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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良这道基本上都是实话的书信,王世充竟然有些动心,因为王世充很清楚,六个月前才在齐郡起事的颜宣政并不难对付,区区半年时间,没办法让颜宣政练出一支精锐战兵,又是到了官军空虚的东海才发展壮大起来,目前完全可以说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江都军只要找他的主力,收拾颜宣政易如反掌。同时剿灭了颜宣政后,不仅可以在功劳薄上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还可以同时卖人情给陈应良和杨汪,甚至还可以乘机搭上陈应良和杨汪背后的闻喜裴氏这条线,让自己在朝廷里多一个政治保险。
动心归动心,但想到淮水大战时陈应良的所作所为,还有陈应良带来的一身霉运,王世充就气不打一处来,把陈应良的书信往面前案几上一扔,大模大样的说道:“钱参军,不是本官不想出兵帮助你们剿灭颜宣政,是没办法,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个贼寇渡淮南下后,已经流窜到了江都郡旁边的钟离郡和淮南郡境内,我如果出兵北上,岂不是给了他们入侵江都郡的机会?”
“你他娘的少骗人了,谁不知道你是在养寇自重,故意让杜伏威和李子通逃到你的邻居家,让朝廷不敢裁撤你的军队,不然的话,淮水那仗你说不定就已经完蛋了!”
跟着陈应良学了不少这些弯弯绕的钱向民肚子里大骂,脸上却满是谄媚笑容,恭敬说道:“王郡丞谦虚了,有你坐镇,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些逆贼就是吃了豹子胆,也肯定是不敢窥视江都半眼。我们陈副使说了,如果王郡丞你肯帮这个忙,事成后他不仅如实上报朝廷向你请功,再有重礼相谢,还会去书黎国公裴弘策,向黎国公如实说明这次的情况,请黎国公也答谢郡丞你的恩情。”
说到这,钱向民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想必王郡丞也听说过,我们陈副使与黎国公是什么样的关系,下官也不敢欺瞒郡丞,我们副使这次准备出兵征讨瓦岗贼,也完全是因为杨通守和黎国公是刎颈之交,关系太过亲密,我们陈副使绝对不能推辞拒绝,黎国公得知此事后,心里自然明白。”
陈应良让钱向民把话说到这步,王世充难免更是动心——结交上大隋建设部长裴弘策这样的朋友,不仅经济上肯定可以受益,还可以乘机搭上裴弘策背后的裴矩和裴蕴,而一旦能抱上他们的大腿,得到裴矩和裴蕴的认可,别说是再打一场两败俱伤的仗了,就是输上个一两次,王世充也绝对不用担心朝廷会下旨治罪。
考虑这点,王世充又拿起书信看了一遍,再盘算了片刻,这才说道:“那本官考虑一下,你先回驿馆休息,等本官答复。”
钱向民倒也爽快,谢过后立即告辞,王世充也没挽留,挥手就让钱向民滚蛋,而钱向民前脚刚走,王世恽和王世伟等家族成员马上就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王世充为什么不断然拒绝,为什么不把钱向民乱棍打走,为什么还要答应考虑?其中王仁则还恶狠狠的说道:“叔父,要不直接告诉陈小贼,求我们出兵可以,先背着荆条到我们门前来负荆请罪!还有就是向朝廷如实奏报,上次淮水大战到底是谁出力最大,是谁立功最多!”
“别胡来。”王世充赶紧摇头,沉声说道:“陈小贼这次的请求并不难办到,开出的条件我也有些动心,对我们而言完全是百利而一害,所以我才没有立即拒绝。”
说罢,王世充又把自己的分析与权衡对一帮自家人说了,尤其强调了搭上裴弘策这条线后,再想搭上裴矩和裴蕴的线可以容易许多的事。而老王家一帮人仔细听完后也是万分担心,王世充在军事上的副手王世伟还赶紧说道:“贤弟,你没拒绝做得对,古话就说朝里有人好当官,我们王家来自西域,在朝廷里毫无根基,你也完全是靠陛下亲临江都时,卖力侍奉挣到的圣宠,才走到今天这步,但伴君如伴虎,圣宠也有盛有衰,我们如果不幸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这次我们如果真能乘机抱上闻喜裴氏的大腿,在朝廷里就有了人替我们说话,即便偶有不慎,也可以不用担心一败涂地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听到这次给陈应良帮忙有这么多好处,老王家的人也马上就忘了以前的深仇大恨,争先恐后的点头附和,赞同王世伟的盘算。最恨陈应良的王世恽还迫不及待的说道:“贤弟,那我们就答应吧,反正颜宣政这个乱贼才刚刚聚拢一群乌合之众,不难对付,我们用不着担心吃上次的亏。”
“别急。”王世充摇头,阴阴说道:“陈小贼的这个忙是可以帮,但是我们不能白帮,要捞足了好处才能帮,还得防着这个奸诈小贼言而无信,利用完了我们就忘恩负义,食言而肥不肯替我们给闻喜裴氏牵线搭桥。”
“对!是得防着这小贼忘恩负义!”早就吃过陈应良忘恩负义大亏的王家众人又是一惊,赶紧点头称是,然后又赶紧问起王世充如何应对。
“别急,让我想想。”王世充盘算着答道:“我得想个办法,让陈应良小贼不敢食言而肥,不敢言而无信,然后……。”
“报——!”突然传来的奏报声打断了王世充的盘算,众人惊讶抬头看去时,却见门外飞奔进来了一名差役,未及行礼就大叫道:“郡丞,快出去看看吧,外面热闹了,刚才那个钱向民,居然……!”
………………
好吧,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咱们钱向民钱参军现在的情况,得到回驿馆等待消息的答复后,钱向民倒是很爽快的告辞滚蛋,然而在出门的路上,钱向民的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了起来,表情沮丧得简直想哭,嘴里还念念有词,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弄得送钱向民出府的差役莫名其妙,还道钱向民是突然发了什么神经病。
出得了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门,陈应良安排给钱向民的随从队长何二立即迎了上来,先把钱向民领到了旁边偏僻处,然后才低声向钱向民问起求援情况,钱向民表情哭丧说了王世充让自己回驿馆等消息,何二松了口气,低声说道:“被副使料中了,王世充果然没有断然拒绝,钱参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准备好了吗?”钱向民愁眉苦脸的问道。
当年被马三宝在通济渠河畔救来的小匪兵何二点头,拿出了一根绳子和一根荆条,还低声说道:“参军放心,荆条上的刺,我替你仔细都摘了,就算真打,也不用担心刺。”
钱向民的表情更想哭了,颤抖着说道:“何二,你说咱们是不是跟错人了?天下还有这样的上司么?他自己把人家的女儿肚子搞大了,却要我这个下属替他请罪?这样的上司,综观史册也没有见过啊!”
“参军,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没办法。”何二万分同情的说道:“谁叫你最适合呢?小人倒是想和你换,可是小人不够这个资格啊。”
钱向民更是垂头丧气,长叹了一声后,这才当街解开衣带,脱去外衣和上面的里衣,露出瘦骨嶙嶙的上半身,然后何二也不客气,马上就用绳子把钱向民的双手反捆到了背后,接着又把那根荆条插在了钱向民的背后。结果这么一来,何二和钱向民所处的位置虽然偏僻,还是马上吸引了无数的路人百姓围观,惊讶议论,还有人直接问道:“两位,你们这是干什么?”
何二没脸回答,钱向民更没脸回答,只是默默的走回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门前,然后在无数路人与郡丞府差役惊讶的目光中,钱向民竟然向门里一跪,大声喊道:“河南郡河南县人钱向民,替同郡宜阳县好友陈应良负荆请罪!”
“烦请诸位差爷通报王世充王叔父,就说钱向民替亲如手足的知交好友陈应良负荆请罪来了!”
钱向民仰天大吼,眼角边还带上了委屈的泪花,发自肺腑的在心中暗道:“想当官,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