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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知棋无奈,只好扶她到软榻躺下,又忙忙打来热水擦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总算缓过气来,道:“知棋,你生在富贵之家,成年后又只在宫廷生活,这些江湖中事,又从哪里得来?”
知棋跪下道:“知棋对娘娘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
容郁见她的目光停在腹部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道:“你放心,不碍事。”
知棋踌躇了片刻,始道:“奴婢的母亲,原是江湖中人。”
容郁“哦”了一声,翻身躺下,喃喃道:“其实你可以不告诉我……行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这晚忻禹没有来翠湖居,据说是去了齐妃的聆月宫,却遣徐公公送了新鲜的果子过来。
夜慢慢深了,外面传过来纺织娘的叫声,一声接一声,长长短短,短短长长。容郁想起极小的时候母亲抱她坐在院子里,周围是树木黑的影子,纺织娘在草丛里不停地叫,萤火虫打了小灯笼飞过来又飞过去,母亲慢吞吞地摇着扇,扇出来的风慢一阵紧一阵,解不了热,反而叫人生出些烦躁来,不知这沉闷的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完。
这时候柴门响了一下,小容郁半闭着眼睛,嘟囔问:“母亲,父亲回来了吗?”母亲低头对她笑一笑。
容郁制止自己的回忆,下床点了火,烛火颤巍巍亮起来,容郁在将璇玑公主的画像摊于案上,烛火忽明忽暗,画上女子的面容在明暗间很有些诡异,容郁持了烛火将画卷从上至下细细看去,这一看竟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有多,忽然手一歪,眼看烛泪就要滴落到璇玑公主裙上,忽然凭空伸出一只手来,烛泪滴落在手背上。
烛泪在手背凝成极淡的一层膜,半透明的白色,下面有纹路清晰可见。
容郁跌坐榻上,道:“你来了。”烛火闪了一下,她的语调这样平静,仿佛是等候已久,半分也不觉得意外。
黑袍男子的目光落到画面上,低声道:“你很想知道她的秘密吗?”
容郁心里一紧,她并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将璇玑公主的秘密说与她听,仅仅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叫琳琅的女子?他就像个无所不知的恶魔,也许她能从他嘴里得到她想知道的东西,可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却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踌躇难断的时候眼帘自然垂下来,却听黑袍人又问:“想还是不想?”
容郁五指一紧,咬牙道:“不敢。”
黑袍人嘴角动一动——如果不是两个黑洞洞的孔装在脸上太过恐怖,容郁几乎以为他是在笑了。黑袍人注视着画像,轻言道:“她和琳琅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她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琳琅算什么?”容郁冷冷道。她知道在这个黑衣人眼中,世上再无一人能及得上他的师妹,可偏偏她说出来的话,教他半点也反驳不得。
她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但是并没有,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凝视她,柔声道:“她们是不一样,但是无关身份。公主璇玑是一个传说,而琳琅,只是一把刀。
初见公主璇玑是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少年,黑衣,蒙面,在人所不知的阴影里挣扎生存。有人曾和他说,你的目光和刀光一样凛冽。是的,他这样长大,每一日睁开眼睛,都会提醒自己,有那么一些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你不杀他,他必然会杀了你。
起初他是恐惧的,那些人强大和完美,而且高高在上,他看不到他们的弱点,也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他的神经就像绷紧的弦,时时刻刻都濒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