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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读着读着,他的嗓音开始颤抖硬咽起来。于是,他把诗集递给布鲁克斯,低声说道:“你来念吧,我不能再读一个字了。”

    几个月以后,他在白宫里把整首诗一字不落地背诵给了朋友们听。

    1864年4月5日,林肯收到了一封来自宾夕法尼亚的华盛顿小县城的信,这封信是由一位女孩子写来的。女孩在信的开头这样写到:“经过反复的犹豫和忧虑之后,我最终还是写了这封信,把我的麻烦告诉您。”她的未婚夫在部队里已经待了几年了。后来,这名男子被允许回家看看。可是,她们俩人因“过于缠绵于婚姻生活的快乐”而误了归期。而现在的情形是“缠绵使我们这个尚未合法的家庭处于非常难堪的境地,我们不敢奢望您特别关照,只是想让您按照缺勤处罚他,而且承认我们过去的行为是合法的……在此,我真诚地希望您能体谅我的痛苦,并给我们以帮助。”

    读完之后,林肯的内心再次被深深触动了。他凝视着窗外,仿佛看到远方有一双眼睛在流泪……

    他回到桌前,拿起笔,在女孩的来信末尾写下了“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到她的身边”这样一行字,然后交给斯坦东过目。

    1864年可怕的夏天终于过去了,秋天则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谢尔曼夺取了亚特兰大而正进军通过乔治亚·法拉格特海军上将,经过一场戏剧性的海战以后,便占领了木比耳湾并加强了墨西哥湾的封锁。谢利敦在施南多亚谷打了几场精彩的胜仗。而李将军呢,如今不敢再贸然出兵了。于是格兰特便对彼得斯堡和里士满层层包围。南方联盟快要垮台了。林肯的将领们如今开始占上风,他的政策被证明是可行的,这时北方的士气犹如展翅高飞。因此,在11月他连任总统。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些看作是个人的胜利,而只是十分简洁评论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的做法是明智的,在最最关键的时刻,还是把位子给了我。

    其实,经过四年的战争,林肯心中对于南方的人民仍毫无仇恨。他总是时时刻刻地说:“现在他们的处境也许正是如同我们在他们那样的情形时一般。”

    1865年2月,联盟州眼看就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距离李的彻底投降还只剩下两个来月的时间,林肯提议向南方各州发放4亿美元用作释放奴隶的补偿。但是,全体内阁成员一致反对他的提议,他的想法最终沉淀在他的脑海里。

    又过了一个月,林肯为他的连任再度发表了就职演说。

    事后,牛津大学校长厄尔·柯曾给予了高度赞扬,他说:“不仅是人类辩才中的杰出代表,而且是超凡脱俗的神圣杰作。”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他走上了演讲台,在吻了一下《圣经》第五十页的《以赛亚书》宣誓就职之后便发表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演说。他就像话剧演员一样在台上尽情地表演着。

    “这和圣诗是没有区别的。”厄尔·柯曾写道“时至今日还没有哪一位统治者能讲出他那番话。就在美国前任总统中,也没有一位能用如此完美的话言来表达自己的心声。”

    在这段演说的结尾处,作者所发出的惊人之语令人简直难以相信那是出自尘世凡间之人的口中,那玄妙之声仿佛是教堂里柔和的圣音从遥远的天际飘忽而至:

    让我们用真心去祈祷,用真诚去希望,愿这战争的灾难尽快远离我们的生活。但是,如果上帝认为只有把全部的金钱堆砌起来,才能补偿天下的奴隶两百五十年来所出卖的无偿苦力,战争才能结束;如果上帝认为皮鞭上的每一滴血,都要用刀尖上的鲜血来偿还,虽然这皮鞭之苦已有三千年的历史。我们依然要说:“上帝的旨意和审判是公正严明的。”

    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要把善心施与众人。让我们把真诚的信念注入到上帝赐予我们的真理之中,去发现真理的存在。让我们投入到所从事的事业中去;让我们来共同缝合战争的创伤;让我们去关爱在战争中变成寡妇的女人和变成孤儿的儿童;让我们永远珍视和维护本民族及全人类的和平!

    两个月之后林肯遭遇暗杀,这篇演说词被人们在斯普林菲尔德林肯的葬礼上再度吟咏。

    就这样,一场阵亡将士超过百万之众的战争,终于在一个维吉尼亚的小村落中的阿波麦托法院中正式结束了。投降的交接仪式是在春天里的一个晴朗的下午进行,四周弥漫着丁香花的香味,这一天正好是棕枝全日。

    内战结束

    1865年3月的月底,弗吉尼亚的首府里士满,南联盟总统的妻子杰斐逊·戴维斯夫人,处理了拉车的马匹,卖掉了部分衣物细软。随后,打点包裹,投奔他父亲去了。此事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看来南联盟也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格兰特把里士满已经围困近十个月了。李的部队处于恼怒和饥饿的状态。他的士兵们手里的钞票几乎失去了效应,买一杯咖啡要3美元,一捆柴火要5美元,而一桶面粉至少要1000美元。

    脱离联邦和坚持奴隶制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李和他的士兵们都晓得这一点。已经有1万名士兵逃之夭夭了。整个军团正在打点行装陆续出逃,而那些余下的人也只能寄希望于神灵了。每座营房里都在举行祈祷会,将士们喊叫着、痛哭着,靠幻觉麻痹自己的神经。每次作战之前,他们都要先祈祷一番,然后再带着从宗教中寻求的安慰和希望去打仗。

    但是,单靠虔诚也挽救不了里士满,它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4月2日那天正好是礼拜天。李的军队把城里的棉花仓库和烟草库房都点燃了;烧了兵工厂;捣毁了建了一半的停在码头上的战舰。一时间,冲天的火光照耀着里士满,他们连夜从城里往外逃跑。

    他们刚一出城,就被格兰特亲率的72万兵将给围了过来。他们从后面和两翼猛攻联盟州的军队。与此同时,谢里丹的骑兵师也冲到了逃兵的前头,拆毁了铁道,抢占了运送给养的火车。

    谢里丹电告总参谋部:“只要我们再来一次猛烈进攻,我相信,李的余部就会彻底投降。”

    林肯回电说:“那就不要再犹豫了。”

    追敌八十余里,格兰特终于把南方军队赶进了包围圈。面对层层的包围,李意识到再要进行反抗,除了白白牺牲性士兵们的命以外别无他用。

    就在这时,格兰特的头疼病发作并使他的半身麻木起来。他落在了部队的后面,不得不在星期六的晚上在一农户家过夜。

    “晚上,我用热水和芥末粉泡脚。”后来他回忆此事时说道,“我还把介子膏涂在腕关节和后脖梗子上,但愿第二天早上我能恢复如初。”

    次日一早,他的病就好了许多。但千万不要以为是介子膏的功劳,而是因为有一名军官,把李写的投降书交到了他的手上。

    “当那名传信的军官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时,”格兰特写到,“我的头还是有些疼,可是当一看到信上的内容,疼痛感就立刻消失了。”

    两位大将军在一所并不华丽的客厅里坐下来签订了投降协议。格兰特虽然内心激动、兴奋,但他的穿着打扮依然照旧:一双脏兮兮的军靴,没有佩剑。他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军装,只是他在肩上挂着三颗银星表示他的身份。

    贵族化的李将军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戴的手套上镶着珠子,且佩剑上还嵌着珠宝呢!李看上去好像是从钢铁浮雕走下来的皇家大将。而格兰特简直像是从密苏里农场跑进城里卖皮货的小贩。相形之下,格兰特也自惭形秽,所以,他为了没有穿戴整齐前来赴会而向李将军表示谦意。

    原来,20年前,当美国向墨西哥开战的时候,格兰特和李都是美国军队里的军官。于是,他们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当年美军是如何在墨西哥边界上度过了严冬;当年彻夜玩的那些纸牌游戏以及格兰特曾在部队自行编导的名剧《奥赛罗》中扮演过妩媚的女角色苔丝狄蒙娜。

    “我们的交谈是轻松而愉快的。”格兰特回忆说,“我真差点儿把这次会晤的正事给忘了。”

    最后,还是李将军把话题拉回到归降的有关事宜上来。但是,格兰特的答复是简洁而有力的。随后,他又说起了20年的事情:从圣诞节说到1845年的冬天,狼群在大草原上狂嚎;阳光在碧波上跳出柔美的舞姿;花1美元就能牵走1匹野马……

    假如不是李将军把话题转移投降协议上来,或许格兰特整个下午一直会说下去。最后,李告诉对方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会交出部队的指挥权。

    于是,格兰特要过钢笔和墨水,潦草地签署了协议书。在这里虽没有像1781年华盛顿将军在约克镇向英国人所要求的那样讲究而令人耻辱的仪式,但是当时败北的敌军是在那狂欢的得胜者排成的两行长长的队伍中间,空手不带枪地走过去,而且没有报复的行为。在这四年的血战中,北方的激进分子一直要求着李将军和从西点军校出身而背叛的其他军官们,都要因叛变的罪名处以绞刑,但是格兰特写出的条件都没有刺伤人的地方。李的军官们被获准保留他们的军械,而士兵们则释放回家。每名士兵都可以申领一匹马或者一头骡子带回自己的农庄或棉田去,再度耕耘家园。

    为什么投降的条件如此宽大和平呢?那是因为已经获得亚伯拉罕·林肯的批准了。

    就这样,一场阵亡将士超过百万之众的战争,终于在一个维吉尼亚的小村落中的阿波麦托法院中正式结束了。投降的交接仪式是在春天里的一个晴朗的下午进行,四周弥漫着丁香花的香味,这一天正好是棕枝全日。

    就在当天下午,林肯搭乘着“河上女皇”号船返回华盛顿。他花上几个小时给朋友们朗诵着莎士比亚的作品。过了一会儿,他念到了《麦克白》里面的一段话:

    坟墓里躺着的是国王邓肯

    经过了生活的不断摧折

    他终于可以好好地安息了

    背信弃义足可以置他于死地

    无须钢刀;无须毒药

    内忧和外患

    再无法扰乱他的长眠

    林肯对这几句话感触颇深。他又读了一遍,然后停了下来,迷茫地望着远方。

    过了一会儿,他又大声朗读了一遍。

    五天以后,林肯本人也长眠于地下了。

    “日常生活里的吵闹和正规场合的颜面扫地,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巴狄乌将军说道,“林肯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并始终对自己说:‘圣父,请饶恕吧: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专横的夫人

    现在,让我们随时光的步伐一起回到过去,因为我要告诉大家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攻陷里士满的前不久,它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林肯近30年的家庭生活,其悲剧色彩尤为浓厚,他独自承受着这不幸的一切。

    这件事发生在格兰特的作战总指挥部附近。他想请林肯夫妇到前线来和他一起度过一个星期。

    他俩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林肯也想放松一下正感疲惫的身心。自从进入白宫以来,他还不曾度假休息过。在他连任之初,一拨又一拨的求职者前呼后拥地来骚扰他,他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林肯夫妇登上了“河上女皇号”,沿着波托马克河顺流而下,通过切萨皮克湾的下游,转入老波恩特港,驶向杰姆斯大河,直抵波恩特市。水面上方是两百英尺高的悬崖峭壁,那位噶林纳小镇的前皮货采购员早已站在上面一边抽旱烟袋,一边砍木头。

    几天之后,在这里举行了总统宴会,参加者都是些华盛顿的上层名人,这是勿庸置疑的,法国部长杰奥弗洛伊应邀出席了。所有宾客都想去看看12里地以外的波托马克前线阵地,当然是越快越好。于是,第二天大家就出发了。男人们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而林肯夫人和格兰特夫人则坐在一辆半敞篷的马车里紧紧地跟在后面。

    艾德姆·巴狄乌将军、格兰特的作战参谋及其众多朋友和武官侍从等一行人不离左右地陪同着几位夫人参观。巴狄乌就坐在马车的前排座位上,他面对着两位女士;背对着拉车的马。因此,车子里发生的事情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下面我就从他所写的《和平时期的格兰特》一书中摘选几段:

    在交谈的过程中,我无意中提及大战即将来临,按指挥部的指示,在前线的军官眷属必须一律留在部队的后方。接着,我又提到只有一位夫人是个特例,那是因为查尔斯·格瑞芬将军的太太得到了总统的特别许可。

    总统夫人听到这里,便用手支着上身,大声说道:“您讲这些话是何用意呢?您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可以单独和总统见面,不是这样吗?可我从来不允许总统与任何女人单独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吗?”

    如此看来,夫人对向来不修边副的亚伯拉罕·林肯心怀猜忌。

    我发现情况不妙,便极力用缓和委婉的语气来宽慰对方。可是,她已经是怒不可遏了。“您没有必要强颜欢笑,我知道您现在心脏跳得很快,先生。”她的声调呈上升趋势,“我现在就下车去问个究竟!”

    格瑞芬夫人是继埃斯特哈齐伯爵夫人之后又一位品貌出众的华盛顿上流社会的名媛佳丽,并且和格兰特夫人的私交颇深。于是,格兰特夫人就开始努力劝解情绪激动的总统夫人,但是她根本不听。林肯夫人再次发出让车夫停车的命令,我略一犹豫,她马上就伸出双臂去抓前面的车夫。最终,还是格兰特夫人说服了她和大家一起在营地下车。

    直到深夜,我们一行人才回到了营房。这时格兰特夫人把我叫到一边,小声地和我议论此事。她说这件事棘手得很,我们谁都不能再提及这件令人懊恼的事。从我这方面讲,是肯定不会再提半个字的,而她顶多会告诉将军先生。不过,到了第二天,我就不用再担心什么,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是糟糕。

    天亮之后,我们这一行人又早早地出发去参观位于杰姆斯河北岸的驻军,其统帅为奥德将军。今天的活动安排和昨天几乎没什么区别。我们乘坐蒸汽艇过河以后,男士们骑马,林肯夫人和格兰特夫人则坐在救护流动车里。我还是做他们的陪护,可是,我又要求加派一名同事和我一起“执行任务”,因为有过昨日不愉快的经历,我不想再一个人留在车里。于是,霍瑞斯·波特上校也被派过来坐进了车子里。作为部队司令官的妻子,奥德夫人不必服从后撤的命令,她也陪同着丈夫前来了。眼看这一天的活动就要结束了,我估计她是想离开部队转而向华盛顿靠拢。由于车子里已坐无虚席,她便独自上马,赶到前面和总统并肩而行了一段路程。

    当林肯夫人看到眼前这一情景时,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燃烧了起来,她大声嚷道:“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竞敢跑到我前面去和总统并肩而行?她认为总统很高兴她过去陪在身边,是这样吗?”

    她十分恼火,以至于言语冲动,其动作也很过分。这时,格兰特夫人又极力加以劝解。但是,这次林肯夫人却把矛头转向了她。而我和波特认真观察着这一切,但一句话都不敢说。我俩害怕她敢从车里跳出去,对着参观团大喊大叫。谁敢保证她不会这样做呢?

    她在途中曾这样问过格兰特夫人:“你也想有朝一日走进白宫,不是吗?”而格兰特夫人依旧保持着镇定和尊严,她只是说她对目前的地位十分满足。这样的回答她理应满意了吧。可是,林肯夫人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哦,真的吗!如果有机会,你最好去试试,那里面可真是不错。”过了一会儿,当格兰特夫人不惜冒着激怒对方的危险而极力保护她的朋友的时候,林肯夫人再度把矛头指向了她,其矛之锐,可想而知。

    我们在半路停下来正在休息时,国务卿的侄子、奥德的军官西沃德少校骑着马跑过来,想开个玩笑:“总统的坐骑总喜欢和奥德夫人的马凑到一起,真是一匹好色之马。”

    他的玩笑那肯定是火上浇油啊。

    “你到底有何用意,先生?”她大喊起来。

    西沃德发现自己说了蠢话,赶紧掉转马头,跑得不见了踪影。

    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奥德夫人也回到了车子旁边。于是,林肯夫人就当着众人的面故意使她难堪,质问她为何要和总统一路同行。那可怜的女人立刻就哭了,边哭边问对方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而林肯夫人心中的怒火难以熄灭,直到骂累了她才住口。格兰特夫人一直在尽力维护她的朋友,而其余人则是满脸惊恐。一番吵闹之后,我们回到了波恩特市内。

    当晚,总统夫妇在船上设宴招待格兰特夫妇及众将官。在众人面前,林肯夫人向总统大加诋毁奥德将军,并要求撤销他的职务。她只说奥德不能胜任却并没有提及其夫人的事情。坐在旁边的格兰特勇敢地维护着他的下属。林肯当然也不会那样去做。

    宴席上,林肯夫人因为格瑞芬太太和奥德夫人的事而耿耿于怀,于是,对她的丈夫便百般挖苦。我这个连私人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看不过去了,更何况在众人面前受到指责和辱骂的竞是我们日理万机的国家总统。

    身为国家总统,在颜面尽失,屈辱受尽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克制力,即使是耶稣再世也不过如此吧。他那难以名状的痛苦表情也同样在刺痛着每一个旁观者的心,但是,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镇静和尊严。

    他用恳求的目光和语气请她的太太息事宁人。同时,他还在尽力地宽慰着在场的众将官。而她就像一头母老虎似的对着他狂吼乱叫,最终,他选择了离开。他用手捂住那张难看的脸,我们都无法看清也不敢想像他当时那无比痛楚的表情。

    谢尔曼将军曾亲眼目睹了上述事实。许多年以后,他还向人们提及过此事。

    海军上尉伯纳斯亲眼目睹了这个场面,由于多嘴还受到了牵连。伯纳斯那天曾骑马跟随着奥德夫人,而且后来他还说这样辱骂奥德夫人是非常不公平的。林肯夫人得知后便记恨于心。

    几天之后,他去向总统汇报一些情况,而当时林肯夫人及几名军官也在场。总统夫人当即就对他说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一旁的林肯依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没过多久,他便把这位年轻的军官拉进自己的屋子,让他在这里看地图和报纸。伯纳斯告诉我,总统并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说妻子的不是。但他分明用细腻亲密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对这名军官的歉意和关怀。

    没过多久,斯坦东夫人也来到波恩特市参观。我在不经意中向她问起林肯夫人的一些情况。

    “我不想也不曾去拜访林肯夫人。”她就是这样回答的。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武装部部长的夫人不去拜访总统的夫人,这怎么可能呢?于是,我又再次问了相同的问题。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先生?”她又不厌其烦地说道,“我不进白宫,也不去拜访林肯夫人。”我虽然和斯坦东夫人很少来往,但是她这超乎常理的回答却令我吃惊而难以忘记。不过,后来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林肯夫人继而又把矛头转向了格兰特夫人,后者曾极力地解劝过她,而她现在竟倒打一耙。她曾经指责格兰特夫人当着自己的面竞然先坐下了。“你怎么敢坐在那里?”她大声叫着,“我还没有请你坐下。”

    伊丽莎白·凯克利是陪同林肯夫人一起来到格兰特的指挥部的随行人员。她说过大家把那次晚宴戏称为“女总统的特别招待会”。

    那天,一位卫生部门的年轻官员就坐在林肯夫人附近,他以极其轻松的口吻对她说道:“林肯夫人,那天当总统先生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进里士满时的风采,他就像大明星一样引起万人瞩目,女人挥动着手帕,纷纷用飞吻向他致意。他就像一名英雄那样被女人们簇拥着、包围着。

    这位官员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赶紧收住了口。因为林肯夫人正怒视着他,不用说,对方的轻佻话语又惹恼了她。

    我估计当时的情景会令这位激怒了林肯夫人的年轻军官一生都不会忘记。

    “从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像她那样怪癖、一根儿筋的女人。”凯克利太太说道,“找遍全世界也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的人。”

    “在大街上随便找个美国人问问:‘林肯的妻子为人如何?’”赫诺尔·维尔斯·莫若在他所著的《玛丽·托德·林肯》一书中写道:“十个人里会有九个人说她是一个泼妇,一个对丈夫十分粗野的疯婆娘。”

    林肯生命中的最大悲剧不是惨遭暗杀,而是他的婚姻。

    当布斯向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林肯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子弹打中了。然而23年来,他却几乎天天都在收获“毫无默契的婚姻所带来的苦痛”。

    “日常生活里的吵闹和正规场合的颜面扫地,这所有的痛苦就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巴狄乌将军说道,“林肯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家庭生活中的痛苦,并始终对自己说:‘圣父,请饶恕吧: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林肯做了总统之后,和他过从甚密的好朋友依然是伊利诺斯的议员奥维勒·伯朗宁先生。他俩是二十多年的知己。伯朗宁是白宫晚餐桌上的常客,并且还经常在那里过夜。他曾经写过详细的日记,但在日记中是否对林肯夫人有过诋毁之词,在未经作者本人允许之前,我们无法妄加评论。最近,这部手稿被公开拍卖了,我们从而得知日记中有关林肯夫人的惊人评语,但在没有正式出版以前,这里最好还是不写了吧。

    白宫历来有一个被认可了的传统:总统在公开场合下可以选择某位女士而不必是他的妻子与己同行。但是,习惯也好,传统也罢,总之林肯夫人是不会买帐的,她无法忍受有另外一个女人想超越过自己,伴在总统的身边!休想,没门!

    她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她那套做法很被华盛顿社交界所不齿。

    她绝不允许总统和别的女人并肩而行,哪怕是和别的女人说话也会引起她的妒忌和责骂。每当举行总统招待会时,林肯就会跑过去问那醋意极大的妻子,他可以回答哪个女子提出的问题。而她则说这个不行,那个她又不屑一顾。

    “可是,太太,”林肯恳求道,“我必须要过去了。我总不能一言不发而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里吧。如果你不告诉我该和谁说话,那就请告诉我不该同谁说话。”

    她依然是我行我素,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面子。有一次,她威胁林肯如果不把某个官员升职,她就当众让他难堪。还有一次,林肯正在办公室里会见客人,而她竟一头冲了进来,接着便是破口大骂。他冷静地站起身,端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出了办公室,让她坐下来。然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继续他的商谈。对他来讲,这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她还请过一个巫师,对方告诉她内阁里所有的成员都是林肯的敌人。对此,她并不感到吃惊,因为那些人都是她不喜欢的。

    她恨透了西沃德,骂他是“伪君子、奸佞”,并且警告林肯说这个人不可信,重要的事情不要让他知道。

    “她视切斯为很大的敌人。”凯克利太太说。

    至于原因,有这样一条:切斯的女儿凯特嫁给了一个十分富有的男子。她长得美艳动人,是华盛顿交际圈中极富魅力的女性。在白宫的宴会上,只要能看见凯特的身影,林肯夫人就极为不悦,因为男人们会把目光全投向她,而成为宴会上最亮的明星。

    凯克利太太说:“如果有谁成为众人最受欢迎和瞩目的对象,林肯夫人立即就会心生嫉妒。因此,她不想让切斯的女儿在社交界立足,更不想让凯特的父亲从女儿的身上捞取到政治上的筹码。”

    又妒又恨的林肯夫人不止一次地催促林肯罢免切斯在内阁中的职位。

    她也特别反感斯坦东。每当听到对方批评她时,她便毫不客气地说斯坦东是一个“暴躁而又令人讨厌的家伙”。

    每当她满腹牢骚,咒骂不休时,林肯总是耐心地劝说:“太太,那些都是你的误解。你的个人看法未免过于偏颇,甚至难以理喻。我要是照你说的去做,很快我就会被孤立起来而成为内阁里的孤家寡人。”

    安德鲁·约翰逊令她反感,麦克莱伦令她讨厌,格兰特更加令她怨恨,他还被称其为“顽固的傻瓜和屠夫”。她声称要是让她来带领军队都比对方强,而且对上天起誓说如果有一天格兰特坐上了总统的位子,她就离开这个国家,直到他离任才会回来。

    “或许你说得没错,太太。”林肯会说:“假如真让你来指挥部队,你肯定比他们更优秀。”

    李在投降书上签字以后,格兰特携夫人回到了华盛顿。首都沸腾了,人们用歌声、烟花和狂欢庆祝胜利。而林肯夫人也向这位将军发出了邀请,请他同自己及总统一起“观花赏灯”。不过,她邀请的只是格兰特本人,其夫人未被邀请。

    没过几天,她又安排了一场话剧观赏会。格兰特夫妇及斯坦东夫妇被邀请和总统坐在同一个包厢里。斯坦东夫人刚一接到邀请,便立即去找格兰特夫人商议是否出席这个话剧观赏会。

    “除非你接受她的邀请,否则我会拒绝。除非你也在场,否则我不会去和林肯夫人同坐在一个包厢里。”斯坦东夫人说到。

    格兰特夫人正反复思考着。她知道自己丈夫的到来,必定会得到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会以此向“阿波马托克斯的英雄”致意。而那时,林肯夫人又会做些什么呢?不用问,她必定会搬弄许多的是非把大家搞得都很难堪。

    就这样,两位夫人都拒绝了邀请。虽然她们并不知道那晚会发生什么,但事实证明,她们的拒绝是明智的。因为正是两位夫人的拒绝才保全了两位丈夫的生命。因为就在那天晚上,布斯钻进了总统的包厢向他开了枪。假如格兰特和斯坦东也在现场的话,估计布斯也会顺手结果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命。

    就在刚才宁静的片刻,那些快乐的往事片断又从他的心灵深处浮起来,在记忆的长河里飘来荡去:在那偏远的印第安纳一个小村落里,一束微弱的火光在破旧的小窝棚里随风摇曳;咆哮的桑格芒河水猛烈地撞击着纽萨勒姆村的水闸;那匹老马正冲着它的饲料得意地嘶鸣;奥兰德·克洛格正在讲一个口吃法官的故事;还有斯普林菲尔德那间墙壁上有块墨迹、书柜上长出杂草的办公室……

    遇刺身亡

    1863年,在弗吉尼亚有一伙有钱有势的奴隶主正在策划暗杀林肯总统的行动。为此,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1864年10月,在亚拉巴马州的赛尔马地区有一家报社公然为上述目的募集资金。就在这时,南方的几家刊物为此更是开出了惊人的赏金。

    但是,最终枪杀林肯的人的动机完全与政治和金钱无关,用凶手约翰·维尔克斯·布斯自己的话说,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扬名天下。

    布斯是谁?他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演员,他拥有简直是上天恩赐给他的俊美脸庞和迷人风度。林肯的私人秘书曾形容此人就像月神所钟爱的青年牧羊人一样。弗朗西斯·维尔森在布斯的传记中写道:“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街上的女人们会出于本能地停下脚步,向他投去爱慕的目光。”

    布斯在23岁时,就已经是女性观众中最得宠的男角了,而他扮演过最为成功的角色应首推罗米欧。但凡他去演出的地方,都会有成百成千的女观众向他投去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纸条。他在波士顿演出时,泰蒙特剧院门前立刻就挤满了女观众,只为了在他经过时能看一眼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天夜里,醋意大发的女演员汉瑞塔·埃文用刀子扎伤了他,而后又想自杀。在布斯向林肯开枪的第二天早晨,他的另一位情人艾拉·特纳听到了心上人变成了杀害总统的凶手以后,这位华盛顿很有名的“交际花”紧紧地把爱人的照片抱在胸前,跑到城外服毒而亡。

    按说那么多女人痴情忠爱于布斯,他应该感到快乐和满足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他的胜利只局限于穷乡僻壤中那些层次不高的观众中间。而他的野心是要在大都市博得喝彩和掌声,这一可怕的念头始终在他心头围绕着。

    但是,他在纽约一点也不爱欢迎,有一次在费城演出时,他竟被大家从台上轰了下去。

    这像一把利剑直刺向他的心脏。布斯家族里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在演艺圈扬名了。一直到本世纪的中后期,他的父亲朱尼尔斯·布鲁特斯·布斯都是戏剧界的重量级大腕。他演绎过的莎士比亚剧目,深受全国人民的喜爱。他的知名度在美国的戏剧舞台上能与之匹敌的寥寥无几。后来,老布斯开始着重培养爱子约翰·维尔克斯,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为布斯家族里最出色的演员。

    但是,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并没有继承父亲身上多少艺术细胞。他很娇气和懒惰,只是虚有其表而已。他不爱学习,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到了骑马射箭上。

    老布斯从来都不允许把肉类摆到饭桌上,他认为杀生是错误的行为,所以他不让儿子们杀生,那怕仅仅是一条小蛇。可是,约翰·维尔克斯根本不把父亲的教诲放在心上。他喜欢打枪和搞破坏。他经常向着奴隶的猫和猎犬开枪。有一次,他竟把邻居家的一只母猪杀死了。

    其实,布斯在当演员以前,还在切萨皮克湾做过一阵龙虾捕猎者。眼下,他已经26岁了,可还只是春情萌动的女高中生们眼中的爱神。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名失败者。另外,他非常嫉妒他的大哥艾德文,因为大哥在演艺界已有很高的知名度了。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最终决定要来个一夜成名、流芳百世。

    起初,他是这样计划的:某一天晚上当林肯来到剧院的时候,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后面。等到某个同伙把汽灯弄灭以后,布斯就立刻冲进总统的包厢,用绳子把他绑起来,扔到台下,然后挤过人群从后门把林肯推上马车,趁着夜色快速逃离现场。

    一路的颠簸行进之后,在天亮以前他就可以赶到酣睡中的特柏克码头。他再从这里划船横渡波托马克河,一路奔向南方的弗吉尼亚,直到他越过了合众国的驻军,安全地躲在了里士满的联盟州军队的刺刀后面。

    接下来又会怎样呢?

    那样一来,南方将会控制住主动权,战争也会就此结束。

    那这个伟大的胜利应该归功于谁呢?不用说,那肯定是天才的约翰·维尔克斯·布斯。那他会比大哥艾德文还出名一百倍。那样他就能和威廉姆·退尔一样,从而成为流芳百世的伟大人物。他就是这样想并准备这样去做的。

    目前,他通过演出一年可以赚到两万美元。但是,他已经全无顾及这些的心情了,因为他要干一番大事,这是不能用物质上的获得来衡量的。他拿出自己的积蓄来供养着一帮同伙。这伙南方的同情者在布斯的挑唆下纠集在一起,成天在巴尔的摩和华盛顿一带游荡。布斯许诺事成之后他们就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他们这帮人简直就是令人所不齿的人渣:斯潘格勒尔是一个酗酒的舞台后勤人员,业余时间就去逮螃蟹;艾特兹罗特是从封锁线外面逃过来的油漆匠,他长着刺头和短须,是一个令人十分厌恶的家伙;阿诺德原来是农场里的杂工,后来又当了联盟州队伍里的一名逃兵;奥拉夫林是马房里的伙计,满身的马粪和威士忌味道;色瑞特是一个爱吹牛的小职员;帕维尔是个身材高大的穷鬼,浸礼教传教士的私生子;海洛德靠他的寡妇老妈和七个姊妹接济度日,因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流浪汉。

    布斯就是和这些社会渣子一起登台,准备出演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角色。为使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他买了一副手铐,安排了几匹快马在指定的地点做接应。另外,他还买了三条船,就停靠在特柏克码头附近,并且配备了船桨和船夫,只要他们一到,马上就可以动身出发。为此,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当然,为达到目的他是不会吝惜这些的。

    林肯要于1865年1月,18日到福特歌剧院观看艾德文·福斯特主演的剧目《杰克·凯德》的消息在城里早已是众人皆知了。布斯认为伟大的时刻就在眼前了。因此,到了那天晚上,布斯就手里攥着绳子,心里怀着希望开始了等待。但是,林肯并没有来看演出,布斯的希望泡汤了。

    两个月之后,布斯又听说林肯将于某日下午乘车出城到附近的营地观看话剧演出。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于是,布斯和他的帮凶们一起翻身上马,带上左轮枪和砍刀藏在总统必须经过的密林里。但是,当白宫的车队徐徐驶过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林肯的身影。

    计划再次落空,布斯已气愤到了极点。他用手扯着黑黑的胡子,用马鞭抽打着皮靴。他受够了,不能再遭耍弄。如果他不能活捉林肯,那他将亲手杀死他。天哪!他的阴谋竟然得惩了。

    几个星期之后,李在投降书上鉴了字,战争也由此宣告结束了。这对布斯来讲,再去冒险绑架林肯已不具有任何意义。困此,他决定尽快杀死总统。

    这回他不必再为长时间的等待费心了。周五,他先去了理发店,然后又跑到福特剧院取信,从而得知剧院为总统今晚的到场预留了一个包厢。

    “什么?”布斯不由得大叫一声,“那个老无赖今晚真的要来吗?”

    福特剧院后勤部正在为这场隆重的演出进行着布置:左手的包厢插上了星条旗,挂上了华盛顿的画像,打开了隔断,铺上了红绸,并且特意放入了一把超大号的桃木摇椅,这主要是为总统那两条长腿而专门设计制作的。

    布斯买通了一名后勤人员,让他把这把大椅子摆在他所希望的精确位置上。他想让这把椅子最大限度地靠近观众席,这样当他进来的时候,观众就看不见他了。他转过角门,飞快地躲在了摇椅的后面,挖了一个窥视孔,接着他又在前排看台通向包厢的门后的粉墙上挖了一个凹槽,这样,他用一块木板就可以把入口堵住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马上回到旅店给《国家参考消息报》的主编写了一封长信。他在信中声称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爱国情操,子孙后代将为他感到光荣。他签名之后便把信交给了一名演员,并嘱咐对方一定要在第二天把信刊登出来。

    紧接着,他跑到马房租了一匹快马去和他的同伙们汇合并安排了任务。他递给艾特兹罗特一支枪,要他去杀死副总统;又给了帕维尔一只手枪和一把尖刀,要他去把西沃德干掉。

    这天正是黑色的星期五,一场大悲剧即将在这里上演。但是,市内许多人都涌向这里。许多军官和新入伍的士兵都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格兰特的风采,人们还没有从战争结束后的喜悦中走出来。为庆祝胜利而建的凯旋门依然横跨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上,道路两旁的人群举着火把载歌载舞,人们在为总统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当林肯到达剧院,大厅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数百名百姓只能在门外等候了。

    总统及众要员进来的时候,第一幕已经演了一半了,此时刚好是8点40分。演员立刻停了下来,向他们鞠躬致敬;衣着光鲜体面的观众用雷鸣般的欢呼表示欢迎;乐队马上把曲子改奏成《向领袖致敬》。林肯弯腰向大家致意,随后,便坐到了为他精心制成的大号桃木摇椅上。

    林肯夫人的右手坐着她的几位客人:宪兵司令雷斯伯恩上校和他的未婚妻,纽约参议员埃拉·哈里斯的千金克莱拉·哈里斯小姐。他们都是华盛顿上层社会中的名流,也只有他们才可能有资格坐在尊贵而苛刻的肯塔基女主人身边。

    那天上演的是由劳拉·克恩主演的著名喜剧《我们的美国兄弟》。总统看戏向来是很投入的,这次也是一样,他看的兴致勃勃,却不知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林肯和夫人坐了很长时间的马车。事后,她还说他很多年都没像今天这样快活了。这是为何呢?那是因为人民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拥有了和平、联邦和自由。在这天下午,他还向玛丽说起了等到他连任期满离开白宫之后,俩人将做些什么事情。他说他们要先去欧洲或者加利福尼亚度个长假。回来之后,他可能会重操旧业,在芝加哥开个律师事务所,或者回到斯普林菲尔德安享晚年,他喜欢在辽阔的牧场上骑马周游。这天下午,还有几个早在伊利诺斯就认识的老朋友来白宫找他,他和他们聊得非常开心;给他们讲笑话,直到林肯夫人叫得都不耐烦了,他才回来吃晚饭。

    昨夜,他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梦。他在今天早晨的内阁会议上讲给他们听,“那就像是一个奇妙而无法名状的管道。”他讲道,“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黑暗无边的岸边冲去。在大事来临之前,我总会有非同寻常的梦境出现。比如前几次胜仗:安提纳姆、斯通河、葛底斯堡还有维克斯保,我都是通过梦预感到的。”

    他以为这是个好兆头,并且坚信一定会有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降临。但是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传递一个好的讯息。

    晚上10点10分左右,几杯威士忌下肚之后,布斯穿上黑色的马裤、皮靴就溜进了剧院。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进剧院了。他手里拿着宽边帽,迈上通向前排看台的楼梯。剧院里的座位很挤,他溜着边儿来到了通向包厢的过道。

    总统的卫兵将他拦了下来。他装得很自信的样子说是总统让他来的,并把名片递给卫兵看。没等对方同意,他就闯了过去,转身把过道的门关上,并且用乐谱架的木板条把门紧紧地插上。

    他走进包厢门,贴进窥视孔,一会儿之后推开门,悄悄走到林肯背后,用手枪对准总统的后脑勺,扣响了扳机。然后,他飞身往台下跳去。

    林肯的头垂了下来,他的身体也随之向着椅子的一侧倒去。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枪响和凶手跳下台的一刻,观众还以为这些都是话剧里的情节安排。谁都没想到这竟是总统被杀,凶手逃离现场的真实场面。

    总统夫人听到枪声后回头,发现丈夫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这时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有帷幔的包厢。

    雷斯伯恩上校的一只胳膊正在往外咕咕冒血,他大声喊道:“抓住那个男人!他杀死了总统!快将他截住!”

    剧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从总统的包厢里飘出了一缕青烟。惊慌和愤怒的情绪在观众心胸里翻滚。突然,人们纷纷从座位里站起来,推断护栏向台上爬去,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拽倒,年老的和体弱的被人从身上踩过。骨断筋折者自然不在少数;女人的尖叫声、呻吟声和男人的吼声混杂在一起,“绞死他!”、“枪毙他!”、“烧了这座剧院!”

    有人大喊剧场马上就要爆炸,于是,人们更加恐慌了。一队士兵早已进入剧场,他们用带刺刀的步枪指向观众,厉声呵斥:“快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观众当中有一名叫李尔的医生迅速来到总统包厢,检查总统的伤口,他是部队助理外科医生。不久,又来了两位医生。检查结果证明子弹是从头的左侧进入,到达靠近右眼的地方,没有出来。总统被一致认定是受了致命伤。他们只说了一句,不要让这个垂死的人在回白宫的路上受到任何颠簸。

    于是,四名士兵将林肯抬起,两人抬他的肩膀;另两人抬他的脚。林肯那松软了的身体被从剧院里抬到了大街上,伤口里流出的血滴到了人行道上。围观的群众争相用自己的手帕去沾那地上的血,这条手帕将成为他们一生的珍藏,并且还要世代相传下去。

    骑警在前面开路,那四名士兵把林肯抬到了就近的一家出租公寓房里。这是一个裁缝寓所。他打开了最大的一张折叠床,可还不足以撑起林肯那修长的身体。他把这张床推到昏黄摇曳的煤油灯下。

    这间屋的面积大约九乘十七英尺,床头上方挂着一张博纳尔的名画《马市》的廉价复制品。

    这个噩耗迅速传遍了整个华盛顿。然而灾难还远非这样:就在林肯遇难的同时,国务卿西沃德家里也出了事。在他家至少有七人受伤,而西沃德本人正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固定钢架,他被刀刺成重伤。除了这两条真实的悲剧性的消息,谣言也像刺破夜空的闪电纷至沓来:副总统约翰逊遇害;斯坦东将性命不保;格兰特已经被子弹击中,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呢。

    现在,人们都开始怀疑,李的投降仅仅是缓兵之计而已,联盟州随时可能背信弃义、卷土重来,华盛顿发起猛烈的进攻。只要一次沉重的打击,现政府就会跨台。因此,南方军队一旦兵戈再相见,则势必会给国家和人民带来更加沉重的灾难。

    神秘而慌张的通风报信者在街区巷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工会秘密组织的号召下,会员们都拿起了枪支冲上了街头去闹事。

    骚乱的群众拿着火把和绳索绕着城区高喊:“把凶手绞死!”“烧了那家剧院!”“消灭叛乱!”

    这是自合众国成立以来最为疯狂的夜晚!

    林肯被枪杀的噩耗由电报传递到各地,人们心中的烈火燃烧了起来。南方的同情者和支持者受尽群众的百般侮辱之后被逐出了城外,有的人的头还流着血。巴尔的摩的一家照相馆被拆毁了,因为人们都说这里面藏着布斯的照片。马里兰的一名主编由于发表过诽谤咒骂林肯的文章而被人开枪打伤了。

    眼下总统遭枪击面临着死亡,副总统约翰逊像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里,国务卿西沃德遇刺后生死未卜。政权很快就落人到武装部部长斯坦东的手中,但谁都知道,他是一个蛮横、粗暴、喜怒无常的人。

    此时,斯坦东正在暗自窃喜,因为政府中最重要的几位人物都已经被钉上了死亡的标签,他下达了一个又一个指令。他就像他的领导那样把这一条条指令都记在头顶的丝绸礼帽里。他命令士兵保卫政府要员的住所,当然,也包括他的住所。他派人查抄了福特剧院,凡是可能有牵连的人统统给抓了起来。他宣布华盛顿处于紧急戒严警备状态,调集了卫戍区周边所有的部队、警察和特工人员,对市内实行全面封锁。他还向波托马克河道派出多艘炮艇、战舰,实行全天候不间断巡逻。

    斯坦东致电纽约市的警察局长,要求他动用最好的刑侦人员密切注意加拿大边界线的动静。他命令巴尔的摩和俄亥俄州的铁路总监坐特别快车赶在格兰特之前到达费城截住他,然后立即把他带回华盛顿。

    他派出一个步兵旅向马里兰开拔,随后又派了一个骑兵团去追捕杀害总统的凶手,并且沿途不断地高呼:“他正在向南方逃跑,封锁住波托马克河,一定要将他辑拿归案!”

    布斯的那颗子弹是从林肯的左耳射入的,穿过大脑内部组织,最终停在了右眼上方。一般人受到如此致命的枪伤,会很快死去的。但是,林肯却断断续续地呻吟了9个钟头。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难怪他被称为“19世纪中叶美国的传奇式人物”。

    由于林肯夫人过于激动,于是被隔离在隔壁的房间里。但是,每隔一个小时她就会跑去他的床前,边哭边叫:“哦,我的上帝!让我替我丈夫去死吧!让我替他去死吧!”

    有一次,泪流满面地她用面颊去贴近他的脸时,他忽然用力地喘息了一下,狂乱的林肯夫人被吓得瘫倒在地。

    斯坦东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就连忙冲进屋子,大声怒斥道:“把这个女人带走,不许她再踏进半步。”

    7点刚过,呻吟声已经听不到了;林肯的呼吸也随即就要停止了。“当时的平静是难以用一种语言来形容的。”在场的一位秘书写道,“精力衰竭的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人在弥留之际,通常会有一段人生历程的瞬间回放。

    就在刚才宁静的片刻,那些快乐的往事片断又从他的心灵深处浮起来,在记忆的长河里飘来荡去:在那偏远的印第安纳一个小村落里,一束微弱的火光在破旧的小窝棚里随风摇曳;咆哮的桑格芒河水猛烈地撞击着纽萨勒姆村的水闸;那匹老马正冲着它的饲料得意地嘶鸣;奥兰德·克洛格正在讲一个口吃法官的故事;还有斯普林菲尔德那间墙壁上有块墨迹、书柜上长出杂草的办公室……

    经过了几个小时和死神的搏斗,最终军医利勒坐在总统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7点20分左右,医生终于把林肯那停止了脉搏跳动的胳膊放了回去,把一枚半美元的硬币盖在他的眼皮上,用一块手帕缚住他的下巴。然后,一名牧师为他做了祷告。雨水不停地拍打着屋檐,伯恩斯将军用床单将总统的身体盖住了;斯坦东哭泣着伸手拉下窗帘,不让晨光照进屋里。随后,他说了一句有纪念意义的话:“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骄傲!”

    第二天,小泰德拦住一名来白宫探望的人,问对方爸爸是否已经去天堂了。

    “我肯定他会去天堂的,”对方说道,“他无愧于时代,无愧于合众国的人民。”

    “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泰德说道,“因为他在这里生活得一点儿也不快活。但愿他能在那里获得快乐,并为合众国的人民祈祷。”

    第4与世长存

    火车载着林肯的遗体驶向了伊利诺斯,在路的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挂满了灵纱,地上铺着黑色的长毯,毯子上面绣着银色的星星。火车载着伟人的遗体,缓缓地向前驶去……

    杀害林肯的凶手布斯下颌抽搐了几下,便歪向了一边;瞳孔也变大了……他突然咕噜了一声,两条腿一伸,头向后一仰,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林肯夫人的筹款活动以失败而告终,同时还受到了公众舆论的强烈谴责。整个过程中,她不顾廉耻地把自己暴露给了公众,而公众回赠给她的也只是无情冷漠罢了。在美国的历史上没有哪位总统能比亚伯拉罕·林肯更受人爱戴了。同时,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他的夫人更遭人唾弃。

    那天,棺材被最后一次打开,这是人类最后一次瞻仰他的遗容了。那些瞻仰者都说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这让见到他的人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去世已有36个年头了,但是在殡仪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面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他的脸色微微地变黑了,而那黑色领结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块淡淡的霉痕。

    纵观林肯的一生,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戏剧,开端平淡、发展曲折、高潮迭起、尾声宏大,落幕时赢得无尽的掌声。在他的身上,始终闪现出人性的光辉——善良、勤奋、宽容、顽强不息等等。无数的光点汇集于一身,造就了不可思议的林肯,书写了他辉煌而又极富传奇色彩的一生。

    火车载着林肯的遗体驶向了伊利诺斯,在路的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挂满了灵纱,地上铺着黑色的长毯,毯子上面绣着银色的星星。火车载着伟人的遗体,缓缓地向前驶去……

    葬礼

    火车载着林肯的遗体驶向了伊利诺斯,在路的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车厢里挂满了灵纱,地上铺着黑色的长毯,毯子上面绣着银色的星星。火车载着伟人的遗体,缓缓地向前驶去……

    当火车距离费城车站还有几公里的时候,铁路两旁就已经站满了前来哀悼的人。当火车抵达市区时,街道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了。哀悼的人群站成了前后三排一直通到独立大厦底下。很多人为了瞻仰一眼林肯的遗容已经等了十多个小时。周末深夜,所有的公共设施都要关门,可是哀悼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肯离去。已是次日凌晨3点多了,可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队列里的小乞丐们也可趁势捞一把,一个位置可以卖到10美元。

    士兵和骑警忙着维持秩序,指挥交通;人群中无数妇女因哀痛过度而昏厥;参加过葛底斯堡战役的老兵们也赶过来维持秩序。

    葬礼在24小时前就计划安排在纽约市举行。长途列车正日夜不停地把远乡的客人运抵这里,旅店和私人住户都住满了人,很多人只能在公园里或者码头上露宿了。

    第二天,16名黑人骑着16匹白马护卫着灵车走上了百老汇大街。悲痛欲绝的女人们把手中的白花投向路中央。送葬队打着横幅和标语紧跟其后。

    市内的大街上聚集了十多万群众,他们互相拥挤着只为看一眼出葬的长队,来为这位伟大的总统送行。百老汇大街客房的生意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临街二楼客房卖到了40美元一人的高价,但即使这样,二楼的窗户还是被取下来了,这样,就可以多几个人伸出头向外张望了。

    唱诗班穿着白袍在街角唱诗;百门加农炮每隔一分钟就发出一阵轰鸣。

    当灵车缓缓行驶到纽约市政大厅门前时,人们的哭声响彻了天空,他们是在向遗体告别,还有的人试图摸摸死者的脸。这时,一名女子趁警卫不注意时连忙弯下腰吻了遗体一下。

    星期二中午,棺材在纽约已被封盖,那些想却没有来得及和遗体告别的人急忙坐上西行的火车试图在遗体专列预停车站赶上它。在去往斯普林菲尔德的路上,遗体专列所经之处,枪声和着钟声一阵响过一阵。白日里,列车在花环和旗帜的海洋中驶过;夜里,成千上万的火把和黄火映红了他所深受的土地。

    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有谁的葬礼能如此牵动整个民族的心呢?可以肯定地说,仅此而已。一路上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和哀痛而精神崩溃者到处都有。纽约的一名青年男子大声哭喊着:“我要和林肯一起死”,话音刚落,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递须刀向喉咙割去。

    暗杀事件过去两天以后,斯普林菲尔德特别委员会急忙来到华盛顿,恳求林肯夫人把她的丈夫安葬在家乡。一开始,他坚决不同意这个提议。在斯普林菲尔德她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在仅有的三个姐妹里,有两个是她极其厌恶的,而另一个又是她所不屑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讨厌那个充满闲言碎语的小城镇。

    “上帝啊,伊丽莎白,”她对自己的黑人裁缝说道,“我真不想再踏进斯普林菲尔德半步。”

    因此,她计划把林肯埋葬在首都华盛顿的圆丘陵,那里本来是为华盛顿修建的。

    而最终,在特别委会员的恳求之下,她还是让步了,同意把遗体运回斯普林菲尔德。当地政府从公众手中筹集了一笔款子,买下了足有四条街区那么大的一块环境优美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已是州议员开会的地方了。

    当遗体专列于5月4日清晨抵达这里时,陵墓已经完工了。林肯生前的那些老朋友、旧相识成群结队地来参加葬礼。可就在此时,林肯夫人的怪脾气又发作了。她一口否定了原来的安排,显得傲慢无理并大声下达着命令:“把林肯的遗体安葬在树林外两英里处的‘橡树山墓地’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她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地强硬,并且威胁说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强行”把遗体带回首都去。为什么变化这么快呢?原来,新陵园建在了斯普林菲尔德的市中心,占据了“马斯勒大街”。这又有何干呢?

    多年以前,这个家族的一名后裔曾经让她生了一肚子气。她非常厌恶马斯勒家族。即使今日她的丈夫行将入土,她依然无法忘怀昔日的仇恨。因此,她不同意让丈夫在此下葬,哪怕只是一个夜晚,她都认为遗体会被马斯勒家族玷污。她的理由令所有人反感。太不可思议了!

    林肯生前始终抱着“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要把善心施与众人”的态度生活、工作,但是,这个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竟没有受到任何感化,依然像“波旁家族”里的人一样顽固不化。

    斯普林菲尔德特别委员会无奈地接受了寡妇的命令。于是,11点钟,遗体被送到了“橡树山公墓”。“能征惯战”的乔·胡克在灵车前方开路;在他身后是披着红、白、蓝三色毯子的那匹老马,马背毯子上绣着“亚伯拉罕的心爱坐骑”一行字。

    可是,当这匹老马又回到马厩里时,它身上的三色毯子不见了。原来是纪念品的爱好者们把它剥了个精光。他们就像秃鹰一样奔到灵车跟前,你抢我夺地扯下灵纱和帷幔,直到士兵亮出了刺刀他们才跑走。

    暗杀事件已过去一个多月了,林肯夫人还躲在白宫里啼哭,连寝室都没出过。

    在此期间,伊丽莎白·凯克利一直守候在她的床边。她这样写道:

    那时的情景以及那痛心的哭泣、野兽般的尖叫、可怕的抽搐使我终生难以忘怀。她的情绪根本无法得到控制,她一发作起来就像撕心裂肺一样。我用凉水冲她的头,可那也根本无法平息她疾风暴雨般的发作。

    对于父亲的去世,泰德和他的母亲一样伤心、难过。但是,她那可怕的发作连孩子都感到很害怕。

    深夜里,他的哭泣声惊醒了孩子,泰德就穿着白色的睡衣来到妈妈的床边,劝道:“妈妈,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睡不着了。爸爸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去天堂的。他会得到快乐,因为在那里他能见到上帝和维利。他们在天堂看着我们呢,你总是哭,他们也会伤心的。妈妈,不要哭了。如果您还哭,那我也忍不住要哭了。”

    他彻底地闭上双眼时,太阳正从戈雷特家的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梢头升起来。他的下颌抽搐了几下,便歪向了一边;瞳孔也变大了……他突然咕噜了一声,两条腿一伸,头向后一仰,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罪有应得

    布斯向林肯开枪的瞬间,和总统同在一个包厢里的雷斯伯恩上校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伸手去抓刺客。他的反应速度很快,但他终究还是落空了,因为布斯用猎刀奋力向他刺去。上校的胳膊上也永远地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从上校的手臂里挣脱出来的布斯急忙越上包厢的护栏,纵身跳向了戏台。可就在他往下跳时,腿上的马刺被插在包厢上的星条旗缠住了,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再加上戏台和包厢之间有十二英尺高,因此,他的腿骨摔断了一截。

    那一定痛得要命吧!可他并未因此而稍做迟疑。此刻的他正扮演着一生中最轰轰烈烈的角色,刚才的举动足以让所有美国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挥舞着短刀,一边高声喊着弗吉尼亚的口号:“杀死暴君!”他顺着戏台仓皇逃窜,挡路的乐师白白挨了一刀;不长眼的演员被狠狠地撞翻在地上,最后从戏台的后门冲了出去。他翻身跃上等候在那里的快马,抡起枪砸倒了为他看马的傻小子,向着街面疾驰而去。钢制的马掌在鹅卵石路面上蹭出点点金光,摩擦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他骑着马跑了两英里的路程,首都的大道被他抛在了身后。当月亮爬上枝头时,他到达了阿那索提亚大桥。桥头的哨兵库伯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大声喝问:“你是做什么的?为何这么晚了还要出城?我们这里有规定,9点以后就不许放人过去了,你不知道吗?”

    布斯当然没有说真话,不过他用的是即将永载史册的真名实姓。他说自己居住在查尔斯县城,来这里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他必须借着月光赶回家去。

    这样的谎言似乎也合情合理,何况,内战也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哨兵的枪口耷拉了下来,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过去了。

    几分钟以后,布斯的同伙戴维·海洛德也如此这般地蒙混过关了。他俩在约好的地方碰了面,然后顺着下马里兰的林荫小道纵马而去。一路上,他们想像着抵达南方后被举为英雄时的辉煌场景。

    半夜时分,他俩又来到了斯瑞特维尔的小客栈。他们为气喘不迭的马儿洗身,又向女主人斯瑞特太太要回了存放在这里的枪支弹药和一个望远镜。然后,两人灌了几口威士忌,扬言林肯已经被他们杀死了。随后,起身告辞,两腿夹着马肚子,飞也似地离开了。

    他们原本打算从这里直接奔到波托马克河边,预计天破晓时就能登上赶往弗吉尼亚的船了。计划得倒不错,但还是没有变化快。他们没料到布斯会把腿骨摔断,否则,要想把他们辑拿归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个把腿骨摔断的人还策马飞奔了大半夜,也还真有点斯巴达人的坚强意志呢。正如布斯在日记中写道:“马儿每跳一步,腿上的肌肉就好像张大了嘴巴。”

    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海洛德伸出手把两匹马的马头带向了左边。星期六,天刚蒙蒙亮,他们在一个乡村医生的家门口收住了缰绳。这个医生名叫马德·萨缨,住在华盛顿东南二十英里外的地方。

    布斯已经虚脱,他爬在马背上无法动弹了,他的随行同伙把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一路呻吟着进了这所平房的里间卧室。这是个偏僻的地方,既没有电报线也没有铁路线,所以总统遭到暗杀的事,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尽管这位医生没起疑心,但布斯自己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理由再简单不过: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对布斯来说,这是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找得出来。马德医生像对待其他患者那样为布斯进行了治疗:剪开套在右腿上的皮靴,用礼帽盒的硬纸板固定住折断的骨头。为了使他行动方便些,医生还特意做了一支拐杖。真不知当他知道拄拐杖者的所做所为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布斯在马德的家里整整昏睡了一天。醒了以后,他什么也没吃。他用剃须刀刮掉他那漂亮的胡须,带上一圈假胡子,围上一条灰色的长披肩,用披肩的尾部遮住能暴露他身份的右手腕部的刺青。他交付了25美元医药费后和海洛德一起跃上马背,直奔那能带给他们希望的波托马克河边而去。

    他俩跑着,跑着,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沼泽。这里到处是黏糊糊的滋泥和茂密的灌木丛,蛇和蜥蜴穿行其间。黑暗中的两位骑手,转悠了两个小时也没找到出路。他俩迷路了。

    直到后半夜,他俩才被一名黑人奥斯瓦尔德·斯万恩从沼泽地里救了出来。布斯腿部的伤痛再度剧烈地发作起来,他忍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抖动。于是,他付给斯万恩7美元,坐在对方的骡车里继续赶路。复活节的黎明时分,骡车停在了“罗切山”的脚下。富有而有名望的联盟州部队的霍克斯船长就住在这里。

    如丧家之犬的布斯心情顿时开朗多了,终于可以歇歇脚了。

    布斯向霍克斯船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勇敢行为”。为了取信于霍克斯船长,他把手腕上刻有名字首写字母的刺青亮了出来。

    他恳求霍克斯船长以对上帝的忠诚发誓不要出卖自己。接着,他又声明自己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南方人民的利益。

    眼下布斯已经极度虚弱,不能再往前迈进了。于是,霍克斯就把两名逃犯藏匿在房子附近的小树林里。那里的树木虽然不高但却长得十分浓密。在这片密林里,两名逃犯藏了6天5夜,盼望着布斯的伤腿尽快痊愈,以便尽早到达弗吉尼亚。

    霍克斯船长的义弟名叫汤玛斯·琼斯。在以前,琼斯是奴隶主和联盟州政府的积极支持者,他一直靠帮助逃犯偷渡和在波托马克河上走私为生。霍克斯船长要琼斯照看布斯和海洛德。因此,他每天早晨都提着篮子给他俩送饭。他每次送饭时都赶着几头猪出门,假装提着菜篮子去喂牲口,以免有特务跟踪或引起别人的注意。

    布斯消瘦了许多,他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他不断地向琼斯打听公众的舆论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何评价。后来,琼斯给他送来了报纸。他在字里行间贪婪地搜寻着,但是一无所获,看完报道后,他的梦幻彻底破灭了。

    为了赶往心目中的弗吉尼亚,他已马不停啼地狂奔了三十多个小时,一路之上,他被伤痛折磨的憔悴不堪。可是,那肉体的疼痛再大,与眼下心灵上的痛苦相比又是那么地微乎其微。北方对他的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是他预料之中的。

    可是,弗吉尼亚的地方报纸是代表着他心目中的南方,竟然也对他采用了否定和唾弃的态度,这使他看不到任何希望了。他曾梦想着要向布鲁图斯那样荣耀;向威廉姆·退尔一样受人崇敬。可是现在,不论南北,人们都骂他是懦夫、傻瓜、卑鄙小人和杀人凶手。

    他看了报纸上的攻击性言论,仿佛一根根芒刺深入了他的骨髓,简直比让他死了还要痛苦。

    他会因此而感到自责吗?不会,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可以咒骂除自己和上帝以外所有的人。他说,是万能的上帝派他去完成这一庄严而神圣使命的,他想以此来蒙敝众人的视听。他杀死林肯是在替天行道,唯一的错误是服务的对象“堕落至极”而无法理解我的英雄壮举。而“堕落至极”这个词语在他的日记里还真用到过。

    他写道:

    如果世界能明白我的内心,那这致命的一枪足以使我步入伟大的行列,尽管我并不奢望伟大……我的伟大在于我宁愿背负着罪名去死。

    身上裹着盖马的毯子,瑟缩在沼泽边缘的湿地上,他夸张地发泄着内心的创伤和愤恨:

    饥饿和阴冷,还有人们不公平的指责使我窒息,绝望之中的我不仅要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布鲁图斯般的荣誉;为了退尔一样的英雄气概。专制的暴君倒在了我的枪口下,但是我却被世人视为凶手,尽管我的高尚情操远远超出众人的想像……我并不奢求回报,我从不认为我的行为是错误的,我不会为那一枪而产生丝毫的悔意。

    正当布斯蜷缩在湿地上发表感慨时,在马里兰南部区域已经布置了3000名警探和1万名骑兵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和围捕。他们挨家挨户地盘查;拨开沼泽地里的杂草和灌木,活人也好,尸体也罢,总之找不到他绝不收兵。并且开出了高达10万美元的赏金。

    布斯能听见骑兵的马蹄声就在两百码远的公路上疾驰而过,还能听见战马在用嘶鸣和同伴打招呼。假如他和海洛德的坐骑回应了对方,他们俩人就必定会被生擒活捉。为了不被发现,到了深夜,海洛德把这两匹马带到沼泽地枪决了事。

    很快,秃鹫飞向了这里!起初只是天空中的几个小黑点,然后,它们越飞越低,围着那两匹死马盘旋下降。布斯很担心,如果那些秃鹫引起了追踪者的注意,那么,很快他们就会被捕的。

    另外,他的伤势还需要进一步治疗。于是,在第二天深夜,也就是4月21日,他从藏身之地爬了起来,蹿上一匹本属于汤玛斯·琼斯的马,和海洛德一起直奔波托马克大河。

    那晚黑得出奇,四周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这无疑为他们的出逃提供了最有利的条件。琼斯就像一条忠诚的走狗,带着他俩悄悄地走上空地,穿过公路,踏上宽阔的农场。他们知道随时都有侦缉队的人员出现,于是,就由琼斯在前头先走出50米,确定毫无异常情况后,便低声吹一声口哨示意布斯和海洛德可以向前走了。

    他们就这样异常小心地前进了几个小时,最后,终于来到了通向河边的崎岖山路上。此处的风势强劲,河水气势汹汹地击打脚下的沙土,风声、水声清晰可闻。

    就在这几周,合众国的士兵们捣毁了波托马克河沿岸的所有船只。但是,琼斯的对策更高一筹:他让原来的黑奴亨利·罗兰德每天驾船到河上去捕鱼,晚上再把船藏在草地里。因此,当逃犯逃到这里,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布斯低声向琼斯道了谢,用17美元买下了这条船和对方带在身上的一瓶威士忌。随后,他上了船向着五英里之遥的弗吉尼亚,向着他梦想中的圣地出发了。

    那晚夜色漆黑,浓雾笼罩着整个水面,海洛德用力滑动着船桨,布斯坐在船尾凭借罗盘和月亮的位置为助手指点方位。他们总觉得船行驶得太慢了。

    经过了几天忍饥挨冻和担惊受怕的痛苦煎熬,他们终于到达了河对岸,布斯兴奋地大喊:“感谢上帝!我终于安全了!老弗吉尼亚万岁!”

    他们上岸后直奔理查德·斯图尔特医生家。斯图尔特是弗吉尼亚的金乔治县最富有的联盟州政府支持者。布斯满以为自己能在南方受到救世主般的礼遇。

    可如今,斯图尔特因为资助过南联盟政府而多次受审,再说南北战争已经结束,他便不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帮助杀害林肯的凶犯。

    对于布斯的来访,他表现得很警觉。他不敢留布斯俩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只是很不情愿地安排他们到仓房里吃了一点东西。到了晚上,再让他们去和一个黑人家庭一起睡觉。而这家黑人也不欢迎他们,只是迫于无奈才勉强让他们住了下来。

    这就是弗吉尼亚!他原本指望只要到了弗吉尼亚,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就立刻会在南方引起轰动!

    可如今,他只有三天的活头了。他渡过拉帕汉诺克河来到皇家港,随后,在三名南联盟退伍骑兵的帮助下,藏在马肚子下面随他们继续向南找地方落脚。他化名布伊德,并谎称自己原来在农场做工,后参加了李将军的部队,在里士满撤退中负了伤。

    如此这般,在他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两天,布斯住进了戈雷特的农场木屋里。白天,他拖着那条伤腿躺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研究地图,疯狂地寻找到达格兰德河和墨西哥的路线。

    而晚上,当他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戈雷特的小女儿就在一旁不停地叨唠从邻居那里听来的关于总统遭到暗杀的事情。她想,那刺客一定能拿到很多赏金吧。

    “在我看来,”布斯突然插嘴道,“他这么做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扬名天下而已。”

    第二天下午,布斯和同伴海洛德躺在戈雷特家的院子里的槐树底下闲聊,突然,一名曾经帮助他从拉帕汉诺克河逃到这里的骑兵——罗杰斯少校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喊道:“北方侦辑队正在渡河,还是想办法躲避一下吧。”

    匆忙中,他们躲进了树林里,直到天黑才偷偷溜回戈雷特家。这些人的诡异举止令戈雷特心里直犯嘀咕。他不想再留这两个不速之客了,那怕是一分钟。是他怀疑他们几个人杀了总统吗?不,他并没有想到那里去,最多也只是把这伙人当成了盗马贼。尤其是在晚饭餐桌上,他们还说要再买两匹马,这更证实了他的疑问。该上床睡觉的时候,他们出于安全考虑执意要睡在院子里或者仓房里。如此怪异的举动,使戈雷特更加确信他们就是盗马贼无疑了。

    之后,他就安排这几个人睡在一间原来用作存放烟草的库房里,并且给库房门上了锁。过了一阵,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派两个儿子维廉和亨利带着毯子去库房隔壁的谷仓睡觉,顺便看着自家的马匹不要被他们也牵走了。

    戈雷特一家人虽然上床就寝了,但他们整夜未闭眼,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整整两天来,合众国的士兵们没有一刻不在搜寻着那两名逃犯留下的蛛丝马迹。一位黑人老头向他们证实曾看见逃犯渡过了波托马克河。顺滕摸瓜,他们找到了送布斯过河的撑船人罗林斯。撑船人又告诉他们帮助布斯乘马逃跑的联盟州士兵中有一位是维利·杰特上尉。他的情人就住在12英里外的鲍灵格坞,估计逃犯就藏在那里了。

    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似乎已经足够了。合众国的士兵连日来紧张的神经稍微得到了放松,然后,他们纵身跃上马鞍,在朦陇的月色下向着鲍灵格坞的方向飞奔而去。

    到达那里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士兵们冲进房间,把杰特上尉从床上拽起来,用手枪顶着他的头,厉声喝道:“布斯在哪儿?你这个混蛋,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快说!否则一枪崩了你。”

    杰特只好乖乖地套上他的小马驹,领着北方士兵奔向戈雷特的农场。

    月亮已悄悄隐去了,夜色便更加黑暗了,马蹄卷起的串串烟尘腾到了空中。杰特被两名士兵夹在中间,并把他的缰绳系在了士兵的马鞍上,以防他趁着夜色逃跑。

    凌晨三点半钟,追辑的队伍到达了戈雷特家雪白的院墙外。转眼间他们已将这所住宅围了个严严实实,把枪口对准了每一扇门和窗户。指挥官用手枪的枪把猛烈地捶打着屋门。狗狂叫了起来。

    几分钟后,理查德·戈雷特带着微弱的烛光走出屋门,在一片狗叫声中拉开了门闩。夜风吹动着戈雷特的睡衣,他的全身都在剧烈地抖动着。

    就在戈雷特开门的瞬间,贝克上尉猛地伸出手卡住了对方的喉咙,并用手枪抵住他的脑袋命令他赶快把布斯交出来。老头被吓呆了,只是说那几个陌生人不在这儿,他们应该到树林里去找。

    没有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于是,土兵们把他推出门外,把一根绳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威胁说如果不说实话,就马上把他吊死在院子里的槐树上。就在这时,有一个睡在谷仓里的儿子跑过来道出了实情。战士们迅速将库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开枪之前,北方部队的指挥官们和布斯进行了将近20分钟的谈话,奉劝他尽早投降。而布斯根本不予理会,并且傲慢地说道:“给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吧,如果你们能后退一百码,我就敢出来和你们面对面交锋。”

    海洛德被吓得屁滚尿流,他想立刻交出武器。布斯轻蔑地呵斥道:“你这个软蛋,赶快给我滚蛋,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是我莫大的耻辱。”

    海洛德双手抱头走出了库房,准备束手就擒。他一边走,一边恳求从宽发落,说他喜欢听林肯讲的笑话,并对天发誓说总统被暗杀与他毫无关系。

    康戈尔上校把他绑到了一棵树上,威胁说如果他再继续说些不着边的话,就打烂他的嘴。

    然而,布斯誓死不降,他认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造福子孙万代的大好事。他叫嚣说“投降”这两个字在他的大脑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最后,他提醒对方赶快准备一副担架,他说为了崇高的荣誉而不怕牺牲自己伟大的生命。

    康戈尔上校为了尽快捉拿住凶犯,决定用烟雾把他熏出来。于是,他下令让戈雷特的一个儿子在库房四周都放上干草。那个年轻人的动作被布斯发现了,他边骂边威胁那个男孩如果不住手,他就让他吃颗子弹。男孩果然停了下来,但是康戈尔上校已经趁对方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了库房的后面。他把一捆干草塞进了墙缝,紧接着用火柴把它点燃了。

    这间仓库之所以要在墙面上留着四英寸的通风口,是因为这里原本是用来存放烟草的。从通风口向里面望去,只见布斯正抬起一张桌子挡住那呼呼乱窜的火苗。作为一名演员,他演的最后一幕就是他人生的大悲剧。

    上级曾多次下达命令,一定要活捉凶犯。政府想召开一个公审大会,然后再处以绞刑。

    要不是头脑冲动的宗教信徒库拜特军士当时在场,布斯及有可能被生擒活捉。

    所有在现场的士兵都被反复告诫过没有命令不准擅自开枪。而事后,库拜特解释说他是在执行上帝传达的旨意。

    透过墙面上的缝隙,库拜特清楚地看到布斯正把拐杖和卡宾枪扔到地上,拿起转轮枪准备最后一搏。

    库拜特立即想到逃犯一定是要做最后的拼杀,顽抗到底;他肯定会边跑边冲向战士们开枪的。

    在这紧急关头,为了不让战友白白牺牲,库拜特上前一步,把手枪垫在胳膊上,透过通风口瞄准了目标,他的内心在为布斯的灵魂做祷告,而他的右手食指有力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布斯惨叫一声,向前栽倒在干草垛上。

    火苗正快速地向干草垛蔓延,向布斯倒下的身体靠近。贝克上尉首先想到的是在布斯被烈火烧焦以前,把他从里面背出来。于是他冲进了燃烧着的库房里,一个健步蹦到布斯身边。万一对方是在装死那就遭糕透了,于是,他快速取下布斯紧握在手中的转轮枪,把他的两只手绑在了一起。

    接着,布斯被抬到了一片地上。一名士兵翻身上马,奔向三英里远的皇家港去请大夫了。

    戈雷特太太的妹妹黑洛威小姐就寄宿在这里并且在当地教书。当她得知躺在花藤下的垂死之人就是戏剧演员、大众情人约翰·维尔克斯·布斯的时候,她立即表示要亲自照料他。

    随后,她让他的身子躺在厚厚的床垫上面,又取来枕头垫在他的头下。她还把布斯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喂他喝葡萄酒。事实上,布斯的喉咙已经无法蠕动了。可黑洛威小姐并没有灰心,而是把自己的手帕蘸湿了去擦拭他那干燥的嘴唇和舌头,还用手去抚摸他的两鬓和额头。

    布斯最后支撑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剧烈的疼痛使他不断要求翻转他的身体。由于咳嗽得厉害,他恳求康戈尔上校把手压在他的喉咙上。他极其痛苦地叫着:“杀死我吧!快杀死我吧!我不要受这样的折磨!”

    弥留之际,他请求带个口信给他的妈妈。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

    “告诉她……我所想的……以及我所做的……还有我的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国家。”

    临死前的一刻,他要求把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以便自己能够看到。

    可是,那两只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他只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完了!完了!”

    这便是他人生的结束语。

    他彻底地闭上双眼时,太阳正从戈雷特家的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梢头升起来。他的下颌抽搐了几下,便歪向了一边;瞳孔也变大了……他突然咕噜了一声,两条腿一伸,头向后一仰,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此时正好7点整,比几天前林肯去世的时间早了22分钟。库拜特的子弹命中了布斯的后脑,比他击中林肯的部位略低一些。

    大夫把布斯的头发剪了一绺交给了黑洛威小姐。她精心收藏了这缕头发和布斯枕过的那个被血浸透的枕头。直到多年以后,她因为生活过于贫困,不得已才把那带血的枕套剪断,卖掉其中的一半,以换取面粉度日。

    全国数百万人都在探询布斯的尸体究竟被葬于了何处,而全国只有八个人知道谜底。但是这八个人已经对上帝起过誓,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验明正身

    当刑侦人员展开大规模地毯式搜索的时候,布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找到了一只烟斗、一把猪刀、两只转轮手枪、一个日记本、一个粘着蜡斑的罗盘、一张加拿大银行面值300美元的汇票、一枚钻石别针、一把指甲刀还有五张爱慕过他的美女照片。其中四位美女都是演员,分别是:爱菲·格蒙、艾丽斯·戈雷、海伦·威斯特恩还有“金发小仙女”。第五位是华盛顿社交界的名流,至于她的芳名还是不说的好,以免使其子孙后代的名誉受损。

    达赫迪上校从一匹马的鞍子上扯下一条毯子,从戈雷特太太那里借过针线,把布斯的尸体缝在毯子里。他又花了两美元让黑人老头福雷曼把尸体拉到波托马克河边的船上。

    在《美利坚合众国的秘密警察的历史》一书中,拉菲亚特·C·贝克上尉记录了那次运送尸体到河边的情形:

    马车刚一起动,布斯的伤口就有殷红的液体往外流。血渍匝着车板的缝隙滴到了车轮上,在路面上总能看到块块血斑。车板被血水染红了,毯子被血水浸透了。一路之上,殷红的液体不断地从尸体身上渗出来,一路上就这样沥沥拉拉地流着。

    就在运往河边的途中,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按照贝克的话讲,福雷德的马车是一个“叫非常摇晃而可笑的运输设备,一路上吱呀乱叫,随时都可能会散架”。最后,这辆老爷车在爬上公路的时候终于散架了。车的中轴断开了;前轱辘掉到了后面;车头的箱体砰地一声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与此同时,布斯的尸体从车子的一侧飞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跳车逃跑呢。

    散了架的老爷车不能再用了,于是,贝克上尉跑到附近的农场主那里征用了另外一辆车,把尸体放进这辆车里,继续往前赶路。等到了河边便改乘一艘政府拖船快速地驶向了华盛顿。

    第二天一早,布斯被击毙的消息已经在全市传开了。他的尸体此时正在快速行驶的“蒙托克号”的战舰上,这艘战舰马上就要到达波托马克码头了。

    首都顿时哗然了,数千人专门来到河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艘舰艇。

    中午刚过,刑侦队长贝克上校马上向斯坦东报告了当时的情况。他说他看到一群老百姓藐视命令,登上了“蒙托克号”的甲板,其中一个妇女还把布斯的头发剪掉了一绺。

    斯坦东闻言惊慌了起来,他大声说道:“叛乱分子会把布斯的每一根头发当作遗物去珍藏。”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而是他更加确信刺杀林肯的阴谋是杰斐逊·戴维斯及其幕僚在背后一手策划的。他担心布斯的尸体一旦落入判乱分子之手,他们会借此煽动那些奴隶拥有者重新拿起武器掀起新一轮战争,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斯坦东果断地下达了指示,要以最快的速度秘密掩埋布斯的尸体,布斯身上的饰物、毛发乃至衣服残片都必须尽快销毁,不给联盟州的人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日近黄昏,贝克上校和他的表弟贝克上尉爬上一条小船后便向“蒙托克号”划去。他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三件事。首先,他们取出装有布斯尸体的枪支木箱,从船舷的一侧把木箱放进小船;随后取出一枚重型炮弹和一截铁链也放到船上;最后,他们也上了那只小船向着下游驶去。

    好奇的人群做出的反应正中了两位警探的下怀:他们顺着岸边跑起来;相互推搡着;兴奋地议论着。大家争先恐后地想看看这只小船要把尸体运到哪里去。要把尸体沉入河中吗?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

    人们跟着警探跑了两里地,此时,夜色已罩上了河面,黑乎乎的云团遮住了星月的光芒。小船驶到河心已变成小小的黑点,即使你的双眼十分明亮,也是根本无法辨认出来的。

    现在,警探们已经抵达了“天鹅港”,这里是波托马克流域中最为荒僻的地方。当贝克上校确信他们已经远在众人的视线以外时,便把小船驶向了沼泽地。那里灌木杂草丛生、恶臭熏天,是部队掩埋死骡子死马的地方。

    站在这片阴森诡异的沼泽地里,他们等候了好长一段时间,侧耳倾听有没有跟踪而来的脚步声。除了草丛里的蛙声和水浪声以外,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入夜时分,两位侦探小心翼翼地掉转船头逆流而上。一路之上,船桨的声音和水浪拍打船舷的声响都令他俩慌恐不安。

    最后,他们来到了老监狱的围墙外侧,顺着坚硬的石壁间凿开的口子,把小船划了进去。

    这里的官员是要盘查的,当然他们匆需担心,只要把上级的手今递上去就行了。接下来,他们又把盖子上印有“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字样的棺材也交给对方。这口棺材被埋在了一间大屋子的西南角,这间屋子以前是用来放军火的仓库。棺材埋好以后,又在那上面精心掩盖了一番,根本看不出掩埋处与屋子别处布满灰尘的地板有什么两样。

    次日一早,兴奋的人们便纷纷抓住船钩,向着波托马克下游进发。他们在“天鹅港”后面的沼泽地里翻开死骡子的尸体仔细搜寻着,就像是在寻找失落的宝藏一样。

    全国数百万人都在探询布斯的尸体究竟被葬于了何处,而全国只有八个人知道谜底。但是这八个人已经对上帝起过誓,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谜团无法揭开,但谣言的确不少。报纸广播更是大肆渲染此事。“在华盛顿医学博物馆里存放着布斯的头颅和心脏。”《波士顿之声》作如是报道。有几家报纸说尸体被丢进了大海;而其他的报纸则声称尸体已经被焚化了。还有一家周刊更是厉害,竟登载了所谓的“目击证词”,称其亲眼看见布斯尸体在半夜被扔进了波托马克大河。

    在各色谣言的推动下,又有一个新的说法诞生了:被库拜特击毙的不是布斯,他本人已经逃脱了。

    这或许是产生谣言的直接原因吧。因为,布斯死之后的模样和他生前相去甚远。斯坦东派往“蒙托克号”舰船的人当中,有一位是负责鉴定的医学博士约翰·弗雷里德克·梅伊。当裹身体的防水布被掀开的时候,梅伊博士做了如下说明:

    令我震惊的是,呈现在我面前的那具尸体的五官轮廓和我生平中所知道的布斯的模样并不吻合。我当即就对伯恩斯将军说:“这具尸体和布斯本人毫无相像之处,因此我无法确认死者就是布斯本人。”

    后来,在我的请求之下,尸体被摆成了坐姿和立姿,我进而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能够辨认出尸体的五官特征。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为一个正常人竞能有如此惊人的变化是我从来不曾看到也不曾想到的。我知道布斯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可眼前的他竟是如此的形销骨立,他蓬乱的头发,惨白的皮肤和以前相差太大了。整个面庞完全塌陷了,这足以说明临死前他遭受过巨大的艰辛和饥饿的折磨。

    另一位更加无法准确认定死者的人把他的疑虑说了出去,谣言不胫而走,在全市范围内散播开来。

    只有八个人知道尸体的掩埋地,可谓隐秘,政府对消息的封锁也很严密,对于各种流言蜚语,斯坦东也尽力辟谣,但效果并没有预期中那样理想。首都《共和政体报》称整个安排本身就是一场骗局。其他报纸也争相发表了类似的报道,“我们都知道布斯已经跑了”,这是《里土满调查者》做出的反应;《路易斯威尔周刊》更是公然叫嚣此次事件当中有腐败现象,“贝克及其同僚借机终饱私囊”。

    争论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激烈。通常在这种情形下总会有一些所谓的“目击者”冒出来声称在戈雷特家的库房枪战之后,还见过布斯并和他说过话。总之,有些人会煞有介事地说布斯就在这个地方,或者在他乡和他见过面。而布斯的足迹在众人的口中更是遍及了大江南北:有的说他已经在加拿大某个偏僻的地方定居了,有的说他正在开往南美的渡轮上,还有的说他就在东方的一座孤岛上隐藏着。

    就这样,布斯之死变成了美国历史上持续而神秘的话题。国内一位知名的神父在全国各地的演讲中曾公然宣称布斯还在潜逃中。即使当我写作本书时,还有一位有着严谨科学思想的学者郑重其事的说,布斯还在逍遥法外呢。

    不管怎样争辩,布斯已经被击毙这是无需质疑的。在戈雷特烟草库房里遭枪击的那个家伙百般抵赖试图挽救自己一命,凭他那想像力丰富的头脑怎会忘记了在临危的一刻否认自己是约翰·维尔克斯·布斯。这简直是荒唐透顶,谬误至极。

    为了进一步确定布斯是否真的被打死了,当尸体被运到华盛顿的时候,斯坦东还专门派了十位专家去验明证身。这其中就包括我们前面提到的梅伊博士,此前,他还为布斯的脖子做过纤维瘤切割手术。虽然后来伤口愈合了,却留下了一块很大的疤痕。可以说,就是凭着这块疤痕梅伊博士才确认了尸体的身份。“这个男人就是杀害总统的凶手”,他说,“警探们送来的这具尸体的外观和死者生前的形象相去甚远。但是,手术刀所留下的印记是至死都抹不掉的。”

    牙医麦瑞尔曾为布斯补过一次牙,他通过补牙的填充物确认了死尸的身份。

    民族饭店的接待员查尔斯·道森证明说布斯曾在这里住宿过。他通过尸体右手腕部的布斯全名的首写字母刺青确认出就是布斯的尸体。

    华盛顿著名的摄影师戈登纳以及布斯的好友亨利·克莱·福德都认定死者就是布斯。

    还有,安德鲁·约翰逊总统于1869年4月15日下令挖出布斯的棺材,布斯生前的几位关系密切的朋友再次对其身份进行了鉴定。

    确认之后,棺材随即被运到了巴尔的摩,重新埋在“绿山公墓”,使其与布斯家族合葬在一起。下葬之前,布斯的兄弟和母亲及众多亲朋好友都确认是他无疑。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可是有关布斯的传奇依然屡见不鲜。80年代里,在里士满有一位名叫J·G·阿姆斯特朗的牧师因为他也有着黑黑的眼睛、一条瘸腿和颇为戏剧化的举止,还有他那头长长的黑发盖住了后脖颈子上的疤痕。所以,许多人都相信他就是化了装的布斯。

    还有其他的“布斯”层出不穷,至少也有二十几位。

    1872年,在田纳西大学一位“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在学生们面前念了几段戏剧台词,做了几个舞台动作。此人娶了一个寡妇,但是很快就厌倦了。他口口声声说林肯就是被他杀害的,在新奥尔良正有一大笔钱等着他去取。后来,他就音讯全无了,而那位“布斯太太”却是每日思君君不归。

    70年代末,在德克萨斯的格兰伯瑞曾有一位患哮喘病的酒馆老板向年轻的律师贝茨承认自己就是布斯。他让对方看脖子后面的一块疤痕,还讲述了约翰逊副总统是如何说服自己去谋害林肯,以及许诺他即使被抓住了,也会想办法让他脱身的。

    1903年1月13日,在俄克拉何马州的思尼德地区的一家酒店里一名叫做戴维德·乔治的油漆匠服毒自尽了。临死前,他承认自己就是约翰·维尔克斯·布斯。他声称杀了林肯之后,他的朋友把他藏在大旅行箱里登上了开往欧洲的游轮,他在那里整整度过了10个春秋。

    贝茨律师从报纸上得知了这条消息之后,马上就动身赶到了俄拉何马州。看过尸体以后,他声明眼前的戴维德·乔治正和25年前住在德克萨斯格兰伯瑞的患哮喘病的酒馆老板是同一个人。

    贝茨让殡仪员为这具尸体梳理打扮一番,并涂上防腐剂。然后,他对着尸体痛哭了一番,之后,他便把尸体运回了田纳西孟菲斯城的家里。他把这具尸体存放在一间破屋子里,这一存就是20年,其间他曾试图让政府相信这就是布斯的尸身,以骗取巨额赏金。

    1908年,贝茨写了一本非常荒唐的书,书名是《在逃后自杀的约翰·维尔克斯·布斯关于刺杀林肯的首次内心独白》。这本轰动一时的作品销售量达到了7万册。

    他曾要以1000美元的价格把他的“布斯的木乃伊”出售给亨利·琼斯。无果之下,他带着这具干尸到南方做巡回展示,凡是好奇者只要花上10美分就能看上那么几眼。

    现在,在展览会上共有五个不同的头骨被当作布斯的头骨在各地展出着。

    她渴望摆脱郁闷孤寂的生活状态,可又极力避开与人交往。她紧闭门窗,拉下窗帘。尽管外面阳光明媚,可她总也不肯离开那间昏昏暗暗,要靠烛光才能得到光亮的屋子。

    林肯夫人的余生

    林肯夫人离开了白宫以后,不仅在生活上日渐困境,就连她本人也成了公众的谈资。

    在日常生活中,她表现得极不大方。按照惯例,每到适当的时候,总统都要举办相当规模的晚宴。可是,林肯夫人却再三要求她的丈夫打破这个惯例,她的理由是这种晚宴“花费过大”。她反复强调说现在是战争时期,举行招待会时“节约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林肯曾提醒她说:“我们并不是做任何事情都只考虑金钱问题的。”

    当需要通过珠宝服装来满足虚荣心的时候,她从不考虑金钱的问题,而且简直像个失去理智的购物狂。

    1861年,当她从广漠的农场走出来的时候,曾满心欢喜地以为贵为合众国第一夫人的自己一定会是华盛顿社交界中最大的亮点。然而,令她感到灰心和耻辱的是,那些傲慢的南方贵族对自己很是不屑。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一个对南方不太友好的肯塔基人,因为她嫁给了一个粗鄙的、“鼓吹解放黑奴”的人,正是这个人使他们深陷战争的旋涡中。

    另外,她还是个毫无个性魅力的人。人们都说他是一个俗气、喜怒无常、忌妒心强、缺乏教养的泼妇。

    在上流社会里她无法博得好感,也得不到尊重,于是,她把矛头指向了那些社交界的明星宠儿们。眼下,在华盛顿社交界里最耀眼的明星非美人爱德拉·卡茨·道格拉斯莫属,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林肯夫人的昔日恋人斯蒂文·道格拉斯。魅力超群的道格拉斯夫人和切斯的千金极大地刺激了林肯夫人嫉妒心,她决心用金钱赢得上流社会的认可。为此,她为自己购置了大量华丽的服装和昂贵的首饰。

    “要想在外表上比她们更出众,”她对伊丽莎白·凯克利说道,“我就必须拥有很多金钱,光靠林肯先生给我的那点钱怎么够用呢!他过于本分,除了工资以外,多一分钱都挣不来,而我现在已经是债台高筑了。”

    她欠下了高达7万美金的巨债!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林肯作为总统的年薪是25万美元,也就是说林肯要把全部收入都攒下来,一分钱也不花得积攒两年零九个月才刚刚够支付她的奢侈品。更何况她的虚荣心还在膨胀。

    在本书中,我多次引用过伊丽莎白·凯克利所说过的话。她是一位黑人智慧女性。她用钱为自己赎回了自由,后来在华盛顿开了一家服装店,几个月后,许多社会名流就开始经常光顾她的服装店了。

    从1861年至1865年期间,她几乎天天在白宫里为林肯夫人做衣服;如同伺候她起居的贴身女仆一样。最后,她不单单是林肯夫人的陪伴,更是她的亲密朋友。那天夜里,当林肯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时候,林肯夫人唯一要召唤过来的人就是伊丽莎白·凯克利。

    令人欣喜的是,凯克利太太把她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但是,50年来这本书并没有正式出版过,除非你肯花上10或20个美元从古旧书商人手里买一本残破的复制本。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昔日的奴隶,今日的女店主、林肯夫人的朋友伊丽莎白·凯克利对你揭秘:三十年奴隶生涯和四年白宫生活》,这名字也真够繁琐的。

    据伊丽莎白·凯克利的书中记载,1864年夏天,当林肯为连任而奔忙的时候,“林肯夫人既着急又害怕,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是为何呢?因为有一个纽约的债权人威胁说要把她告上法院。要是她负债累累的事情让林肯的政敌们知道了,那些人一定会借机发起猛烈攻击的。因此,林肯夫人十分苦恼。

    “如果他能连任的话,那我就能设法搪塞过去。一旦他落选了,那些账单就会蜂拥而至,他也会马上知晓一切的。”她歇斯底里地哭叫着。

    “我要跪地为你祈祷,让你得到更多的选票。”她哭着对林肯说道。

    “玛丽,”他反驳道,“你让我很是担心,忧虑过度会生病的。如果我能再次当选,这固然很好;假如不能,你也要能挺住才行啊。”

    “林肯先生是否已经怀疑您在外面欠下债了呢?”凯克利太太问道。

    而林肯夫人的回答就写在上面提到的那本书中:

    上帝保佑,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能让他生疑的。要是让他知道了他的妻子早已债台高筑,他会因承受不住而害病的。

    “在林肯遭到暗杀这一事件当中,唯一一件令人感到些许安慰的是,他死了就不会知道夫人所欠下的债务了。”凯克利太太说到。

    在他下葬的前一周,林肯夫人就把那些印有他名字首写字母的衬衫送到了宾夕法尼亚大街的一家商铺,这样便可以换回一些钱来。

    西沃德听说此事后,心情沉痛地跑到那家商店,又把许多林肯的衣物花重金买了回来。

    当林肯夫人离开白宫的时候,她带走了好几个大箱子和五十多个包裹。这能不引起人们的非议吗?

    接着,公众舆论的矛头就频频指向了她,说她虚报宴请招待拿破仑王室的花费,从中骗取国库的钱财。而那些与她敌对的人更是频频发难:当初她入主白宫的时候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箱子,而为什么走的时候竟是满车的家当?她是巧取豪夺,还是把公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了呢?

    至1867年10月6日,她离开白宫已有两年半的时间,可是,《克莱威尔论坛报》还对林肯夫人的事情念念不忘:“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一个事实:白宫里面价值10万美金的东西不翼而飞。那就让我们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这场劫掠中收益颇丰?”

    “王后在位”时期,白宫里的确丢失极为严重。虽然这也不全是她的过错,但她终究难辞其咎。她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不让西沃德及另外几位官员插手,声称她自己就可以把这里管理好,并力行节约。

    但是,效果如何呢?除了门把手和饭堡不拿以外,仆人们没有什么是不偷的。1861年3月9号的《华盛顿星报》曾报道许多首次参加白宫招待会的宾客都把外套和晚礼服丢了。而且就在前不久,白宫里许多的家具器皿也不翼而飞了。

    她离开白宫时,带走了五十多个包装盒和一堆大箱子,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呢?大多数不过都是些垃圾:没用的礼品、雕像、蜡花、鹿头、收藏价值不大的油画和书籍,甚至连她在斯普林菲尔德时就已经穿戴破了的、过时的衣服和帽子也装在里面带走了。

    “是的”,凯克利太太说,“她有攒破烂的嗜好。”

    当她正在为这些东西打包的时候,刚从哈佛大学毕业回来的罗伯特走了进来。他建议母亲最好别把这些废品带走。林肯夫人当即否定了儿子的说法,于是,罗伯特说道:“但愿这些废品在运输途中碰上一场火,把你搜罗来的这些东西化为灰烬才好。”

    林肯夫人准备乘车离开白宫的那天早晨,“几乎没有一位朋友过来为她送行,”凯克利太太回忆说,“当时的情景冷清得让人感到凄凉。”

    就连新任总统安德鲁·约翰逊也没来和她说声再见。事实上,当林肯遇刺之后,他连表示同情慰问的短信都没写给她。因为他知道她敌视自己,他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这在历史上简直是个荒唐的先例。林肯夫人也更加确信安德鲁·约翰逊就是阴谋暗杀林肯的幕后操纵者。

    林肯的遗孀带着泰德和罗伯特两个儿子回到芝加哥后,他们在泰蒙特大厦住了7天。后来,由于嫌房租太贵搬到了海德公园附近的一间陈设简单的小房子里,这里是避暑的好地方。

    生活落差如此之大,她不禁黯然落泪,她不能继续享受优等的生活了。她不去探访和联络从前的亲朋好友,只一门心思在家陪伴泰德念书识字。

    泰德是林肯生前的宠爱。他的大名叫托马斯,可是,林肯却给他起了个爱称“泰德”或者“小蝌蚪”。因为他刚出生的时候,脑袋大得出奇。

    平时,泰德总是和爸爸睡在一起。小泰德有时候在白宫的办公室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而林肯即使再忙,每每这时候总会过来把他抱到床上去。

    泰德说话时总带点儿口吃的毛病,而林肯却很喜欢逗他说话,他认为聪明的男孩应该保持天真烂漫的特点。他以孩子的口吃为借口不让他过早地接受教育。所以说,泰德虽然已经11岁了,可是还不曾进过学校的大门。

    凯克利太太回忆说,上第一堂拼写课时,泰德花了10分钟时间争辩“a-p-e”就是金钱这个字的拼写。原来,他见到过一块木刻上就有这个标志,而他相信那块木刻就是钱币,并且坚信自己的判断力。后来,有三个人轮番上阵才说服了他那是错误的。

    林肯夫人曾多次要求国会付给她十万美元,她的理由是如果林肯没有死而工作到了连任期满,他就应该拿这么多的薪水。国会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就咒骂那些阻碍了她的计划的人是“恶魔、败类”,说他们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家伙。

    “惩治邪恶和谎言的神灵将会把那些头发花白的罪人送进地狱。”怒火中烧的她这样骂到。

    最后,国会给了她25万美元,这笔钱与林肯工作一年的薪水差不多,而实际上他在同年4月就遭暗杀了。林肯夫人用这笔款子在芝加哥购置了一处房产。

    光阴荏苒,转眼已过去了两年,然而在这段时间里,由于她的开支巨大再加上债权人的不依不饶,她很快就又变成了寄宿者。最终,她不得不将房子卖掉而去外面租房子住了。

    她原来的私房钱已所剩无几了。到了1867年的9月,用她自己的话说:“日常生活已经到了捉襟见肘、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无奈之下,她把以前用过的衣服和首饰取了出来,然后将一条厚实的纱巾裹在脸上,化名“克拉夫人”随即起程前往纽约。在那里,她和凯克利太太碰了头,然后把那一大包衣物放进马车,驱车去找住在第七大街的旧服装收购商。但是,对方把价钱压得很低。

    接下来她又来到位于百老汇大街609号的“布雷迪和凯叶斯”珠宝商号。听了她的惊人讲述之后,商家坚定地说道:“现在只管把你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我们完全有把握在一周之内为你筹集到10万美元。”

    她没有理由不去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于是,她写了几封信,称自己已经是一贫如洗了。

    凯叶斯拿着这几封信去见了共和党的几位领袖,威胁说如果不拿出现金,他就把信公开发表。但是,对方只是说了几句对林肯夫人的褒贬之词就打发他走了。

    迟迟没有结果,林肯夫人就不断地催促布雷迪和凯叶斯对外寄出十几万封信函,向全社会慷慨之士伸出求救之手。但是,要想得到某位有影响力的人物的签名简直比登天还难。

    共和党对她毫不理会,于是,她转而向林肯的政敌求援。纽约的《世界报》是一份曾经被政府责令停业整顿的民主党报。这家报纸的编辑还由于猛烈抨击过林肯而被逮捕过。在报纸的专栏上,林肯夫人一面诉说着自己的辛酸苦楚,一面承认愿意出卖旧服装,即便是日常用的小东西她也愿意拿出来卖掉。

    大选的序幕即将拉开。于是,民主党的《世界报》刊登了她的一封信,并借机猛烈抨击共和党的瑟尔罗·维德、威廉姆·西沃德还有《纽约时报》的亨利·雷蒙德。

    《世界报》还不知廉耻地号召民主党的读者解囊相助这位共和党第一任总统的遗孀。但响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接下来,她又把手伸向了黑人兄弟。于是,她敦促凯克利太太集中全部精力来做这件事,并许诺她如果从黑人那里募集到了25万美元,那么,凯克利太太每年就可以得到300美元的“辛苦费”,而且一旦林肯夫人去世了,所有的捐款都归她所有。

    后来,“布雷迪和凯叶斯”为她的旧服饰举办了一场展卖会。人们闻讯纷纷前来对这些服装品头论足。有的说这些衣服质地不够优良,款式也不够新颖,可价格却高得惊人;还有的说这些裙装的底边和腋下已经磨损了,上面还污渍斑斑的。

    布雷迪和凯叶斯还精心制作了捐赠箱,指望这些前来参观的人即便不买东西,或许可以为林肯夫人慷慨解囊呢。

    极其失望的两位商人把这些服装、首饰带到了罗得岛上的共济会,打算在这里举办一个服饰展览会,收取入场券的费用。但是,这个地区的当权者根本不加理会。

    最终,布雷迪和凯叶斯共替她卖出了价值824美元的物品。但是,他们把这笔钱全算进了服务费和运作开支。

    林肯夫人的筹款活动以失败而告终,同时还受到了公众舆论的强烈谴责。整个过程中,她不顾廉耻地把自己暴露给了公众,而公众回赠给她的也只是无情冷漠罢了。

    正如《奥尔巴尼晚报》在报道中说,“她不仅辱没了她自己,还辱没了她的国家和她死去的丈夫。”

    许多年来,在斯普林菲尔德她都是人们谈虎色变的人物。“她那怪癖的举止言行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好脾气的林肯恰恰是苏格拉底第二。”这是《哈特福德晚报》的评论。而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报纸杂志上却把她称作精神错乱者,说对待这样一个举止怪异的女人还是宽容一些吧。

    马萨诸塞州的《共和党报》发表社论说:“林肯夫人是个可怕的女人。尽快把这个讨厌的女人驱逐出国门,不要因为她而让全世界都来耻笑我们的国家。”

    面对来自公众舆论严厉地抨击和辱骂,林肯夫人把内心深处的感受写在了给凯克利太太的信中:

    罗伯特昨天晚上跑着回到了家,脸色苍白,他说他想立即死去。这都是因为那几封信被《世界报》登了出来……我是边哭边给你写这封信的。我在向上天祈祷,明早就让我死掉算了,只是小泰德还小,让我放心不下。

    在她四十九岁的时候,林肯夫人在写给凯克利太太的信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我觉得再没有什么朋友了。”这倒是真的,她不仅与她的姐姐和亲属们相当疏远,最后就连和罗伯特的关系也弄得挺僵。

    在美国的历史上没有哪位总统能比亚伯拉罕·林肯更受人爱戴了。同时,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他的夫人更遭人唾弃。

    林肯夫人煞费苦心地变卖她的旧衣物已经四周有余了,此时林肯的遗产转让落实了。其总额价值110295万美元,平均分给林肯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每人将得到36765万美元。

    现在,林肯夫人把泰德送到了欧洲学习法语,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住在那里,不让他与美国人有任何接触。

    过了不久,她又以穷困为名向美国参议院申请每年5000美元的抚恤金。当这个议题在议会上讨论时,立即得到了议员们一致的斥责。

    “这简直是敲诈!”议员豪维尔大声斥责着。

    “林肯夫人和她的丈夫根本不是一路人。”伊利诺斯参议员叶茨说道,“她对叛军抱有同情,我们不能再对她施以任何恩惠。”

    此议案曾一度被推迟。几个月后终于在一片谴责声中,她获准每年可以领取3000美元。

    1871年夏天,泰德在百般痛苦中死于伤寒。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儿子罗伯特也在同年结婚了。

    玛丽·林肯在孤独和绝望中精神变得恍惚起来。一天,她在佛罗里达的杰克逊维尔买了一杯咖啡,随后她又不喝了,愣说被人下了毒药。

    在返回芝加哥之前,她给私人医生发去电报,恳求对方一定要救罗伯特一命。可是罗伯特不但没有生病,而且还到车站接回了母亲,之后在大西洋饭店与她住了一个星期,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她。

    而她每每在半夜就冲进儿子的房间,口口声声说有恶魔要谋害她。那恶魔像“野蛮的印第安人挖出她的脑浆”,像“阴险的大夫把钢针刺进她的脑髓”。

    白天里她就逛商店,总是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东西。比如:她花300美元买了一面非常考究的滞花边的窗帘,而她连属于自己的住宅都没有,真是荒唐至极呀!

    罗伯特·林肯心情很沉痛,无奈之下,他向芝加哥的乡镇法院提出申请以判定他的妈妈是精神错乱患者。陪审团的十二个人最终认定她是精神病患者,随后便把她送到伊利诺斯的巴塔维阿地区的一家精神病院去治疗。

    在那里疗养了一年之后,她被不幸释放了。即便如此,但她的病并没有比以前好到哪里去。于是,这个穷困而病态的女人漂泊到了海外,生活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她从不给罗伯特写信,也不把住址告诉他。

    有一段时间,她独自一人居住在法国的珀奥县,一次,她爬上了一架梯子把一幅油画挂到壁炉上方。梯子一歪她便掉了下来,摔断了脊椎骨。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了。

    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是在她的故乡度过的。临终前的两天,她躺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姐姐家——爱德华斯府邸。她反复唠叨着:“你现在可以为我祈祷了,让我去和我的丈夫和儿子们团聚。”

    尽管当时她有6000美金现款和75万国家债券,可是由穷困所带来的恐惧感始终在她的心头萦绕,同时她还非常害怕已经是武装部部长的罗伯特会像他的爸爸那样遭到暗杀。她的内心总是充满了恐惧和忧虑。

    她渴望摆脱郁闷孤寂的生活状态,可又极力避开与人交往。她紧闭门窗,拉下窗帘。尽管外面阳光明媚,可她总也不肯离开那间昏昏暗暗,要靠烛光才能得到光亮的屋子。

    “没有人能够说服她,”她的医生说,“无论怎样劝导,她都不肯走进阳光里。”

    就在那昏黄暗淡的烛光下,她的思绪像插上了翅膀掠过那些迭荡起伏的年代,回到了做姑娘时那美好的青春时光……她想像着自己和斯蒂文·道格拉斯共舞华尔兹。风度翩翩的道格拉斯令她痴迷,他那浑厚清晰的嗓音令她激动不已。

    不知不觉中,她又想起了另一位心上人,一个名叫林肯的年轻小伙子。就是这个亚伯拉罕·林肯那天夜里在向自己示爱。是的,这个人的确很穷、很土,他只是一个睡在斯庇德商店阁楼上发愤读书的小伙子,可是她却相信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出人头地并最终登上总统的位子。于是,她鞭策他、刺激他,百般取悦他,最终他们结婚了。

    然而,在她的炮制之下,在她的浮想联翩中那15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只是一闪而过,她的思路转而又奔向了斯普林菲尔德的储藏室。按照她的医生的说法,她购置了“大量的丝绸制品和几大皮箱华丽服饰。可是,她不曾穿过其中任何一件,但依旧疯狂地去买,直到看到衣服已经堆积如山,才开始意识到储藏室的空间“太小”了。”

    1882年夏天,那是一个阒然的夜晚,这个狂躁而可怜的灵魂得到了最终的解脱,就像她自己经常祈祷的那样。全身瘫痪过后,她静静地死在了爱德华斯府邸。

    40年前,就是在这里,亚伯拉罕·林肯曾把一枚订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戒指上刻着:“爱情永恒”。

    他去世已有36个年头了,但是在殡仪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面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他的脸色微微地变黑了,而那黑色领结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块淡淡的霉痕。

    永恒的怀念

    1876年,有一个造假团伙企图偷走林肯的遗体。在各种讲述林肯生平的书中几乎没有提及这个惊人的故事的。

    长期以来最令国家秘密警察头疼和恼火的就是“大吉姆”这个流氓组织。在70年代,这一组织在林肯的故乡伊利诺斯州设有多个分支机构。

    一直以来,“大吉姆”团伙都自称是儒雅的“钱币游戏者”。他们造出的5美元假钞简直令商家无法辨别真伪,因此他们赚取了大笔的金钱。不过,到了1876年春天,由于假钞供应的枯竭致使整个造假集团陷入了危机。而导致这一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制造假币的刻板师本·伯伊德已经锒铛入狱了。

    之后,大吉姆试图在圣路易斯和芝加哥一带再找到一位能做刻板的工匠师傅。可是,几个月过后,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他说,一定要想个办法使本·伯伊德重获自由。

    思来想去,大吉姆想出了一个人所不齿的主意:盗窃亚伯拉罕·林肯的遗体,并把他藏起来。当整个北方为此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再平心静气地进行讨价还价。他可以交还遗体,但是必须无条件释放本·伯伊德并外加一定数量的黄金作为交换条件。

    风险大吗?一点也不!因为伊利诺斯州的法令全集里没有盗尸罪名这一条。

    于是,到了1876年6月,大吉姆就开始实施他们的阴谋了。他向斯普林菲尔德派出了五拨人马。这些家伙在当地开酒馆和舞厅,化装成调酒员来掩饰他们的真实身份。

    然而,一个周末晚上,其中一名“调酒员”多喝了几杯威士忌,摇摇晃晃地来到镇上的妓院胡言乱语一番。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很快就能拥有一桶黄金。

    早已口无遮拦的他叽哩咕噜地说出了细节:7月4日,当全斯普林菲尔德鸣放烟花爆竹的时候,他会被派到白橡树山墓地去偷盗林肯的遗骨。等到入夜时分再把遗骨埋藏在桑格芒桥下的沙堆里。

    一小时之后,妓女们便把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报告了警察局。天亮以前,她又把这件事情泄漏给另外几个嫖客。没用多久,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全镇。那些伪装的调酒员马上丢下餐巾,马不停啼地向城里逃去。

    然而,“大吉姆”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只是把他的计划向后拖延了。随后,他把斯普林菲尔德的各个分舵转移到了芝加哥的西麦迪逊大街的294号。那里有他开的一家酒馆。在酒馆的前厅,他的分舵主泰雷斯·缨兰端着酒水招待客人;而在后堂还有一间专供造假团伙秘密碰头的密室。林肯的半身像就立在这间酒馆里。

    一连几个月,一个名叫刘易斯·斯维格尔斯的小偷成了这里的常客。此人和“大吉姆”团伙们臭味相投,混得很熟。他说自己因为盗马而“二进宫”过;吹嘘自己是“芝加哥盗尸犯的头头”,城里医学院的尸体几乎都是他提供的。这在当时听起来也并不感到特别惊讶:因为盗尸是人所不齿的事情,而医学院为了解剖课就不得不为尸体贩子打开方便之门,让这些帽檐压得低低的家伙背着布口袋三更半夜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

    斯维格尔斯和“大吉姆”团伙一拍即合,就偷盗林肯陵墓的细节问题精心策划了一番。首先把林肯的尸身装进一个长长的大口袋里,然后把口袋丢进一辆轻型马车,沿途不断更换新的马匹,要用最短的时间到达北方的印第安纳州。等到了那里,除了水鸟以外,是没有人能察觉到他们的罪恶的。他们将把尸体藏到荒僻的沙丘里,从湖面吹来的大风会把沙土吹得千变万化,从而看不出任何罪恶的痕迹。

    在前住斯普林菲尔德以前,斯维格尔斯买了一份有关林肯报导的报纸。他撕下其中的一角,把余下的部分塞进了林肯的半身像里。

    9月6日的深夜,他和两名“大吉姆”成员一起爬上了开往奥尔顿的火车,直奔斯普林菲尔德而去。他们之所以带着那片残缺的报纸,是因为他们要把这张报纸片和空荡荡的石棺一起留下,等警察们赶到之后,就会把这片报纸当作物证线索收好。当全国人民为之惊慌失措的时候,就会有一名同伙出面和政府谈判,只要拿出价值20万美金的黄金并释放本·伯伊德就可以换回林肯的遗体。

    可是,政府会相信这位自我标榜的代言人不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吗?这个家伙会带上报纸的其余部分,到时候侦探们只要把两边残缺的报纸一对,便不会再怀疑他盗尸团伙代表的身份了。

    这些家伙按照原定计划于9月7日准时到达了斯普林菲尔德。他们选定的日期用斯维格尔斯的话说是”天赐良机”。因为这天正好是总统大选的日子,几个月来,民主党一直以渎职和腐败为名猛烈抨击共和党,试图阻止格兰特的连任;而共和党则用“血染的戎装”在对方的眼前晃来晃去。这次为竟选而进行的斗争无疑是美国历史上最为惊心动魄的。

    这天晚上,当人们聚集在报社门前或者酒馆里大谈选举之事时,“大吉姆”等的手下已经来到了白橡树山墓地。那里漆黑一片,荒凉无比,他们先把陵园的铁门给锯开,然后走了进去,他们撬开石棺的大理石盖子,发现里面的木棺材已经被抬起了一半。

    一名团伙叫斯维格尔斯去把守候在距离纪念碑两百码远的山坳里的马匹和轻型马车领过来。斯维格尔斯顺着陡峭的山路跑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其实,斯维格尔斯并不是一个盗墓贼,而是一个改过自新的犯人,为了侦破此案,他现在做了秘密情报局的卧底。他根本没有在山坳里安排什么马匹和马车,倒是有八名警探在陵园的纪念堂里正等着他来呢。于是,他朝着纪念堂的方向跑去,只见他划着一根火柴,深吸一口雪茄,小声说道:“假票。”这是他和八名警探之间的暗号

    只穿着袜子没穿鞋的八名警探手握转轮枪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跟在斯维格尔斯的后面奔向纪念碑。他们轻轻走进坟墓,然后命令盗尸团伙赶快出来束手就擒。

    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情报局的分区队长泰诺点燃了一根火柴,在微弱的灯光下,发现棺材还在,只是它的一半已经被抬到了石棺的外面。可贼人跑到哪里去了呢?警探们在四周围搜索了起来。泰诺站到了纪念碑的平台上,借着树梢的月光,他看见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那两个家伙正躲在一组雕像后面朝自己这边张望。那一定就是他们,说时迟,那时快,早已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开了火,那两个人马上予以了还击。不过,泰诺还是判断错了,他们是自己人。

    而这时,盗尸贼正躲在百尺外的暗处等待斯维格尔斯牵马过来,一听到情况有变,他们便立即逃跑了。

    十天之后,芝加哥警方将这伙贼人抓获,并被关押在斯普林菲尔德的一座监狱里。一时间,公众对这伙坏蛋的罪恶企图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娶了富有的普尔曼家族千金的林肯之子罗伯特聘请了最好的律师来起诉这伙坏人。他们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面说过,在伊利诺斯州的法律条文中没有盗尸罪名这一条。假使贼人真的把棺木偷走了,倒也还可以起诉他们。可是,棺木并没有被偷走,而且连陵园也没出。因此,那位高薪请来的芝加哥大律师只能以蓄意偷盗价值75美元的棺材为名义起诉罪犯,此罪名下的最大限度的处罚是五年监禁。但是,这个案件向后推了八个月迟迟未做庭审。公众的激昂情绪已经完全不在了,最终还是政治需要起到了作用。在第一轮投票中,有四名陪审员投了无罪释放。又经过几轮投票之后,十二名陪审员采用了折中的办法,把这伙贼人送进诺里埃特监狱关押一年。

    事后,林肯的友人们恐再有人偷盗遗体,于是,林肯纪念委员会就把尸棺放进了一口铁棺里。在上面盖上几层松软的隔板,藏进了地下墓穴的通道里。如此一来,前来悼念的人们也只能对着一口空空的石棺材鞠躬默哀了。

    林肯的遗骨被人们以各种理由先后移动过17次。但是,现在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无法移动他的遗体了。1901年9月26日,这口棺材被一个巨大的钢球罩着,永远地被埋藏在了距地面6英尺深的混凝土结构的土层下面。

    那天,棺材被最后一次打开,这是人类最后一次瞻仰他的遗容了。那些瞻仰者都说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这让见到他的人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去世已有36个年头了,但是在殡仪员的精心护理下,他的面容还是栩栩如生。只是他的脸色微微地变黑了,而那黑色领结的一角也留下了一块淡淡的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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