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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市中心,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来到了曾经工作过的校心理健康中心。从一楼走到三楼,他微笑着朝哪些熟悉的面孔点头打招呼,对方的反应多少都有些惊讶,但也不失礼貌与热情。丁齐在刘丰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听见请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刘丰看见来者是丁齐,愣了大概半秒钟,随即额头的皱纹就像积雪渐渐融化开,笑着点头道:“你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刘丰没有站起来,这并不是不礼貌,因为他根本没把丁齐当客人,语气也显得很轻松自然。半年之前,丁齐每次来刘丰的办公室,也都是这样的场面,不需要刻意招呼什么。
自从刘丰去美国度假回来后,丁齐就再没有见过他,仿佛总有点别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假如刘丰主动叫他,他当然是会来的,但是刘丰不叫他,他自己却不却主动登门。丁齐甚至还曾在心中暗想,假如在某个场合偶尔遇见会是怎样的情形、该怎么和导师打招呼?
今天他终于来了,一切却仿佛和以前一样。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不可能再像读博士时那样经常来到这间办公室,只能偶尔有空时来探望导师。
丁齐把手中包装好的东西递过去道:“导师您的生日,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刘丰接过礼物呵呵笑道:“真会找借口!我不过生日,你就不来看我了?每年过生日,你的师兄弟们总是要找地方凑齐几桌,说是为我庆祝,其实都是他们自己热闹,我今年都不想再过这个生日了。”
丁齐笑着劝道:“师兄弟们给导师过生日,您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那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让大家能够在一起多联系交流。”
刘丰:“我知道他们的目的,这也是借着我的场子建立和维持人脉。丁齐,这次你去不去了?”
丁齐摇了摇头道:“今年我就不参加了,所以才会提前来送生日礼物。我倒是没什么,就怕有些师兄弟感觉尴尬,弄不好会破坏气氛。”
刘丰:“不去就不去了吧,你有这份心意就好。真要是坐在那里,大家也不知道该和你聊什么更合适,你恐怕也会觉得无聊。”
丁齐不打算去参加师兄弟们给导师办的生日宴,这么说话,恰恰说明了他如今已经很坦然。然后他又掏出手机道:“导师这次在美国待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有了新的口味,今天点些西餐啥的?”
以往丁齐这个时候来,都要给导师点餐,今天也很顺手。刘丰摆了摆手道:“美国我去过多少次了,吃的东西很一般,我的口味你了解,就像平常那么点吧。”
丁齐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自从自己出事离开之后,导师每天中午应该都是自己点餐,要么就是去餐厅或者去外面吃饭,没有再叫别人帮他点餐。否则刚才坐在办公室里,就应该有人进来问导师中午吃什么或者去哪里吃。
丁齐点了两菜一汤,有荤有素,在茶几上摆好陪着导师吃午饭。吃完后将东西收拾干净,又给导师新泡了一杯茶。师生两人坐在沙发上又聊了一会儿,谈起了工作和生活的近况。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丁齐的情况刘丰一直是知道的。
刘丰笑道:“听说你在博慈医疗干得挺不错,涂至来看我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你,如今你可是境湖市谈话收费最高的心理咨询师了!”
丁齐也笑道:“那是导师您教得好。”
刘丰:“你也别谦虚,单凭我教是教不出来,我有过那么多学生,烂泥扶不上墙的也不少!今天恰好你来了,我有件事想咨询咨询,问问你是什么看法。”
丁齐:“导师有事尽管说。”
刘丰:“最近有位校领导,也就是钱副书记,在我汇报工作的时候,插话问我,也算是委婉的提个建议。他问我能不能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教学研究上,为培养新一代的高素质人才多做贡献,并且为境湖大学多出更有影响力的科研成果。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丁齐:“导师还用问我吗?估计是有什么人找过他递话,他想劝你辞去校心理健康中心主任的职务,专职做个医学分院的副院长。但是这话不太好直接开口,就只能这么说。”
刘丰:“那么你的意见呢?”
丁齐:“导师无论做什么决定,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刘丰一拍大腿:“我就不该这么问!换个说法吧,假如你站在我的角度,又是怎么看的呢?你应该很了解我,各方面都很了解,有什么看法就直说吧。”
丁齐:“您今年才五十五,退休还早着呢!身为一位专家学者,其实很年轻。”
刘丰插话道:“领导的话,不是要我退休的意思。”
丁齐:“您现在只是医学院的副院长,而且在医学领域,精神卫生只是一个小专业,只是您的成就和名望十分突出。心理健康中心,几年前才从校附属医院独立出来,在中心您才是一把手,安排什么事情都方便。”
刘丰:“我明白你的意思,还不如直接说心理健康中心才是我的地盘,也是我真正说了算的地方。假如我不再做这个主任,平时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这不仅是吃个饭、用个车、有事找人帮个忙。就算在研究领域,搜集第一手病历资料,报项目申请科研经费,都会受到影响。”
丁齐:“那您还问我干什么?”
刘丰:“旁观者清!我就怕有些年轻同志等不及呀,嫌我总占着位置碍事。”
丁齐:“是您的就该是您的,如果有人坚决要求上进,也得有那个能力和素质。”
刘丰又笑了,话锋一转道:“我今天上午接到赵馆长的电话,说是鉴于你在图书馆的工作成果,学校现在可以给你解决一个正式编制。而你却拒绝了,是这样的吗?”
丁齐:“什么工作成果,就是发现了一本春宫图,说出来都有点脸红。导师,您和赵馆长的关系很好吧?”
他如此回答,其实就是岔开了话题。刘丰答道:“赵春铃是我的老大姐,我当初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她就对我挺照顾的。否则你出事之后,我干嘛不找别人、就去找她给你安排在图书馆呢?
而你真有本事啊,这才半年时间,就已经有机会拿到一个正式编制,重新恢复大学教职员工的身份。赵馆长很关照你的确不假,但也需要你自己争气,不声不响就搞出成果来了。
赵春铃也觉得脸上有光,你这件事不再是给我面子,而是证明了她慧眼识人!今天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希望我再劝劝你,这是个回来的好机会,很多人想争取都争取不到呢。”
丁齐:“我只是运气好而已,恰好碰上了。”
刘丰:“话可不能这么说,图书馆中的古籍,这些年就堆在那里,这种好事怎么没让别人碰上呢?如果只说运气,难道当初你被学校开除也是因为运气?”
最后这句话,特意提到丁齐当初被学校开除,很有点当面给人难堪、故意揭伤疤的意思。以刘丰的身份,应该不能这么做也不会犯这种错,但他既然说了,肯定就有其用意。
刘丰在观察丁齐的反应,包括他刚才说的某些话,多少也带着反应测试的意思。揭伤疤会有什么反应?首先就能看出那伤疤还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