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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活过来。是你造就了她,也是你亲手杀了她,与人无尤。”
“谁都不配。”他依旧重复着冰冷的话语,伸出粗粝的手指,颤抖着抚摸冰冷的墓碑。
夏雨二字,颜色比其他几个字淡去很多,可见他抚摸了无数遍。其实他是真的好想摸一摸她的脸,以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才会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的事。
可等着他知道了真相,却原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甚至于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他顶得住流言蜚语,不顾世俗眼光,却难敌夏雨仇恨之眸。那一掌,他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兄弟;那一箭,是他亲手射出去的,就此贯穿了她的身子,鲜血淋漓。
那一刻,他是真的在要她的命。
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何况是她?
便是此刻夏雨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勇气站出去,求得她的原谅,原是他不配,真的不配。
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呢?
何况,还有个如此狠心的母亲。
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薄瑶太后定定的望着他,心里乱得无以言表,可她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哀家今日来,是想求你把解药拿出来。妍儿的身子——”
“薄瑶,你还有心吗?”东方越将自己的容脸,轻柔的贴在冰凉的墓碑上,白发覆面,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倦怠寒凉的声音匍出唇,“自己的骨血不要,却要护着别人的骨血?今日来的,既然是太后,那便请回吧。”
“东方越,当初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怨不得哀家如此对她。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早就死了。”薄瑶太后站起身来,“把解药拿出来,从此你与哀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装疯卖傻也好,是真的厌倦了尘世也罢,都与哀家无关。”
“太后娘娘高高在上,何必来求我这个疯子?”东方越低语,“回吧!”
“把解药拿出来!”薄瑶太后加重了音色。
东方越缩了缩身子,好似整个人都贴在了墓碑上,一言不发。
“东方越,你到底想怎样?”薄瑶太后只觉得有凉薄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开来,逐渐的侵占了理智,逐渐的剥夺了她所有的清醒。鼻间酸涩,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个女人,憋了十数年的爱恨离愁,“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
“现在,你来责怪我的残忍?那我问你,当年如果不是你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先帝会恨着我吗?你会变成这样吗?君不君,臣不臣,妃子也不像妃子,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天毁了。”
“我深陷冷宫,受尽欺凌,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怀着你的孩子,我只觉得恶心。她在我肚子里多一天,我就多憎恨一点。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了这个孩子,让你彻底的断子绝孙。”
“可我知道,没有这个孩子,我走不出冷宫。我也知道,要走出这个冷宫,势必要依靠你的权势。先帝病重,是你下的手,如果这个孩子死了,你会迁怒于天下,迁怒于所有人,包括我和先帝的儿子。”
“我要保住大燕天下,保住赵氏江山,难道我有错吗?我错了吗?”
她几近嘶吼,寂冷的夜里,新坟孤冢,静静的听着她的歇斯底里。
“谁都没错?”东方越说得很轻,“稚子何辜?”
“何辜?她错就错在,不该是你东方越的女儿,更不该由我生出来。”薄瑶太后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徘徊,“东方越,把解药给我吧,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了。十多年的恩怨,难道不该随着她的死,就此终结吗?我们创造了她,也亲手结束了她与我们的关系,难道不好吗?”
东方越笑了,笑得何其悲怆,何其苍凉,“亲手结束?你愿意结束,可你问过我了吗?我愿意结束吗?薄瑶,论手段,你不及我。可论狠心,你赢了。我屠戮天下,杀的都是毫无血缘之人。而你呢?手刃亲子,你的狠毒早已胜过我百倍。”
“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守着女儿的墓,想了太多。长街一眼,何其稔熟,分明从未谋面,可血脉相连岂是说说而已。三番四次的,我都对她下不了手,当时为何不多想想呢?”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千算万算,算不到你的铁石心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能如此糟践,你还是个人吗?”
薄瑶冷笑着看他,“从你强暴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死了。”
笑,冰凉的笑,东方越苍白无力的手,一如既往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就像女儿刚出生时,他摸过的那双柔软的小手。襁褓中的女儿,红红的,嫩嫩的,睁着一双眼睛,茫然的望着四处,始终没有聚焦点。她看不见自己的父亲眸中带泪,唇边带笑,身子剧颤。
可那一面,谁能想到,便是永诀?
“我也死了。”东方越低语呢喃。
下一刻,薄瑶骤然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东方越的胳膊,“把解药给我!”
“谁要了我女儿的命,我就要谁血债血偿。”他说得很轻,却字字诛心。
“那你杀了我,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为何不杀了我?你杀了我啊!”薄瑶太后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从前光耀无比的摄政王,此刻竟有种垂暮苍老的错觉。
身子一颤,他已扑倒在地,却还是死死的抱紧了怀中的披肩。白发下,一双冷眸瑟瑟其寒,“你以为我不想吗?是不能。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真相,我该给她一次当面对质的机会。否则,她会更恨我,恨我杀了她母亲。有些错,不能我一个人承担,你也该尝尝,来日的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