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大早晨,老田就来敲门预报,说客车来了。
老田帮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去街头停车点,我四处张望,希望看到雯的影子。我握别老田,百般不舍地上车。频频回顾,入座,头伸出窗外张望,车尘渐远。在最后一个拐弯处,我恍惚中看见,她站在树丛中远远目送着我的离去,幻觉中,似乎看到她泪如雨下,虚弱地抱紧着身边的一棵树,那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如漫天花雨……这一走,真的就是数年。
在那数年间,我很快去了省城再读书,结婚离婚,还经历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感情。最初曾经给她写过一些信,始终没有回复,也就不敢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偶尔还乡,见到其他一些老同学,也不敢贸然打听丽雯的消息。似乎无论她有什么消息,对我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摧毁。
青春的时光在出山之后,曾经的颓顿渐行渐远。被1980年代的时代洪流所裹挟熏染,生命忽然开始激情和热血澎湃。转眼就冲到了80年代的尾声,那一年春天的风来得太早,紧接着就是初夏的波涛汹涌。这样的风与波的激荡,我自然被卷入其中,成了一粒无处收拾的尘埃……
似乎很久很久以后的某天,一个管教送我出门。他对门口的哨兵挥挥手中的释放证,然后再把那张纸交给我。他难得地笑着说:走吧,你自由了。
他第一次伸出手要和我握手告别,我迟疑不敢伸手,觉得一切还是那么不可信。他认真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握手了,来,祝你新生!
我还是没有和他握手言和,独自怔怔地走向已经陌生了的人间。
我懒洋洋地爬上不远处那道堤坡,久违的长江忽然展现于眼前,似乎已勾不起我任何熟悉或亲切的回忆了。我回顾来路,看见那监狱仍停留在平原上。我脱身而出的那道门缝也已合拢,光滑而高耸的墙壁毫无表情。如果不是墙头上隐约可见的游弋着的人影,不时被阳光晃来一闪枪刺的寒光,我会把这吴佩孚时代修的建筑群想象成某个中世纪的古堡,庄严神秘中似乎还掺杂着些许乡村情调,宁静而又温馨。
相反,我眼前的一切却是陌生的。包含头顶上温熙的阳光,从稻田上滚滚而来的风以及泛着日色的大江。我像个初生婴儿般打量这个世界——多么完整的天空啊,不再被铁栅栏所伤害而裂成无数个规则的矩形。亘古未止的江水似乎毫无来由地依旧流淌,准确地说,是无数深浅不同的泥黄色块在移挪,像大地正在进行一场新的变迁和组合。青草沿堤蔓延,簇拥着一些毫无章法而叉脚舞手的防护林。那一闪而过的肯定是鸟么?飞鸣着的声音有恃无恐。仿佛一个植物人大梦初醒,我在这些似曾相识的事物中扒寻着一条回家的路。
那已经是90年代中期的人间了,时代的列车已经随着邓小平的南巡远去。我像被扔在某个荒山野站的孤客,怔怔地找不到自己的方位了。这个城市没有我的家,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几乎是被人流裹挟着挤上一辆中巴,我不由自主地尽量往车门猫了猫腰,以避免过于靠近前面那个超短裙裹着的屁股。
但胯后却明显感到被一个膝盖撞得一疼,一个声音在人缝中吼道:退么事?往里面插唦!我忽然觉得有一种猥亵的幽默。车开动了,拥挤的人被筛得均匀分布起来,城市在车窗外不断变幻着五光十色的门脸。忽然一个票夹敲在肩胛骨上,回头看见一张鲜艳的脸被汗水涂得像一面调色盘,她干涩地喊道:“去哪里?”
“你们去哪里?”我绝对真诚地询问。
“神经!”她撇了下嘴角,看不出是鄙夷、不屑或是生气。她丢开我去敲下一个肩胛骨,我才发现已没有人像以前那样拍拍衣袋不耐烦地道声“月票”就完事,而是每敲一下就有一元至两元钱举了起来。等我意识到无法混过时她业已巡回到眼前,显得极有耐心地简明扼要:“终点关山,两块!”
“哦,对不起,我不到关山!”我到关山干什么?谁在那里?我想不起来。“这样,哪儿方便,就把我搁哪儿吧!”我开始往车门边挤。我不忍心看那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的调色盘,但她那双手已搭在了我的衬衣上。
“实在对不起,我确实身无分文,我下车可以吧?”我理亏地嚅嗫着,像一条被人类捕获的鱼,可怜地扭动着希望网开一面。
“大毛,踩一脚,碰到飞车的了。”她怪声对司机喊道。车轮急刹停到路旁,司机从容地扣上手闸,从座椅上潇洒地摸出一把扳手低头钻了过来了。乘客纷纷让出方寸之地,仿佛生怕溅血,同时又群情激奋地怒视着我。我不能指望有人会出面阻止或调停这即将爆发的纷争,更不能奢求哪位动了恻隐掏钱垫付这一元票款,因为谁也不相信我真的没钱。
当然,我并不紧张,这样的场面这几年我太熟悉了。我只想息事宁人地下车,无意再卷入任何殴斗。我已经没有脾气了,我和气地看着那渐渐逼近的扳手,知道它不敢轻易落到我的头上。平静地从裤袋中掏出先前颁发的那张纸,我想这时它至少可以等于一块钱吧。他已经...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