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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也注意些。一会让香绮给你身边的人说说,省得她们几个也是年纪轻没分寸。”
“母亲,我都知道,您别说了……”虽是两世为人,说起这些私密的事情如瑾还是忍不住羞窘,红着脸打断了秦氏。
秦氏笑道:“我是你娘,跟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如瑾匆匆起身,“女儿去跟董姨娘说话,母亲这里歇着吧。”
她转身带了丫鬟到外间去了,秦氏和孙妈妈对视一眼,都是好笑,孙妈妈道:“一会奴婢就去嘱咐青苹她们,太太放心吧。”
如瑾在外间对墙站了一会,脸上潮红褪去,稳了羞窘的心神,这才朝一直等候的董姨娘扬脸示意。
依旧是正房西间的后阁,依旧是碧桃在外守着,如瑾和董姨娘在这里开始了连日以来的第三次交谈,这次却是与前两次不同的。
董姨娘头上并排插了几枚琉璃发簪,和身上衣衫一样是亮亮的橘红色,后阁里光线并不明亮,但那些簪子还是随着她每一个动作莹润地闪着光泽。
她的脸上带着喜气,到了这里,并不再掩饰什么,笑涡浮在脸颊上,玫红色的唇瓣下面是纤巧的下巴。不得不说,她是漂亮的,有小家碧玉的娇俏,即便上了一些年纪也风致犹存。刻意打扮之下,更是惹人注目。
如瑾抬手请她在椅上坐了,隔着小小的圆脚方桌,坐在她的对面。“姨娘今日心情是真的好。”如瑾先开口。
董姨娘笑道:“方才已经说了,天气好,太太也好。”
“姨娘何必打这马虎眼,你我之间,岂不矫情?”如瑾不似前两次那样含笑,容色是冷的,注视她道,“母亲因何而不好,姨娘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说这样的话不觉诛心么?”
如瑾是真的动了怒的,当着秦氏的面,董姨娘竟然敢说出那样的托辞,她是忘了碎骨子和菱粉糕的事情了么。
董姨娘今日很镇定,并没有因为如瑾提起前事而惶恐,只是笑:“太太安好,我身为妾室为主母高兴,有什么不对吗,姑娘为何却生了气?”
如瑾微微挑了眉,打量她片刻,心思转动间略有所悟,眸底不觉又冷了几分。董姨娘身上带着桃花香露的气息,本是好东西,只是她似乎用的太多了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那气味就有些熏人。
如瑾沉默了一会,开了口:“姨娘,让我来猜一猜你今日为何这样高兴,并且,没了前几日对我的惧怕。”
“姑娘说笑了,虽然姑娘比我金贵,但我也用不着惧怕姑娘。”董姨娘语气很轻松。
如瑾不理她,继续说道:“姨娘是不是觉得,经了昨夜一事,菱粉糕有了出处,碎骨子有了来源,全都与姨娘脱离的干系,所以我手中再也没有可以拿捏你的把柄?”
董姨娘微笑不语,如瑾点点头,“这就是了。姨娘醒转的很快,而且真够聪明。如今无论我再用菱粉糕做什么文章,父亲那里都不会再相信,姨娘安然无虞。何况既然此事指向了东府,我若再牵扯姨娘,那就是替她们翻案,姨娘料定我是必定不会做的。”
之前已经撕破了脸,所以这位姨娘连装样都不必了,直接把欢喜挂在脸上就是。如瑾叹息一声,“想不到昨夜最大的赢家竟是姨娘你,既报了东府麝香衣料之仇,又不动声色将自己嫌疑撇清,姨娘好本事。”
董姨娘颔首笑道:“还要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指了小露给我,怎会有此奇效。”
“哦,那孩子的确令人意外。”如瑾想了想,“还未请教姨娘,小彭氏之事是怎么牵连的东府?”
董姨娘并不隐瞒,直接道出,“这个简单。让小露无意中去外院里晃一晃,露个蛛丝马迹出来惹了侯爷疑心,将人捆了一问,自是什么都能吐出来。”
如瑾道:“关键还需姨娘巧妙安排,不然父亲疑心的就不是东府,而是姨娘你了,要知道那糕点可是你亲手做出来的,最终你却撇个干净。”
董姨娘微微有得意之色,说道:“侯爷本就一直对他们疑虑着,青州的人一回来更是点起了他的火气,我省了许多力气。”
“那么,布偶的事情是小露自己所为的,对么?”说了这半日,如瑾心里怒火渐渐压住了,索性认真和她谈论起来。
董姨娘点头:“姑娘猜得不错,那小丫头也让我吓了一跳呢,还以为是姑娘安排的,结果事了之后回头一问,她竟然自己早就备下了那东西,就等着机会发作呢,真真恰好我找了她。小小年纪有这样的盘算,的确是好的。”
“也是蓝如璇心狠手辣,惹她报仇。”
董姨娘却道:“更怪大姑娘不知斩草除根,既然品露都撵了,还留着她妹妹做什么,不是正给自己找麻烦。”
如瑾眉头一蹙,“你把小露怎样了?”
“姑娘放心,我喜欢这孩子,不会做什么杀人灭口的阴毒事情。”
“阴毒事情姨娘却做的不少了。”如瑾冷冷一哂,“那么姨娘怎么处理的她?”
董姨娘笑容又深了几分,耳坠子轻轻摇晃,“想跟姑娘讨个恩典,以后就让小露在我跟前伺候如何?还请姑娘给太太那里求个情。”
这是要找帮手了。如瑾想起她跟前的石竹,早知那丫鬟不对她脾气,现下突然发现了小露,她不想放过也在情理之中。对于小露,因了那孩子昨夜表现出来的心机手段,如瑾对之并无好感,只道:“东府的人,姨娘自己找那边要去,我和母亲这边是管不着的。”
“姑娘不拦着就成了,多谢。”董姨娘很是开心,将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坐了一会,问道,“姑娘还有别事想问么?若是没有我就告辞了。”
如瑾默默注视着她的意态清闲,看了一会,一直冷着的脸上浮现虚无的笑。
“姨娘,我若是你就不会这样开心,也不会跟曾经威胁自己的人坦诚直言,你似乎是得意太过,有些忘形了,小心伤着身子。”
董姨娘用力点头:“姑娘说的是。我在你跟前露了本相,又露了那样的好手段,你必然不会放过我,我需得谨慎小心才是,不能这样欢喜。”
口上这样说着,然而她脸上的喜意却仍然未曾褪去,如瑾道:“原来姨娘是明白的。那么姨娘方才所言所行,是不是有些危险?”
“当然是了,太太和姑娘金尊玉贵,想要拿捏我轻而易举,我方才是犯了忌讳了。”董姨娘回答的毫不犹豫,只不过她嗤笑一声,立刻转了话锋,“但是,我对太太做过不好的事情,姑娘拿过我的把柄,我们之间已经是无可转圜的局面,难道还能似以前没事时一样么?事到如今,我若是依旧谨小慎微的侍奉着,恐怕不但不能躲祸,还会惹来姑娘猜疑,以为我面上乖巧而背地不知又要打什么主意,反而更加忌惮于我。左右都是祸患,我倒不如坦诚相对,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不管太太和姑娘怎么反应,反正我自己是痛快的。”
“姨娘倒是想得通透。”
董姨娘道:“其实,姑娘不必这样如临大敌看着我。实际说与姑娘听吧,姑娘的手段我也领教了,也是甚为忌惮。有姑娘在这里镇着,日后我不会再对太太做什么,而姑娘也看了我的本事,是否还想与我为敌呢?”
如瑾闻言之意,了然的点了点头,“姨娘是说,我们日后各自收敛,相安无事就是了?”
“正是这个意思。家和万事兴,侯爷风光了,我们内里几个女人不跟着享福,做什么还要争来斗去的,一起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若是再有大姑娘那样的人,我们也好捆在一起,一致对外。”
她看如瑾不做声,又道,“昨夜这件事里又不只我一个人得了便宜,姑娘难道没有痛快报复么?何况,侯爷那边我还提了当年的大彭氏,也将火往东边引了,姑娘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太太想必会心有所感。我对太太和姑娘可是有助力的。”
如瑾听完这句话,只是摇头笑了笑,“姨娘,我不觉得你有资格讨价还价,与我平等论交。”
董姨娘站起身来,将鬓发和衣衫重新整了整,曼声道:“姑娘回去细想就是了,日后我们各自相安,我不会主动冒犯太太和姑娘,也请你们放过我。”
她并不等如瑾回答,已是抬脚迈出了后阁,轻飘飘走了出去,这等倨傲的姿态从未在人前显露过。
如瑾端坐在原处,自己替她补充了未曾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若是我们不放过你,你用在东府身上的手段就要在我们这边施展了,是么?”
屋里静悄悄的,碧桃无声走了进来,见到如瑾一动不动坐在昏暗的后阁里,轻声道:“姑娘出来罢,那里阴凉,您身上不方便,小心肚子疼。”
如瑾站起身来,扶了碧桃的手走出后阁,孙妈妈掀帘进来,关切问道:“董姨娘说了些什么,看她的样子似是很得意。”
如瑾轻轻笑了笑,简略将方才的言语说给两人听,碧桃立时瞪眼,“她敢威胁咱们!”
孙妈妈皱眉思忖一下,说道:“依我看,姑娘不能信她的话,她怎会跟咱们相安无事,太太有着身子,她惦记着琨少爷呢。”
如瑾冷声道:“自是不能信她,她也没有和咱们讨价还价的本事,且由她痴心妄想地高兴几天去。”
说着,几人走出了西间,回到秦氏那边去。秦氏正在床边选衣料子,让丫鬟将几匹绸缎摆了一桌,如瑾便道:“母亲好好歇着,又折腾这些做什么,等养好了再弄不迟。”
秦氏只说闲着无事,反过来嘱咐如瑾好好休息,说这种日子不能劳累也不能伤神云云,将如瑾说的脸色又有些红。正好丫鬟捧了一杯热糖水进来,秦氏道:“给你预备的,趁热喝了吧,暖腹的。”
如瑾坐到桌边,低着头将水喝了,赶紧提起别的事。
“母亲,昨夜东边跟父亲闹了一夜,咱们得顾忌着青州家里,素莲素荷还在家呢,得着人过去报信,让她们先防备着。”
孙妈妈反应过来,忙道:“姑娘说的是,得赶在二老爷送信回家前,不然要是让二太太知道了两边反目,还不得跟素莲下手,如今老太太又不能理事,没人镇着她。”
秦氏觉得有理,便答应了,让孙妈妈得空去办此事。如瑾道:“祖母似乎是清醒了些,但也不知能到何种程度,且看几天,若是真就此恢复了,也算是蓝泯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孙妈妈道:“若是老太太真清醒了,不知会如何处置侯爷和二老爷的事情。”
“到时再看,祖母不是糊涂的人,两边闹成这样,她心里想必有计较。”
如瑾陪着母亲聊了一会,秦氏身子没完全恢复,精神短,坐了一会就觉得累,如瑾便伺候她躺了休息,带人退出。其实她身上也酸痛着有些难受,这半日下来更觉疲软,只想回屋躺着。贺姨娘却恰好进来,似是有事。
如瑾无声指了指内室,示意母亲歇了,将贺姨娘叫到一边,“何事?”
贺姨娘咂舌:“昨夜闹了一场,侯爷把东院的奴仆都赶了出去,结果东院那边自己在穿堂东侧另开了一道门,一家子就从那里进出呢。”
如瑾愕然,“仆役们也都住进东院去了?”
“正是呢,有多事的小丫鬟跑过去看过,是二老爷和大少爷带着仆役们住在前院,大姑娘带着丫鬟婆子住后院,合着是一家子将东院占上了。”
如瑾只得佩服他们的厚脸皮,昨夜被蓝泽指着鼻子往出撵都不顶用,看来他们是死赖着了,懒得理会,便道,“我们占着外院和西院,他们只有东边一个小院子,由他们去。”
贺姨娘却又说:“侯爷知道了很生气,赶人又赶不出去,今早直接让小厮们拦在了穿堂,正让人垒墙呢,要把穿堂那里堵死,不让东院的人过来。”
如瑾只觉得家里越来越荒唐,这些人行事真是出乎意料,一个赛着一个新鲜,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我看咱们也该垒一道墙,直接将内外院堵死,让父亲自己在那里过最好。”
贺姨娘不敢接这话头,只叹气道:“姑娘,咱们怎么办呢?”
“让他们闹去,跟咱们有何干系,咱们好好过日子便罢,只警醒些别让外头仆役趁机进来摸东西就是了。”如瑾不再理会这事,带了人自往房中去歇着,让丫鬟叮嘱内院各处安分些,不要趁乱生事。
……
一墙之隔的东院里面,二十来个仆役在前院乱哄哄地搬东西走动,重新在这里安顿。因为人实在是多了些,院子又小,蓝泯只得腾出了一间厢房给下人住,大家正在那里收拾房间。蓝如璇居住的后院倒是比前院安静许多,各处服侍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恐不小心惹了大姑娘发火。
蓝如璇坐在寝房里,日头老高了,快到午时还没有梳洗停当,自从起了床就坐在妆台边发愣,看着铜镜里映出自己脸上一夜未退的掌印,脸色阴沉得吓人。
近身服侍的丫鬟们都不敢近前,不得召唤,谁也不会主动进屋去触霉头。品霜是品露之下第一人,自从品露走了就补了品露的位置,才高兴了没两天,昨夜就被蓝如璇一个巴掌打得清醒过来,深切体会到了品露的苦楚,有骑虎难下的感觉。
她脸上也是掌印赫然,守在蓝如璇寝房门外,一声也不敢出,支着耳朵听房里动静。二老爷蓝泯突然进了院子,直奔蓝如璇房里,到了外间,一眼看见品霜脸上的巴掌印,不免上火,站在那里教训女儿。
“就知道拿丫鬟撒气,还不赶紧收拾了,出来跟我说话!”
蓝如璇的声音隔帘透出,嗓子是哑的,“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父亲有工夫不如去拆墙,免得真被人堵死了,日后连祖母一面也见不上。”
“混账!说什么风凉话呢,还不都是因为你。”蓝泯气得立刻骂人。
屋子里丫鬟们俱都战战兢兢,各自悄悄退了出去,只有品霜立在门口被蓝泯挡住,走又走不开,留下来更是害怕,可怜得很。
蓝泯却指了她,“去,把姑娘给我拎出来。”
“老爷……姑娘还没梳妆,您别……”品霜刚说了半句,脸上结结实实又挨了蓝泯一掌。
“你是死的吗,你不会给她梳洗?赶紧去!”
品霜捂着脸,连哭都不敢哭,哆嗦着就掀帘进了屋,迎头却被蓝如璇一个茶杯砸过来。“滚出去,姑娘我不用你们这些贱婢伺候,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品霜额头又挨了一砸,痛得眼泪打转,赶紧擦了眼睛跪下,不敢上前,也不敢真的退出。
蓝泯耐不住,掀开帘子自己进了屋,也不顾女儿只穿着寝衣,径自到她跟前吼:“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发呆,赶紧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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