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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南康公主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特意赶来。|纯文字||进来的时候面上带着愤慨,却知道轻重,并不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只等宫女们都退下去以后,她才脱口道:“母妃,现在要怎么救那丫头呢?”
南康虽然不够聪明,却有十分朴素的敌我意识,在她来,郭嘉的婢女受到冤屈就跟她自己的宫女受到冤枉是一样的义愤填膺。原本以为早上过来便会见众人忧心忡忡的模样,却不料大家都神色如常,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郭惠妃着焦虑的公主,道:“你呀,真是沉不住气。胡顺妃以为拿捏住了赵月,就拿捏住了咱们的把柄,如今你越是慌张,她就越会得意。明白了吗?”
南康还是觉得不安:“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救出来呢?如今宫里头都传开了,说郭小姐的婢女和威武将军的养子有私情,甚至有人说……有人说……”
郭惠妃面色微微一变,道:“说什么?”
南康了一眼李未央,抿了抿红润的嘴巴,支支吾吾道:“反正……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李未央微笑,道:“想必有人说,赵月是为了掩护我这个主子,才会去和彭达祖见面。”
郭夫人向来和煦的脸色勃然变了,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咬牙切齿道:“这帮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来找不自在!”
郭惠妃却并不惊讶,她了一眼李未央,从昨晚开始就出了不少事情,可这侄女儿面上却不出来。如今她身上一件银白嵌金丝蝶纹衣裙,更显得肤白如雪,眸似星辰,面上红红润润,没有半点的慌乱神情。越是出了事,就越要镇定如初,不能有丝毫的慌乱,否则就会被别人捏住咽喉。这个道理,她在宫中打磨了两年后才明白,可这个年纪不大的侄女儿,却显然深得其中精髓。
联想到外界传言郭嘉曾经的身份,便不难理解她为何能够如此镇定。郭惠妃叹了口气,道:“这便是他们的目的了,此事若不弄清楚,怕是要闹出更大的波折来。”
“那,难道任由他们污蔑咱们家吗?”南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李未央笑容并无什么变化,只是低头盏中茶色碧青如翡翠,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道:“南康,你若是连这点流言蜚语都忍不住,今后听到别人当面说更难听的话,岂不是要跳起来了吗?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你还能捂住别人的嘴巴不让人说话?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好了,何必放在心上呢?”
南康却是没抓住重点,红润的脸上更是气愤:“还能有什么更难听的话吗?”
屋子里的鎏金香鼎中散出袅袅上升的轻烟,幽幽不绝如缕。那香气似春日里站在百花林中,滋润且香透肺腑。
李未央笑道:“当然会有,那些人还会说,郭嘉到底是流落在外的,教养不好,所以……”
南康竖起眉头道:“他们敢?!”
南康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单纯啊,李未央口中多了几分叹息,道:“为何不敢呢?他们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等了多久。”
郭夫人沉吟片刻,点头道:“的确如此,暗地里盯着郭家的人太多,巴不得在咱们身上泼脏水,嘉儿若非风头太盛,引起了过多的人注意,也不会有这件事发生。”说到底,别人盯上赵月,完全是因为郭嘉,而对付郭嘉,本质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郭氏一族。不管他们如何小心谨慎,都会被那些暗中的黑手抓住把柄,真是防不胜防。
“那该怎么办?要不,咱们去找皇兄,请他想办法?”南康想了想,终于想到了元英。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道:“内廷的事情,皇子们插手绝计不是好事,所以,静王能不沾染,还是不沾染得好。”
郭惠妃赞许地点了点头,南康更加苦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郭夫人道:“现在,咱们先等赵月的嗓子治好再说,横竖不出三天,就要真相大白的。”
李未央却并不十分担心这个,而是道:“娘,父亲和哥哥们在宫外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只听那些风言风语怕是要担心的,还是早日送消息出去。”
这点考虑得十分周到,郭夫人点了点头,便吩咐人进来,赶紧着下去办了。
李未央见不论是郭夫人还是郭惠妃,眼睛下面都有深色的青影,便知道他们一夜都没有休息好,轻声道:“娘娘,你们还是去歇息片刻,等事情有了确切的消息,自然会有人通知咱们。”
南康不放心道:“咱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有的时候,你动作越多越是容易让人觉得心中有鬼,更何况,表面上不动声色,未必是毫无反应,最关键的一条是,请信得过的太医去赵月,医治好她的喉咙。其次,便是要小心地查证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寻找每一条线索,借机找到突破口。李未央相信,这些事情都不必说,郭惠妃一定已经有所行动了。
“傻丫头,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好好回去准备你的琴艺,别回头我考校你的时候还是没有进步。”郭惠妃嗔了她一眼。
南康不好意思地了李未央一眼,道:“那好吧。”说着,她拎着裙子装模作样地往外走。
此时,郭惠妃和李未央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都流露出一丝笑意,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多时,郭惠妃便找了个借口,和郭夫人两人进了内室说话去了,李未央只一个人静静坐着喝茶。很快,有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李未央搁下茶盏,道:“南康,进来吧。”
南康公主飞奔一样地跑进来,如意髻上花簪的流苏蔌蔌抖动,拉着李未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李未央指着她桃红色的衣裳,笑道:“你的衣角还漏了一点在外面,我怎么会瞧不见呢?”
南康公主握住李未央的手,只觉得对方的手冰冷的,像柔软却冰冷的蚕,有一种平静中暗涌的悸动,她没有松开,却是握得更紧:“姐姐,你的手太冷了,我帮你捂着。”
李未央微微讶异,南康公主全身透着阳光,面孔有一种类似瓷器半透明的美丽,还在发愣,南康已经把她拉着站了起来,道:“姐姐,你来。”
李未央跟着南康公主走了出去,却见到宫门外有一个容貌极为美丽的女子,她有着一张精致可人的瓜子脸,淡淡的远山眉,单凤眼光彩熠熠,樱桃小口,再配上瘦削的肩膀,纤细的腰肢,绫罗浮丽的衣裙,整个人弱柳扶风,有一种病态之美。李未央一眼便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在宴会上和怀庆坐在一起的大名公主。
这样的美丽,这样的体态,再没有别人了。
大名公主着李未央,微微含笑,道:“南康妹妹果真没有夸口,说是能将郭小姐请来,果真就请来了。”
南康公主到底还是个孩子,口里多了几分得意,“可不是,我跟郭姐姐可好呢!”
大名公主笑道:“是啊,宫里头顶属你得意!谁不喜欢你呢?”
这话听起来十分的亲近,可是李未央却并不这样觉得,她似乎从这话里面听出了些微的酸意,再大名公主着南康的眼神,也仿佛多了点羡慕。大名公主跟南康一样,都是宫女所出,可她没有南康那样的机遇,能够被郭惠妃精心照料着,大名公主的亲生母亲十年前不小心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摔断了尾骨,一辈子都要摊在床上。大名公主一边照顾地位卑微的母亲,一边小心翼翼的活着,日子过得艰苦可想而知了。
李未央着大名公主,笑容和煦道:“不知公主请我来,有什么用意?”
大名公主连连摆手,道:“郭小姐误会了,是这样的,昨日怀庆乔迁,我和南康都凑了份子,想要送她一点礼物,虽然并不贵重,却是我们的心意,今天想要趁着早晨送过去,顺便也陪怀庆说说话,解解闷。却听见南康说郭小姐今天心绪烦闷,便想请您一起去走走。”
这时候,南康死皮赖脸地拉住李未央的手,道:“去嘛去嘛!”她实际上是想,昨天闹出那种事,郭嘉在宫里头肯定坐立难安,正巧大名来说要去怀庆宫中,还说多几个公主去热闹一下,权且安慰怀庆。南康左思右想,和其他几位公主都不是很热络,索性不要请,直接请了郭嘉,顺便当散心不是很好吗?谁知大名却取笑她,说郭小姐是郭家的心头肉,郭惠妃哪里能让她随便乱走呢,简直就像是挤兑南康一样,南康一时着急,便夸下口说一定能请到郭嘉。这样一来,她就把人给拉出来了。
大名是吃准了南康孩子一样的心态,李未央明明什么都出来了,却当成不了解,只是道:“我和怀庆公主并不是很熟悉,怕是不好上门叨扰……”故意流露出几分迟疑。
大名公主笑得亲昵,“怀庆十分欣赏郭小姐,瞧见你去怕是要高兴极了。”
李未央勾起唇畔,似乎十分受用,口中却仿佛还是有点犹豫:“可是——”大名公主仿佛很希望她跟着一起去怀庆公主,这是为什么呢?
大名公主脸上的笑容有一点不安,仿佛怕戳到别人痛处,道:“宫里头的事情我最明白,那些长舌妇整日里闲言碎语,郭小姐是不是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情会引来风言风语?要知道——清者自清,你越是避不见面,越是让人家觉得心中有鬼,这样反倒于名声有损,索性落落大方的,他们见没什么辛秘可以挖,也就不会再作怪了。”
这话实在是很中肯,任由谁听起来都捉不到错处,大名公主说这些的时候,面上的坚强镇定同样使得南康公主眼泪汪汪。南康眼着大名公主从小受委屈,最艰难的时候连太医都不肯为她娘病,还是南康公主求了郭惠妃才找了太医。当然,也正是因为大名公主十分孝顺,才引起了宗室的同情,旭王仁义,出面请求裴后好好照顾这位颇有孝名的公主,大名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李未央着大名公主,只是微微一笑,道:“不知二位送了什么乔迁的礼物呢?”
南康公主献宝一样地让宫女拿出来一个雪白素锦缎盒,一件件翻出来给她们瞧:“这是白玉扇子,三颗龙眼大的宝石,还有个金子打造的小小扇坠子,十分好,怀庆姐姐一定欢喜。”
李未央接过一,点了点头,道:“的确都是好东西。”南康公主心肠太软,这次去望怀庆公主,居然带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一边观赏,一边注意到旁边的大名公主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随即便是一丝阴霾……李未央放下东西,便笑着问大名道:“不知公主殿下的礼物是什么?”
大名公主笑了笑,道:“我没南康妹妹这么多好东西,只是亲手做了一件衣裳要送过去给怀庆。”说着,她从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取过一件羽蓝色牡丹纹长裙,十分素净的颜色。
南康过去摸了摸,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李未央瞧她,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南康又摸了摸那料子,脸上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想说什么却碍于大名,不好开口的样子。
大名公主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注意到南康的神情,只是道:“咱们该走了。”
李未央想了想,道:“既然你们都有礼物,我也该准备一下,免得在怀庆公主面前失礼。”说着,她想了想,屋子里还有几件要送给南康的礼物,挑出来一件就好,便道,“二位先行,我稍后就到。”
南康刚要点头,大名公主眼神一闪,忙道:“郭小姐这样说就见外了,怀庆的个性我了解,她是定然要送回礼的,我们彼此是姐妹倒没有什么,只怕郭小姐的礼物太贵重……”这话说得并不过分,郭嘉是外人,她送去过于贵重的礼物,怀庆公主就得回礼,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哪里能送得出称手的礼物呢,怕是反倒会自惭形秽。
李未央眯起了眼睛,着大名公主,道:“哦,是这样么?”
大名口气里已有不容置疑的味道,道:“自然如此的,南康,对不对?”
南康一愣,啊了一声,了大名公主一副笃定的样子,再细想一想,自己送了很多次礼物怀庆公主都是不肯收,可见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上次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求郭惠妃,既然如此,自己的礼物实在不妥当。她扭头对宫女道:“其他都先收起来,只要这一对白玉扇子就好。”
大名公主微笑颔首,“这样才好。”
近视之下,大名公主面色有些泛黄,厚厚的脂粉也遮挡不住,倒像是生病的人,李未央关切地道:“公主自己也身体不适吗?”
大名公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唇角含了温弱的笑意,“多谢郭小姐关心,我没有大碍。”
南康公主已经说道:“是啊,大名姐姐半个月前生了风寒,卧床好久,前天宴会是她病愈后第一次出门呢!”
李未央神色柔和地点点头,关切道:“公主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大名公主的眼睛里就多了几点泪花,像是极为感动的模样:“宫里头像郭小姐这样热心的人真是很少了。”
“就是,我姐姐很好呢!”南康自豪地道,口口声声都是姐姐,仿佛她跟郭嘉血缘更亲近似的。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南康是郭惠妃的养女,郭家当然与她亲近,这种亲族关系是大名公主没办法比的,所以大名公主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只是淡淡一笑,道:“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依兰殿在宫里最荒僻的地方,她们三人没有乘坐步辇,只是一路带着宫女走过去,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快到依兰殿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宫女快步走过来,见众人赶紧行礼,随后道:“南康公主,您从宫外买回来的礼物到了。”
南康吓了一跳,连忙道:“母妃发现了吗?”
那宫女一怔,道:“这……奴婢以为是送给惠妃娘娘的,直接就送去了。”
“什么?!”南康公主差点直接跳起来,“不可以啊,我是预备在下个月的寿宴上给母妃一个惊喜的!你们怎么这么傻!”说完,她直接回头道,“姐姐,你们先去吧,我回头就到!”说着,也不等李未央开口,忙不迭地跑了,身后的四个宫女连忙跟着她一起离去。
大名露出吃惊的神情,道:“南康怎么总是这样慌慌张张的。”
李未央着南康公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这也是她天真可爱的地方。”
“是啊,天真可爱,那是因为她的幸运啊。”大名公主突然这样说道。李未央闻言回过头来,“公主说什么?”
大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笑道:“我是说,多亏了惠妃娘娘的照顾,南康妹妹才能这样活泼开朗。”
依兰殿很快近在眼前,远远便见一株高达数十丈的古木参天而立,根部弯曲盘绕,枝节横生交叉,围绕着苍劲巨大的树冠错落有致的搭建着房舍,虽然夏天居住的时候会很凉爽,可是如今,却是阴气逼人,难怪怀庆公主不愿意住在这里。大名公主微笑着了一眼身后的宫女,道:“妹妹有个古怪习惯,不喜欢外人打扰,里面也自有宫女伺候,你们就在院子外头候着吧。”说着,她向李未央,抱歉道,“恐怕要委屈郭小姐了。”这意思很明显,既然大名公主都把宫女留在外面了,郭嘉也应当这样做,免得打扰到喜欢清静的主人。
李未央微微笑道:“无妨的。”
整个依兰殿的台阶乃是木质砌成,通往各个房间,本来是十分别致的设计,却因为房间的破败陈旧,显得十分荒凉。整个大殿空落落的,甚至不见一个走动的宫女,大名的面上露出诧异,道:“怎么不见服侍的人呢?”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回头向李未央道,“我去找找人都去了哪里,郭小姐在这里稍候。”
李未央眼底浮现一丝冷意,面上却是笑容和煦,道:“公主自便。”
大名公主说完便向东边的主殿而去,走了一半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郭小姐若是无聊,后面还有个风景很美丽的湖泊和亭子,你可以先去歇息。”
李未央自然点点头,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打量着这个静谧的院落,只觉得一切都是异样的安静。一时间,只听得到风吹过的声音,很快,她听见了脚步声,虽然很轻,却是从西边的殿里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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