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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不及披衣,赤着脚跑到门边。一开门,眼前的景象就把我惊呆了。
深更半夜,院子里站了二十多个高举火把的卫兵,他们披甲戴胄围成一圈,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映得满院通红。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卫兵?为何夜闯太史府!”我站在台阶上冲人群高喝了一声。
二十几个卫兵齐齐转脸看向我,原本背对着我的七八个卫兵随即往旁边一退,白衣白的史墨竟从卫兵身后走了出来。
“子黯莫惊。”史墨穿着寝衣,披散着头,白色的巫袍只是虚虚地搭在肩上。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快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呜——嗯——”史墨身后的草地上突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叫声,闷闷的,却很用力,像是有人被扼住了喉咙或是堵住了嘴巴。
我心生疑惑斜着脑袋往史墨身后探去,锦履,胡裤,再往上便是绑得严严实实的两条大腿。小偷?刺客?我正打算上前看个仔细,身前猛地闪出一个人,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烛大夫?”挡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头花白,戴玄冠,着儒服,面色肃穆凝重的老人,此人正是烛椟的爷爷,掌管晋国礼仪事务的行人(1)烛过。
这些日子,我帮着史墨一起准备祭天之礼时曾和他见过几面。老爷子不苟言笑,极重礼数,谈起礼法头头是道,办起事来一板一眼。和烛椟狂放不羁的性子相比,这爷孙俩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截然不同。
“子黯见过烛大夫。”我深知烛过最看重礼仪,因此,尽管此刻散赤脚,只着里衣,也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烛过同我回了一礼,转身对史墨礼道:“不肖孙夜闯太史府,惊扰了太史乃鄙平日教导无方之过,他日鄙定登门赔罪。”
“烛大夫无需介怀,令孙今夜之请也在人伦天道之中,只是祭天之礼在即,吾实不能……”史墨说到这里,眉头一蹙,满脸难色。
“妇人之血带秽,太史三日后要为国君祭天酬神,此时绝不可沾染邪秽之气。这是祭礼的规矩,鄙既是行人,就绝不能坏了礼数。”烛老爷子说得慷慨激昂,转头又对卫兵喝道:“还不快把人给我带走!”
烛过一提不肖孙,我立马就想到了烛椟。趁史墨他们说着话,我往草地上瞧了一眼。果不其然,被人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正是多日未见的烛椟。
我当下来不及细想,一把就冲上去扯掉了烛椟嘴里的破布:“烛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子黯,子黯,救救宓曹,快跟我回府救宓曹!”五花大绑的烛椟挣扎着被卫兵从地上抬了起来。他拼了命地又踢又扭,几个卫兵一时没抓牢,“砰——”地一声把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烛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转头对烛老爷子喊了一声,蹲下身把烛椟扶了起来:“你让我做什么?宓曹她怎么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抬走!”烛大夫的脸色越难看,他对卫兵怒吼了一声,转身抬手就狠狠地甩了烛椟一个耳光:“你这不肖的东西,还敢提那女人的名字!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不断嘶叫的烛椟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了起来,我想要拉住他的手,烛大夫身子一侧拦在了我面前:“烛氏的家丑,让巫士见笑了。请巫士止步,莫送。”
“烛大夫,可是你家孙媳出了什么事?”烛椟半夜三更闯进太史府闹了这么大一出,现在又被烛府的人杀猪似扛走,不用想,定是宓曹出了大事。
“老夫的孙媳是邮氏的嫡女,巫士莫要听他人胡言乱语。”烛大夫面色一僵,冷言冷语道。
“烛大夫,还是让小巫过府看一眼吧。我与烛大哥是至交,对他二人的事也有所耳闻,不管这事合不合礼法,宓曹如今毕竟怀着你们烛氏的血脉。”
“巫士身负祭天之责,不可沾染半分污秽,为保祭礼,老夫宁可不要这点血脉。”烛大夫腰背一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转头想请史墨帮忙劝解,不料,史墨亦是一副冷硬的面庞。
烛椟的嘶吼声越来越远,烛老爷子颔一礼便带着剩下的卫兵离开了。
“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今夜要是去了,三日后的祭祀若出了什么差错,太史府、烛府都要跟着你受难。”史墨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巫袍,语重心长道,“子黯,你最大的弱点便是肚子里这副热滚滚的心肠。有朝一日,它若是能冷下来,为师才能真正放心把这太史府交给你,把这晋国的安危交给你。”
“师父,此间利害我自是明白,但宓曹腹中的孩子……”
“那孩子若死了,也是他应有的命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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