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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光阴一寸金。

    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好!”众人纷纷叫好。

    这首诗写了郭祝用心读书,连春天快过往都没有察觉到,若不是路过之人的笑声,他沉浸在读书中,根本不会注意到周遭。其惜时如金、潜心求知之意,可见一斑。

    曾毓笑着点评道:“此诗可见易经魁读书之刻苦。”

    郭祝抬手躬身道:“学生惭愧。”

    有郭祝开头,其余人也纷纷起身吟诗,将自己所做最得意诗作,诵给上官点评。

    不过郭祝珠玉在前,其余读书人的诗作就稍逊一筹。几位经魁也是如此。

    并不是文章做得好,诗就一定出众,有这局面,也并不让人例外。

    郭祝脸上稍显得意。有此佳作,这鹿鸣宴上彩头,大概要他来摘得了。

    几位举子作诗之后,见都不如郭祝,场面稍稍安静了一会儿。直到一位,面容沧桑,位列第十七位的举子周腾彬作诗之后,场面又稍稍热闹起来。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

    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

    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周腾斌拱手道。

    周腾斌出身贫寒,中举之前家中几近穷途。周腾斌院试未考好,没能考得廪膳生,领取公家膳食。他便一边教书以及给人写信写对联赚取盘缠,一边靠自学,落第三次,方考中举人。

    曾毓叹气道:“你既已经中举,便已经应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一句。今后也希望你能记住你诗中所言,再接再厉。”

    “弟子铭记。”周腾斌垂首,眼角微红。有今日之功名,有曾毓这一席话,他多年来苦楚,似乎一扫而空。

    其余众人也心头微颤。虽不如周腾斌之前所遭磨难,但这科举一路走来,大家都不是一帆风顺。周腾斌之诗,让众人颇为动容。

    郭祝叹一口气,对着周腾斌举杯道:“周兄,我等为同榜,希后年共杏榜提名。”

    周腾斌道:“承蒙吉言。”

    两人将酒饮尽算是因诗初步有了交情。

    此时解元郎吴怀仍旧未作诗。这让乡试之后对其颇为看好,还专门向余柏林和曾毓举荐过他的刘仪有些不满。

    他道:“既然几位经魁都作诗了,吴解元可有佳作?”

    吴怀起身道:“弟子惭愧,闻得郭兄和周兄佳作之后,不敢再来献丑。”

    余柏林知道刘仪是有意举荐此人,便给了刘仪几分面子,道:“不妨。文章和诗词不一定都擅长。你随意做一首便好。”

    吴怀忙道:“那弟子献丑了。”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说罢,吴怀红脸道,“请大人恕罪。”

    众人一听,不由失笑。

    吴怀这首诗论字句内涵,不比前两首差,可最后一句“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说的是漫跨着金鞍,权贵们犹叹芳踪难寻,谅也不信这书斋里别有春景。倒是讽刺权贵之意了。

    偏偏这上首两位长官,都算得上权贵。也难怪吴怀一直踌躇,不敢上前应答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赌了一把,没拿出次一等的诗词。

    余柏林笑着摇头:“无碍无碍,本官年少时,也曾写过此类诗词。”

    曾毓大笑:“长青啊长青,你还是别说什么年少不年少,以你现在的年纪,说什么年少,岂不是羞煞众人。”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以余柏林现在年龄,在下座举子中,也算十分年轻的了。

    毕竟十几岁中举的虽然有,但绝不会会多。

    “是学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吴怀惭愧道。

    “既然你知错,那就自罚三杯吧。”刘仪对余柏林和曾毓拱手道,“让余大人和曾大人见笑了。”

    “无事无事。”曾毓开玩笑道,“其实本官也写过,不是什么大事。”

    余柏林调笑道:“你写过?那你这叫自嘲了。”

    曾毓笑而不语。我这是自嘲,你何尝不是?你身份地位比我还高吧?

    不过因为余柏林身份并非公开,曾毓便不做应答而已。

    余柏林知道曾毓想错,不过京中权贵几乎全在皇帝陛下故意误导下想错,他不知皇帝陛下意思,但也知道这对他并无坏处,便懒得纠正,任由曾毓想错了。

    余柏林看着这“胆大包天”,在鹿鸣宴上“讽刺权贵”的吴怀,问道:“听你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吴怀饮了三杯酒后,脸上有些潮红,在听了余柏林所说话之后,脸色突然血色消退。

    但上官询问,吴怀不得不据实回答:“学生……学生原籍闽南。因……因祖父获罪,家人随祖父来此地。”

    刘仪听后,脸上也立刻血色立消。

    他只知吴怀才华横溢,家中似乎条件不好,但并未深究吴怀家世背景。

    吴怀家中居然是流放罪人?他若事先得知,定不会取吴怀为解元。

    他居然还在鹿鸣宴上举荐吴怀?!当真是十分气恼。刘仪只希望余柏林听后,不要动怒。

    余柏林也有些惊讶。

    吴怀既然能参加科举,那想来吴怀祖父获罪后,一家虽被流放,但并未剥夺其取得功名的权力。

    只是一般这种背景,若被考官得知,多半会遭到歧视。哪怕才华横溢,也会斟酌一二。上榜都难,更何况夺魁。

    吴怀能瞒到现在,大概是因为获罪者乃祖父,也可能罪名不深。时过境迁,便让众人差不多忘记此事了。

    若不是余柏林无意间提起,吴怀肯定不会将此事主动泄露。

    余柏林心中十分无语。

    看来吴怀是慌神了,以为自己露馅了。其实余柏林只是单纯好奇口音而已。

    若是吴怀心中镇定,回一句“原籍闽南”即可,不用多说。虽说华夏民众安土重迁,少有迁徙。但因各种原因迁徙的人也不是没有。吴怀原籍闽南并非多令人匪夷所思。

    看吴怀这样子,余柏林有些于心不忍。

    余柏林看过吴怀文章,又听其诗句,由文观人,觉得此人心中不仅有才气,也有一番气度。且吴怀得中解元之后,他在从县试一路走来的经历也为人所知,其事迹都表明,这是一个持身以正的读书人。

    若因自己一时好奇,而让吴怀前程受阻,余柏林觉得内心有愧。

    不过余柏林还未开口,曾毓便先道:“你祖父因何事流放?”

    吴怀垂首道:“因擅自耽误劳役。”

    曾毓道:“你祖父可是名为吴珅?”

    吴怀疑惑道:“祖父名讳的确如此。”

    曾毓又道:“他人是否还在?”

    吴怀道:“祖父三年前已仙逝。”

    曾毓叹息:“可惜了。你是由你祖父教养长大?”

    吴怀呐呐道:“……是。”

    他父亲刚来此地,便水土不服,去世了。之后他母亲也相继离世,是祖父祖母拉扯他长大。

    四年前祖母因病去世,不到半年,祖父也忧思成疾跟着去了。家中只留他一人。他一腔诗书,全是祖父教授。

    曾毓对余柏林道:“此子不错。”

    在明知祖父之罪可能对自己前程有极大影响,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逼问,吴怀在提起祖父之时,脸上却是敬重怀念明显大于窘迫之意。可见此子孝心。

    余柏林知道这大概有内情,不过这不是询问的时机,便准备私下再问问曾毓。

    曾毓已经对余柏林夸赞吴怀,其意就是让余柏林将此事圆过来,别让吴怀因此事影响科举。

    若吴怀此事传开,又被误传得罪余柏林,他今后别想在科举上更进一步了。

    曾毓会主动示意为吴怀清除障碍,让余柏林更为好奇。

    不过即使曾毓不说,余柏林也对自己一时好奇让吴怀陷入如此境地挺愧疚,不会不为其说话。

    余柏林和蔼道:“闽地多读书人。怪不得了。”

    吴怀心中松了一口气。听两位上官所言,自己身世应该不会造成不良影响了。

    “学生惭愧。”

    “你既然来自闽地,听说闽地多海,与北疆贫瘠是否大有不同?”余柏林笑着问道。

    吴怀道:“学生在少年便已离开闽地,只记得闽地‘通印子鱼犹带骨,披绵黄雀漫多脂’这一印象了。”

    余柏林无语。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二?虽然他的意思是让吴怀夸一夸闽地缓和一下现场气氛,但是你只记得吃是怎么回事?资深吃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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