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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www.bxwx520.cc,最快更新一代文豪林黛玉最新章节!

    新戏《牡丹夫人》, 一夜之间, 红遍了阿巴特。大凡是爱好戏剧者,必然或多或少听人提起这部戏。

    阿巴特出名的剧评人伍德.肯特这样写道:

    “年迈的君王掩面痛哭, 不肯说出自己的选择。

    大军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位素日骄奢单纯至极的夫人,此刻却如此的镇定。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将为平日的恩爱付出代价。她甚至没有向君主乞怜,而是镇定万分地主动走到了白绫前。

    她似乎替君王做了选择。

    但是,她深知自己没有选择。

    当我看到牡丹夫人即将套上白绫的时候, 回首深深望了自己的爱人一眼,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断断续续叫道:'三郎、三郎......你别怕。谢你多年的恩爱。妾,不教你为难。别了。’

    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为这出戏进了剧院的,基本上都是红着眼睛出来的。

    各色小报、坊间谈论,无不好评如潮。上至贵族,下到市民, 都在谈论这位传说中美貌冠绝东方一个朝代的“牡丹夫人”。

    库克绅士剧院一时门庭若市。

    库克爵士读着各路剧评, 不由喜笑颜开。一想到死对头们也尝着他昔日门庭冷落的苦楚,心情一畅快, 那张肥脸上的肉都散开,看着更慈祥了。

    他在自家的海报前走来走去, 盯着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宛如看着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颠来倒去不住地吩咐手下心腹:“稿费,一定要给安娜小姐送足了。少一分都不许。不许少一分。不, 加一成!”

    又叫门子:“给我睁大了眼睛, 别放任何一个别的剧院的探子进来。”

    想了一会, 犹且不足,又叫回心腹:“那些狡猾的家伙,不行,我要亲自去拜访安娜女士。”

    *

    文学沙龙如期举行,肯特先生的一些老朋友在他家里纷纷落座。

    一位家里从事银行业,自己投身写作的老朋友对这出戏非常感兴趣:“这作者可真是个妙人儿,连我这样自认对于悲剧早已看厌的人,见到牡丹夫人之死时,都掉了眼泪。不知道是哪位高才的大作?”

    “老库克不肯说。”伍德.肯特说,“他可算是风光了一回,疑心病就汹涌而来,任谁来打听,他都觑着对方是来挖他那位宝贝作家的,嘴风比蚌壳还严实。”

    爱博尔是一位倾向于共和派的诗人,他反复琢磨着剧中的词句,问老朋友们:“你们觉得这位作者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是说,我看他在剧中写君王失职,甚至于最后,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们说他是倾向于王党、虚君还是共和?”

    “看不出来。”第三等级的绅士们纷纷摇头,肯特先生摆摆手:“不管是哪派,我看他是个聪明人。他事先就声明了,这戏剧的剧本来自东方的历史原型,与他本人的观点没有干系。但看报纸上,从贵族,到市民,甚至是宗教的老顽固们,都没有对他的党派有什么非议,都觉得作者是自己人,是个稳妥人。可见其小心谨慎。”

    出身银行世家的作家说:“好了,敏感时期,虽然艾伦一世表现得像是和我们蜜恋之中,但多谈点文学戏剧。少谈点政治,总是不错的。我很欣赏这位作者,不过,牡丹夫人中,明显没有遵从三一律。恐是要遭攻讦的。”

    “去他的三一律。去他的新古典主义。只有那些王党文人才对它顶礼膜拜。”爱博尔冷冷地唾了一口。

    场内的老朋友们已经开始了激烈的文学争辩。

    伍德.肯特独自窝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再三回味着牡丹夫人的剧情。他有一些话没有告诉老朋友们。

    老库克失口的时候,说这位宝贝作家的笔名叫什么?

    安娜。

    虽然也有作家刻意取女名,可是也有可能是一位女士?

    这可真是出奇了。他们阿巴特不像首都波拿那样颇有一些女才子。这里绝大多数还是上着教会学校,只些许认得字,会读些祷文便罢的保守女子。

    哼,那些老古董们。如果真是一位女作家,还是万望她不要被一些极端宗教人士找上麻烦吧。

    *

    一边翻检着今天报纸上时新的戏剧评论,霍克男爵一边吐出一口烟气。

    他过去在战场上受过伤,到现在都有隐痛,需要烟草镇痛,因此常年烟不离身。

    他对面坐着的夫人则不喜这样的烟草味,眼睛都被烟草刺激得有点微微的发红,却因有求于人,不能表现出半点的厌恶,如常笑道:“不知表哥意下如何?您不是最尊崇艾伦陛下的吗?现在,适逢陛下重组军队......”

    霍克男爵抖了抖烟枪,饶有兴致:“海瑟薇,我记得你从前很爱看戏,国王剧院里你可是常客。我们阿巴特最近有一出新戏,其中的一段,我一直印象特别深刻。你听来。”

    “昂贵的钗环散落在泥土上,牡丹凋谢。

    这位至尊的君王,在那一刹那,多么小,多么小,多么萎缩。

    等到她死去很久之后,两鬓苍白的君王,身边伴着几个旧人,在雨夜徘徊在牡丹夫人死去的地方,喃喃着自问:‘她在深宫,从不过问政事,又能有什么罪过呢?’

    曾与大军站在一起,逼君王最爱的人去死的大臣,磕着头一语道破真相:

    ‘夫人是无辜的。但您没有做好一个君王。您又爱她。她就有罪了。罪不在她,在您。她之死,不在我们,在您。她是替您去死啊!’”

    “海瑟薇,”霍克男爵虽然粗豪,却还保留着一些老式贵族文艺教育所遗留的品味,朗诵罢,意犹未尽,“你该去看看这一出新戏的。”

    海瑟薇.德.布朗怔了怔:听着,像是一出悲剧。大臣逼君王杀死自己最爱的女人?

    霍克男爵叫人取了一张票给这位从首都远道而来的王党表妹:

    “这出戏有意思。城内的贵族,包括我在内,都觉得作者是个妙人儿。你看完再来找我吧。”

    城内的贵族......?海瑟薇垂下眼,看着手中那张戏票,半晌,站起身:“那么,愿你安好。表哥。”

    优雅地行了一礼,布朗夫人嘱咐马车夫:“去城内最大的绅士剧院——要演《牡丹夫人》的。”

    看着这位表妹走远了,霍克男爵拿起报纸,继续读着一位小贵族发表的剧评:

    “伟大的悲剧:王权至上,非君王至上。”

    *

    尖顶的教堂里,天鹅绒低垂,主教喃喃地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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