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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西斜将近黄昏时候但听黄泥路间马蹄苦闷沉沉驶着一辆大篷车。篷车沉重虽有两匹马儿拖拉仍走得极慢。只见驾座上两人挥汗如雨一个颏下蓄了短须三十五六岁年纪另一个却是少年十四五六两人五官相若当是父子。

    午后燥闷让人有气无力。那父亲抹了抹汗正要催赶马儿却听“啪”的一声他竟反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低头看掌心见得满手鲜血不由苦叹道:“又一只。”

    “爹爹……”驾座上的少年忍不住烦道“到底还得走多远啊?”

    “多远啊?”那爹爹举袖拭汗朝北方山脊遥指叹道“万里长城万里长啊。”

    万里长城万里长看道路右方是一片辽阔草原左侧却是光秃秃的山脉依稀遥望只见层峦叠嶂起伏不定其上还建了高高的城墙沿山蜿蜒无绝无尽仿佛是一尾千里苍龙栖息于山脊之上。不消说此即天下第一疆界——“万里长城”。

    这辆篷车满载家当理所当然车上乘客必也等着出关。那汉子遥望长城怔怔叹了口气他把马鞭递给儿子反手掀开车连问道:“出关文牒呢?找到了么?”

    阳光透进了篷车但见一名妇人左手环保婴孩右手提起遮面挡住了恼人日光看她睡眼惺松方才必在午睡小憩。那女人低声道:“翻遍了行李就是没见到。”

    那驾车少年叫海生附耳便问:“爹找不到文牒咱们便不能出关了么?”那汉子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咱们到了居庸关再想门路吧。”一片愤愤不平声中全家人总算下车了但见父母姐弟站了一整排其中两名少女姿容清秀一般高矮左那个略带戾气约摸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大姊浙雨。另一名少女斯文安静与海生差不多岁数却是二姊春风。

    除了浙雨春风、海生碧潮四个孩儿。这家还有一个二弟只五六岁面目冷峻显得孤僻。除开两名姊姊外还有个小丫头取名夏怜。看她睡在娘亲的怀里虽在襁褓间却已如姊姊们一般清丽再看兄弟姊妹都有个相似处人人都有已只俊鼻子男的挺女的俏说不出的好看。和娘亲一样好看。

    那爹爹慨然叹道:“爹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只消到了开平把东西卖了便有十万两银子可用了。”

    听得自家将成富豪碧潮立时欢容拍手道:“爹!那东西真值这么多钱么?人家该不会是戏弄咱们的吧?”那爹爹微笑道:“放心。他们前后费了二十一年工夫都在打听这东西的下落难道还是开玩笑的么?”

    说话间只见爹爹慢慢解开了长衫从贴肉处拿出了一只小布包珍而重之地打了开来但见布包里是一层又一层的油纸包裹得极为严实他细心将之揭开赫然现出了一张旧丝绢。

    这丝绢年代久远铺开时竟有(此处缺四字)之声好似随时都要破散。儿女们屏气凝神聚拢围观只见丝绢下方写了几个汉字是“烟岛”一旁另有“奄美”、“先岛”、“冲绳”等字样想来这是一幅古代海图。

    那爹爹深深吸了口气将丝绢迎光展开阳光下但见丝绢上散布列岛各在图缘西为烟岛东为琉球正中则是一片空荡荡的海域一条红线自“烟岛”而上众孩儿凝目围观顺着爹爹的指端看去只见那条红线蜿蜒而去伸入大海之中。骤然之间红尽线绝原来这张海图并不完整。

    那爹爹叹道:“其实这张图究竟给撕成了多少片天下间没人知晓你们的爷爷在世时曾经北走朝鲜远赴东瀛就是想寻访这张残余海图的下落。”

    那春风低声道:“爹这破图咱们从小看到大也没瞧出什么稀罕处为何爷爷总捧在手上当作宝贝似的?”那爹爹摇头道:“你别多问。反正你爷爷之所以带着咱们移居烟岛便是为了这张图。只是现下他不在人世了咱们留着这图也是没用不如把它卖了也好换点银钱来用。”

    众孩儿听得此言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了海图望着那片空荡荡的海域怔怔出神。

    这家人海外归来自知这片海域的来历据说此地深藏于东海之中终年风浪不靖暗藏漩涡乃是极凶险之地是以汉人渔夫多称之为“苦海”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意。却不知是什么人想凑全这张海图?莫非这苦海里面藏了什么宝藏不成?

    一片沉默中忽听碧潮道:“爹咱们带着这张图不会惹人眼红吧?”此言一出众皆悚然却听春风道:“是啊爹爹那些买图的人物是何方神圣?你可曾查清楚了?”那爹爹淡然道:“也罢今儿个就一次告诉你们吧买图的人大有来历决不会抢夺咱们的东西。”

    众儿女纳闷道:“大有来历?他们是……”那爹爹静静地道:“王族。”海生愕然道:“王族?是……北京皇族么?”

    “不是。”那爹爹眼中露出钦仰神采道:“是黄金家族。”众儿女低呼一声齐声道:“大元汗!”那爹爹闻言长笑神色极为欢畅。

    大元汗便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世居长城以北坐拥金山银海区区十万两白银不过九牛一毛自无须出言诈欺。也难怪爹爹要远赴开平了毕竟黄金家族是异国王室不便入关这才要劳动卖家出关相会。

    那浙雨笑道:“爹到底这图是怎么落到爷爷手中的?你知道么?”那爹爹还未回答一旁碧潮已然喊道:“我知道!这是爷爷从老家带出来的东西!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那爹爹抚掌大笑精神为之一振道:“还是碧潮聪明没错这东西就是你爷爷从浙江老家带出来的。”那碧潮笑道:“我就说嘛爷爷在世时常跟我说咱们家祖上做过大官对么?”

    那爹爹面有得色道:“当然咱们浙江老家田园千亩奴婢成行你爷爷年轻时更在金陵为官家里叔祖、伯祖俱是殿前三甲全族俱是‘读书种子’。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大户人家……”他遥想着祖上的威风忽地叹了口气怔怔地道:“可惜全没了。”

    且说且行一家人已然逼近了长城。大家慢慢从回忆中惊醒过来重又沉入炎热和烦闷的旅途。眼看长城已经迫在眼前海生眼睛一亮大喜道:“瞧!缺口!”这绵延万里的长城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看这段城墙缺口极大却不知是怎么垮的或许是地牛翻身所致也许是暴雨冲刷所谓总之城崩墙塌开出了一道口子便也露出了关外的景象。

    第一眼看去关外是偌大的一片草原无穷无尽宛如大海一般辽阔仰头去看天色那一轮落日大如鹅卵红似火焰渐渐逼近大地雄起得让人屏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家人怔怔遥望北方不知不觉间竟都静了下来。那碧潮欢容道:“爹爹咱们这下不必缴验文牒了对么?”“那当然。”那爹爹抹了抹汗微笑道。他慢慢走上几步朝长城另一侧望去只见这处城墙建于丘陵上北侧这一面地势较险可说也奇妙山麓间竟有一条栈道似可供马匹通行。那爹爹微微一笑满面欢愉正欲扬鞭启程忽听娘亲道:“等等咱们还少了个人。”转身向后圈嘴高呼:“二弟!大伙儿要出关了!你要跑去哪儿?”

    在爹娘眼中海生能干浙雨精明春风贴心各有各的用途连碧潮也能说笑话乃是家里的开心果唯独这个二弟孤单怪异宛如天生的孤魂野鬼。眼看娘亲操心不已春风忽道:“娘你别怪二弟了我猜他会有那么多古怪念头定是给爷爷害的。”

    娘亲讶道:“给爷爷害的?”春风道:“一年前爷爷不是病得很重么?那时你们都忙没空看顾他二弟就一直守在病榻旁我猜爷爷定是跟他说了什么这才让他变成这样。”

    那爹爹冷冷地道:“这孩子打小便不合群从不顺爹娘的心。他若不想跟着咱们走不如让他留下吧!”那娘亲慌道:“你别胡来……这……这儿荒山野岭的你……你怎能把他留在这儿?”

    啪的一声马鞭抽地那爹爹当下提起马鞭正要驾车离去却见大车前方冒出一个人影却不是二弟是谁?

    那爹爹冷冷地道:“上车。”老二低头望地无言以对那娘亲啧了一声正要下车相劝却给爹爹拦住了一时口气森然道:“我再说一次上车。”

    那孩子低下头去并未作声。那爹爹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不上车爹爹便不要你了你怕不怕?”老二眼眶微红点了点头听得爹爹道“好你既然还晓得怕那便上车来。爹爹答应不打你怎么样?”

    眼看二儿子不言不动不理不睬那爹爹有些恼了好容易一家人来到长城边上终于可以出关了熟料又给僵在这儿?他额头青筋鼓起森然道:“你不上车?好!那你留着吧!”马鞭一抽正要驾车离去猛听马鸣萧萧那二弟居然双手张开硬挡在大车正前拦住了路。那爹爹惊怒交迸喝道:“你干什么?不让咱们走么?”

    二儿子不言不语就是拦在车前既不言语也不退让。那爹爹暴怒不已提鞭下车厉声道:“你让不让?”那娘亲急忙拦住丈夫慌道:“使不得。”

    老二比海生小了六、七岁年尚幼弱若是挨了鞭打不免重伤那爹爹却在气头上只把娘亲推开厉声道:“别拦着我!”正要挥鞭抽人那老二却又钻到了车下藏身不见。那爹爹嘿地一声只得回到驾座正要启程老二却又冒了出来拦住了车

    双方屡试不爽那爹爹气得眼前黑大声道:“海生!你来驾车!”跟着提起马鞭缓缓走下凝视着二儿子。

    先前老二声东击西忽躲忽藏谁也奈何不得可现下是海生驾车他若还想与爹爹捉迷藏便再也拦不住车子。那爹爹森然道:“最后一回问你你上不上车?”那孩子低头不动无言以对。那爹爹森然道:“老二你别怨爹爹不疼你。你要就上车再不便给我让开。否则你若给马儿踩死了爹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知道么?”

    那孩子垂下泪来却仍一步不让。那爹爹厉声道:“海生!走!”海生提缰架绳策马前行那孩子拼命张手死命去拦冷不妨却给爹爹揪了起来吼道:“畜生!”

    那爹爹伸手便打二弟一下子被掼在地上口袋里坠出一样物事来。浙雨低头一看不觉大惊失色颤声道:“爹、娘……你们快看……”全家人同来围观赫然之间齐声喊出二字。

    “文牒!”

    终于找到文牒了看自家老小在长城边上徘徊半月进不得、退不得正是因为过关文牒不见了没想到这东西之所以消失无踪却是给二弟藏了起来。

    眼看老二下手偷窃上起爹娘下至碧潮莫不相顾愕然那娘亲喃喃地道:“他……他为何要偷文牒?”浙雨苦笑道:“他……他八成觉得咱们冷落了他……”

    二弟呼吸短促早已昏迷不醒可家人们同情渐止憎恶陡生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许他觉得爹娘不看重他兄弟姊妹也总是排挤他这才起意藏起家中最要紧的东西。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这般做他难道不知这趟出关何其要紧、干系一家人的生死么?

    突然间城墙外传来低响。

    嗒……嗒嗒……嗒嗒嗒……声响越密集由远而近不绝而来。夕照之中关外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现身。全家人都惊呆了情不自禁互望一眼一片错愕之中烟尘渐缓眼前现出了一匹马上头跨坐了一名男子。他前额头全剃耳鬓左右各结辫垂于肩上这是“三搭头”来人正是一位“鞑靼人”。

    嗒嗒……嗒嗒……但听长城外响起喧哗人声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片混乱中只见铁蹄翻滚尘土飞扬一匹又一匹骏马翻上山道抵达长城边上便与这一家人隔墙相望。

    双方一在城内一在城外城外一共十八骑全是鞑靼男儿有的携刀有的挂弓人人沉默不语却把出关道路给阻了

    沉默的对峙眼看着对方的武士正要抽刀亮剑那家人吓得不住哆嗦。太阳越来越低草原上一片血红慢慢的大地竟已黑沉下来天地交接处只余下一条细细如彩虹的蓝光间杂着晚霞缤红。混沌晦暗中听得众孩儿大声惊叫:“爹!看那儿!看!”

    听得此言鞑靼领忽然扬手骤然只见马蹄缓歇大批骑士不约而同拉了拉缰绳全数凝望远方但见树影夕辉鲜血般的晚霞洒落映处了旷野中飘扬的一面旗左“日”右“月”承天踏地这是……

    日月旗!驱逐鞑虏的旗号!全家老小奋力扬手放声哭喊:“救命啊!救命啊!”那爹爹咬牙切齿猛然死命抽打马鞭此时无可回避要想逃过鞑子的毒手变得靠这面王旗的保护。

    萧萧马鸣中两匹马儿飞驰狂奔如飞蛾扑火直朝旗杆飘扬处而去奈何大车沉重约摸奔出五六里马儿喘息吐沫再也跑不动了。全家人抛弃辎重纷纷跳下车来高声哭喊:“军爷!救人啊!快救人啊”

    来到了近处只见面前空荡荡地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孤杆杆上悬了一面王旗形制古旧日月两个绣字已掉线模糊。浙雨颤声道:“怎么……怎么没人了?”

    众人骇然四顾但见旗杆不远处挖了一个深坑坑里躺卧一名老卒身穿戎装下覆草席坑旁另搁了一把铲子一柄大刀另有高高的黄土堆。那娘亲惨然道:“这人死了……”

    “不要啊!不要啊!”春风、浙雨放声大哭爹娘也是相拥而泣。没人明白此坑从何而来却只晓得背后外族铁骑渐渐合拢已将全家人四面包抄。

    没救了荒乡僻壤百里内再无人烟但听马蹄止歇随即响起皮靴踏地声只见一十八骑尽数停下十八名壮汉翻身下马各自向前行来。

    碧潮寒噤抖只想拾起军刀与敌众性命相搏。(为什么是个女的要性命相搏?)她方才弯腰俯身却挺刷的一声一矮壮汉子抢先抽出一柄牛角刀咧嘴而笑。牛角刀拔出便要将之斩杀猛听当的大响一柄兵器挥了过来替碧潮挡下了这刀。

    火光交溅声震平野。夕阳余晖之中那矮壮汉子痛声惨叫地下却摔倒了一名男孩左手软绵绵的早已脱臼那右手却仍死握着军刀。碧潮扑上前去大哭道:“二哥!”

    老二活着回来了他来得正是时候总算来得及救下碧潮。那矮壮汉子冷不妨挨了一刀痛得满地打滚那手臂伤口竟是深可见骨。

    鞑靼领目蕴怒火把手一招听得刷刷数声全场尽皆拔出了猎刀便朝这一家老小踏步而来。

    生死一刻到来爹爹的命数海生的命数碧潮的命数乃至于娘亲、姊姊的清白全都得靠手中的军刀守卫那二弟浑身抖虽然满心害怕却也万万不能退让。一大一小怒目相对那领猛地扬手而起重劈而下那孩子也悍勇异常只单手持军刀奋然迎上。

    轰然大响之中一道金光刺目闪耀只见那鞑靼领向后翻滚狼狈不堪众人大惊大喊不止鞑靼们睁眼骇然连那爹爹娘亲乃至于浙雨、春风、海生、碧潮也都张大了嘴。

    太阳即将隐没一轮新月冉冉东升只见那柄军刀牢牢拿在二弟的手上然而二弟的手却又给人握住了。在全场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见一名老汉气喘吁吁蹲于二弟身后却是他出手了救下这孩子的性命。海生颤声道:“这……这是坑里躺的那个老卒……”

    先前众人仓皇逃难其后见了日月王旗因循指引一路逃来此处却见了坑里的一位老卒本以为此人早已断气没想到却还能起身抗敌。

    那老卒生了重病看他面色灰败肚腹好似积了水胀得颇大不住喘息。他从腰间取下了一只唢呐正要凑上嘴去猛听嗡地破空弦响一名鞑靼取出轻弓朝那人射出羽箭。

    那老卒咬牙提刀奈何才一用力立时弯腰捂腹面露痛苦之色转眼鲜血迸出弓箭透甲而入钉臂没羽。那帮鞑靼毫不容情转眼又是六七箭射来那老卒无力抵挡只能紧紧抱住了孩童将他护住了

    嗖嗖几声老卒全身无处不中箭。那鞑靼领把手一挥止住了同伴随即提刀上前。他要亲手斩杀此人!

    劲风破空牛角刀当头斩下那老卒咬紧牙关举手护住头脸但听当的一响夜色中飞出无数火星却见那老卒喘息如旧并未身异处。众人转头惊看却见那柄刀握在那孩子的手中竟是他替老卒挡下这致命的劈击。

    众鞑靼面面相觑心里都感惊诧看这牛角刀何其沉重便是大人也耐不住重击岂料这孩子六七岁年纪竟能架开这雷霆一击?那领心里不信顿时奋力再砍却听当的又响牛角刀二次荡开却又给架住了。

    众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那孩童缩紧身子以刀面当作了盾牌用身体分量牢牢挺抵无怪能挡下这一刀。鞑靼众人微微一奇那领则是啐了口唾沫把手一挥同伴们一齐挺刀而上。

    私下满是微弱哭声人人都晓得二弟要给砍为肉泥了那孩子却死也不肯走只听当当当的一片乱响金光乍现间杂着无数闷声痛哼鞑靼众人脚步踉跄竟都向外跌开了。

    在爹娘的激动注视下只见那老卒单膝跪地却是他反手杀出了一招。直至此时众人方知道这老卒非比寻常他以重病待死之身尚能独力对抗十八骑。随手一刀划出金光慑人逼得敌手尽皆退让。那领惊怒交迸不知这一老一笑何以如此古怪他亲手接过弓弩正要远远将之射杀却见那老卒低下头去奋力吹响了唢呐。

    呜呜……呜呜……呜呜……

    那唢呐声本该高亢激昂此际听来却似濒死猛兽的低吼苍茫悲凉。慢慢的那唢呐声低微不闻那老卒也给劈了致命一刀已然倒地不起。

    那领双目圆睁正要转头来看却觉喉头一凉竟给一柄长剑架牢了。他牙关颤抖低头去望赫见剑上錾着“燕山十三位”五个篆字。一名军官俯身下来揪住那领得髻将他拉起身来附耳含笑:“鞑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众鞑靼大惊失色正要拔刀御敌却听刷刷刷之声不绝于耳大批箭簇迎空射来全数钉到了脚边。海生仰头急看大喜而呼:“爹!是官军!是官军!”

    日月旗高展在天旗下两面直幡左是“隆庆”右是“燕山”一是朝号一是军号一匹又一匹高头骏马一名又一名重甲将士八方遍野计达数千。

    那带头军官微微一笑把那领的头揪转过来让他望向远方山峰。

    暮色笼罩太阳即将完全下山当此一刻天地最是昏黑。慢慢的夕阳沉山新月初辉日月同临远处山峰在地下映出了最后一道黑影。

    一根食指竖起沿着黑影笔直而去指端末处是一颗初生的金星恰恰位于峰顶之上。

    日月星三奇同临各自照出了一道光影交汇于大草原之上。那爹爹张大了眼颤声道:“这……这是天寿山脚……”带头军官微笑颔:“说对了。此地正是天寿山长陵天寿山。”

    那爹爹甫脱虎口原本满心感激可听得“长陵”二字却不觉啊了一声向后摔跌浑身抖自知闯到了一处绝不该来的地方。

    天寿山长陵天寿山阴间冥城的地宫入口。

    那带头军官揪住鞑靼领手上一个力压得他跪倒在地一旁下属也将番人尽数带来命其跪成列面向天寿山。那带头军官附耳过来轻声问道:“朋友知道这里住着什么人?嗯?”

    一时间满场鞑靼牙关颤抖人人仰起脸来望向远方得天寿山几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座阴城是一座坟墓比冥府更让凡人敬畏因为此地埋了一个人谁都不敢惊醒的人

    昌平县、天寿山下葬日月朝第三任国君他便是汉人史上空前绝后、武功至强的皇帝:“永乐大帝”。

    他是骂名最甚的一位皇帝不仅仿效始皇修长城还学汉武征番邦乃至于六伐北元、七下西洋八十万大军征安南纵是秦皇汉武加总也及不上此人的穷兵黩武这便是葬于天寿山中、“永乐大帝”武霸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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