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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还是不肯吃药。”
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躺在床上的中年人没法装睡,只好撑开眼皮,一动不动地听着。
“也不肯看病,不肯住院。”
说话的那个声音有些恼怒。
“别装傻,刘姨什么都跟我说了,她还自责得不得了,说这几年来,眼看你越来越瘦,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伴着一声长长叹息。
“管叔,你真的想烂死在这吗?宁愿死也不跟我出国?”
管叔喃喃道:“落叶归根...”说着还闭上眼睛,面色灰败,看上去已和死人无异了。贺兰摧看他一眼,键盘声戛然而止,他一把将笔电摔到病床上,“腾”得起身:“归根归根,归个屁的根!我爸我妈都短命,现在连你也上赶着去死,难道我真是百年一遇的天煞孤星?逮谁克谁?老子才不信!”
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冰刀,冲出贺兰摧的喉咙,“噗”一声扎到窗户上,玻璃窗被震得瑟瑟发抖。
摆在窗台上的花瓶倒了,“嗒”,一小团灰黑色物质从里面掉出来。
贺兰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依稀辨认出来,这是他前些日子,送给管叔的康乃馨。
窗缝“吱呀”得开了,冷风溜进来,管叔几乎同时开始咳嗽,贺兰摧小跑着过去关窗,无意中看到玻璃上倒影,管叔佝偻的腰,和康乃馨的残骸重叠在一起。
贺兰摧立时觉得一阵悲凉,管叔的生命,是不是也会像这束花一样,凋零后萎缩成小小一团,最后被风吹散,什么也不剩下?
两人尴尬地沉默良久,歪倒在床上的笔电突然亮起。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张图片,管叔眯起眼,斜着偷看。
照片上一团模糊的黑,正中央有个女人背影,吊带衫被丰满的胸部勒得很近,她两手插在兜里,回过小半个身子,笑得颇风尘。
管叔正想看第二眼,贺兰摧冲过来,劈手夺下电脑,匆匆扫了一眼便开始整理东西。
“要走?”管叔掖了掖被子。
贺兰摧气还没消,抓起笔电塞进电脑包,背在肩上:“我找愿意搭理我的人去!”说完大踏步地离去。
管叔侧耳听着脚步声,枯木般的双手一点点绞紧了被子。
贺兰摧从暗房推门而出,两根手指捏着一张照片。
贺兰逸生前是搞建筑的,最爱云游四海,拍些照片,嫌去照相馆麻烦,索性就在家里弄了一间暗房。
与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贺兰逸相比,贺兰摧简直就是低级趣味本身,他甚少踏足这里——甚至还不如家里保洁阿姨来的次数多,一是不感兴趣,二是贺兰摧将这种回避,作为对父亲的反抗。
父子关系,从古到今都是个大难题。
贺兰逸如果知道他主动用了这间暗房,恐怕会冷嘲热讽,极尽挖苦讽刺之能吧?贺兰摧捏着照片,倚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觉得准是这样。
在暗房,贺兰摧翻出了大量贺兰逸与母亲的合影,母亲在时,他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再后来,照片里就没有母亲了,贺兰逸的画风也逐渐跑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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