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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护士都被褚恬感动了,虽然他们都听不懂中文,但她浑身散发出的母性光辉让所有人为之动容。谁都没有再说建议手术的话,只抓紧每分每秒抢救危在旦夕的胎儿。
奇迹在一个多小时后发生了,当褚恬快要筋疲力尽时,胎心监测仪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变化。两条检测线上的其中一条从直线变成了有波动的曲线。
医生没有马上下判断,而是谨慎的监测了一个阶段,又仔细的检查褚恬的肚子。确定缺氧和宫缩症状都显著减轻后,她才确认的点头了。
医生是否说了恭喜的话,褚恬不知道。但萦绕耳畔的两记有力的心跳声告诉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浅浅的吸了口气,伴随着喜悦的泪水缓缓合上了眼帘。
后半夜的医疗中心重归安静,只有一间病房还亮着灯。景熠坐在病床边,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看着沉睡的褚恬。
她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疲惫不堪的样子还萦绕在他脑海里,即便现在她就在眼前,即使握着她的手,景熠还是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坐在另一侧的护士专注的看着胎心监测仪,不时埋头记录。景熠明白褚恬还未真正度过危险期,任由林国忠和项正飞轮番来劝,他还是不愿离开。
“哎……”景熠静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他执起褚恬的手放在唇畔亲吻着,疼惜再次搅乱了他的心。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惨白的小脸,失色的嘴唇,还有额角不时渗出的冷汗都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在等待抢救的过程中,他曾无数次的懊悔,无数遍的在心里骂自己。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怀了孕,又不负责任的扔下她跑去伊拉克。今天的突发情况看似偶然,但景熠心中明白,若不是他遇险,褚恬断不会遭这份罪。她为他担惊受怕,奔走求助,又在他脱险后一刻也不休息的照顾。连续两个月她都没真正休息过一天,不要说是孕妇,但凡是人都会累倒的。
“恬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景熠将褚恬柔弱无骨的小手贴在脸上,轻声道歉。事情的发展早就背离他的初衷,作为丈夫,作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他失职的非常彻底。
林国忠和项正飞在医生办公室详细询问了褚恬的情况,去到病房就见景熠还保持着半个小时前的姿势,坐在床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熠少爷……”林国忠轻唤了一声,却被他的噤声手势打断了说话。
景熠轻轻的帮褚恬拢好被子,朝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外面说话。
“Boss,医生说暂时没有危险了,但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两周。”项正飞关好病房门,不等自家老板发问就汇报道。
景熠摩梭着额角想了一刻,冷声吩咐道,“Wallace,你即刻回国去物色个可靠的佣人。再把公寓收拾干净,两周之后我带褚恬回去。”
他现在无心待在日内瓦了,休养在哪里都可以进行。但褚恬现在需要全方位的照料,还是回国比较好。
“是。”项正飞应下,又和林国忠交换了个眼神,转身快步离开了。
“去休息吧,我帮你看着就行。”林国忠还是不放心,又尝试着提议道。
景熠看着项正飞疾步离开的背影,周身冰冷之势渐收,“忠叔,我后悔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才是心里真实所想。他后悔当年对景辉一诺千金,将满腔心血都倾注给了景氏。他口口声声说要把褚恬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到头来好像都搞砸了。
林国忠见他微不可见的瞄了一眼病房门,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他的少爷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全然没有平日的沉稳霸气。
这样子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小小的孩子,却早熟的可怕。但他清冷的神情里却透着彷徨,即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让林国忠心酸心疼。
“小熠,还记不记得海明威的名言?”林国忠慈祥的看着景熠,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
“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林国忠关切的声音让景熠抬起了头,他看着他隐没在灯光下的略显沧桑的脸,心底涌起了久违的复杂情绪。
这句话林国忠曾不止一次说过,小时候他被父亲拒绝的时候,母亲去世的时候,景辉下葬的时候,他都用同样的语气说过这句话。关切的,温暖的,循循善诱。
这句话景熠以前从未认真品味过,每一次受伤的时候,他都会自动屏蔽掉别人的关心,只是固执的相信自己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可以把一切坎坷践踏于脚下。但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是啊……”景熠意味深长的答道,嘴角勾起了微不可见的笑意。
不经意之间,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他不再是孑然一身,有了妻子和孩子。一直坚持的,该不懈努力。此刻珍视的,更应全力以赴。他从不愿承认的那些伤早已融入血液之中,无形中塑造了今天更加强大的景熠。正视过去,才能更好的走今后的路。
林国忠看见他的眼睛恢复了一贯的沉稳神采,老怀安慰的笑了。他将景熠推进病房,也没再劝他休息,返回独栋小楼为褚恬准备吃食。
由于安神药物的作用,褚恬一觉睡到破晓时分才醒。她眨了眨眼睛,还有些模糊的视线被坐在床边的景熠吸引。
他坐在轮椅上,微仰着头应该是睡着了。但他的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熟悉的温热暖意从手心弥漫开来,让她不由自主的轻叹了口气。
“醒了?还痛吗?”景熠不过是在闭目养神,一听到褚恬叹气声就睁开了眼睛。
褚恬怔怔的看了他一秒,又赶紧去摸肚子,“宝宝……”
“没事了,他们很好。”景熠见她紧张的样子,心又疼了起来。他俯身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放缓语速答道。
“真的没事了吗?你没骗我?”褚恬心有余悸的又问道。她现在还感觉身上酸软无力,肚子好像还有些隐隐作痛。
“我骗过你吗?”景熠换了调侃的语气,又伸手在她肚子上轻抚起来。
“呼……太好了,太好了。”褚恬连声叹息,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可她刚刚轻松没两秒钟,景熠眉宇间微不可见的倦意又让她蹙起了眉。
“几点了?你怎么在这儿?”她躺在一间病房里,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了,这男人不会是守了她一夜吧?
“不允许说话。”景熠根本没她质问放在眼里,转动轮椅去腾林国忠做好的吃食。
褚恬看着他生涩的操作轮椅,又别着身子去拿床头柜上的保温桶,不觉就红了眼眶。
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后怕了起来,“我怎么会突然肚子痛?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你太操劳了,从现在开始必须卧床静养。”景熠回到床边,边告诫的说着,边把吸管送到她嘴边。
褚恬沉默着咬住吸管,燕窝和红枣又香又甜的味道侵袭了味蕾,她这才感觉到了饿,忙又用力的吮吸了几口。
景熠的心因为她急切样子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伸手摸到她的额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慢点吃,别噎着。”
褚恬忽闪着眼睛摇头,一口气把一碗燕窝喝尽,才长松了口气。
“还饿吗?再吃点饺子。”景熠放下碗,又想去拿别的,手却被拉住了。
“对不起,你担心坏了吧。”褚恬微红了脸,小声认错。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出这种意外,让他着急实在不该。
景熠摸到轮轴的手又收了回来,脸色随即冷了下来,“褚恬,你再说一句试试?”
褚恬不自然的缩了一下脖子,突然委屈了起来。她都知道错了他还要怎样,难不成要她跪下才行吗?
景熠温柔的挑起她的下颌,神色却还是肃然,“若你想我心疼死,就尽管说。”
褚恬傻傻的眨了眨眼睛,委屈的感觉瞬间被感动取代。她虽然听的不真切,但他深瞳里满溢着的疼惜精光还是准确传达了他心里的想法。原来他是在心疼她,表情里还有些求饶的意味,让她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
“哎……”景熠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放缓语速方便她读唇语,“不许再逞强了,我真的怕了。”
昨晚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他才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就连被恐怖分子威胁时,他的心都不曾有过一丝颤抖。可昨晚那一个多小时,他饱尝了惧怕的滋味,那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如果再来一次,他怕是要心力衰竭而死了。
“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不要难过了。”褚恬红着眼眶握住景熠的手,这个她认为强大到超乎人类极限的男人居然说了“怕”这个字,实在太让她意外和震动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她再不坚持了。
“安心休息,其他事我都安排好了。”景熠再次放轻语调,伸手探进被子在她肚子上抚摸起来。他只盼着两个小家伙争气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