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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选择。
“如果没有意外,我应该会慢慢变好,慢慢的不再想着用船去撞偷猎船,因为我现在其实并不那么想要让自己葬身海底。”
虽然,他一直觉得那才是他应该有的归宿。
“我会努力去试试其他的方法。”
那些效果没有那么快的,更迂回的更稳妥的方法。
或许他能找到一个损失没那么大,效果却能多维持好多年的方法,或许,他能把这片海域变成一片净土,因为四五年时间的自我放逐,让他发现人类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可救药。
他遇到了维克多、依坦,还有像小樱这样满腔热情的志愿者,到最后,他还遇到了贝芷意。
一个只是安静的待着,就能让他觉得平和的女人。
像进入海底那样,能让他瞬间安静下来的女人。
他的悲剧人生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悄悄反转了,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这样的反转。
他知道他自己还没有从噩梦中走出来,那些过往,他仍然不敢回想,仍然说不出口。
但他总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贝芷意是他见过最好的倾听者,让他在这样的剖析之后仍然能保持平静,甚至,有些解脱。
“我说完了。”和安直起腰,松开贝芷意的手。
他觉得他需要给贝芷意消化的时间,他这样没头没脑的说了那么多沉重的话,到最后都没有承诺他不会再一时冲动的拿命去换鲨鱼,他只是跟她保证,他会试试看。
他觉得自己流氓的有点不像样子了。
他现在既想拥有爱情,又不想放弃他想了多年的葬身海底计划。
他剖析了自己能说出口的全部,但是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贝芷意形容,给他留一条葬身计划,会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他的生活曾经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他拥有的、他渴望的,他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时候,他渴望有一个可以解脱的机会。
所以在生活再一次有走向平稳的迹象的时候,他舍不得放弃这样的解脱机会。
亲身经历过世事无常求死无门的人,很难有勇气放弃这种机会。
他被生活吓破了胆,再一次迎接新生活的时候,他变得有些病态的小心翼翼。
可是这些感受,他无从开口。
他只能看着贝芷意拧着她细细的眉头,眼眶微红的和他对视。
他有一点奢望,奢望贝芷意能懂,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等一下。”女人说话仍然是细声细气的,急急忙忙的站起来,赤着脚跑进她的房间,翻箱倒柜之后又赤着脚跑了出来。
手里拿着一包糖果,额头上因为刚才动作太大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拆开了那包糖果,往他手心里塞了两颗。
……
和安瞪着手里的糖。
他认识这个糖,曾经有一度,美国的卖场把这种糖当成中国特产放在进口区。
蓝白色的包装,上面有一只极其愚蠢的兔子。
“我初中的时候,同桌是个有点胖的男生。”她手里拿着糖果袋子窸窸窣窣的,“他成绩不好,但是每天都很开心,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吃糖。”
“我爸爸妈妈很严厉,这种糖果零食在我们家是不可能会有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别人送了,我爸爸妈妈也会拿出来分给邻居或者亲戚的小孩,所以每次我同桌偷偷摸摸吃糖的时候,我其实都很想吃。”她有点羞涩。
像个孩子一样,和安说了真心话,她也急急忙忙的想要用真心去回馈。
“我读书的时候体育很差,但是中国的中考是要算体育成绩的,我爸妈在初一的时候,就让我每天必须练两个小时体育才能放学。”
“那个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偷偷的看了和安一眼,“初二的时候,女孩子的那个来了……”
声音越来越小。
和安眨了眨眼,他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和面前这个女人羞涩得跟他诉说女孩子初潮的故事,让他有些找不着北。
“我不敢跟我爸妈说,练习跑八百米的时候太痛了,腿软摔了一跤,膝盖手肘都破了。”
“然后我的同桌给我吃了一颗糖。”
“他跟我说糖果是奖励,因为我摔跤了不敢回家怕爸爸妈妈骂,跑到洗手间洗干净伤口,又跑到教室换上了长袖长裤的运动校服,他觉得我这样很勇敢。”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的奖励,就是这个。”
她指着和安手里的大白兔奶糖。
所以等她工作有了收入以后,她身边一直带着这种糖。
很累的时候吃一颗,当成给自己的奖励。
奶糖粘牙,奶味很重,并不算特别好吃,但是它很甜。
充足的糖分可以让她暂时忘记现实的残酷,她偶尔还会记得那个小胖子的笑脸,牙齿快要蛀光了,考试成绩永远是班级倒数前五,可是他很开心。
哪怕他们短暂的同桌生涯,他们两个说的唯一一次和学习无关的话,就是那次他给她一颗奶糖。
她觉得和安刚才说出的那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安说他说完了之后的表情,让她想起她小时候渴望被赞赏的样子。
所以她想起了大白兔奶糖。
真的把这个故事说出来,她看着和安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又有点局促了。
同和安之前说的那些话相比,她这点未经风雨的经历,简直幼稚到可笑。
“那个……其实这糖不好吃。”她试图把奶糖拿回来。
和安合拢掌心。
他消化了一下贝芷意刚才的话。
用很不可思议但是又无可奈何的语气,帮她总结了一下:“你现在是用别的男人哄你的方法拿来哄我?”
……
贝芷意被这个新奇的角度惊到,傻眼。
“那胖子跟你同桌了几年?”他阴森森的。
“……奶糖之后就换位子了。”她来了初潮之后,他父母就找到了她的班主任,换了个女孩子的同桌。
人家是小胖子……不是胖子。
去掉个小字感觉很凶……
……
和安第一次,对贝芷意父母的严厉管教有了些好感。
要不然这女人很有可能因为一颗糖就被人骗走了。
他面无表情的剥开一颗糖塞到嘴里,嚼了两下,粘牙。
“不好吃。”他实话实说,小孩子的口味,全是奶粉的味道。
然后没收了贝芷意手里的一整包奶糖,振振有词:“我戒了烟草嘴里需要有能嚼的东西。”
省得她吃到奶糖就想到胖子。
“我中学的时候也挺胖的。”他越想越气,气到胡说八道开始脱口而出。
“……”贝芷意接不了话。
她有点可惜她刚刚拆开的奶糖,出国就带了两袋子,这是最后一袋了。
“以后不许吃这种糖了,对牙不好。”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之后,气到面目模糊。
这女人用别人哄她的招数来哄他,而他居然觉得挺受用。
嘴巴里膈应的要死的奶糖,多嚼两下之后,居然觉得奶香还挺醇厚。
“哦。”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贝芷意乖乖的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和安现在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了。
小胖子给的奶糖,时隔多年之后,仍然是有用的。
她心里隐隐的有些高兴。
“我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很普通。”她细细碎碎的,“刚来这里的时候,你们每天的工作都让我觉得是在看电影。”
那么精彩丰富的人生。
“你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她看着和安手里的奶糖。
因为说了,她不一定能够完全理解,也不一定能够感同身受。
但是和安难过了,她会有窒息感。
她不想经历这样的窒息感,所以她不想和安难过。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你去做那件事。”那么决绝的,因为绝望才不得不做的事。
“你们其实见过很多世面,有很多的选择。”她看着他,真诚的,“所以不要选那么绝望的选项。”
她这样一辈子被困在钢筋水泥乖巧牢笼里的人,因为一次叛逆,就找到了和安。
所以她觉得,和安他们这样,对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人,一定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他不会绝望的。
一定不会。
“第三次。”和安带着奶味的嘴唇贴上了她的,然后帮她计数。
他又笑了,这一次却不再悲伤。
他吻着她,用她记忆中的奖励的味道。
唇齿相依,他的复杂和她的单纯,在这样的奶味下,变成了纯粹的甜。
“第四次。”他继续计数,灰绿色的眼眸里,绝望的痕迹,终于越来越淡。