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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依允,林墨忙扶起桃漪,与季朝云一齐,跟随邾伯尧入内。
他不像家中兄姐,皆来过这邾氏仙府求学药理医术,前两次来,都是来去匆匆,不曾得空细看。如今只见这邾氏仙府,四面回廊,中间庭院甚大。自其中穿过,竟见一半香芜,另一半都是药草;林墨认得那佩兰、丁香、紫菀、旋复花种种,还有更多名葩异卉,竟是不知其名;且也不知这邾氏有何种妙法,能将这诸多品类不同,生长习性亦不同的草药都在此处一并种植,常开不败。
这庭院虽大,却不见多少邾氏的弟子,只略见了几个,远远地在别处照拂此间花草;此间有外客来到,他们却是连头都不曾抬,也不闻声响,像是半点都不好奇。
邾伯尧此刻也是一言不发,脚步不停,始终走在他们前头。
直到经过院中一树苏木。
苏木并无什么稀罕之处,只是一味平常药材,用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这一棵,似是新植,只得半丈高,不知道为何,竟觉有些萧疏之相,才令邾伯尧暂且停下了脚步。
季朝云与林墨皆顺着他之目光,发现那树上有一根枯枝;又见邾伯尧伸出手去,指尖自那枯枝上一触,也不知施以如何妙法,其上便盈盈见光,长出了一点新芽。
正是翩翩然如谪仙人,真圣手也。
都说邾琳琅天资还胜邾伯尧,可那天资却不用于正途,又于天下人何益?照林墨看来,这些年邾伯尧修为精进至此,做这邾氏仙府之主,倒也不算辱没邾家门楣。
那邾伯尧救活这苏木枯枝,便又动身前行,林墨等人随他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他之书房中。
这书房掩于花木深处,前设小院,围植奇花异草;窗下引水,池鱼嬉戏。
进入内中,满是书橱,半数为医经药典,又有一半经略道法;另安设书案,及一张琴桌。
林墨看到那上头的琴,略微惊讶。
禹州邾氏与安宁林氏,世代通好,感情亲厚;这琴取桐梓二木来造,琴尾绿纹,其声清绝,不在曜灵之下。
琴是好琴,却是一件旧物,其名“拂绿”。
这拂绿与林墨所持之曜灵,皆是当年邾家所藏名物,后来又送赠给了林敏与林惠姐妹。
林敏自小从母命,来这邾氏求学,不曾前往那晋临升山;她亦擅琴道,当年林惠将琴转赠林墨,这拂绿却随林敏去往乌尤花氏,竟不知道怎地今日会出现在此,且那琴尾上除了原有的碧纹,又添了些裂痕。
林墨此刻却也无暇作他想,看得一旁还有卧床及床帐,便也不等邾伯尧示意,先将桃漪安置在上头。
然后对邾伯尧道明缘故,又央告道:“伯尧兄,求你替我医治她。”
邾伯尧不置一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却是上前去,检视断脉,一一做完,还是不说话。
林墨忍不住问他:“能不能救?”
邾伯尧道:“能。”
林墨长舒一口气。
季朝云问:“难救吗?”
林墨又紧张了起来,却听邾伯尧道:“容易。”
这阴邪毒气侵蚀的不止人身,还有灵识,寻常仙门中人自然难解,但却难不倒他这邾氏仙府之主;不止他能救得,若有邾氏门下修为高深的子弟,譬如那当年不曾身入邪道的邾琳琅,也能。
但说归说,他却半点没有要施救的意思,只站起身,走到书案前落座,真作个锯嘴葫芦,又是一言不发。
林墨也跟了过去,正要开口,季朝云却将他一拉。
林墨明白他的意思,尽力忍耐,自向客座坐下;等了半会,看那邾伯尧真的没动静,又忍不住暴躁起来:“邾伯尧!能救你娘的还不赶紧动手?你还要等什么!”
邾伯尧竟也有了脾气,斥道:“林砚之,你混账!这些话,是你能说?不敬不肖!我劝你句,仔细说话!”
林夫人出身邾氏,是林墨嫡母;认真论说起来,他们二人正是表亲,林墨还得管他邾伯尧的父亲叫一声舅父,叫邾伯尧一声表哥。
此时林墨听到他这长长一段,扬眉讽笑:“哟,伯尧哥哥,你这一句,怕不是把这一年余下日子里的话,都说完了?”
邾伯尧看他,又道:“我是能救。”
林墨急了:“那你倒是救啊!”
邾伯尧却反问:“凭何要我救?”
敢情林墨方才白说了那么多话,那季朝云自要向邾伯尧解释请求,林墨却已是脸色一变,拍案而起。
“邾伯尧!”他厉声道:“从前你也拿这话搪塞我,今日又来!当日我怎么答你,今日便怎么答你,你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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