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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江酒店,三楼的总统套房里,晕黄的床头灯幽幽地亮着,映照着沉思中的男人。
英俊的侧脸,清隽俊逸的眉眼,染上了几分迷蒙。
谢翊半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沐浴过后的额前发梢,还有些许的潮湿。
他低头,就着床头灯的暖光,看着手里钥匙圈上挂着的小刀,尖锐,泛着暗黑的银光。
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地如同小孩的玩具,不,它确实就是一个孩子的玩具罢了。
这是他年幼时,收到的最朴素的一份礼物。
“吃的我拿走了,这个送你,一物换一物,我可不白要你的东西。”
那个攀上墙头的小丫头,灰扑扑地如同乞丐,却不愿接受单方面的馈赠,将一把毫无起眼的小刀留给了他,以作交换。
谢家大院的墙,比一般的外墙都要高,上面常年攀附着电网,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却能自在肆意地在上面蹦蹦跳跳,要是谢家那群老顽固知道,怕是要气个半死。
偶尔,那个小丫头也会趴在上面,歪着头,居高临下地问他:
“你家那么大,为什么每天你都只待在这座小院子里,多无聊啊?”
“我不愿意学一些东西,所以他们要我在这里想明白,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出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毕竟当年年幼,这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那个温柔的女人,第一次那么激烈地反抗,抱着他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小翊,不要学,学了,就是万丈深渊,你这辈子都无法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那年他6岁,尚且不能理解她的话,可是看着她被人强硬地拖着,看着满堂的人无动于衷,他第一次明白了恐惧。
“这算什么,只要你想出去,想不明白也没关系。”
高高的墙头上,小丫头晃悠着腿,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开心,要是你想出去,再坚固的笼子,我也能砸出一个窟窿来。”
6岁的谢翊,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心动,可是他却必须克制这样的冲动,因为他的母亲,太柔弱了,他必须留在这里保护她。
母亲说了,只要他不学那些,并且离得远远的,她就告诉他父亲的下落,从出生到依稀记得事情,父亲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但他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有天却突然消失了。
无论过去多久,哪怕父亲的面容都已经记不清,年幼的谢翊却记得,他父亲消失前说过的话。
“谢家,这些年变得不对劲了。”
如何不对劲,是地下藏着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是求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了?
又或者,是像他5岁那年,电视里一个中年男人慷慨激昂地发着言,他的爷爷说了一句:“碍眼。”
三天后,新闻里,便出现了那个中年男人急症猝死的消息。
是因为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谢家才变得不对劲么?
谢翊没有问。
再有与父亲相关的消息,却是一个女人带着比他还大三岁的男孩找上门来,说是他父亲的骨肉。
握着小刀的手再次紧了几分,背靠墙壁的男人,眉眼越发冰冷。
赵冬远已经处理过上面的痕迹,谢翊却依然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他鼻尖消散不去。
他微微用力,握着刀柄,回忆着之前那下意识刺去的动作,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哪怕自己刻意避开属于谢家人该会的东西,可是这些仿佛就是刻在骨髓血液里的东西,与生俱来,无师自通。
谢翊抬手捂住胸口,隐隐痛意,在刻意忍受的范围,却又让人无法忽略。
他,居然真的会对谢泓动手,在听到那些记忆里最伤痛的回忆时,毫无犹豫地挥起了拳头。
拳头无用,就动了刀。
男人淡薄无波的眼眸,再次落在手中的小刀上,不久前,它刚刚刺破了一人的血肉,比想象中的要锋利很多。
对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刺出去的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果然,和谢家的那些人,并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