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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金桦很得意,一挥手带着伙伴们到一边玩起来。
张本民非常难过,但咬咬牙挺住,走到旁边摆弄那两本已经被翻得有点烂的小人书。
童海青看到后走过来,拍拍张本民的肩膀,“张本民,你是小男子汉,一个人也可以玩得开心,走,我们到教室唱歌去。”
童海青在脚踏式风琴前坐下,张本民立正站好,仰起小脸跟着琴声唱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还没唱到一半,郑金桦就带着伙伴们跑了过来,“童老师,不要教嘎娃唱歌,教俺们唱!”
童海青笑着摇摇头,“你们可以过来一起唱啊。”
“俺们不和嘎娃一起唱。”郑金桦非常大声。
“为什么呀?”
“他出身不好,是流氓分子后代,而且还是野种!”
不只是郑金桦说张本民是野种,全大队的人几乎都这么说。张戊寅是公认的才子,在市里谋了份文职差事,本来有很好的前途,但因为和一名女职员恋爱并发生了关系,而且还生了孩子。后来那名女职员的父母找过去大闹不止,还要把孩子扔掉。张戊寅没法子,便抱着孩子回了村里,那孩子就是张本民。不过村里人不认为张本民是张戊寅亲生的,来路不明,所以都说他是野种。
张本民的眼里立刻噙满泪水,他最听不惯别人这么说。
小拳头握了起来,张本民想对着郑金桦那可恶之极的脸捣一拳。童海青拉住他,不能让他动手。
张本民撇着嘴看了看童海青,使劲挣开,一个人飞跑着回家。
“奶奶,郑金桦骂俺是野种!”张本民张着嘴巴大声哭起来。眼泪滑落进嘴里,又咸又苦,他停住哭声,“噗噗”吐了两口唾沫。
奶奶干枯的手抚摸着张本民的头,“你爹叫张戊寅,有根的,甭管别人怎么说。”
“那谁是俺娘?”
“这个,问你爹去。”奶奶说完摇着头走进屋里,一会儿又捏着半片干馒头走了出来。
张本民擦擦眼泪,接过干馒头片来到巷子口,爬到街边的大青石上坐下,等着爹张戊寅回来。张本民把大青石看成是最好的朋友,不管怎样都能陪伴左右不离弃。
天上黑影时,张戊寅疲惫的身影出现在村头。郑成喜把生产队里最重的活派了给他,不可能让他松快。
张本民跳下青石奔过去,他还想问问娘是谁。其实已经问过一次,但没有到答案,他很难过,不过他觉得难过得舒服,因为感觉可以靠那个缥缈的娘更近一些。
还没等张本民开口,张戊寅的手从背后挥出来,捏着一只麻雀。
张本民太高兴了,他忘掉了一切,拿过麻雀两手捂住,跑回家让奶奶用线拴住,绑在一根小木棍上。
第二天早上,张本民神气活现地去育红班,他想引起大家的注意。等到所有的伙伴都进了教室,他才平端着小木棍站到门口。
小木棍上,蹲着麻雀。
张本民环视一下,扬起下巴,慢腾腾地走到自己的小板凳前,再次环视。然而,似乎没有人稀罕他的麻雀,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这让张本民很失望,他便拨弄着麻雀的翅膀。
麻雀扑棱起来,可是,仍旧没有人凑过来看哪怕是一眼。
张本民又故意说,这只麻雀很听话。这下好像有点效果,有几个人开始忍不住朝他这边看。
此时,郑金桦又说话了,让大家不要理睬张本民,不就是一只麻雀嘛,有本事逮只花雀来。
张本民很想把麻雀塞进郑金桦的嘴里,不过他没有,昨晚童海青告诉他不能打郑金桦,要不然就不能待在育红班了。
不甘心就这么落寞。
张本民把麻雀放到地上,一脚踏了上去。“麻雀被俺踩死了。”他说。
小伙伴们终于忍不住,“呼啦”一声围过来,好奇地看着死在张本民脚下的麻雀。
郑金桦很快就又发号施令,让大家回到座位上坐好,还不屑地说不就是一只麻雀嘛,死就死了呗。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座位,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让张本民很颓废,代价太大了,而且没什么明显的作用,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多玩一会。
张本民蹲下来,提着死麻雀走出教室,来到大队部墙外的庄稼地边,坐在田埂上,望着大片大片的谷物发呆。在育红班时,每当有难过的事情,他就会到这里来,周遭空旷旷的,就那么一个人傻傻地坐着。
然而这一次不是一个人,附近还有两人,郑建军和童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