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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最听我的话。”
一瞬间竟胡言乱语起来,叫人肉麻牙酸,颜修去抽屉里拿了药,嘱咐:“你睡下去,不然药该掉了。”
颜修的手是暖的,不是最细腻,却有舒展洁净的皮肉,他往那个凄惨的伤口上涂药,又俯去细细地吹,轻声问:“疼不疼?”
“很疼。”
“疼你还笑。”
伤口长合了些,也无需包裹太多,颜修放了药,来陪陈弼勚说话,他就在床沿上坐着。
外头,人们预备着辞旧迎新,多难的一年过去了,他们俩人还待在一起。
没了泱京,没了宫墙,没了雪和临蛟台,没了尊卑之别。
陈弼勚忽然觉得这是最好的日子,他无需去斗争了,无需听他人说颜修是个牵绊,他是个懦夫吗?算是的。
实则不算,做皇帝和做医者无异,谁都能随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最想做的事。
“陪我躺一躺。”陈弼勚捏着颜修的手指,鼓起腮,亮眼睛瞧着他。
颜修就脱了外袍上去,自然地往陈弼勚臂弯里缩,他也学陈弼勚的样子鼓起腮。
两个人都绷不住了,笑起来。
陈弼勚用脸颊去蹭颜修的额头,说:“快到上元了,那时离开崇城,我在湖边同泱京的百姓一起放灯,我还写了诗。”
“嗯?”颜修应他。
陈弼勚回忆片刻,便说:“这么写的——新欢旧城伴凉灯,隐身尤记与君疼。来年上元共笙语,人间尚好春田丰。”
他深吸进一口气,更用劲地抱着颜修,闭上了眼睛。
“来年上元,必然是和你在一起,”颜修说,“人间也是尚好的。”
眼睛里有了和缓的刺疼,从彻底的失去里逃脱后,什么都明朗动人起来。
/
过了年,天变冷了,回旋的风吹了两夜,使巷中各处堆满叶子,一些淡黄的,一些青翠的。
吹风的第三个夜里,日子还是照常过,但街上不太安稳,陈弼勚出去买笔墨,他回来时,看到些四处奔走的兵官,问了路上的人,才知道北方战事激荡,延国军队死伤太多,所以来征兵了。
陈弼勚进了家门,忙把这事说给颜修听,颜修用手贴陈弼勚冻凉的脸蛋,忧心道:“或者,也会来敲家里的门。”
“家里只有咱们两个能去。”
“怎么能让你去?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我没听说哪个皇亲会去做个挨刀的小卒。”
陈弼勚思索后,说:“那咱们逃吧。”
这建议自然没什么用,谁都能想到逃跑的主意,可谁都逃不掉,可以猜想,扶汕的各个城门,早已经有更多的官兵把守了。
人睡到半夜,忽然来了家仆敲门,很急地说:“公子,衙门的人来了,要见你。”
颜修起身点了灯,催促陈弼勚:“把银票给我,你待着别出来。”
风旋转,漂浮,凉意从身外透进心里,颜修穿好衣裳,就出了门,带刀的在门外等着,把印好的告示递上来,说:“黔岭遭遇敌贼侵入,得需扶汕增援,家里有没有要去的人?”
带刀的是个独眼的兵官,他不狠,但严肃,打量了颜修一番,等待他的答复。
“家里亲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经营着药局。”
“那就得你去了,看你身体康健,是个上战场的材料。”带刀的从怀里扯纸出来,眼看着要拽颜修的手去画押。
颜修把一沓银票塞进他袖子里,说:“请你喝顿酒。”
两人相视,各有各的目的,颜修从未习武,甚至未干过太多重活,自然没法真的打赢别人,而那个兵官不会论这些,他低头和手下讲了小话,便说:“要钱行,可也不能为了钱丢我的命,你再想想,不然我们真的要搜搜你这府上。”
颜修终究没拦住人,两个官兵冲进院子里,一会儿,就将陈弼勚拉扯出来了。
空手对他们腰上的白刃,妥协至少能保命,陈弼勚站立着,深吸气后,沉声道:“我去便是。”
风把他的头发刮起来。
颜修吃惊地看他,但没什么法子,官兵递了书文上去,拽了陈弼勚的手,画押了。
“叫什么?”他问。
“陈流怨。”
“后天卯时,会有人来找你。自然,打仗不是小事,可我能活着回来,你便能。”独眼的人说着,似乎议论的是无关痛痒的事,他收好了书文,预备走了。
扶汕很久没有过这么大的风,吹得人昏昏沉沉,眼前的事像假的。
颜修想,上元仍旧未过呢。
他说:“等一下。”
穿软甲的人走路很响,那响声随着颜修的话停了下来,三人转了身。
颜修在冷风里咬牙,他瞬间有了个重大的决定,他说:“我也要去。”
那独眼的人看着他,忽然笑了,说:“公子,能待在家中,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我自然不是冷漠残暴之人,若是能留下,定然不用出头。”
颜修未敢直视陈弼勚,陈弼勚上前,要拽他进去。
颜修却看着那人病眼上的黑布,跪下了。
[本回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