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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远,钱文昭看向圆昇大师,低声道:“大师怎么看?”
“那些话,并非出自这几位之口。”圆昇缓缓摇头。
“有人故意要借他们之口?”钱文昭疑道。
“若不是借这三位的身份,而是出自旁人之口,又如何能说动那些僧人立即离开江宁呢?”圆昇大师沉吟道。
“难道那么多僧侣,全都听错了?”钱文昭仍旧有些不信。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世上自有奇人,善学他人语气,惟妙惟肖。”圆昇大师一言及此,忽然话锋一转:“钱大人不必犹疑了,那血书上所言,多半是真而非假,此事关乎重大,不可耽搁,至于究竟出自谁之口,又有什么差别呢?”
钱文昭闻言点了点头:“不瞒大师,我早已将传书汴京,只等圣上决断了。”
……
……
秦淮河畔的院子里,步安靠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的树叶。
工匠们仍在修葺院墙,即便沿街这排原先的厅堂都不要了,单单砌墙造门,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做完的。
隔壁院子里,宋青正在吹一首他从没听过的曲子,这家伙被师尊盯得烦了,终于也干点正事了。
也不知道屠瑶在干嘛,那封信写得怎么样了……
广念去了织造府一带,想必又是厚着脸皮去找孔灵,天晓得那个毒蛇丫头身上有什么魅力,能把这小和尚钩得丢魂落魄。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四天了。
三人成虎,江宁府这边的地方官,最晚今夜之前,必定会将消息送去汴京,只是不知,送到皇帝小儿手中,会是什么时候。
聪明人总是多疑的,位高权重者尤其如此。
但是这离间计究竟有没有用,步安也实在没有把握。
假如时间富裕,人手足够,他说不定可以摆开车马炮,与朝廷来一场争夺民心的暗斗。可眼下的条件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唯有取巧,想办法骗过坐在棋盘对面的那人。
既然皇帝小儿想借昆仑虚捏死儒门,步安便将计就计,造成一种假象,让他怀疑昆仑虚另有所图。
这件事情巧妙的地方在于,假如把谣言的矛头指向皇室,势必会被掐灭在萌芽状态,只有反其道而行,将皇帝小儿也装扮成受害者,才能被朝廷重视。
而当皇帝本人,听到这则流言时,会不会因此防着昆仑虚呢?昆仑虚又会不会因此,而对皇帝小儿生了间隙呢?
一旦这两者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结合,从一开始便伴随着互相戒备,想要弥合这种间隙,便千难万难了。
而步安借宋师兄妹与仰修之口,转告佛门众弟子,又叫他们一口否认,则另有深意。
假如皇帝小儿,料定了这则流言是出自儒门之口,便会心生警惕。
而只需熬过了逐月大会,一旦皇室彻底抛弃了儒家,昆仑虚重返中原,那么宋氏兄妹与仰修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承认,是他们提前示警了佛门众弟子,以此为儒释两家联盟,铺就坦途。
步安瞥了一眼隔壁院子,心中升起一丝无奈。
假如能够说服屠瑶,避开这劳什子逐月大会,任由儒家与皇室撕破脸皮,事后便有许多手段可以施展,以便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哪怕诸事不顺,一切都没有按照他写的剧本发展,步安也不是没有后手。
院中春风习习,步安想起自己来到这世界快有一年了。
去年三四月里,他还在天姥山上,为了一个学子身份,苦背经典。谁又能想到,一年后的今天,他会在江宁城中,凭着一己之力,搅动天下大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