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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一听是这左相的手笔,登时就警惕起来,她并没有正面跟他接触过,但是依照他所作所为来看,圆滑通透,人城府颇深,这种人要是使起坏来,真是防不胜防,比起嘉禾公主还有沈如茵这些小虾米,柳清菡直觉觉得这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才是需要警惕防备的。
“他人在哪儿?”太后询问道。
“在外面候着呢。”明宣帝说道,带着一大众的人就过去了。
柳清菡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穿着便服的人,长相一般,胡须半白,束起头发,垂手侍立一旁,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跪下分别跪拜。
皇上让他起来:“今天就为朕的母后,皇后,嘉禾公主,还有朕各做一幅画便是了。”
那人恭敬应了一声是,也就绕到一张木桌后,拿起狼毫,沾了沾研好的墨水,抬头定眼看了看太后一眼,稍微扫了扫太后身上穿的衣服的纹路,不过片刻就俯下身,画画期间十分专注并没有再抬起头,其他的人看了啧啧称奇。
不过这么片刻而已,他竟然就记住了对方的服侍直接下笔。
“想不到这京都还有这样的鬼才的人物。”张阁老不住捻了捻自己的长长的胡须。又看了左相一眼,那一眼明显带着赞赏对着张灵颜说道:“这左相胸襟开阔,勤于政务,招贤纳士,实在是谦谦君子之风。”
张灵颜微微偏过头,不说话,张阁老莫名的长叹一口气,这孙女,自打她爹娘去世,几乎都是他当爹当娘抚养长大的,几乎是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最近一段日子着实为这孙女的婚事着急,上门来求亲的并不是没有,反而是多得要踏破门槛了,张阁老自然是要挑选他看得上眼,孙女又看得上眼的英才俊杰。
可惜他看得上眼的,这孙女一个都看不上眼,就连他有时候跟孙女探口风,也只是知道孙女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消息,却是姓氏名声一点也不知道,张阁老就奇了怪了这人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他还曾经一度以为孙女看上定远威武大将军或者左相的呢,按照他现在的官位,并不是配不上对方的。哪想到孙女一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显然不是了。若是这左相,他还是十分乐见其成的。这定远威武大将军就算了吧,人家已经娶妻了。
“启禀皇上,草民已经画完了。”不过几刻时间罢了。
明宣帝下了宝座,大步走过来,仔细的观赏了好几眼,不住点头,让太监把画好的画呈上去,太后看了欣喜如狂,让人赏之,以往她让画师作上一幅画,她自己脖子都僵了,腿脚也麻了,就是为了摆一个姿势让画师给画人物画像的,谁知轮到这位吴大师,只是稍微瞥了他们几眼,一笔挥就,宛如有神助。
就连嘉禾公主也十分高兴的捧着画作,凑上去问道:“吴大师,您的画技高超,可否指点嘉禾画画?”
“草民自然愿意。”吴大师点了点头。
嘉禾公主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柳清菡的错觉,她似乎特意往这里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恶意,她对着皇上笑道:“皇兄,这吴大师这般厉害,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讨教实在是太可惜了。像是张小姐,堂兄几个还有在场几位,干站着不就是错过了这么一个机会。”嘉禾公主实在是说不出‘将军夫人’这四个大字。
明宣帝还不明白他这位古灵精怪的皇妹,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没有好事,显然是想要戏弄人了,不过他对他这个皇妹也实在是没辙,想着也没什么的,只要不是太过分了,也就稍微允了她的要求。
“嘉禾不得放肆。”太后娘娘跟柳清菡接触一些时日,觉得柳清菡并不是目不识丁的人,就怕这喜欢闹幺蛾子的嘉禾公主自己没脸之后反倒怪对方,因此稍微斥责一句。
嘉禾公主一下自己泪水盈满眼眶了,腮帮子鼓起来,显得有几分对于自己母后护着别人心有不满的。她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的,自小就是金枝玉叶的,想要什么皇兄就给她什么,而这太后虽然也是淡淡的态度也是护着她的,没想到今日为了一个外人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训她,实在是没有脸面的。
明宣帝显然认为嘉禾公主不喑世事,性子虽然刁蛮也算是单纯,这就跟小孩似的恶作剧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对于太后的斥责觉得有些严重了。
“嘉禾也是好意,母后您不要太过于苛责了。”明宣帝对着太后娘娘说道,又对吴大师说道:“这一回可就请吴大师好好的指点他们一二了。”
却又对左相等人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异议?”
其他的人都回答没有异议,柳清菡真是呵呵他一脸,这明显是她们高中班上班主任的口吻,发了一大摞的卷子,问大家也有什么意见,敢举手的,很快就被家长领回去了,雷厉风行的,柳清菡不知道举手说有意见会不会被拖出去斩首示众的。
明宣帝毕竟是帝王说起话来霸气的很,并不给人拒绝的可能,嘉禾公主当然听懂了明宣帝这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破涕为笑,对着明宣帝露出一个笑容。又偷偷朝着柳清菡瞄了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明宣帝让下面的人多摆几张桌子过来,就跟在学院里读书似的,每一张桌子上配备笔墨纸砚。
柳清菡看着面前分配好的笔墨纸砚,她现在写字虽然不比之前狗爬字的丑,好歹是清秀,只是用这‘不听使唤’的毛笔作画,简直比几岁小儿的涂鸦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是正要作画还需要她构思一下,不过看样子皇上估计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她构思的了。
半响,柳清菡对一个太监吩咐几句,让他帮忙找点工具来。
嘉禾公主除了舞刀弄枪之外,舞蹈和画画也是她极为擅长的,她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朝着柳清菡的那个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柳清菡站在木桌面前发呆。顿时红唇上扬,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想到待会儿柳清菡要是画画搞砸了,皇兄肯定会如自己所愿稍微‘批评’她一下,扫了她脸面,这农家女还不羞愧见人。
柳清菡要是听得见她的话,估计会哈哈大笑,这画画不好就要羞愧见人?就是她真的不会画画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那位吴大师也像老师似的不住的踱步,柳清菡看他的气度,不似一般的平民百姓,想着大概出身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后面没落了,当然是她的猜测了。
吴大师气定神闲的浏览一二,在左相身边点了点头,其他的人到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到了张灵颜身边,也点了点头评价道:“不错。”
走到柳清菡身边看她没有动手,这位吴大师笑着问道:“这位夫人怎么不开始作画?”吴大师面容普通,但是笑起来总是给人一种十分儒雅的感觉,如沐春风的,跟左相的如沐春风有点不大一样。柳清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在等人拿工具过来。”柳清菡说了一句,又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大师的全名?”
“在下吴道子。”吴道子虽然疑惑还是好脾气说道。
柳清菡瞬间眼眸惊讶,这不是唐朝啊,怎么这南楚国还有个吴道子,可是天下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您的名字怎么写?”柳清菡就跟小松鼠似的眼神放光看着他,她抬袖在宣纸上落笔‘吴道子’三个字。
这位吴大师却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道’是祷。”还怕柳清菡不清楚,拿过一旁的狼毫在上面写了一个‘祷’字。
柳清菡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也不失望,反而跟这位大师探讨起来别的画法。
吴祷子一开始只是好脾气的回应柳清菡,在她问出好几个有意思的问题,没想到这位夫人在画画上颇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想法。
“您说的这白描?可是只用墨水不上色彩?”吴祷子好奇不耻下问。
“当然不是,这墨水可以,但是线条还是太过于厚重了,如果换另外一种材料来,描边的线条更加细腻,画出的人物不是也更加传神。”柳清菡跟他解释,但是真要她说出什么,她又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上首的明宣帝和太后娘娘看着柳清菡也不作画,反倒是跟这位吴祷子的大师谈论的热火朝天的。
一旁早就作好画的左相陆时渊一脸惊讶看着吴祷子跟这位将军夫人谈论的起劲儿,别人不知道,他跟吴祷子相识已久,吴祷子虽然没有入朝为官,在当地也颇有些德高望重的,原先也是没落的名门望族,看上去似乎极为好脾气令人亲近的,但是其实他只是保持面上的礼数罢了。
跟他说上话不难,只要对方一直说,吴祷子也不会打断对方,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是要是了解他的人,也就知道他只是保持礼貌,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他本身就是心胸宽大的儒雅之士。只是面对柳清菡,他居然还真就多说了好几句的话。陆时渊当然区分的出敷衍和认真。
一旁的嘉禾公主看着吴祷子对柳清菡似乎青睐有加的,差点掰断了自己手中的毛笔的,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看柳清菡丝毫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嘲讽一句,果然是乡野粗鄙的女子,连脸面都不要。像是找到了她比不过柳清菡的地方,嘉禾公主一脸解气,她就说自己贵为一国公主,一个没有门第的乡野丫头跟她那有什么可比性的。
“将军夫人,我给您带来了。”气喘吁吁的一个小太监递给柳清菡。
柳清菡朝着小太监笑了笑:“谢谢小公公了。”
那小太监挠了挠头,似乎是刚刚进宫的,不好意思也笑了笑。
“将军夫人,你可都燃了半柱香了。”司马庭枫突然提醒道。柳清菡也望过去,果然只剩下半柱香了,她压根就没有把这场比赛当一回事,人家说比赛就比赛,她还真就得全力以赴?柳清菡简直想呵呵她一脸,多大的脸啊。
还有这司马庭枫,她瞥了他一眼,这人就是那个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司马庭枫,长得人模狗样的,刚刚那样提示她,要是心理素质不好的,指不定慌乱成什么样子,看样子也不是真的有心提示的。
柳清菡抬眼看了太后娘娘一眼,凝思片刻,才拿起那块让太监磨得尖尖的软炭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涂抹。
她下笔行云流水就给你犹如神助一般,根本就没有停顿的时间,在一旁的吴祷子十分惊讶,他还以为她只是有些想法,没想到她居然付诸实践了。
按照她这样的画法,肯定是差不到那里去了。
因为只有吴祷子站在柳清菡身边,其他的人也就只能看着柳清菡拿着那根不是毛笔的东西随意挥舞就跟涂鸦似的乱涂乱画。
不是他们低看了她,这画技高超的吴祷子这般的大师才能一挥而就,他们这些就算是颇通画画的人,也不敢这么坚定快速的下笔,每一笔几乎是极为慎重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画画里还有一个东西叫‘速写’,柳清菡自然不敢认为自己有堪比吴祷子这般国手级别的画画技术,但是其他的人,柳清菡这么学了好几年的美术生,这学习的东西都是集历史上大师的经验大成,还得过全国竞赛的二等奖的荣誉,要是她输了,干脆磕死在她老师的坟墓上!
咳咳,柳清菡突然想到,她的老师还在世。干脆磕死门上,她换了一个说法。
柳清菡就在自己的神游之中,在那一炷香全部燃尽的三分之一处停下来了,手中的炭笔一停。
柳清菡后来作画的,竟然还是第三个完成画作的,还剩下张灵颜,嘉禾公主和司马庭枫三人。
嘉禾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清菡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完成了,司马庭枫则有些出汗了,看了看那一炷香,加快笔下动作,只是他先前画的还行,后面心绪意乱,就开始潦草起来。
刚刚在那一炷香燃尽作为了,他抬起衣袖擦了擦汗珠,他之前被贬谪过,对于皇上的宠爱更是看重,因此每一回都想要表现的好一些,但是自己又有些天生不争气。
司马庭枫想了想,最后垫底的只要不是他,他的面子就还过去的,因此也就稍微放下那颗悬起的心。
太监下去收了画作,先是呈上个皇上观看,皇上一眼就看见自己皇妹的画作,点了点头,还算是有进步。
一幅一幅的看过去,等看到一副‘白描’,他顿时就惊异了。看到底下的落款,更是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下意识看了看柳清菡一眼。
他其实一开始想这位将军夫人一个乡下女子别说是画画了,估计目不识丁的,就打算全了自己皇妹的念头,稍微斥责她几句,可是看着面前的栩栩如生的画作,明宣帝心内打好的腹稿就跟废纸似的,这夸都来不及,那还能贬低的?明宣帝心内长叹一声,睁眼说瞎话都说不出口。看来这司马骁翊还真不是眼瘸。而且这柳清菡还真是个玲珑心思的。
明宣帝心内思忖。
嘉禾公主看着自己皇兄很快就浏览一边,只是口上说着不错,旁的话是不说,就有些失望了。不是给她出气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明宣帝把那一摞的画让递给一旁的太后观看。
太后一开始神情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在观看一幅画的时候,登时眼睛都笑得弯了。
这幅白描,没有涂什么颜色,但是把人物的神态刻画的十分传神,说是栩栩如生也不为过,这画上的人的衣着跟太后娘娘一模一样的,就连一些花纹也画出来了,可是面容又跟太后娘娘又几分不同的,面容上的皱纹没有了,显然是‘美化’了,但是再看,五官什么的又跟太后娘娘一模一样的。
太后娘娘示意柳清菡过来,笑脸盈盈的骂道:“你看你画的是什么?画的一点都跟我不像。”虽然是责骂,面上带着笑容,哪有半分的生气?
“啊?可这就是我心里面太后娘娘就是这个样子的呀。”柳清菡要是想要哄人,大部分人是没有办法抵挡的。
太后娘娘又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底下的嘉禾公主,还有司马庭枫,都要看的呆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就连一旁的素来聪慧的左相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居然是这个反应的。
张灵颜和张阁老面面相觑,显然很好奇,这将军夫人到底画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