和林月冉两个人。

    许镜洲凝视了林月冉片刻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林月冉十分自然地微笑道:“没有,可能是昨天晚上着了凉,有些不舒服而已。”

    许镜洲道:“严重吗?要不要把行程推迟几天?”

    林月冉摆摆手:“不用了,应该很快就好了。”

    许镜洲站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今日就不用来天璇宫了。明日若还是不舒服,我们再改行程。”

    林月冉忍住鼻子的酸意道:“好。”

    许镜洲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就离开了。林月冉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挤了出去。

    奇怪了,什么时候感情这么脆弱了,一点点小事也要流眼泪?

    小姑娘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哭泣,只觉得心情忧郁。

    她躺在床上又睡了个把时辰,到了午时去青芜殿用过午餐后,就被薛照贤拉着去玩了。

    薛照贤一颗不安分的心显然是百分百遗传了林鹿栖,偏偏又在南柯山待了十五年,从没遇到过同龄的玩伴,如今终于有了个粉雕玉琢的妹妹……不对,是小姨,他可是宝贝得不得了。

    昭朗殿外,薛照贤一招一式地教林月冉南柯山的剑法。

    “听娘说冉冉你很擅长练剑,我就偷偷把南柯剑法教给你啦。”

    林月冉道:“这不是南柯山的秘笈吗?怎么能教我呢?”

    薛照贤道:“这也不算什么秘笈,我有数啦,不会做师父不喜的事情的!”

    说罢,他快速地舞了一遍南柯剑法。林月冉认真观察着,杳兰山的缥缈剑法轻灵但有迹可循,这南柯剑法却是格外跳脱,简直像带着醉意一般,乍一看简直毫无章法可言,但仔细揣摩,再夸张凌乱的剑招也都一一应了太极阴阳,是以威力无穷。

    林月冉情不自禁地跟着学了起来,很快甚至能提前揣度出招式了。薛照贤不由叹道:“冉冉,要是师父见了你,肯定后悔当初讨错了徒弟!”

    林月冉笑道:“你就谦虚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十五年学成南柯山秘术,比你师父还快了三个月?”

    薛照贤挠了挠头:“还以为师父会嫉妒,肯定不会说出去,没想到你们都知道了啊!哦对了,冉冉,有意思的是我娘以前是叫我师父南柯爷爷的,如今我却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两个年轻人笑成一团。

    林月冉发现,和薛照贤这个活宝待在一起,心情会变好。看来这次的搴花会,无论如何都会很有意思了。

    此去星河州,林月冉、薛照贤和许镜洲同乘一辆马车。到了皇宫,许镜洲便和二人分开了。

    “镜洲哥哥是晏帝的贵客,咱们呢算是百里赐的客人,这便去他的府邸找他!”

    林月冉望着许镜洲离开的背影,应了声“好”。

    “冉冉,你认识百里赐吗?”薛照贤问道。

    林月冉点头道:“认识,小时候曾见过。算起来,他好像和你同龄?”

    薛照贤打了个响指:“没错,阿赐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林月冉这才想起来,南柯山不止梦南柯一个神仙,而百里赐修仙,拜的同样是南柯山的师父,所以才和薛照贤熟识。

    思及此,林月冉故作认真道:“看来大外甥这些年过得也没那么苦嘛,小伙伴不是一直都在身边吗?”

    薛照贤咳嗽了一声,正色道:“那……毕竟是拜师学艺嘛,还是很辛苦的!”

    很快,二人来到了百里赐的皇子府,得到了热情的接待。

    当然,百里赐的热情主要是面对薛照贤时,而当他面对清水芙蓉般的林月冉,说话就都变得结巴了起来,只能故作深沉。

    搴花会,是为纪念仙界一统时那场盛会所设。只不过,当年的搴花会是为了摘取星河幽昙,如今十年一次,所要摘的自然就不是星河幽昙了。这一次,星河森林里栽种了十株莲瓣兰,整个大晏几百位受邀的少年侠客可进入星河森林三日,最终摘得兰花者皆能获得晏帝的赏赐。

    “今年的赏赐之中,有星河幽昙的花瓣!”出于和薛照贤的情谊,百里赐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薛照贤和林月冉。

    “这么大方!”薛照贤一喜,随即又有些泄气,“阿赐你确实够义气,但今年参会的人比上一届翻了好几倍,我猜啊大家早就通过各自的渠道打听到这个消息了!”

    百里赐也叹了口气道:“也是,我能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也都能知道,他们也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林月冉心思微动。她本对搴花没有太大兴趣,可她知道星河幽昙的用处。若能用星河幽昙的花瓣入药,对神仙也有养魂的效用。

    很快,搴花会拉开了序幕。由于已经举办了许多届,所有规矩都已很明了。

    林月冉和薛照贤、百里赐结伴而行,三个人中薛照贤实力最为出众,不过另外二人也不弱,在同龄人中已属难得。

    然而,三人在密林中走了半日,便察觉了不对劲。

    “为什么一路看到的一些侠客,年纪似乎比我们大上许多?”薛照贤发问。

    为了保证公平,搴花会严格地将参与者年纪限定在二十岁以下。

    百里赐皱眉道:“不知道,安全起见,要不要先出去?”

    “出去,是不是就意味着放弃了?”林月冉有些不甘地问道。

    薛照贤道:“没错,不过我觉得我们不必怕他们。兰花未出现时,大家自然能够和平共处。若我们摘到了兰花,就赶紧藏好。若那些大侠摘了兰花,咱们不去和他们争抢不就行了?”

    百里赐道:“也是,况且有薛兄在,说不定能打得过他们!”

    三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留在星河森林之中。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如何,在第二日晌午,三人行至一个偏僻的角落,竟然正撞上一株盛放的兰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摘下了十朵莲瓣兰中的一朵。

    这下,要不要离开就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百里赐持谨慎保守的态度,建议此时便离开星河森林。但林月冉心中想要星河幽昙的花瓣,知道除非摘到更多的花,才能保证自己拥有首先挑选赏赐的资格。而薛照贤则是觉得还没过瘾,也不肯离开星河森林。

    二比一,百里赐败下阵来,又不愿独自离开,便只得跟随二人在星河森林中继续探索。

    然而,三人没有意识到,两日的跋涉始终都沿着东南方向,所以已经走出了星河森林的范围。而那个方向恰好被遗漏了不曾布置守卫,并没有任何人提醒他们,他们就这样闯进了森林的深处。

    晏帝邀请许镜洲,其实是有一个忙希望许镜洲能帮。

    南昭王前段时间上书,说境内出现了一只伤人的神鸟,凡人的武器皆伤它不得。

    南昭的仙门子弟之中,有人偶遇那只怪鸟,认出了它是代舆曾经试炼的一批金翅鹰中出逃的一只,性情凶悍无比,寻常仙术都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而当世所知对岱舆仙山之术有所研究的神仙,只有许镜洲。岱舆仙术必能克制代舆邪术,所以晏帝才决定请许镜洲出手。

    “这么说,那金翅鹰如今仍在南昭?”

    晏帝道:“据南昭王所言,那怪鸟在南昭北部活动,先生沿星河森林南下,便能进入那片区域。”

    许镜洲闻言皱了皱眉:“据我所知,星河森林正在举办搴花会。晏帝陛下如何保证参会侠士的安全呢?”

    晏帝答道:“这次搴花会,寡人在星河森林中安排了许多实力较高的大侠,他们不参与搴花,只负责巡查,若金翅鹰出现,便会安排少年侠士们撤离。且今年缩小了星河森林中举办搴花会的范围,南部一概没有划入。”

    许镜洲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便起身道:“既如此,在下这便前往南昭,尽快解决金翅鹰。”

    晏帝跪谢了许镜洲,对于皇帝而言,此礼意义重大。

    此时的密林之中,三个少年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走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人?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薛照贤望着越来越茂密的丛林,心中疑惑。

    按照搴花会的规矩,三日期满,森林中的各处岗哨会寻找到附近的参与者,将他们送出去,所以三人一开始并没有太过担心。

    “上一次见到人还是在几个时辰前,那要不然咱们就往回走吧!”百里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便携的磁针。

    三人齐齐望向磁针,然而针却悬在空中不停地转动,迟迟没有停下。

    薛照贤率先反应过来:“糟了,我们怕是走到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了。”

    薛照贤和林月冉本来都很识路,然而此时望向四周,却压根看不出他们是从哪里走来的。

    林月冉冷静下来道:“不如从现在起认准一个方向,每经过一棵较大的树就做上记号,避免原地绕圈。这样走,总能走出去。”

    薛照贤道:“要不我现在腾个云上去看看?”

    林月冉一把拉住了他:“现在这处丛林不知潜藏了多少危机,你能腾云一刻,却不能在禁空结界里腾云出去,仙力一动,反而要引来不少危险。”

    百里赐附和道:“不错,薛兄,咱们还是按照林姑娘的主意来吧。”

    薛照贤清楚百里赐的心思,有心成全,便妥协道:“好好,听你们的。”

    就在这时,一阵振翅的声音穿透了森林,一道金色的影子掠过枝叶向这边猛冲过来。

    “小心!”

    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隐蔽身形,所幸那庞然大物并非冲着他们而来,很快落在了他们前方三丈远的一根粗大树枝上。

    那是一只极大的金色怪鸟,看着像鹰,却有一人多高,双翼展开时更是达到了十多米。这样的怪鸟,绝不该出现在林中。

    既是巨鹰,三人必定逃不过它的眼睛,但巨鹰暂时没有动他们的意思,三人也就稍稍放了些心,小声交谈起来。

    “这么大的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哪个神仙的坐骑啊?”

    “你们看,它嘴里好像衔着什么东西!”

    三人遥遥望去,百里赐突然小声惊呼道:“是星河幽昙!我对星河幽昙的模样很熟悉,绝不可能认错!可是,今年怎么会有星河幽昙?”

    林月冉的眼神一变,喃喃道:“其实我曾听闻,星河幽昙不一定是百年开花,只是有时开出的花在结界里,我们找不到罢了。但星河幽昙的花毕竟稀少,但凡开自那一株上的花,皆有奇效。”

    薛照贤从林月冉的语气里听出了异样,忙道:“冉冉,你不会是想去和它抢吧?还是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们可不一定打得过它,不如赶紧绕道回去!”

    一向自信的薛照贤都这样说,林月冉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三人小心地往回走,谁知才走了没几步,那怪鸟便从背后发动了突袭。

    “刚刚不是还对我们没兴趣吗!”

    薛照贤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林月冉,拔出了佩剑。

    林月冉见大外甥如此护她,心中一暖。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娇弱小姑娘,旋即拔出了自己的剑,而百里赐的武器也已出鞘。

    三人望着从前方再次回旋而来的大鸟,从两个方向不约而同地刺向它。

    谁知,三把剑碰到鹰羽,竟被齐齐震开,还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好家伙,它的羽毛是金子做的?”薛照贤这时还不忘开玩笑。

    林月冉顺着他的话道:“便是金子也做不出来,我们的剑俱是削铁如泥,对上这怪鸟竟然伤不了它分毫!”

    “那就只能动用仙术了!”百里赐道。

    三人顾不得仙术波动引来林中其他危险,各自唤出仙术打向怪鸟。

    然而,仙术打在怪鸟身上,竟然丝毫不起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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