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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美艳冷着脸,但总算不再吭声了。
陶无法摩挲着毛毯,心里五味杂陈:这条毛毯是莫乌斯送给他的结婚礼物。他看了看自己的脚,那双刷得干干净净的运动鞋是莫蔺枢送的。他心里愈加烦躁起来,倘若莫家人自私、吝啬,或许他反而不会这么烦恼。
陶无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憋屈,匡美艳的话虽然难听,但却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明白,就算他要双倍工资,莫蔺枢也完全拿得出来,但他没有勇气跟莫蔺枢开口,毕竟,莫家人对他是真的不错。
陶无法越想越心烦,他下了床,抓起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匡美艳坐了起来。
“我去吹会儿风,等下就回来。”陶无法走到了门口,“兴许还有地方能买到奶糖。”
进入八十年代后,前往韩城的外国人渐渐变多了。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韩城的翡翠、琥珀等玉石加工销售行业逐步壮大了起来。
这时,陶无法不由得暗暗佩服莫蔺枢一家人的眼光了,同时也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满意——他的理想就是攒钱开一家琥珀店。当然,这个愿望,他没对任何人说,就连对匡美艳,他都不曾提过。
1984年,韩城建立了珠宝玉石交易的集市,虽然在规模上和如今不能相比,但已经足够吸引那些机智而大胆的缅甸人偷偷带着东西来赶集了。
陶无法这时已经变得非常老练了,他学了一点缅甸语,还在莫蔺枢的影响下开始研读与琥珀相关的书籍。他不再是七年前那个笨拙的生瓜蛋子了,现在,他是个选料子的老手,而且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空麻袋变米”。
比如说,莫蔺枢进了一块不错的料子,叮嘱他不能低于四百块卖出去。但陶无法巧舌如簧,跟客人推销的时候说是六百块。最后,客人花六百块将琥珀买走了,减去成本四百,多出来的两百块,自然落到了陶无法的口袋里。
莫蔺枢店里的所有东西都不曾明码标价,加上当时韩城的私营经济刚刚起步没几年,管理上十分不完善,陶无法就钻了这个空子。在很短的时间之内,陶无法偷偷攒了不少钱,他给匡美艳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还给家里添了一台派头十足的三五牌座钟。
这一天,陶无法照例在店里忙碌,莫蔺枢突然走了进来。他一言不发地关上了玻璃门,还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给收了起来。
“这才几点呢,小莫?”陶无法笑嘻嘻地说,“收工是不是早了点?”
莫蔺枢严肃地说:“我有事跟你说。”他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陶无法,“上周卖了一块颜色很红的料子,对吧?”
“嗯,是的。”
“你还记得是多少钱卖掉的吗?”莫蔺枢的目光中蕴藏着一种让陶无法看不懂的东西。
陶无法下意识地说:“三百二十块。”
“难道不是五百二十块?”莫蔺枢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无法,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怎么能偷偷做这种事情呢?”
陶无法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琥珀圈子只有这么大,不少客人是经过朋友的层层推荐来到韩城的,事后不免有人抱怨我家的东西卖得贵,你以为,这些事情能一直瞒着我吗?”莫蔺枢表情凝重,“无法,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困难我没帮过你?为什么要骗我?”
陶无法攥紧了手里握着的一块抹布。
“我爸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放过你。”莫蔺枢淡淡地说。
陶无法吓坏了,“对……对不起!”他垂头丧气地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把我送公安局!”
“送公安局倒是没必要,但依我爸的性格,怕是不会再用你了。”莫蔺枢脸上带着几分哀恸和惋惜,“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用那双如永不陨落的星辰一般的金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陶无法,“你跟着我快七年了,我待你不薄。我不希望莫家培养出狼心狗肺的人,别的还好说,品德有了瑕疵,是很难再修复的。”
“请给我一次机会!”陶无法急得眼眶都充血了,他见莫蔺枢不说话,连忙挤出了几滴眼泪,“我会证明,我能改,我能做好!”
莫蔺枢沉吟了半晌,“你女儿还小,无念又要读书,我能理解你的经济压力,但是,做这种事终究是不对的。我可以再让你试试,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再让我抓住一次,就不会这么算了。”
陶无法点头如捣蒜。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这几天你就在家里休息,算是闭门思过。”莫蔺枢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通了,以后好好干。”
一个星期以后,陶无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莫蔺枢的店里。
出乎他的意料,莫蔺枢并不在店里,在柜台后面待着的是莫蔺枢怀孕的妻子关映卿。
“小莫不在?”陶无法挤出一个热情的笑脸,“你歇着吧,我来。”
“不用,我反正在家待着也没事。”关映卿微笑着说。显然她还不知道陶无法偷赚差价的事情。
陶无法看着她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真不用。”关映卿虽然怀着孕,但身量依旧十分苗条,只是肚子高高地鼓了出来。“小莫在后面。”
“那我去找他。”陶无法说着,走到店里面,推开了院门。
莫蔺枢正蹲在这小巧雅致的院子一角,对着阳光,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陶无法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只见他手里托着两块琥珀。在阳光的照射下,两块琥珀呈现出蓝、绿、灰三种不同的颜色。
“真好看。”陶无法说,“小莫,这是什么?”
莫蔺枢吓了一跳,他略显狼狈地站了起来,然后慌里慌张地将手中的琥珀收进了口袋。“没啥,就是一般的料子。”
陶无法狐疑地看着莫蔺枢,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琥珀,也没来没见过莫蔺枢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