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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齐清将周通护在身后,迎上那人,道:“维堂弟从杭州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韩齐维意味深长地将韩齐清打量了一遍,没见到韩齐清身上有受伤的迹象,族中很多人都知道韩齐清这次出门临走前,奶奶帮他算了一卦,卦象大凶,几乎无可破解,有血光之灾,送命都不是没有可能的。韩齐清能直接死了是最好的,即便没死,断条胳膊断条腿都可以,失个声瞎双眼也都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但问题是,他怎么完好无损啊?
韩齐维一听说韩齐清回家了就赶过来看,原本满心的欢喜一看到一如既往精神奕奕的韩齐清时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现今韩家年轻一代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就他和韩齐清二人,代家族韩持是他韩齐维的父亲,子承父业再合适不过。这韩齐清不过就是仗着是韩家嫡子嫡孙的名义,霸占着家主继承人的位子不放,实在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早就想想办法让韩齐清知难而退。只不过,他那个老爹死板得很,固守家规,也知道他的歪心思,不肯让他动韩齐清一根汗毛。
想到这里,韩齐维眼底涌出点恨意,他看向站在韩齐清身后的周通,挑刺道:“这是外人吧?我从来没在韩家见过他,你不知道我爸下了规矩,陌生人不要带进韩家。”
“对你来说是陌生人,对我来说却不是。”韩齐清冷淡地说,“好了,我要去给奶奶请安了。”
“正巧。”韩齐维笑眯眯地说,“我也一起去,陪奶奶说说话,顺便听听堂兄这一路的经历,想来肯定是腥风血雨啊。”他转而对周通说:“这位,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周通。”
“周通,条条大路通四方,好名字!”韩齐维吊哨眼阴测测地看着周通,周通笑着对他道了谢就将眼神错开,继续跟韩齐清说着韩家的景致,似乎根本就没发觉韩齐维的眼神里有什么异样,反而是韩齐维,他本来期待周通看到他表情跟眼神时产生怯意,到时候可以利用一把,毕竟他们天师之流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然而这人怎么回事?直接无视了他?
“在下韩齐维。”韩齐维说道,想要将周通的注意力拉过来,“我堂哥平时在韩家可忙着,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带你游玩,无论是韩家还是南岛我都很熟悉。”
“多谢款待。”周通不亲不疏地应付道。
韩齐清打断韩齐维的絮絮念叨:“奶奶醒了,我们先去给奶奶请安。”
“好,全听堂哥的。”韩齐维笑眯眯地说。
一路上,韩齐维都在同周通讲话,拉拢之意十分明显,能让韩齐清带上韩家的可不是什么一般人,不是有本事的就是跟韩齐清关系一般的,无论是哪种被他拉拢过来后都是有利而无一害。抱着这样的想法,韩齐维简直是不遗余力,吹拉弹唱,十八般功夫全都使出来了。
结果这一通力跟打在棉花上了一样,别看周通跟他样样话题都能谈上个几段,但是聊着聊着他反而觉着节奏在被周通带着走,等没人说话了,安静下来了,韩齐维一琢磨,不对劲,就这短短的一路,他几乎把自己老底都告诉对方,差点没把自己的秘密也给一并抖落了出来。
想到这里,韩齐维打了个冷颤,立马就识相地闭嘴不说了。
周通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韩齐维,对他这个人半分兴趣没有,见韩齐维不说话了,他就转过去跟韩齐清闲聊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韩老太太的房门口。
韩齐清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机灵的小童探了个脑袋出来,一见到韩齐清的时候眉眼一弯,欢喜地笑道:“齐清哥哥,你回来啦!你来看奶奶吗?奶奶刚念叨你来着,你快进来呀!”他把房门一开,迎了韩齐清进屋,见到周通时小童眨了眨眼,看向韩齐清。
韩齐清说:“这是我一位朋友。”
“朋友?”小童兴奋地看着周通,“快请进!齐清哥哥难得带朋友来玩!”
周通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塞给小童,“谢谢了,小东西。”
那小童手里握着周通塞给他的巧克力顿时一怔,看向周通的眼神立马就变了,身后噗地一声冒出来一条大尾巴,在屁股后面扫啊扫啊扫的……
周通见状,差点没憋住笑,为了小狐狸精的尊严着想还是忍住了。
最后进屋的韩齐维板着脸喝道:“怎么又露出狐狸尾巴了?”
小狐狸精把巧克力剥了吃了,边嚼边将大门关上:“不用你管!”
砰的一声,直接把韩齐维关门外了。
韩齐清听见身后的声音,没理会,带着周通进了内室。
拂开帘子就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纺织台前刺绣,一幅牡丹颂春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嫣红的牡丹秀丽无匹,晶莹的露珠挂在花瓣上,栩栩如生。
老太太手持针线专注地在刺绣图上穿针引线,“齐清,你来了啊。”
“奶奶。”
“嗯。”
老太太手也不停,头也不抬,问道:“你身边这位是?”
“是这次帮我渡劫的高人。”韩齐清恭敬地说道。
老太太手顿时一抖,不再刺绣,将针扎入布中,转过头看向周通,一直不语。
周通到这时候才发现韩老太太的眼睛是瞎的,先前就感觉到一丝丝极为细腻,仿佛虫茧抽出来的丝一样萦绕在老太太周通,他以为是老太太在吐纳修养,现今看来,那些气原来是老太太用来刺绣的。
再一看摆在他面前的这幅牡丹颂春图,出自一个盲眼老人之手,全凭气的变化来刺绣,实在是天工之作。
老太太的眉头皱起,没说什么,只冲周通点了点头,复又拿起针线继续刺绣,问道:“你这次出外可有什么收获?”
韩齐清将女鬼唐柔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老太太,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道:“孽缘啊,也是无法。”她动作停住,对小狐狸精说,“把我昨天放在柜子上的那盘鹅黄色的线拿过来。”
“哎!”小狐狸清脆地应了一声,跑去拿线。
韩齐维推开了门,左右一扫,不见小狐狸的人,冲老太太嚷道:“奶奶!那只小狐狸精又挤兑我!你怎么能找只畜生守门呢!”
“胡闹!”老太太轻喝一声,“有客人在,你懂点礼数!”
韩齐维只好闭嘴,埋怨地扫了一眼看不见东西的老太太。
小狐狸在屋内喊道:“奶奶!你又记错啦!东西不在柜子上,在书架前的箱子里!”
“噢。”韩老太太默默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
老太太续了线继续绣,问韩齐清:“齐清,你此次带朋友来肯定是有要事,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是。”韩齐清抱拳道,“是这样的,周通的父亲名唤周达,不知道奶奶还有没有印象。”
“周达……”韩老太太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叫周达的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值得老太太记住的周达,肯定就只有那一个。”周通轻声道,这话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然会显得狂妄,但是放在周达身上却一点也不狂妄。
老太太果然点了点头,说:“是,我记得周达,当年将印章借给我们韩家,帮助我们驱逐陕西秦王道阴兵的周达。”
“正是他。”
韩齐维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插嘴问道:“周达他怎么了?不是早就死了吗?”
“是。”周通没理会韩齐维,对韩老太太说,“家父已死,阴兵也已平息,只是那枚印章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韩老太太能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韩老太太拧眉问道,“那枚印章还没还回去吗?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没有。”周通说道,“我父亲在世时一直经营着家中的铺子,他死后我就继承了他的衣钵,一直没有看见有人送来那枚印章。”
“那就奇怪了。”韩老太太说,“我记得阴兵一事早在二十年前就解决了。”
“奶奶!”小狐狸打断道,“奶奶你又记错啦!七年前解决的!那枚印章一直被存放在秦王道上震慑阴兵,韩持叔叔七年前才把阴兵彻底除去,把印章拿回了韩家!”
“那印章呢?”韩老太太问道。
“奶奶!今天天气挺好的,刚才我看见花园里的牡丹花都开了,我推您出去赏赏花吧?”韩齐维打断了小狐狸说的话。
“印章啊……”小狐狸丝毫不受影响,一边给韩老太太捶着腿,一边看着韩齐维拖长了音调,韩齐维表情僵住,紧张地不敢看小狐狸的眼神,结果小狐狸将视线移了开来,十分遗憾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这件事情也不归我管呀。”
“是么?”韩老太太将一朵牡丹绣好,一锤定音,“等韩持回来后问问他。”
她将线放回原位,小狐狸立马懂事地将刺绣台推开,老太太对韩齐清说:“齐清你留下,小狸你送这位客人去客房休息。”
“是,奶奶!”
周通走后,韩老太太叫住韩齐清,半天没说话,韩齐清略忐忑地看着老太太,心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周到了,结果韩老太太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齐清,你确定那位就是助你渡劫的人?”
“是。”韩齐清道。
“她身上灵气涣散,并不像是能够吸收灵气,而且腰间似乎有一股很奇异的气盘绕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善物。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帮你渡劫的人?”
“奶奶叫我去a市找姨妈帮我算上一卦,是姨妈赠给我的玉珏所指引的。”
“她的玉珏?”老太太冷笑一声,“小孩子玩意罢了。”
韩齐清张了张嘴还想反驳,看见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就闭上了嘴,作罢。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齐清,齐维本领不强但野心不小,心术颇为不正,这韩家的未来定然要交付到你手中。奶奶知道你平时勤于修炼,很多人事上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现在你年纪大了,也该知道走社会时需要的不只是能力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用‘心’。”老太太摸着韩齐清的手,跟抚摸真爱的宝玉一样,“你性子耿直,生性纯良,奶奶怕你被骗。那周通十分难以捉摸,你与他交往还需处处小心。周达的印章,过了几十年他们都没来要,这个时候却跑来寻,我们不得不多个心眼。奶奶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二叔处理,周达非善类。”
韩齐清心里堵得慌,但是却不好跟老太太正面起冲突,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奶奶。”
小狐狸送周通的路上,活蹦乱跳的,一下子跑到周通前面十几米远远地招手喊他,又一下子跑到后面,拿灵气拉扯周通,整一个捣蛋鬼。
他从树上倒吊下来,问道:“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啦?我可是百年的老狐狸精了呢,哼哼。”
“气。”周通简单地回答,“人跟妖的气还是不一样的。”
“好嘛。”小狐狸一琢磨,“不对,就连奶奶都看不出我的气的变化,你怎么能?你多大?你才二十几岁吧?其实你也是妖怪对不对?对不对?对……”
小狐狸的嘴巴忽然黏在一块儿分不开了,瞪着一双眼睛支支吾吾地喊着,他伸出手抓爬着嘴巴,却什么都抓不到,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周通。
周通在内心世界对凌渊说:“你欺负他干什么?”
“聒噪,连午觉都睡不好。”
周通奇道:“你还要睡午觉?”
凌渊:“……”
周通:“别睡了,起来嗨。”
凌渊:“……”
凌渊解了小狐狸的封,小狐狸立马喘了一大口粗气,害怕地盯着周通的腰部:“你、你那里是什么?”
“没什么。”周通说,“一个要睡午觉却被吵醒的可怜人。”
小狐狸:“……”听不懂qaq
小狐狸这一路都不再聒噪了,跟周通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把周通送到了客房。
在临离开的时候,小狐狸说:“周达的那枚印章我有听说过下落,却没什么证据,不敢在奶奶面前胡说。”
“怎么了?”周通问道。
“我听说当初拿回来之后,韩持私自将印章扣留下来了一年多才让韩齐维送回去的。”
周通闻言,将小狐狸给他的线索记下,随后又将一块巧克力抛了出去,小狐狸立马一个跃起,用尾巴卷起巧克力,直接拆开美滋滋地吃了。
三天后,韩持才回到韩家。
韩齐清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来寻周通,中间一个时间差,就让韩齐维钻了空子。
韩齐维进屋之后,耸拉着脑袋,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二话不说,率先承认错误:“爸,我错了。”
韩齐维将毛笔放下,吹了吹新画好的符,问道:“又怎么了?”
“爸……”韩齐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持的表情,“你还记得周达吗?”
韩持吹符的动作一顿,不悦地说:“提一个死人干什么?”
“他儿子找来了?”
“儿子?”韩持想起来韩齐清前几日领来的那个年轻人,居然是周达的儿子。
“是……是啊……”
“他来干什么?”
“来、来、来……”韩齐维来了半天才结巴着把话说完,“来要阴章。”
“阴章?”韩持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道歉了,“阴章不是五年前让你还给周家吗?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弄、弄去……”
“说!”韩持猛地一拍桌子,韩齐维见状立马跪了下来,“爸!我错了!!!我几年前第一次下山……被骗、骗了,就把阴章给卖了!”
韩持一巴掌打在韩齐维脸上,登时把韩齐维打得几乎快飞了起来,韩持本就长得高大威武,这一下几乎用上了大部分的力气,韩齐维眼前冒出金星,晕晕乎乎的,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染红了嘴唇。
韩齐维浑身发抖地缩在地上,捂着脸害怕地看着韩持。
韩持气得一脚踩在韩齐清的大腿上,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我不是告诉过你,既然要做坏事就不要让人留下把柄!”
“爸……我错了,我错了……”韩齐维瑟瑟发抖。
韩持恨得咬牙:“我怎么就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那阴章我送还回去的时候动过手脚下过诅咒,所持之人定然要遭受灭顶之灾!!”
韩齐维一愣,随即哀求道:“爸,我不知道啊!!”
韩持气得还想再打韩齐维一巴掌,但面对着那张跟妻子极为相似的脸庞到底舍不得,韩持松开脚,坐回原位,气得将桌子上的符纸全都拧成团丢在韩齐维的脸上。
他深吸几口气,等气消了才说:“周达儿子如何?看起来是是有本事的吗?”
“不、不像……”韩齐维说,“我这一路试探过他的底细,觉着就是个比较有文化的普通人,这方面的东西懂一点,但是很多纸上谈兵的假把戏。”想到这里,韩齐维说,“既然那小子不懂行,不如我们造一个假的阴章给……”
话还没说完,韩齐维就被韩持的瞪视吓得不敢开口,韩持说:“阳章跟阴章互有感应,他既然没什么本事却敢上韩家来要东西,肯定是带了阳章,如果我们造假,阳章没有感应,一下子就能揭穿我们的谎言,到时候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怎么办?”韩齐维着急地说,“要是让奶奶知道了我被取消了参加这次三大天师法会的资格可怎么办……?”
“这时候你知道慌张了?”韩持骂道,“不争气!”
韩齐维讷讷不言。
韩持仔细一想,说:“本来让你送印章这件事就只有你跟我两个人知道,我们咬死不提也就行了,不过……”韩持想到往事,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他抬起右手手臂,撸开袖子显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条钢铁造的手臂,韩持恨恨地说,“那周达当初断我一条手的仇还没报,我满腔怒火不能平息他就死了,既然他儿子送上门来了,我就拿他儿子泄火!”
“爸……”韩齐维紧张地看着韩持,“你准备怎么做?”
“你的主意也不是不行。”韩持又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沉默,“只不过,在我们拿出阴章之前要先毁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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