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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忧前脚回到尚书府,皇帝的赏赐,随即便进了大门。赵无忧这人在皇帝跟前有个特点,不管皇帝给他什么,她都会欢天喜地的接下来,从不挑三拣四。

    来送礼的是宫里的小德子,皇帝最狗腿的跟班。

    “恭喜赵大人平安归来,奴才给赵大人请安!”小德子惯来机灵。

    赵无忧笑了笑,抬手便将一旁的金瓜取过,塞进了他手里,“皇上跟前小心伺候着。”

    小德子欣喜,跪在那里掂着沉甸甸的金瓜,整个人激动至极。赵无忧对于这些奴才惯来客气,所以宫里头有个隐晦的说法,就是来给尚书府宣旨乃是肥差。

    “多谢赵大人!”小德子喜笑颜开。

    赵无忧轻笑,“还是多谢皇上赏赐吧!”

    “皇上念着赵大人的好,其实心里头也知道赵大人所受的委屈,只是赵大人如此卑谦恭谨,皇上有心相帮也是寻不着借口。国公爷恣意御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赵大人您别往心里去。皇上也是没法子!”小德子跟在赵无忧身后。

    “身为臣子岂敢怨怼皇上。”赵无忧道,“还望公公回宫之后,能在皇上跟前,为本官美言几句。微臣身为大邺朝臣,自当忠君爱国,绝无二心。”

    “是是是。”小德子弓背哈腰。

    赵无忧笑靥温和,目送小德子离去的背影,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云筝上前,“公子?”

    轻咳两声,赵无忧的脸色着实不好,这两日折腾得,她身子诚然有些吃不消。无力的坐在栏杆处,赵无忧瞧一眼有些灼目的阳光,懒洋洋的靠着廊柱,“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吧?”

    “没有。”云筝摇头。

    奚墨疾步而来,“公子,简公子来了。”

    赵无忧点点头,示意他们都退下。

    简衍走得飞快,“合欢?”转眼间已行至跟前,忙不迭俯身查看赵无忧,“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到底是谁敢伤你?”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赵无忧淡然浅笑,“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简衍凝着她手背上被荆棘刮出的伤痕,喉间滚动,温柔的拾起她冰冰凉凉的柔荑,“疼吗?”

    赵无忧摇头,“不疼,皮外伤。”

    “没事。”简衍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盒白玉雪花膏是我偶然间,意外得来的好东西,能促进伤口愈合,抚平伤口,如今正好给你。”

    “这么好的东西,你给我作甚?”赵无忧推脱,“我这只是小伤,又不是伤在脸上,你不必给我,还是留着以待来日的不时之需吧!”

    简衍执意塞进她手里,“我乐意。”

    赵无忧轻笑,“都快成家的人,怎还是这样的孩子脾气?”

    一提娶亲,简衍的脸色便不大好。

    赵无忧垂眸,握紧了手中的锦盒,“阿衍,人这辈子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

    “合欢。”简衍张了张嘴,有些话到了嘴里终究没能说出口。下一刻,简衍突然将赵无忧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听风楼。”

    “我自己走!”赵无忧亦是吓了一跳。

    “别动!”简衍低语,“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别拒绝我的好意。”

    “我倒不是想拒绝你的好意,我是怕耽误你。”赵无忧有些无奈,“你可知道,如今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的?我此生不娶不嫁倒也罢了,可你终归是要成家。难不成,你要背负着与我的断袖之名,误了此生?”

    简衍苦笑,“误了便误了吧,世间若无知音,还不如孑然一身,成什么家娶什么亲。”

    赵无忧微微凝眉,没有吭声。

    知己难求!

    抬头望着满树梨花,他抱着她从树下走过,发髻、肩上染了一片白。梨花清香,甚好!

    ————————

    幽暗的世界里,弥漫着腐败的气息。地狱就该有地狱的模样,透着不属于人世间的寒戾之气。

    “公子。”有女子的声音淡然传出,“是主人的飞鸽传书。”

    “写了什么?”有人低低的问,那声音冷得让人心生颤抖。

    “主人说公子棋差一着,到底是遇见了对手。”女子低语。

    男子笑了,笑声诡谲而冷厉,“无极宫办事,自然得尽善尽美。我没料到穆百里竟然会破阵,他藏得太深,以至于让我功亏一篑。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挣脱。”

    “那主人那边,该如何回复?”女子问。

    黑暗中,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便告诉他,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是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只管放心就是,我不会让他失望。”

    “是!”女子颔首。

    “赵无忧啊赵无忧,你不是自诩聪明吗?那我们不妨试试看,到底谁会笑到最后。”尖锐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宇内徘徊不去。笑声凛冽,令人心颤。

    黑暗中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就好像他,只要赵无忧还活着,他就不可能见到太阳。只能永远躲在黑暗里,与阴霾和腐败为伍。

    赵无忧!

    ————————

    这几日天气极好,瀛渠清淤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工部盯着,倒也没什么差错。

    书房内。

    云筝急急忙忙的进门,“公子。”

    赵无忧正在写折子,对于瀛渠清淤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她都得向上汇报,以便记录在案。她为人仔细,不愿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何事如此惊慌?”赵无忧轻叹一声。

    “东厂那位——回来了。”云筝抿唇,“说是有了消息,让公子亲自过去一趟。”

    “什么消息?”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赵无忧可不想再给穆百里画什么春宫图了。

    “好像那名副统领招出了一些分舵所在,而后东厂清剿了那些分舵,抓到了不少党羽。”云筝细细的回想着,“但究竟是什么消息,来人也没说清楚,只说是涉及机密,请公子亲自过去一趟。”

    赵无忧放下手中墨笔,凝眉沉思片刻。

    这事儿的确是个诱,惑,然则穆百里此人惯来不按常理出牌,赵无忧一时间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抓住人,招供了便是,干嘛非得让她过去一趟。

    分享秘密?

    这可不是穆百里的一贯风格!

    “公子?”云筝低唤,“不如让奴婢找个借口,推了去吧!就说公子这两日身子不适,尚在养身。”

    “就不怕他找上门来?”赵无忧起身,“备车,我去一趟。”

    “可是——”云筝蹙眉。

    公子上次从东厂出来,脸色就不好,如今再去,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脸色更差。

    “可是什么?”赵无忧轻咳两声。

    云筝取了披肩过来,小心翼翼的为赵无忧穿戴整齐,“公子的药可曾随身带着?”

    “这几日我身子不适,自然要随身带着。”平时任性倒也罢了,前两日闹了这么一出,她的身子早就受不住了,所以必须按时服药。

    轻咳几声,赵无忧便去了东厂。

    站在门口的时候,赵无忧一声轻叹,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来东厂的次数,比回尚书府还勤快。无奈的揉着眉心,赵无忧有些心不在焉的走进门。

    云筝与奚墨守在外头,眉目间凝着愁绪。

    “公子不会出事吧?”奚墨道。

    云筝抿唇,“也不知上次出了什么事儿,回来的时候,公子脸色这样差。但愿这一次,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奚墨摇头,“难说。”

    的确,这东厂里头出来的人,各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折磨人的法子更是花样百出。瞧瞧东厂里那一百零八种刑罚,真真是一样比一样更令人毛骨悚然。

    沈言在前头领路,不是朝着书房的方向去的。

    这地方,赵无忧不曾来过。

    “敢问,这是要带我去哪?”赵无忧问。

    沈言笑道,“赵大人不必担心,督主尚在沐浴,要请赵大人暂时等等。”

    赵无忧凝眉,瞧一眼外头的阳光,“这个时辰沐浴更衣?”

    “咱家督主风尘仆仆的回来,第一时间就得沐浴更衣。”沈言别有深意的说着,而后又佯装若无其事的笑道,“督主回来下的第一道令就是请赵大人过来一趟,可见督主与赵大人是一见如故,相交恨晚。”

    赵无忧顿住脚步,似笑非笑,“是相杀恨晚吧?”

    沈言哑然一笑,“赵大人真会开玩笑。”

    说话间,已经进了一间大殿。

    大殿内雕龙画凤,格外气魄。一眼望去,四周满是房间,她有些分不清楚到底要去哪儿。

    “这是什么地方?”赵无忧问。

    沈言笑了笑,“这是督主的卧房。”

    “为何会有这么多房间?”赵无忧愣住,转而又明白了。穆百里此人,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的疑心病比谁都重。这么多房间,便是有了刺客,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的落脚所在。

    穆百里终究是穆百里,从不深信,从不相信。

    沈言恭敬的退了出去,独留下赵无忧一人。

    轻叹一声,赵无忧揉着眉心,她总不至于站在大殿里等着。赵无忧不是忸怩之人,干脆推开一间房走进去。

    进去的那一瞬,赵无忧微微一怔。

    印象中的赵无忧衣着光鲜,吃穿用度皆奢华无度。按理说他的住处也该奢华无比,极尽富贵之能。可是这屋子里的摆设,似乎大出赵无忧所料。

    没有昂贵的小叶紫檀软榻,没有精致的唐三彩瓷器,连金丝银线都没有。赵无忧诧异的走进去,撩开米珠帘子,里头是最简单的一张极尽简单地竹床。青竹为床,呈现着单调中的雅致。

    推开窗,外头风光极好,海棠还未开花,但已经有了花蕾。

    等到春末夏至,这海棠花绚烂绽放,景色应是极好的。

    倚窗而立,赵无忧突然觉得穆百里这人也没有印象中的无趣。也许每个人都有两面,你所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穆百里如是,她亦如是。

    “比之你的听风楼如何?”身后,绵柔而磁重的声音幽幽传来。

    赵无忧敛神转身,回看穆百里时,瞳仁微微一缩。

    褪去玄袍,他还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司礼监首座,浓墨重彩的脸上瞧不出真容色,可眼角眉梢的情义却是真的。如斯撩看,一颦一笑间皆是温柔。

    温暖的眸,轻轻柔柔的落在赵无忧身上。他穿着松松垮垮的绛紫色袍子,发尾处以紫绳绕了一圈。穆百里嘴角轻笑,缓步朝她走来,“让赵大人久等了。”

    说是久等,可谁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赵无忧报之一笑,坦然而视,“想不到督主是如此简朴之人,无忧佩服。”

    “是吗?”穆百里的视线越过赵无忧,温和的落在她身后那一片海棠处,“可惜了,本座这儿没有赵大人喜欢的梨花。”

    “梨树粗糙,哪里比得上这些海棠娇艳。”赵无忧深吸一口气,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敢问督主,此次相邀到底所为何事?”

    穆百里嘴角噙着笑,“赵大人似乎有些着急,你与本座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怎么赵大人如此凉薄呢?难怪人家说,最是凉薄白衣郎,诚不欺余也。”

    赵无忧凝眉,“难道要我与督主把酒言欢,才算情义?”

    “有何不可?”穆百里握住了她的手,那冰冰凉凉的柔荑再次被他包裹在掌心。

    赵无忧心悸,想要抽离,奈何他掌心若凝着一股吸力,任她挣脱却是无能为力。赵无忧有些无奈,这厮的老毛病又犯了。未料自己这双手委实生得太精致,以至于令杀人不眨眼的魔,亦心生眷眷。

    穆百里牵着她出门,将她带到了隔壁房间,推开房门,举目奢华让赵无忧愣了半晌。

    一墙之隔,一处荼蘼一处安然,竟是这样的截然不同。

    椒房含香,脚下是波斯地毯,人走在上头没有半点声音。昂贵的小叶紫檀贵妃榻,精致的苏绣湘绣。金丝银线穿就的明珠帘子,颗颗饱满圆润,均匀至极。满目琳琅,入目皆是无法言语的奢华璀璨。

    偌大的屋子里,再没有方才洗尽铅华的悠然从容。

    梨花佳酿,荡开淡淡清香,斟满白玉杯盏。

    二人对坐,赵无忧有些不解,“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儿吗?难道就是想请我喝酒?穆百里,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抿一口杯中梨花酒,许是喝得太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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