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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人马,哗啦啦的直冲入燕京城中。前导张盖,正是萧言旗号。

    萧言的寄禄官是兵部库部司员外郎。元丰改制之后的正七品文官。当时童贯是很对得起他,给他争来了这么一个正经文臣出身。但是宋朝寄禄官本来就是最复杂最难以弄懂也是最没用的东西。萧言旗号自然不会打出这个来。他现在也还没有职,旗号之上,只有他的差遣名,大宋河北三路宣抚制置使署赞画。

    虽然这个宣抚制置使署已经是不尴不尬,宣抚制置使童贯丢下这里跑回了汴梁,宣抚制置使署的署官们也少有在这里继续喝风的兴趣,一股脑的跑了个干净。现在在燕云之地主持大局的就是这么一个背出童贯的赞画,还有宣抚制置使署的第一属将老种相公。河北诸路转运物资上来都是大家商量着办。

    十几二十天里,汴梁那里对幽燕之地还没有措置传过来。就由着萧言顶着赞画之名在这里飞扬跋扈。还以自己属下一个连差遣都不是的参议方腾权行燕京留后事。在官僚体系掌控异常严密的大宋而言,也算是一个异数了。

    燕京城中,自然不知道大宋内部现在的勾心斗角。和阴差阳错之下,萧言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他们就知道一件事情,现在燕云之地,都是这位萧宣赞在做主,可以决定他们将来命运!天幸的是,这位大权在握的萧宣赞也是辽人降臣,对他们这些前朝遗民很是不坏。百姓流民都有救济不说,燕地那些豪强,前朝各地据守势力,都拣选出精锐加入了神武常胜军当中。算是给这些忐忑不安的实际统治着燕地各处的人物一个出身。

    燕地和中原分离已经有百数十年,说多有感情那是谈不上的。现在辽国灭亡,那是不用说了,人人都担心将来如何,现在有这么一个萧言如此行事,大家自然飞也似的靠上来,生怕萧言不收纳他们。萧言越是张扬,他们也越是安心,连恁般出名,在辽国也久闻大名的老种相公对这位萧宣赞也是避路。看来还是傍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至于将来这些燕地豪强,辽人遗民等明白了大宋内部的虚实,知道了萧言真实底细,还能不能从萧言这条贼船上面下来,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萧言旗号一到,城门左近正在赶工修补城墙的百姓流民,纷纷在尘土泥泞当中拜倒,头也不敢抬。百余名骑士簇拥着萧言旗号飞也似的卷进了燕京城中。马蹄敲得城门口石板路如雷一般响动,等那些百姓流民抬起头来,只能看见那些锦袍貂帽骑士簇拥着的一个挺拔结实的身影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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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是在行猎当中,得到方腾传来消息,汴梁那里,终于有消息回来了。老种带着姚古已经赶来燕京要和他一会,商议将来行止。

    萧言自己在汴梁是没什么门路的,方腾以前是疏懒的名士性子,有也不多。这和汴梁朝局有关的情报,只能由老种相公他们那里提供。现在大家还算是在一条船上,老种对萧言他们也没怎么藏私,有什么就提供什么。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小种已经亲身赶往汴梁,可是传过来的消息还是语焉不详,拿不准轻重。

    童贯以前对伐燕战事把持得太过厉害,那位小蔡相公又是绝足不过白沟河北的。汴梁一直摸不清楚前面战事的变化。当小种突然带来了真实战况,汴梁朝中自然是被震得目瞪口呆!既惊于在童贯指挥下的刘延庆之惨败,更骇然于女真之背盟突然南下,最让他们如听天书的,却是萧言这么一个南归降臣,此前只是在大军克复涿州易州的时候略略听过名字。居然北据女真,杀了女真一个王子,接着又在诸军都是惨败之际拿下了燕京!更不用说后续消息又传过来,萧言更以一人之力,镇压了一场在萌芽当中的叛乱,当日辽人常胜军都管郭药师和降臣赵良嗣联手,想拥辽人皇后萧普贤女起兵夺回燕云,却被萧言一手扑息!

    大宋十几万大军,举国之力支撑的一场战事,全部成就了萧言一个人的声名。简直就成为了燕云之地的定海神针!

    也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也许是大家都敏锐的感觉到了童贯的惨败将引起朝局的怎样变化。汴梁城中竟然一时失声,两方都在筹谋盘算酝酿商议,一方看如何挽回,一方看如何利用这个机会。一时竟然顾不上燕云那里指挥体系其实已经土崩瓦解了。在童贯匆匆赶回去之后,不得不说这个死太监实在是根基深厚,他们那一派系,现在又是官家身边得用之人,他一使力奔走,现在汴梁那里风潮就加倍的混沌不清,谁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

    汴梁那里纠缠不休,萧言其实也乐得旁观。多一点时间让自己壮大力量才好呢。谁知道好日子总是要结束的,现在老种相公和姚古亲自前来与会,汴梁那里应该有什么确实的消息传过来了!

    他的行猎队伍顿时匆匆而归,一路上萧言都在揣测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自然是揣测不出来的,最后干脆横心不想。去他妈的,老子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天下就要乱了,手中这点实力,说什么也不能丢!哪怕是让老子去卖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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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言在百余骑亲卫的簇拥下,飞也似的卷到了自家衙署所在。他衙署所在左近,这些日子那些投效燕地豪强出工出料出钱,已经整治出一个模样了,着实称得上巴结。在这残破的燕京城中,自然就成了中心。

    在衙署外面一排排拴马桩上,这个时候都系满了战马。西军老种姚古诸将带来的亲卫,在衙署前面站得满满的。衙署大门已经洞开,居然是老种姚古他们连同方腾,在这里等候萧言到来。

    萧言身边那些锦衣貂帽的亲卫模样实在是太招摇,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还劳老种诸人在这里等候那么久。那些亲卫们人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是冷艳觑着。还有人低头在那里骂街。

    远远看着老种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萧言身边的张显低低问道:“宣赞,是不是就下马?”

    萧言哼了一声,冷笑道:“不用!既然他们摆出这么一个模样给大家伙儿看,我还能不成全他们?他们心里还不是乐意见到老子这般模样?”

    张显点头,一行人竟然不下马,一直疾驰到了衙署门前!

    跟着老种姚古来的还有杨可世诸人。杨可世是个直肠子汉子,没其他西军将领那么多弯弯绕。看着萧言这不可一世的模样,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他是想也没想过推萧言出来顶缸的这个心思,别人也懒得和他多说。萧言这般骄狂,在他看来一则不是自全之道,二则是也太过轻慢老种相公这等宿将,要不是西军给白梃兵,后来老种又亲自赶来给他萧言撑腰,萧言能给童贯这样一个难看,现在还在燕云之地如此威风?

    他按着腰间佩剑,愤然开口,就要从老种后面挤向前:“萧言这厮,太也轻狂!这般举动,还想不想在俺们大宋立足?难道以为自己现在是燕京王了?直娘贼,人要糊涂了,得一顿鞭子才能抽醒过来!”

    他身边西军将领顿时纷纷阻拦他:“老杨,这是什么话?难道萧宣赞当不起?俺们惭愧打不下燕京,他轻轻巧巧拿下来了,当得起这份威风!捧起萧宣赞,就赛如捧起了俺们西军。要想分润复燕大功,这点委屈算什么?连老种相公都没说话,你嘴敞什么?”

    杨可世给他们拦住,停住脚步,脸色铁青:“直娘贼,这般分点功劳,俺却不要!这萧言打仗还算是条汉子,怎么打完了就这般不成人!”

    他冲着老种相公背影拱手:“老种相公,俺吹了这么久风,得了风寒,候不得了,俺先去,有什么好处,俺却也不指望!”几句话说完,奋力挤开众人,就在萧言大队赶到的时候下了台阶去了,连瞧也没瞧萧言一眼。

    不过老种,也看也没朝愤然离去的杨可世那里看上一眼。

    方腾就在老种身边,冷眼看着眼前一切。西军诸将尴尬,忙不迭的替杨可世分说:“杨将军不知道哪里喝了一头烧酒,这风一吹,正发作了。他向来就是这个脾气,酒劲上来就不管不顾,俺们吃他的冲撞不少,不过一笑了之............”

    方腾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在那里静静等候的老种。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那是没错。只是西军这支大宋精锐,在打仗之外用的不相干的心思太多了一些............萧言本来还指望将来能借重西军一臂之力。这西军,还能借重得上么?老种相公,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的安排?如果真是如此,那方某人也毫不介意到时候帮助萧言将你们也推倒!

    杨可世大步走开的时候,萧言正正赶到。在心里面苦笑一声。对你客气的,未必是好人,对你此时做派看不上眼的,倒是对你没什么坏心眼的。这个世道,这都是什么事情.........

    这点情怀,他转眼就收拾干净,前面亲卫让开,萧言终于跳下马来。而老种姚古几人也下阶相应,人人都笑得亲热。那姚古还高声笑问:“萧宣赞,行猎战绩如何?说不得,俺们今日也得讨一口野味尝尝............冬春之交,走兽膘都熬干净了,最是筋道,俺却正好这一口!”

    老种笑得淡淡的,朝萧言微微点头示意。萧言目光先和方腾一碰,接着就大笑行礼:“承情承情,居然让老种相公和姚相公亲候!也不用多寒暄什么了,却不知道汴梁传来什么消息,且先和我分说分说,咱们一块儿辛苦这么一场,不能白忙活了不是?萧某倒没什么,反正也是赤条条南归大宋,能苟全性命已经是万幸。老种相公麾下数万西军健儿,奔走一场也不容易,难道就这么平白埋没了不成?”

    装跋扈也不是一味盛气凌人到底,要不然肯定瞒不过老种这只老狐狸。关键就在于说话倒是客气贬低自己,但是那种颐指气使的味道在话语背后怎么藏也藏不住。

    萧言这一番做作,连姚古都有点变了脸色。方腾却差点就要竖起大拇指夸奖萧言的演技。将一个假装客气的暴发户诠释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倒是老种始终不动声色,和萧言并肩走进衙署节堂,一路走过来,只有姚古勉强在和萧言搭讪几句,老种却一言不发。

    老种如此,倒是真让萧言有点摸不清这老狐狸的深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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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之间,一行人就走入节堂,亲卫在外伺候,站得密密麻麻的警戒,无关人等别想靠近。节堂当中大家分宾主坐下,萧言客气一阵,还是勉为其难的坐了上首。才一落座,他就按着几案,目光炯炯的看着老种:“小种相公那里,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不成?”

    老种和姚古对望一眼,最后还是老种缓缓开口:“不是舍弟那里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汴梁那里,还是混沌不清。本来宣赞这里胜迹传回汴梁,朝野当中,对宣帅多有指摘,宫中传来消息,官家也深厌宣帅,十数万精锐,举国支撑竟然如此结局............可是宣帅一系毕竟根基深厚,先是小蔡相公,然后是宣帅先后返回汴梁,朝中风声又是一变,也有人开始为宣帅分说了............还有传言,官家已经私下里见召了宣帅,痛斥一番之后,还是优容了下来............现在汴梁朝中,还是如前一般,谁也说不清楚这风头到底朝哪里刮............”

    老种岁数大了,说话中气不足,他又是不紧不慢的性子,这番话说了不短时间。大家都扬着脸听着,节堂之内静悄悄的。等老种说完,人人都面面相觑。

    距离燕云底定之后,一个月都快有了。朝中还这般纠缠不下,可见此次战事到底牵扯多深,双方角力是多么委决难下!童贯捅出这么大一个纰漏,居然还是难以将他攻倒,要是让他缓过气来,现在在座诸位,还不知道是如何下场!

    西军将领人人脸色难看,姚古都闭着嘴不说话。方腾目光闪烁,似乎在沉思什么。萧言却神色不动,看着老种,缓缓发问:“既然不是小种相公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老种相公见召萧某,到底有何要事?”

    老种淡淡一笑:“不是舍弟,那自然就是朝廷............除了朝中正在争斗的两派,还有人对我们这些武臣忌惮............西军不用说了,百余年来自成体系,躲也躲不掉。就是萧宣赞一手拉出的这么一支强军,也自然要被人提防的............朝中就要遣使,一则是劳军,二则就是阅军,朝中枢密副使吴敏吴大人上书,此次伐燕,支用军资六千余万贯,朝廷早已不堪重负。现在又收编辽人降军以为大宋经制之军,若用以镇抚燕云,则有反复之患。若调离燕云镇戍他方,则安置遣戍之资,诚可惊人............既然如此,不如遣使劳军检阅,一则安前方有功将士之心,二则剔除浮滥,尽力遣散辽人降军,西军数万,难道就不足以镇抚燕云?萧宣赞,朝廷就要遣使臣来了!”

    节堂里面,人人都是脸色难看。萧言和方腾对望一眼,各自暗自点头。

    萧言低低发问:“这吴敏吴大人,是朝中那一派系?”

    老种摇头:“谁的都不是,所以这番话语看起来才是出自公心。朝中大人,对某等武臣防闲之心,从来都是如此。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动静。萧宣赞,却要提防宣帅一系,趁这个机会上下其手!”

    大宋士大夫官僚体系对武臣的提防压制,几乎一直持续到了灭亡。已经成了习惯性的动作了。现在西军群集燕云,又冒出了一支强悍的西军。以前把西军压制得死死的童贯现在又倒了招牌,现在回汴梁奔走,前途未知。这些哪一派系都不属于的大宋士大夫清流,自然要以天下为己任,料理现在猬集燕云的这支武装集团。的确是出自公心,所以在朝中两派委决不下的时候顺利通过,成了汴梁那里对燕云做的一个动作。

    但是这却是童贯他们利用的绝好之机!劳军阅军清军,一则是削这些武臣权柄。更不用说萧言虽然是文臣,但是完全靠着军功起家,也要靠着这么一支军马还有幽燕之地复杂的局势自保立足。清理军马就是消弱萧言立足的凭借。二则是这过程当中,太多把柄好抓,太多麻烦可以找,一旦给童贯他们抓到什么,不到将萧言彻底攻倒而绝不罢休!萧言一倒,童贯自然就翻身,燕云大功,最后说不定还是落在这个死太监头上。一旦没有这个最好的发力处,所谓老公相那一派系,自然也就偃旗息鼓,只能再等下一个机会了。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是对童贯他们那一派系最好的消息,可是这位枢密副使大人秉的却是朝廷家法,士大夫惯常行事准则进言。当真是一片公心,坦坦荡荡,谁也压制不得!

    节堂当中静默半晌,人人目光闪烁,想着自己心思。只有老种目光炯炯的看着沉思的萧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萧言轻声道:“老公相那里,对于此事,有什么话传来没有?”

    老种淡淡一笑:“自然是有的。”

    这一句话出来,西军诸将人人精神大振!老公相是何等人物,虽然几起几落,但是秉持大宋权柄时间之长,已经是大宋仅有。虽然现在罢相,可是仍然没有出知地方。仍然以荣衔在汴梁当中悠游荣养。现在在台上的诸位,当年谁不是在老公相门下奔走?不过老公相执掌权柄的时间实在是太长,这些人物自然也有各自心思,谁也不能这么一辈子奔走下去。才在宣和二年想方设法让老公相罢相下台,现在各自在台上跳起了各自的加官。

    谁都知道这位老公相到底是什么份量,一个党人碑就足够让每个老公相的政敌心里面冒着寒气。谁都在用尽一切办法尽力保持住自己的位置,让这位可怖的老公相不得复起。拖到他老死算完。

    如果老公相肯出手的话,那么一定就有应对的方法!

    萧言看着老种,淡淡的道:“愿闻其详。”

    老种看看左右,低声吩咐:“除了某和萧宣赞方参议,其他人等,都退下罢............兹事体大,不是信重不过各位。”

    老种现在俨然就代表着那位老公相,西军诸将纷纷起身,一句话也不多说的就退出了节堂,在阶下了亲卫们站在一起,远远翘首,似乎这样就能听见节堂里面在谈论什么了也似。

    节堂之中,三人对坐。老种却久久的不发一言。却是方腾最先开口:“那位老公相,根本就没就此事带什么话来罢?”

    这一句话一出,一直在那里端坐的老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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