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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技术跟不上,派了救护车将新生儿转去了市儿童医院。
许爸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闺女排队挂号,护士询问患者姓名,许爸当时都愣了。刚生下来的孩子,兵荒马乱的,哪里还顾得上起名字。他抬头见到医院墙壁上写着大大的“静”字,灵光一闪,女儿的名字就定为了许静。后来怎么改了名字呢?登记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写错了,于是稀里糊涂将错就错了。
许爸许妈都不记得许婧当时的诊断是什么了,只晓得是胳膊不好。许多疑心是臂丛神经损伤,新生儿难产常见并发症的一种。亏得许婧这场惊心动魄的遭遇,许爸许妈以第一个孩子残疾的名义拿到了二胎证。只是拿证前给许婧体检,原本信誓旦旦“只要医生伯伯一碰我胳膊就喊疼”的许婧,不知道是太紧张(害羞)还是被突然袭击忍不住怕痒居然“咯咯”笑了起来(小孩子复原能力强,许婧的胳膊早好了)。许爸许妈为此费了老大的人情又花了千把块钱才把二胎证给办下来,抵得上两口子一年的收入了。
不同于许婧出生时的生死时速,许多作为二胎可谓顺利的不得了。先是原本怀许婧时害喜厉害,每天光捧着西红柿过日子的许妈这一胎胃口大开,尤爱盐水鸭;而后到了生的那天上午许妈还在化工车间里头上班,中午回家吃饭觉得肚子疼,自己收拾好孩子襁褓拿好二胎证等住院用的东西就一个人往镇医院去了。到了半路羊水就破了,被路人送到医院刚进产房,孩子头都往外头冒了。
送许妈的好心人认识许爸,笑道:“这么急,男孩子就是毛躁。”
可惜许多是个女孩。
亏得给许妈接生的助产士信誓旦旦,以她接生多年的经验,绝对是个男孩。小娃儿一下来,产房里头的人都默默了,胖娃娃是胖娃娃,身上全是肉,小胳膊小腿可有劲,哭声响彻镇医院,就是不带把。
许家费劲心思办个二胎证就是为了生个男孩继承香火。农村有农村的文化特点,到了许多这一辈,他们村上没生男孩的人家还被人戳脊梁骨骂“绝户头”。
人要有多强大,才能对抗自己所处的社会?
许妈不无心酸地说,当时她坐月子,娘家送来的鸡蛋许多奶奶都要收起来。奶奶喂鸡时还指桑骂槐,吃吃吃,也有脸吃,母鸡不会下蛋还有脸吃。
许妈天天以泪洗面,眼睛就是那个时候哭坏的,后来一只眼睛近视一只眼睛远视。
许奶奶也不给小婴儿洗尿布。许爸那时候年轻尚不晓得疼人,又整天忙着上班,结果还没出月子的许妈就不得不拖着孱弱的身子下床洗尿布。许奶奶将灶房锁了,许妈只能打井水洗尿布,初春的陡峭寒气中,许妈落下了一到阴雨天就浑身酸痛的毛病。
许妈在许多长大后跟她说这些也许是忆苦思甜,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跟儿女诉诉苦,抱怨抱怨当初无所发泄的不如意。只是学过半吊子心理学的许多却很难不去想,许妈对她心里头其实是有怨的吧。她的出生让许妈在家里头地位尴尬,为着她,许妈受了无数的罪。她的出生,还浪费了许爸许妈千辛万苦弄来的二胎证,导致后来生许宁不得不上演《超生游击队》,回家后又被迫上缴了三千块钱的名为社会抚养费的罚款(不交的话村干部直接上门扒房子)。
许多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三个孩子的家庭,大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意义天然不同。小弟最小,又是继承家庭未来的人,得宠理所当然。只有自己,不尴不尬,又本是被期待是男孩才意外来到这个世间的,老二的地位素来微妙。姐姐漂亮,弟弟聪明,唯独自己无论相貌还是头脑皆不过平平。
她曾经借着说同事家的事来直抒胸臆,多子女家庭,除非是圣人,否则谁当父母都要有所偏颇。人是感情动物,必然有偏好,有人喜酸辣,有人爱清淡,都正常。
许妈立刻接上一句:“对你们姐弟,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许多笑笑,那当然,只是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我爸妈这么开明啊。
如果不是心虚,何必反应这么强烈。
她初中能混得开是因为她擅长背诵,而初中的内容浅显。等到了高中,需要理解的深了,她再单靠背书就捉襟见肘了,虽然表面上上课她都能听懂,但那是书山题海轰炸死记硬背强塞进去的。她脑子里头实际上还是一团浆糊,从来都没真正捋清楚过。
许多心里头不是滋味,她明明那么努力,她从升入初三起直到高考结束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她连大年三十晚上别人在看春节联欢晚会时都在奋笔疾书;为什么她就不能再往金字塔的上面走几步,难道她的努力生来就比不上别人的努力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