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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星阁离浮桥不是很远,很快的,高进忠看清了那些骑兵们随行的旗帜,一色皆为方旗,似乎每旗中,都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案,然后中间,就是金黄的日月浪涛,取代了本该绣着各将姓氏的地方。
这些旗,全部赤红,给人以激情似火的感觉,再看那些骑兵一色的八瓣帽儿铁尖盔,一瞬间,高进忠一切都明白了,更是面色灰白。
“大人,应该马上关闭城门,招集兄弟防守。”
他身旁的随从,也随之明白过来,个个惶恐,看来那永宁侯王斗,是效仿东路之举,要对各商贾大家们动手了,张家口是各大家贸易商事重地,那王斗,更派了这么多精骑前来。
听着部下的建议,高进忠只是摇头,他叹道:“来不及了,而且……”
看城外蹄声如雷,烟尘滚滚,源源不断的骑兵渡过河来,前锋的骑兵,更飞快往两处城门掠来,甚至,高进忠还看到后方大军的火炮,那,难道是红夷大炮?高进忠面色更白。
他颓废道:“不要以卵击石,做无谓之作,我们虽有好处,然性命更加重要。”
他下定决心:“大开城门,让我们迎接东路来的官兵兄弟。”
同时他吩咐下去:“还有,赶紧派出人马,向万全右卫城、龙门卫城两位大人告知。”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
当温方亮到达永镇门外时,前部与左部的甲等军,己经控制了两座城门,高进忠陪着笑容,在城门外迎接,短短时间内,他还拉来了几个全身哆嗦的士绅代表。
温方亮直接对他出示文令:“奉永宁侯府,总督府,巡抚衙门之令,查范永斗、靳良玉、梁家宾、田生兰、曹三喜诸人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奉令,将一干贼人捉拿归案,抄没奸产,高守备,本将希望你配合!”
高进忠点头哈腰道:“是是,下官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他虽然强自镇定,然眼前城头两旁密密排开的铁骑甲兵,对他压迫力太大了,还是让他忍不住身体颤抖。
在高进忠眼中,这些靖边军一色精良铁盔,盔上从红缨到蓝缨不等,个个穿着有着篷帽,袖到肘部,带着皮毛围子的对襟冬衣,冬衣保暖厚实,袖沿,对襟处,下摆处,颜色青红,色感悦目。
他们还扎着鞓带,扣着铜扣,更显威武,举止中,不时露出臂手间闪亮的甲叶,耀人眼目。
高进忠敏锐地注意到,一些甲兵肩膀处,有着一溜红绒,左右各挑起一个小绒球。
那些甲兵己经够精锐了,这些肩膀上有着红绒的甲兵更为彪悍,随便一瞪眼,都让人忍不住发抖。
高进忠知道,这些人是靖边军中的甲等军,他心中感慨,看他们的装备,便是各营内家丁,甚至将官都不一定有,这里却是一个普通小兵都能拥有,加上他们的气势,不愧为九边精锐之首。
高进忠心寒的同时,他的部下也好不到哪去,个个战战兢兢,果然大人下令开门迎接是正确的,眼前的军队,便是自己闭门防守,也守不了多少时候,而破城后,这些东路官兵,就有理由对他们大开杀戒了。
见高进忠识趣,温方亮满意地收起文告,他一挥手:“大军进城!”
对张家口的军民百姓来说,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得很突然,突然间,东路的靖边军,就兵临城下了,然后高守备开门了,然后大军进城了。
马蹄轰隆,很多商贾居民,或呆呆地站在屋门边上,或惊恐万状的避开,看着大队大队的靖边军骑兵,从街头那边过来,他们数马一列,整齐行进,铁蹄击打在青石板街道,一片整齐的轰响。
有纪律的军队行进,素来压迫力强大,特别这些靖边军,一色的青壮,一色的服饰,一色的帽儿盔与臂手,一色的健马,那压迫力就更惊人了。
他们沉默地策马行进,长枪兵,将长枪插在马鞍的得胜钩上,鸟铳兵,就将鸟铳背在自己背后,随着他们行进,整座城池慢慢安静下来,似乎只余整齐的蹄声洪流。
队伍中,一个声音在高叫:“奉命,永宁侯麾下,靖边军青龙营将士,捉拿卖国奸商,申起时,全城戒严!通令,不得在街市逗留,不得聚众,不得攻击官军,违者格杀勿论!”
“靖边军仁义之师,军纪严明,素无骚扰百姓之举,百姓无须惊慌!”
随着大军不断进城,告示宣扬不断响起,张家口的百姓才回醒过来,如丧考妣的嚎叫中,呼儿唤女,喊爹喊妈,乱成一锅粥的各自奔逃,然后回到家后个个紧闭门户。
整座城池,猛然间喧哗起来,然后很快又安静下来,又余整齐的蹄声行进,很多人,还惊魂未定的从门缝内看向过去的大军,各街巷,到处是压抑不住的啜泣,还有窃窃私语声。
当然,这样的结果,一些人接受不了,他们惊慌失措,紧急招集家人家丁的时候,还汇成一个疑惑愤怒:“高进忠这狗贼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不闭门坚守?”
大军行进到钟鼓楼,这里已是城中心位置,张家口堡街道,鼓楼四边是主街,分别称之为鼓楼东街、南街、西街、北街。
温方亮毫不客气的将钟鼓楼作为营部的行辕驻地,营部各将,还有中军官向温方亮禀报,大军除控制东、南两座城门,还控制了北面城墙的玉皇阁。
那处虽没有城门,却在城墙上掏了一个洞,以供行人出入。
却是隆庆和议后汉蒙互市,为方便官吏出入,还有商甲办事专门掏的,小门内侧不远,有一个理事署,专门负责边塞市贸。
“我军已呈关门打狗之势,城内便有奸商家人居存,也无路可逃。”
中军官最后道。
高进忠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听这些东路将官的话语,他们早对张家口图谋已久,更是心寒,想了想,他对温方亮陪笑道:“将军,可否要下官推荐向导,为大军找寻那些奸商库房所在?”
温方亮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屛风上挂上的张家口地图,笑了笑,道:“不必了,本将更相信,我靖边军内的碟报细作。”
高进忠神情尴尬,说道:“是,是……”
温方亮对部下一挥手:“依预定方略,开始捉拿贼人,查抄奸产!”
左营众将集体抱拳,甲叶一片锵锵声响,他们喝道:“末将领命!”
……
张家口城堡安静不久,猛然又蹄声大作,在街头巷尾各处响起,然后是喊杀声,还有此起彼落的鸟铳声,伴随着哭叫声,呻吟声,尖叫声,听得堡内许多军民更是惶恐不安。
“捉拿贼人,查抄奸产!”
左营大军一队队四出,在埋伏在堡内情报司人员指引下,不断破门而入,引起阵阵尖叫。
“这里就是范家在张家口的仓房之一。”
指着武城街一处巷内,一座高大的仓库塌房,刘峻说道,此时他指引的,是左部一队甲兵,随行的,还有营内一个镇抚,负责登记库房缴获。
那队官看向眼前的仓库,看样子,还是一所官房,未想到,却被奸商占有,这里面,也不知有什么黑幕。
他对刘峻抱了抱拳:“有劳了。”
眼中寒光一闪,一挥手:“破门!”
一些万人敌从墙外扔进,炸得里面哭爹喊娘同时,“哗”的一声,仓房大门被撞开,一些刀盾兵当先涌入,然后是鸟铳兵跟上,随后是长枪兵。
靖边军中的甲等军个个刀枪盾牌技艺娴熟,营内辎重队,也备有一些常用的兵器装备。
考虑到可能的巷战,房屋战,自然不可能尽数使用长枪与鸟铳,所以抄家官兵,很多人换了兵器。
一进门,里面是宽阔的大院,门边血肉模糊,几个伤员,正躺在血泊中哭叫呻吟,前方几堆人,正惶恐地看着破门而入的靖边军战士。
一个官事模样的人,猛然喊道:“东路贼要抢我们的衣食,跟他们拼了。”
立时他身旁的伙计,护院什么的,个个咬牙切齿,个个手持棍棒刀枪,呐喊着涌过来,他们中一些人,还拿着弓箭与火器,举止也彪悍些,极有可能是当地官兵。
“射击!”
那队官大声喝道。
前排一些刀盾兵蹲下,随后爆豆般的鸟铳声响起,硝烟大作,前方冲来的一些人中弹,惨叫倒下。
“射击!”
队官大声喝令。
前面的鸟铳兵退下,后方继续射击。
又是鸟铳鸣响,又有一些人倒下,痛苦的呻吟。
“啊!”
那些人溃败,连管事在内,个个踉跄向后方一些高大的仓库内逃去,留下地上哭叫的伤者,还有一些已经死去的尸体。
“追击!”
队官一挥手,立时刀盾兵与长枪兵们,持着兵器,往前方追去。
“饶命!”
那管事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刚挣扎爬起,就看到一个靖边军刀盾兵,一个长枪兵,己经追到自己眼前。
他魂飞魄散,慌忙大叫。
刀光一闪,那刀盾兵,己然劈头盖脸向他劈来,那管事被劈了一刀,撕心裂肺的嚎叫,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将刀刃紧紧抓住,那刀盾兵用力一拔,竟一时拔不出来。
又是寒光一闪,一杆长枪,向他刺来,瞬间刺中他的小腹,那管事口中涌出带血的泡沫,痛不欲生……
很快的,这塌房中,敢于反抗的人尽数死去,余下的狼奔豕突,不知如何是好。
“全部跪下,反抗者死!”
那队官大声喝道。
那些人等,慌忙不迭的跪下,个个惊恐嚎哭。
留下几个人看守,那队官带队进入仓库,他们踹开一个个房门,看里面不是堆满鼓鼓囊囊的麻袋,就是别的包裹箱子。
长枪捅下去,金黄色的麦黍立时从破口处涌出来,闪耀着诱人的光泽,这个塌房各间内,还有大量食盐,茶叶、糖果、绸缎、布匹、羊皮盒、烟草等诸多商货……
让人眼花缭乱的商货不绝,那镇抚一一登记,最后会将收获造册,上缴幕府。
虽然财帛动人心,不过这些查抄的靖边军将士不为所动,一是有镇抚监督,如有贪污所为,事后的处罚是非常严厉的,失去一切不说,甚至会连累到家人亲友。
二在将士眼中,他们的功勋显然比这些财帛更重要,出动查抄,一样记有功勋,有消息传来,此次行动结束,再为大将军祝过寿后,塞外田亩赏赐,很快就要进行了。
依现在靖边军发展势头,未来赏赐田亩宅院,极有可能按里计算,这些都是依据功勋值,便若一个人,很快将有十万块巨款,没人会因小失大,为祸害自己前途的十块钱动心。
除了这些商货,一些库房内,还有大量的人参、貂皮、药材等货物,甚至一些箱内,还有大量的金银瓷器,以及染血的首饰,看款式,竟都是中原样式。
无疑,这是鞑虏向奸商购买商货的资金,可能奸商们还来不及运回老家。
辽东皮毛药材在中原一饱受欢迎,在后金时代,努尔哈赤就用这些商货,大量与奸商们走私兵器铠甲,没有奸商们走私,努尔哈赤以区区十三副盔甲真能起家?笑话。
而这些奸商为了私利,真是丧心病狂,清兵掳获的银两财帛,源源不断流入他们手中,这些首饰,也不知是哪个汉家百姓所有,再看首饰上的血痕,这些户人家,定然已经惨死。
……
查抄抓捕的靖边军一队一队,不时轰隆隆从街头巷尾各处奔过,还有许多左营的精骑,奔出城去,直扑城外的小白山、太平山等处,查抄那些地方奸商们的塌房仓库。
整个张家口堡的居民,个个紧紧的关上自己的大门,惶恐不安的等待事情尽快过去。
又有许多人咬牙切齿,这些人就算是普通居民,也在走私中获利,世世代代以此为生,他们担忧,以后财路不知会不会断,还有没有靠此谋生的可能。
而在各宅院仓库内,奸商们反抗出人意料的顽强,几乎没有人乖乖束手就擒,总要负隅顽抗一二。或许,他们也有理由,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产家人,他们心中,可没有家国之念。
要不是高进忠开门,城内商贾又措手不及,更没有组织,张家口堡军民在大军来临前闭门紧守,或许温方亮的左营大军,一时半会也不能攻下城池。
不但如此,因为张家口属宣镇走私重地,当地豪强,还有大部分军民百姓,一样依此谋生,所以惊恐过后,他们也慢慢的反应过来,一些人不顾戒严令,偷偷摸摸的出屋,为各奸商们提供帮助。
甚至还有大量的官兵,悄悄离营加入。
高进忠虽然决意与温方亮配合,不过却管不了利欲熏心的部下,而到了此时,很多部下,已经对对决意开门的高进忠恨之入骨,就算当时他身旁一些随从,也慢慢后悔了。
这导致靖边军左营将士,从申时开始查抄起,张家口堡内的铳声,喊杀声,就一直响个不停,不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他们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只让街头,或是仓库内,倒下的尸体伤员越来越多。
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他们流出的鲜血,更在寒风中凝结成了滑溜的红冰,让人见之心惊。
“这座塌房,虽然属于曹家,不过我家守备夫人,还有右卫城的赖大人,可都在里面投了钱的,你们不能抄没。”
绝望的怒吼中,回应他们的是,是排铳的声音。
北关街上,一群戴着狐帽,一身皮袄皮裤,脚穿翰鞋的当地守兵,手持兵器,意图拦截将要查抄面前仓库的一队左营后部将士,在走私中,他们每年都有分下好处,所以不象别处军堡官兵那样贫穷。
不过该队几甲铳兵,才向他们发射一轮铳弹,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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