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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只是江南的富商,凭何能拥有这种娇妾,难道,江南水土养人,将美丽少女都藏在街边巷尾?
崔成益决定,无论她的夫君索求何事,只要不涉及他的仕途,他都能帮忙办到。
他心猿意马,甚至开始打算,将家中哪个小院分拨给这个女子...
这么思来想去地臆想,崔成益哪里还忍得,两腿一夹马腹,马蹄扑棱棱蹬撅,腾空而起,鸣叫声中只往苏明妩的位置疾奔而去。
苏明妩安抚完小马,蓦地感受到眼前片状阴影,心里第一个念头是,符栾难道这么快来了?
她一抬头,没想到,看到的人还是不认识。
他的马比她的小马高,她仰面望过去,那人长得一般但衣冠楚楚,官场浸淫出来的威严从习惯压平的嘴角露出几分。
苏明妩略有猜测,是不是那位夫人口中的府尹。
难不成是替妻子报仇来的?
崔成益压抑住心头澎湃,想故作派头,可看到苏明妩清纯的双瞳,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位夫人,你这马儿不错。”
“...”
今日,是都看上她的马了么?
苏明妩侧头示意两个侍卫她无事,冷淡道:“这马儿我说过了,不换。”
崔成益一看她的戒备心,不由自主地加以解释,悠声道:“你误会了。”
“我是来,替方才妾侍的鲁莽举动道歉的,这马你骑着真好看,想骑多久就骑多久,我有能力吩咐场主将它以后只留给你。”
男子言语既是表明身份可压人,又是表明殷勤,苏明妩立刻明白过来,他纯粹是过来搭讪。
同时也证明了,他就是那个府尹。
苏明妩无意应付,回以冷声,“不用,没有争吵。”
崔成益不懂为何女子不接招数,提醒道:“你夫君不在,容我给你牵牵马?”
两句对话到这,绿萤已反应过来挡在苏明妩面前,隔在二人中央,抢先替苏明妩回答:“这位大人,我家夫人有我牵着,她只想绕外圈走,能不能麻烦让一让。”
绿萤是恶狠狠的样子,她方才没护住,权是因看到的是女子。
眼下面前是男人,她当然感受不同,警铃大作。
崔成益对苏明妩可以好言相说,但对丫鬟就不一定了。
他揪住缰绳,皱眉道:“哪来那么多话的丫鬟。”
“我,奴婢...”
绿萤被他这么说忽尔泄了气,她的确只是丫鬟,而且能猜到对面的男人是府尹,她硬气不起来...
苏明妩冷笑了声,她的丫鬟只能她来教,别人骂是怎么回事。
“府尹大人,我的丫鬟,多话也不必你来教导。”
崔成益色.欲上头,对着苏明妩这样的脾气,反倒更觉难耐。
世人皆是如此,对美好的事物无限宽容,怎么作闹,都是亮丽风景。
虽然被拒,他俨然更是期盼,目光贴着不肯游移开,只见她穿的男士锦衣松垮,摇晃的空袍下,腰肢得有多纤细...
绿萤有自家王妃撑腰,加上被府尹的龌龊眼神恶心的不得了,瞬间开窍了。
她怕什么呢,她是雍凉王府的丫鬟,她连王爷都见过,难道还有人的脾气能大过王爷?
绿萤鼓起勇气,叉腰大声呵斥,“你,你再盯着夫人看,小心我家大老爷罚你!”
苏明妩本来觉得甚是烦躁,听到绿萤喊符栾大老爷,噗嗤笑出了声。
罢了,绿萤真真提醒了她,关键时刻,还是得抬出符栾来。
她再遮掩自己的身份,反而会将事情闹大,何必呢。
“崔府尹,你还是不走,我只能将话说开。”
“我的夫君不是你能惹得的,你就此离开,我不会同你计较,也懒得与他说道。”
苏明妩语气淡淡,但崔成益的满腹歪心思截止到此,不由得胸腔震了震。
他坐到这个位置,不至于真的满脑子都是女人,崔成益沉下心试探:“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好。”
这样轻易接下那句‘下官’,崔成益懂了,这女子不是他能肖想。
想来这般姿色与气度,或许是哪家大人的外室也说不定。
崔成益敛下心思,拱手道:“还请夫人原谅,此事是下官的失误,万万求夫人别和老爷提起。”
“知道了,你走吧。”
苏明妩很清楚,这事让符栾晓得的下场,以他的独占欲,旁人觊觎都能让他感受到不可原谅的冒犯。
她没受伤害,就懒得再扯出事端。
侍卫们在角落看到骑马的男人很快离开,没有太过接近,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王爷不喜旁人靠王妃太近,这点心思他们还是看得懂的,所以连他们也只敢远远紧盯。
这万一真有人不识好歹,他们就得冲上去打一顿,引起喧闹收拾起来还挺麻烦。
...
小插曲过后,接下来就没人再烦扰。
已到戌时,苏明妩嘴里含着糖块,往前探身数着步子,再有半里路就能到达一圈,符栾是肯定来不及到啦。
哼,他也有估计错误的时候!
绿萤‘啊’地叫了声,“王妃,奴婢的鞋子不小心绊脱了,您等一下,奴婢马上去穿上。”
“嗯。”
苏明妩收回缰绳,绕在手心把玩,小马的尾巴摇啊摇,也是很快活的样子。
就在这时,有个低着头的马奴从暗处走出来,不小心撞到了马头,跌坐在地上。
他扶着马腿起身,“对,对不起,夫人。”
场地里的碰撞很正常,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苏明妩笑道:“没事,以后当心点。”
马奴听到这句,停了停脚步,最后的转身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他擦身而过的当口,小矮脚马忽然嘶叫了一声,它的声音凄厉,吓到了自顾玩耍的苏明妩。
更让她害怕的,是刹那间,她坐着的马背僵硬如铁!
苏明妩脑海中一片空白,只道手中握紧缰绳,慌忙想喊绿萤的名字,矮脚马却突然向前狂奔不止,趔趄之下,她连稳住身形都难,更别提开口。
小马跑得毫无章法,像是踩在热锅,不断发出惨叫。
它似乎疼得极想躺倒,但因明白背上有人,才强制忍住迈腿乱窜,牲畜本能的以为不倒,背上的东西就不会被伤害。
而此时,苏明妩根本无暇思考,她闭着眼紧紧抱住马脖子,矮马跳起来更轻易,更频繁,颠簸使得她胃脘翻腾,头晕目眩。
四周混乱嘈杂,她头发松了缎披散开,仿佛看到绿萤哭着赶过来被马蹄弹出去,没来得及看清又是一阵晕眩。
外人眼里马匹十几下的上下趔趄,苏明妩觉得漫长地长过一日,她累得快抓不住马鬃。
终于,矮脚马撑不住了,它疼的龇牙咧嘴,噗通,倒在了地上。
紧紧伴随着马匹倒地的那声,苏明妩也力竭脱手,眼睁睁看着以及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甩飞了出去。
无力到什么地步呢,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她的侧身着落在围栏边缘的沙地上,背部牵扯起剧烈的疼痛,手肘和腿都跟被打折了般地无法动弹,还有被划伤的刺痛感。
衣裳腰袋里剩余的粒粒饴糖撒落一地,黄泥水渗了进去,糖纸也变得黏糊难看。
苏明妩的眼里溅到砂石,忍着酸疼,艰难睁开眼。
如今离开了马背,她反而不怎么害怕了,死过一次的人,摔个跤哪能轻易地吓到她。
可,环顾四周,她真的太狼狈了点。
趴在地上,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她的头发凌乱挡在面前,察觉到场上的人都在盯来,侍卫也急切呼唤她飞快走近。
她静下来便猜得到小马忽然发狂是因为那个马奴,今日得罪的无非就是那些夫人。
事情简单直白得不言而喻。
苏明妩当然会去找他们算账,只是,现在她好疼,疼得钻心。
马是矮,发疯起来劲道不小。
她娇惯长大,最大的伤不过是八岁那年爬树划破小腿。她哭了半个晚上,全靠苏莳廷买了肉串串骗她高兴。
前世的痨病也疼,但是钝痛和现下的感受略有不同,而且,那时候有绿萤抱着她吃药。
这次,又遇到她最疼的时候,他们却来不及过来哄她了。
也没有人会来抱她的。
侍卫敢救,但是不敢碰触她,她很清楚,等会被他们驾着走,肯定又要很难受的了。
想着想着,苏明妩鼻子酸酸的,她是个极容易哭的人,可她怎么能让害她的人看笑话呢?
苏明妩忍住喉口的苦味,吞咽下去。
她咬着唇,挣扎着站起,手肘撑到一半时,模糊中看到有人走近,太过高大,高大的不像她两个侍卫。
那人步速越发的快,携裹着森森寒意,近了也不缓速,仿佛就是要来挟持她!
苏明妩心下一凛,紧张地停滞了呼吸,她不能动,只能看着男人接近自己弯腰,而后自己就脆利落地翻卷入了怀抱。
瞬间,她害怕地想喊。
可浓郁的迦南香气强势地向她袭来,影影绰绰中熟悉的宝蓝袍袖,还有,她偶尔会讨厌的,宽阔坚硬的胸膛。
噢,符栾...是他来了啊。
苏明妩放松地窝在男人怀里,满腹委屈就这样因为碰到了能抱住自己的人,有了宣泄口,眼泪如珍珠,不争气地溢出。
她不期待符栾会如她哥哥那般哄她,但他能不能,就放任让她好好哭呢。
苏明妩偷偷哭得无声,微张的檀口忽然感应到少许凉意。
男人的指腹压上了她的唇。
父亲说,嫁了人不要扮可怜,没人想看晦气,所以,符栾,他现在也不许她哭了。
苏明妩没空心酸,因为紧接着,她的舌尖就被推抵进了个小小的东西。
不够圆,不够饱满,像极了她在来的马车上,不甘不愿给符栾的那颗瘪瘪的硬糖。
糖的味道在她口中一发不可收拾地弥漫开,盖过了原本满嘴的苦涩。
甜到发腻。
耳边,男人的嗓音低沉透哑,“我来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