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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姑娘行得正站得直,郭先生疑她,我不疑她,也没什么不能叫人听去的。”玉旈云满不在乎。

    “那再之前呢?”乌昙急道,“有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都怪我挂着和铁叔聊天,大意了。”

    “那之前?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呀。”玉旈云笑了,瞥一眼案头——乌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油灯旁有一撮灰烬,想是郭罡交给她的那折纸,上面写着机密的事,但她看过了,已经烧毁。

    “真的没什么要紧的话?”他还不放心,望着玉旈云。

    “没什么要紧的话。”玉旈云笑道,“郭先生说了什么,就算被人听去,也是没有用的。他说什么在他,我怎么做却在我——要紧的话都在我心里,谁能听得去?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郭先生,他拿着刘子飞的银子,吃里扒外,之前又把翼王给得罪了,如果被这两个人中的一个见到他来向我献计,只怕他的命就不长久了。”

    “那我可怕得要命了!”郭罡笑道,“乌帮主,乌大侠,烦你快快将我送回刘将军那里去,这样就算有什么破绽,我也好早些想出掩饰的法子来。”

    乌昙对这贼眉鼠眼的家伙没有丝毫的好感,看看玉旈云,征求她的意见。玉旈云即点了点头:“我累了,听这家伙吹牛也烦了,你快把他送走吧。”

    乌昙这才不敢有违,提着郭罡从后窗出去。

    他始终不知道郭罡到底和玉旈云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玉旈云心里如何打算。不过第二天一清早,玉旈云便叫了罗满来,指示他说,海龙帮有些弟兄在北方的青州半岛,或许蓬莱兵舰会追击过去。为防蓬莱人犯境,须把东海三省内可以调动的步兵和骑兵都调集去青州半岛。

    这指令让罗满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从不质疑玉旈云的指令,若她不主动解释个中缘由,他也不会问。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照办,不要多问。然而顾长风却不能容忍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消息一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就大骂玉旈云劳民伤财,又写了一封折子去西京告状。只是这折子才发出去,那边厢刘子飞就宣布他要渡河伐楚。而且几乎就在第二天,已经派了一艘船载着士兵渡过大青河在揽江城下叫战。那边冷千山以火炮威胁,让该船不能靠岸。先锋士兵无功而返。顾长风怒冲冲找刘子飞评理,问他为何浪费朝廷的粮饷,又让士兵去送死。刘子飞却毫不理会,次日又照样派船出去。如此往复,不是在揽江城下骚扰,就是去到下游一些地方毁坏堤防。次次都让楚军阻止了。但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派兵出去。以至于樾国东海三省的百姓看舰船出入习以为常,甚至远远地隔水见到矢石交攻,听到炮火轰鸣,也只当只看戏。还有从楚国那里过来的西瑶客商,说楚国百姓也对此毫不在乎。觉得这哪里像是两军交战,简直像是小孩子在闹着玩。谁也不相信会真的厮杀起来。

    顾长风忍无可忍,来质问玉旈云为何容忍刘子飞如此将军国大事当成儿戏。玉旈云只耸耸肩道:“刘子飞是南征统帅,奉旨征楚,他做的事情,我岂能干涉?”

    听到这样的答复,顾长风只能寄望于庆澜帝快些批复自己的折子。但谁知那折子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没有。江阳便每日沉浸在这种荒唐古怪的气氛之中。乌昙虽然心中好奇,但不敢多问。只谨守本分地守护玉旈云——自从那夜有神秘的大汉出现过,他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玉旈云的伤口痊愈,金创痉也好了,只是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她收到了石梦泉的捷报:蓬莱舰队溃不成军,放弃了海龙帮诸岛,向东北方逃窜。樾国水师以青州半岛为补给点,继续追击,决计要将蓬莱人一网打尽。

    “你看——”玉旈云扬着信对乌昙道,“你们的海岛,我已经都给你们抢回来了。我言出必行。”

    “那么……石将军要回来了吗?”乌昙问。

    “也没那么快。”玉旈云道,“不是以青州半岛为据点继续追击蓬莱人么?非把蓬莱国灭了,让你做蓬莱皇帝不可。”

    “我可不想做蓬莱皇帝。”乌昙道,“我晓得,你派水师出去,是为了不让刘子飞带水师去攻打楚国,所以当然不会现在让石将军回来了。”

    玉旈云笑笑,算是承认了:“梦泉虽然不会立刻回来,但你的弟兄们他已经都找到了。他们已经回海岛去找寻我的那艘船,过几天就会驾到港口来——就不知你师父在哪里?听到我大获全胜,会不会又来骂我乱开杀戒?”

    乌昙怎么知道况师父在哪里?他只将这消息告诉铁叔。铁叔欢喜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地问究竟海龙帮几时到港。可惜石梦泉的信上没说确切的日子,乌昙也无从回答,只有等着。直到到了五月初三那天,才见到罗满亲自来报:为避免驶入大青河卷入刘子飞和楚国的争斗中,海龙帮诸人在东海边的鲨头礁港靠岸,将玉旈云那艘船上的重石、银两等货物由陆路运来江阳,已经到了城下,请玉旈云检验。

    玉旈云闻讯,怎不大喜过望。立刻吩咐道:“备马,我去瞧瞧!”

    这还是她被乌昙送来惠民药局之后第一次要出门。守卫的士兵以及罗满虽然不敢拦她,但都不无担心地望着端木槿,征询意见。端木槿只是冷冷地收拾着药碗:“腿长在她身上,她要去死,我也拦不住她。再说,她的伤已经好了,病根反正除不了。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占着房间兼滋扰其他病患而已。早走早好。”

    她的话虽然难听,难意思却是同意玉旈云出门。士兵才不再延误,赶紧准备好玉旈云的坐骑,又备了一匹马给乌昙。由罗满在前面开道,后有二十名士兵随扈,一路疾驰来到城门口。

    老远就看到海龙帮的人了。他们也望见了乌昙,纷纷咋呼:“老大!老大!你可好吗?”待玉旈云和乌昙驰到近前,那咋呼声又戛然而止——海盗们虽然已从樾军的口中大略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他的“刘兄弟”“刘姑娘”其实是樾国的内亲王。然而骤见玉旈云华服而来,他们还是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招呼。

    “还不快向内亲王行礼!”一同前来的樾军士兵催促。

    “免了吧!”玉旈云笑道,“跟江湖上的人,不必讲求这些繁文缛节——许昌来了没有?让他先看看重石。”

    工兵营都尉许昌早已接到命令,候在一旁,此刻垂首走上前来,打开一箱重石验看:“启禀王爷,就是这种石头,没错。”

    “那可好极了!”玉旈云道,“其他东西都是不打紧的,全赏给海龙帮的诸位英雄。重石你务必要全部检验清楚,该怎么用就怎么用。”

    “是。”许昌领命,和工兵营的士兵们手脚麻利地将重石都运走了。只剩下金银珠宝等物。

    “我在海岛的时候,诸位对我照顾有加。若不是诸位,我今天早已见阎罗去了。”玉旈云用鞭子指了指那些箱子,“这些小小意思,我想诸位做了这么多年买卖,也不稀罕。但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王……王爷客气啦!”海盗们道,“我们从来只有抢东西,哪儿有人送东西给我们的?这些金山银山,够我们吃好些年了。”

    “这都是从楚国搜集来的奇珍异宝,怎么用来吃呢?”玉旈云笑。

    “我们哪儿会欣赏那个?”海盗们道,“还不是用来换柴米油盐?话说回来,其实咱们岛上的宝物也不少,只是每次拿出来换的时候,提心吊胆,怕被官府抓到。”

    “那不打紧。”玉旈云道,“今后,你们有什么东西要脱手的,就拿到东海三省来——我玉旈云说了,海龙帮在东海三省是良民,你们要卖什么、买什么,只要真金白银,谁也不能多问——当然,前提是你们不得再打劫我樾国的商船,也不能打劫来我樾国做买卖的他国商船。”

    “那还不好说?”海盗们大喜,“王爷曾经和咱们做过兄弟,咱们决不能再动她的船。老大你说是不是?”

    乌昙听他们这样兴高采烈,心中不是滋味:难道他们听不出这话中离别的意味吗?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以为自己会坦然面对,却如此难舍。

    “其实要这样说,咱们也不必把这些金银珠宝带回海岛去。”有海盗建议,“否则下次要买米粮,不是还得再带来这里吗?不如让王爷替咱们保管,咱们什么时候需要买米了,就从王爷的库房里支出来,岂不方便?”

    “哈哈哈哈!”玉旈云大笑,“你们可真是聪明绝顶——我大樾国现在有票业司,总领全国票号,汇通天下。你们只须找间票号把这些金银珠宝兑成银子存着,以后你们便能随时支取,不仅在东海三省境内,就算是想去西京游览一番,也可以直接在西京的票号拿银子来花,再不用把这些金银背在身上,可方便得很呐!”

    “竟有这么好的事?”海盗们瞪大了眼睛,“老大,咱们快去找票号!”

    “不用找。”玉旈云道,“你们若信任我,我给你们推荐一家——西京鼎兴票号的财东是我的朋友,这是全国最大的票号,你们就把银子存在哪里,保证万无一失,汇兑方便。”

    “王爷的朋友,就是咱们的朋友了。”海盗们喜道,“鼎兴票号在哪里?咱们这就去看看!”

    “不必着急。”玉旈云道,“这些粗重的活儿,我让人替你们去办,你们明日到鼎兴票号去拿凭据就可以了——诸位在海岛的时候对我照顾有加,今日来到江阳就是我的贵客,一定让我一尽地主之谊——罗满,江阳哪间酒楼的厨子最好?请到你府里去,我借你的地方宴客。”

    “是。”罗满答应,吩咐左右照办。便有士兵上前去整理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但冷不防货物当中传来“嗷”的一声吼叫,把士兵们吓了一跳:“是什么东西?”

    “啊呀!”海盗们拍脑袋,“差点儿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王爷,你的小猞猁咱们给你带来了——除了你,还没人能降伏得了它呢!”他们从货堆里抬出一个笼子来——才一个多月的功夫,那猞猁已经长大了许多,碧眼中的凶光愈加慑人。只是看到玉旈云,立刻眯起眼,好像笑起来。

    马上的玉旈云也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难为你们战火纷纷的还记得它。若是早些有它陪伴,我养病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无聊。走,带着它一起去赴宴,它在船上也受苦了,今日要敞开肚子吃!”

    “哈哈!我们也好久没有敞开肚子吃啦!”海盗们乐呵呵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江阳城,不多时就来到了罗满的府中。

    由于海龙帮这次来了三十几名弟兄,没有一间厅堂可以坐得下着许多人,只得在练武的场子上摆下五张大圆桌。来自江阳三间不同酒楼的厨子一齐准备酒菜,虽然战战兢兢,但总算动作利索,大伙儿没等太久已经可以上桌。玉旈云自知尚未痊愈,因以茶代酒敬大家,连敬了三杯,才邀大伙儿起筷。席间又问起樾军与蓬莱兵舰作战的细节。有几名海盗曾经替樾军带路,所以亲临战场,都绘声绘色地说了。讲到精彩之处,满场的人都禁不住拍手叫好。

    “蓬莱人到底是怎样一副丑态?”旁边有个帮忙招呼宾客的兵丁问道,“我没那福气去教训他们,好歹你们也学来解个眼馋。”

    海盗们兴致高涨,当然不推辞。他们个个都曾跟蓬莱人遭遇过,多年来也打劫过不少蓬莱商船,对于蓬莱国的习俗、蓬莱人的举止十分熟悉,学起来惟妙惟肖。观者无不拍案叫绝。那向他们询问的士兵看得高兴,也手脚痒痒起来,跟着模仿,竟有七分相似。海盗们愈发高兴,又教他说几句蓬莱国的粗话。那士兵年轻聪明,也一学就会。开玩笑地用来骂身边的同伴。同伴们又怎甘示弱,亦学蓬莱话骂回去。一时间,席间充满东瀛“风情”。

    乌昙本是个洒脱不羁的人。如果身在海岛,也要和大伙儿一起乐呵一番。但当着玉旈云的面,害怕弟兄们这样粗鄙的行为会扰乱了她的军纪,心中惴惴不安。不过,他偷眼看了看,玉旈云和罗满满面笑容,毫不在意。玉旈云甚至举杯道:“不如咱们来了蓬莱丑态大赛,看谁学得最像。胜者我重重有赏!”

    “好!我先来!”海盗和众兵丁玩得愈加癫狂起来,争先恐后地表演。

    只是这个时候,忽见罗满站了起来:“端木姑娘,你怎么来了?”

    “怕是来抓我回惠民药局的吧?”玉旈云笑。

    “你只管找你的乐子。”端木槿冷冷地回答她,“我是有事来找罗总兵的——罗总兵,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罗满看看玉旈云。后者只是笑着摆摆手,便又和众海盗说笑去了。

    罗满这一去,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面色晦暗,眼神沉郁,回席落了座,端起酒杯却不往嘴边送,怔怔发呆。玉旈云瞥见,便皱了皱眉头:“怎么?端木姑娘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要我帮你解决么?”

    “王爷只怕解决不了。”罗满的语调有些奇怪,“端木姑娘要走了。”

    “走到哪里去?”玉旈云不解。

    “她说她要回楚国去。”罗满道,“说最近会交代清楚惠民药局的事务,然后就回家乡去了。”

    “为什么?”玉旈云呆了呆。

    “也许是因为樾楚交战的缘故吧。”罗满道,“上次抓到几个楚国刺客,对端木姑娘冷嘲热讽。听说端木姑娘的父亲在楚国也出了事。她回乡去,因为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简直迂腐!”玉旈云“啪”地方下杯子,“我去问问她——她爹可是楚国武林义师的统帅,她要是去投奔楚军,做楚军的军医,那还了得?我不准她走!”说着起身离席而去。乌昙见了,也赶忙跟上。

    他们追到了外面,并不见端木槿的身影。问了罗满府里的下人,说刚刚才出门去。于是又往大门外追。然而到了门口还是未见到端木槿,只看到一个算卦的,头戴斗笠,站在街对面。见到他们就稍稍把斗笠抬起一些——竟然是郭罡。

    “你真是狗胆包天呀!”玉旈云走上前去,沉声道,“大白天就敢跑到这里来?”

    “我是奉了刘将军的命令来看看王爷和罗总兵有什么动静。”郭罡道,“自然也就可以顺便来瞧瞧王爷那暗渡陈仓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海龙帮的诸位豪杰,果然很熟悉蓬莱人吧?王爷的部下……嘿嘿,以楚国凉城的那场风波来看,功力也不容小觑。”

    “凉城的那些人千挑万选,且训练已久,如今这些临时找来的怎么能比得上,只能说凑合而已。”玉旈云道,“以后只怕得多选些人,长期训练,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就不至于抓瞎了。”

    “呵呵,这还不容易?”郭罡道,“不是有几个已经从凉城回来了吗?他们这么清闲,让他们做师父不就行了?不过这不着急——着急的是,咱们能做的事,楚人也能做——方才我看到端木姑娘从里面出来……”

    “她是来辞行的。”玉旈云打断,“这迂腐的家伙看不惯樾楚交战,要回老家去。”

    “哦?看不惯?”郭罡做了个掐指一算的动作,“那可有些麻烦呀!王爷就这样让她回老家去吗?她常在王爷身边,听到了多少秘密,这一走,就麻烦了。”

    “她除了医理药性什么也听不进去。”玉旈云道,“真走了,最多替楚军多救活几个人罢了。倒也对大局没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王爷还追出来?”郭罡笑,“有用的人要留在身边,危险的人也要留在身边才好。”

    “不用你教训。”玉旈云道,“留谁不留谁,我自由分寸。”说着,一甩袖子,走回大门里去了。

    乌昙也要跟上。但不防备郭罡忽然拉住了他:“乌帮主!老朽还有句话想对你说呢!我知道石将军打了胜仗,帮海龙帮把领地夺了回来。乌帮主将来有何打算?是要和一众弟兄回到海岛上去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乌昙抱着两臂,防范地看着郭罡。

    郭罡依然微笑:“乌帮主,我知道你是个人物,否则翼王爷也不会花那么大功夫去巴结你。内亲王她眼高于顶,竟也愿意与你结交,可见你的为人和本领都非同一般。这样的一个人物,就这么在海上杀人越货地过一辈子,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我生来就是海盗,”乌昙冷冷的,“除了做海盗,也没想过做别的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郭罡笑看着他,“你看内亲王如今叱咤风云,她本是一个亲贵女眷,岂是生来要驰骋疆场的?石将军也不过是个宫中嬷嬷的儿子,如今还不是独当一面?本领或许有一成是老天爷给的,其他可都是自己学来的。命运或许有一成是天注定,但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是要做海盗,还是要建立一番功业?眼下有大好时机,你听到方才老朽和内亲王说……”

    “我对建功立业没兴趣。”乌昙打断他。

    “是吗?”郭罡还笑盈盈的,“我看未必。没有人对建功立业没兴趣。虽然功业不见得是你喜欢的,但是有了功业,有许多你原本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就变得唾手可得,你可想过?”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乌昙看到那对三角眼中射出的精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看穿,强作出满不在乎的表情,道:“我所在乎的只不过是我那帮兄弟,今后能继续和他们同生共死,已经别无所求。只待石将军归来,我便回海岛去。”

    “哦?”郭罡露出一种做作的惊讶,“若真如此,我劝乌帮主还是不要等到石将军归来了,早日离开内亲王的身边为妙。”

    “什么意思?”乌昙皱起眉头。

    “乌帮主和内亲王相识的日子不长,并不了解她这个人。”郭罡道,“她不轻易与人结交,但是又很容易不知不觉就和别人纠缠上,难以分开,有时,就算她自己嘴里不说,心里也不承认,但是事实上已经完全离不开那个人。她的一举一动,所有决策,都会受到影响。石将军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是离不开石将军的。其他的还有些部下,一路出生入死摸爬滚打过来,也全都成了内亲王割不下、舍不了一部分——他们出了什么岔子,内亲王都千方百计地保他们。还有对端木姑娘也是——明知道她是敌人,但朝夕相处得久了,却舍不下她。甚至于我——别看内亲王总说她恨我,想杀了我,这一年以来,我们吵过、斗过,最终我还是成了她的谋士,她听我计策听多了,如今嘴上再怎么骂我,遇到疑难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要来问问我的意见——不是吗?江阳风声这么紧,之前她还让你星夜把我带去。所以我提醒你,你若是在内亲王的身边久了,她习惯有你保护左右,一旦你离去,她必然无所适从,这岂不对她大大的有害吗?若你不打算永远留在她身边,那就趁早走,不要害她!”

    是这样吗?乌昙怔怔。他知道郭罡是不可信的——玉旈云分明说过想杀之而后快,此人狡猾万分,岂能将他说的放在心上?但是,心中却又有一丝希望,好像要破土而出的幼苗,兴奋又胆怯:玉旈云贵为内亲王,难道还缺人保护?而我除了武功还凑合之外,别无长处,在她身边其实是什么也做不到的啊!这样,她还会需要我吗?

    有心追问郭罡,又怕被这奸猾小人看穿。犹豫时,郭罡已经拄着那“铁口直断”的布幡走远了。只留乌昙在门前发愣。

    冷不防,他背后响起了玉旈云的声音:“这死老头儿又自作聪明胡言乱语了!”

    乌昙吓了一跳:自己该是多么出神才连玉旈云去而复返都没有发现。登时感觉窘迫万分:“王爷……我……不知姓郭的在说什么!”

    “姓郭的说的话本来就算不了什么。”玉旈云道,“他最会妖言惑众,常常下个套子让人钻——你钻进去了,就被他牵着鼻子走。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他!”

    “等到那一天,记得告诉我。”乌昙想缓和一下气氛,“我可以替你动手。”

    “杀这么个糟老头子还用得着你吗?”玉旈云笑道,“随便找个人就能办到,真是杀鸡焉用牛刀!不过……”她顿了顿:“我如今倒真有一件事情想求乌帮主帮忙,不知乌帮主肯不肯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最近真的很忙……给大家拜个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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